40-50(2 / 2)

【這種方法非常費花,所以明清之時很多人都用薔薇花浸水,以代替替葡萄,或者乾脆用茉莉來代替野薔薇。畢竟兩者氣味和功效都比較接近。芳官不也曾經用茉莉粉代替過薔薇硝嗎?】

【好了,恭喜大家答對這題。下一道是:大觀園裡,女兒家用什麼來染指甲?】

這回彈幕又爆炸了。

【沒錯,鳳仙花!唉?……我看到彈幕裡有說"金鳳花"的,這個答案更加準確一點。因為書裡是明確寫晴雯姑娘用的是金鳳花染的指甲②。當然了,鳳仙花也算對,金鳳花也是鳳仙花的一種……

睛霎聽見,頓時也像是中了狀元似的歡欣鼓舞,拉著身邊幾個小丫鬟,高聲笑道:"剛才天幕也點我名兒了?大家都聽到了嗎?”

一旁珍珠聽著就有點酸:為什麼天幕提晴雯就總是女兒家的好事,一會兒是品嘗豆腐皮包子,一會兒是金鳳花染指甲,怎麼到了自己這邊,偏偏就是……

【讓我們來看看下一題:賈府的人用什麼刷牙?】

【——全都答對了,用青鹽!在沒有牙膏的年代裡,用青鹽擦牙,可以很好地起到保護牙齒,抗菌消炎的作用。】

【下一題很難,小夥伴們,做好準備,係緊安全帶!】

怡紅院裡,大家都在默默聽著,聽見天幕說“難”,多少都有些緊張,然而卻都不明白那句“係緊安全帶”到底是什麼意思。

【賈府裡用的護手霜叫什麼名字?】у?Ъ?

這還真是一道很難的題目啊!——眾人都這麼想。

光題目就沒聽懂,到底什麼叫“護手霜”啊?!

天幕上,“二分無賴”也很是愕然。

【蘭蘭,答案是什麼,這連我也……不知道啊!】

【好吧,我來為自己挽尊,公布答案——答案見第五十四回 ,寶玉有一回洗完手之後,有兩個小丫頭,“一個捧著小沐盆,一個搭著手巾,又拿著漚子壺在那裡久等。”③】

【寶玉洗手之後,“那小丫頭子拿小壺倒了些漚子在他手內,寶玉漚了。”所以答案就是“漚子"。】

原來竟是“漚子”!

怡紅院裡眾人想象了一下那漚子的使用場景和質地,忽然覺得將那"漚子"叫做"護手霜"也挺有道理。眾人一時都嘻嘻哈哈地笑起來,說:“往後咱們就可以將這些天幕上教的新名字都————叫起來了!”

【這種“漚子”是由冰糖、蜂蜜、粉、油脂和香料一起合成製作的,一種類似油膏或者香蜜的護膚品。主要用途是潤澤肌膚,主要應用場景是秋冬季節。北京一家香粉店曾經形容它說是“列口皴皮皆善治,開紋舒縐儘堪誇。”】

【蘭蘭住在北方的時候,秋冬天氣裡護手霜是不能離的。想必紅樓裡的人物們在冬季也會覺得太乾燥。我覺在所有那麼多紅樓人物用的化妝品中,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漚子”,也是非常非常實用的。】

鳳姐一邊聽一邊點頭,心道確實如此。

今日既然有天幕在這兒一宣揚,往後便人都知道這“漚子”是好東西。

鳳姐本就在心裡籌劃了一門營生,這時她就又默默將“漚子”也加進去。

【好了,親愛的小夥伴們,時間已經不早。蘭蘭想用一件經典的高級化妝品來作為今天的問答收尾!它的妙處在於,一位紅樓人物的名字與它有關。】

【紅樓夢中,曾提到一種非常高級的化妝品,是用來畫眉的。它叫什麼名字?】

寶玉一下子便明白了,心中一時生出無限惆悵。

怡紅院裡其餘人卻都還不大懂,什麼人的名字會與畫眉的化妝品有關?

【《古今人物通考》上說:“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畫眉之墨。”④蘭蘭,你說的一定是這個吧!】

天幕上,“二分無賴”說出了答案。

寶玉頓時苦笑:這是他當日初見黛玉時,信口杜撰的典故。卻沒想到,就連天上的仙子都能信口說出來。

【雖然這可能是寶玉杜撰。但是,曆史上確實有一種用來畫眉的染料,叫做“螺子黛”。唐朝顏師古在《隋遺錄》中記載:"螺子巢出波斯國,每顆直十金。"小夥伴們,每顆值十兩黃金啊!】

【這可能就是紅樓中身價排名第一的高級化妝品了。林黛玉名字中含了一個“黑”字,本身亦是寓意她眉眼絕美,難描難繪。】

聽到這裡,寶玉忍不住一聲長

歎。他與林黛玉自幼相遇,兩人在賈母身邊一起度過了不短的一段時光。

然而這天幕一出現,就預言了他與巢玉終究難以修成正果。而林姑父看見天幕就立即將巢玉接走了。

現如今,寶玉想起黛玉,還總覺得她隻是身邊一個特彆需要照顧的妹妹,到底他對黛玉有多少異樣情愫,其實也說不上。

隻是此刻在天幕上再聽見籬玉的名字,想起兩小無清初見時自己那一通杜撰,寶玉心中一時竟生出無限悵惘。

既然天幕預言了自己會給她人帶來不幸,寶玉還是挺樂見寶釵冀玉她們遠離自己的。畢竟他一向隻希望姐姐妹妹們好,他就更快活些。就像他搗鼓那些胭脂和香粉,也是姐姐妹妹們用著覺得好,寶玉便高興。

“愛哥哥,愛哥哥——”

湘雲在寶玉身邊呼喚:“這下你可要出名了。這會兒全天下的女孩兒,想必都知道你是個特彆會做胭脂香粉,會討女孩兒歡心的公子。"

寶玉苦笑:“謝謝雲妹妹誇獎!但估摸著父親母親聽著都是不樂意的。”

那邊鳳姐卻道:“彆這麼說!寶兄弟,若是二老爺二太太說你,你來找我,有我幫著你。”

寶玉一聽有鳳姐替他撐腰,也沒多想為什麼,頓時大喜,膽氣也壯了幾分。

“但你需幫著我,將今天天幕上將的都記下來,再教我一遍。”

寶玉連忙點頭:“那是當然!”

【好了,親愛的小夥伴們,時間已經不早。今天蘭蘭和小揚州一起,帶著大家盤點了賈府裡的姑娘們用的那些高級化妝品,甚至還拿它們和我們平日裡所使用的比較了一下。】у???

【首先,讓我們鄭重感謝小揚州。沒有她,我們就沒辦法見證那些按照紅樓中記錄的古法所製作的化妝品。】

隻見天幕上"二分無賴"盈盈向眾人躬身行禮。而蕭蘭蘭在一旁熱烈地拍著雙手,手都拍紅了。

緊接著依舊是蕭蘭蘭的詞兒——

【《紅樓夢》是一部無所不包的奇書,上麵也記載了很多賈府中各個人物的生活細節,包括小姐丫鬟們每天的化妝、洗頭、保養肌膚……曹雪芹也一筆不落,都記下來了。】

【總而言之,賈府裡寶玉牽頭研製的各種化妝品大多選用純天然的高品質材料,而且避開了有

害材料如鉛粉、朱砂一類,無毒健康環保,是非常高級的產品。】

【紅樓夢中的女兒家使用這些化妝品的過程,充滿了儀式感和美好的生活細節。這與我們現代社會的快節奏感是截然不同的。】

【或許我們內心深處,也希望有一天能夠像她們一樣慢下來。享受當下,享受生活,親手為自己打造一些自己喜歡的化妝品……】

【對了,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我們現在已經不再身處那個"女為悅己者容"的舊時代了。今天我們化妝打扮,將自己妝扮得漂漂亮亮的,精神百倍地走出家門,不是為了那些“悅己”的男性,而是為了愉悅自己,滿足自己的內心……這是我們如今化妝和“紅樓”那個時代的女性化妝相比,最重要的不同。】

“啊——”

寶玉聞言,不知為何,竟心裡一動。

天幕的觀點似乎與他的比較像。

他成天搗鼓那些胭脂香粉,也不是為了姐姐妹妹們用了之後讓他覺得好看,他就是想讓姐姐妹妹們能夠發自內心地開心,他就滿足了。

在他身邊,湘雲仰著臉,也在細細想著這“女為什麼就不用為悅己者容”的道理。

而鳳姐則毫不客氣地一斂眉:“說得沒錯!我每日塗脂抹粉描眉,才不是為了給賈璉看!”

“我就這麼個燒糊了的卷子⑤,他愛要要,不要拉倒。”

一時間,寶玉竟情不自禁地想拍手為鳳姐叫好。

誰知鳳姐卻突然轉向他,笑著道:“寶兄弟,你已經製出的那些紫茉莉花籽香粉和胭脂膏子能不能都借我?轉頭我再還你更好的。”

寶玉忙不迭地進怡紅院,將此前製的所有粉和胭脂全拿出來,絕大部分給了鳳姐,還留了一些送給好不容易來上一趟的湘雲。

鳳姐走之前給寶玉留了話,說她日後會製出更多更好的還給寶玉。

然而誰也沒想到的是,還沒等鳳姐在妝品這樁營生上大展拳腳,今日這一幕人人都能看見的天幕,就已先掀起了軒然大波。

“鉛粉……這家家都用的鉛粉竟然有毒?”

京城中一家最著名的香粉鋪子掌櫃,望著天幕,驚駭萬分。

在他身後,招牌上赫然寫著"宮粉"二字,意味

著鋪子背後的作坊出產一種僅供皇家的貢物香粉。

然而如今竟然是天幕在說材料中必用的鉛粉有毒……

這下要完!

第46章 第九次直播④

鳳姐替榮府想的這個新營生其實挺周全。

她先是通過薛家商號的關係,聯絡了廣州一帶的西洋海商,花了一點子錢,向來自不同地方的海商分彆打聽了萃取鮮花香油的方法,又和香料行裡慣做甑蒸取香的老師傅一起商議,試了一種中西結合的取香製香法子,效果還不錯。

後來天幕說起榮府那麼多種"化妝品",鳳姐更加動起腦筋,將什麼紫茉莉花籽粉、胭脂膏子、漚子護手霜之類,統統考慮進來。

就連天幕上兩位仙子用的那馬毛做的胭脂小刷子,鳳姐都複刻出來。甚至那“海綿”,鳳姐也找到了替代品——這種東西在沿海一帶有,但是產量稀少,但如果用專門鞣製的小麂子皮也可以,一樣能將香粉推得均勻明淨,效果絕佳。

最緊要的是,劉姥姥現住城外原鄉,所住之處靠近一大片花田,因那照管花田的農人漸漸老了便荒廢了。當初鳳姐與賈璉相中板兒,想要培植這個孩子時,為了能與劉姥姥一家走動往來,便特意尋了個由頭,用鳳姐的嫁妝體己,在那附近買了十來頃地,準備給巧姐做嫁妝。

這些地,全都是花田。有種玫瑰的、茉莉的……還有一片未墾過的荒地,巧的是上麵都爬滿了野蕾薇。

鳳姐原本是想著要將這些花田平了另尋佃戶來耕的——這下可好,也不用佃戶了,反倒急缺花兒匠。

如此準備周全,鳳姐便將她的主意說給賈母、王夫人等人,征求長輩們的意見。沒曾想卻遭到了賈政的反對。

賈政的意思:堂堂榮國府,竟然要以做生意經商來補貼家用營生,這太不體麵了。

按照他的說法,賈氏一門兩國公府,為了這點小錢,要弄得自家小輩出麵去打點生意,豈不是淪落到和薛家那樣的皇商差不多了?

鳳姐不便當麵反駁賈政,賈璉便代她開口陳情:"二叔,也不是您侄兒媳婦親自拋頭露臉地去外頭做生意。不過是出一點兒子本錢,派幾個人出去打點。隻算是咱家名下一樁產業,補貼家裡幾個閒錢……”

賈政卻依舊黑著臉,道:“這如何是長久之計。要扭轉我府頹勢,說到底,還是得子弟讀書上進,入仕為官。”

在旁邊賈母聽著覺得這話實在太刺耳,於是開口問賈政:

賈政看看下首站著的寶玉,再看看賈蘭,不吱聲了。

指望著這些子弟能夠讀書出仕,恐怕在那之前,賈府先敗了。

"老二,你自己當著官,那你說說每年拿多少俸祿?你在官場上那些上下打點,一年之中三節兩敬,府裡索性一文不出,都讓你自個兒掏腰包,怎麼樣?”

賈母此話一說,賈政立即紅了臉,說不出話。

他那點俸祿哪兒夠各種開銷?這麼多年不都靠著府裡公中支持嗎?如今鳳姐提"錢",想要為公中多添個生財的法子,賈政又有什麼立場來反對呢?

一旦賈母讓他出私房體己,賈政立即軟了,猶猶豫豫地道:"璉兒媳婦這個法子……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這時,忽聽外頭有動靜。

賈政想借著這個由頭下台階,剛要向賈母告辭離開,就聽外頭門房進來報訊。

“不好了,不好了!”

“外頭一群愚民,不知受了什麼人的蠱惑,說那天上的天幕,是咱們家施出來的妖術,當不得真。現都在寧榮街上亂鬨呢!”

賈政一聽,頓時亂了心神:“這……這可如何使得?”

鳳姐一揚眉毛,馬上想到了關鍵:“上次那天幕上說鉛粉有毒,不能用在臉上。是不是那些香粉鋪子聽著不樂意了,就將這件事怪在咱家頭上?”

賈母一聽覺得有道理,立即給賈璉使了個眼色:"璉兒,去查。"

賈璉一聲應下,向賈政作了個揖,快步出去了。

賈母想了想,道:“確實,這香粉胭脂鋪子,行當不大,水卻深。聽說有幾家有名的大店,都有王府在後麵。這事薛家應當很明白……"

賈母說到薛家,就將視線轉向王夫人,片刻後又覺得王夫人不靠譜,轉向鳳姐。

“鳳丫頭有空去拜望拜望你薛大妹妹,將這行當裡的內情問問清楚。”

鳳姐一時醒悟過來:她在籌劃這項營生的時候,其實並未考慮同行。她雖然在榮國府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要說起在外頭做一項營生,她著實其實還是欠了些火候。

一聽到賈母點醒,她連忙點頭應下,心裡盤算,該以什麼借口去拜訪寶釵。

賈政卻是一副

失魂落魄的樣子,口中喃地道:“糟了,糟了……”

前些日子出了馬道婆魔法魘鎮之事,宮中有旨意傳出來,命順天府嚴審,順天府便先給此案定了個“怪力亂神”的調子,然後順著馬道婆那裡查抄出的線索四處追查,牽涉甚廣。

隨後就是天上仙子幫著賈府大肆宣揚府裡用的各種化妝品——這剛好是在馬道婆一案事發之後。

那些利益受損的香粉鋪子,將矛頭指到賈府,估計是有高人指點,算準了這個節骨眼兒向賈家發難。

且最要命的是,鹿鎮之事由天幕之口講出,是隻有賈府中人和賈府各家親眷能見到的。

而天上仙子擺弄賈府用的那些粉啊花啊的,卻是全天下之人都可以看到的。

天下人並不知道是賈府從天幕上找到線索,指證了馬道婆。

天下人隻知道天幕偏幫著賈府,誇他們家自製的妝品好用。

賈政一向悲觀,細細想去,越想越覺得自家要倒黴,在賈母麵前越發愁眉苦臉。

賈母見了他那個窩裹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頓時道:“老二,難怪那天幕上要說你“擔不了責任’。”

賈政聽著臉上一熱,頓時記起上回天幕上說他“不肯承擔政治責任”,“外頭軟,窩裡橫”的話來了。

就聽賈母肅然道:“誰家還不是正經貴戚了?”

“老二,你記著,娘娘在宮裡,她的臉麵還要靠我們來撐。遇上這種事,從來都沒什麼旁的法子,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說著,賈母將手中拐杖重重拄在地麵上,發出“當”的一聲。

賈璉換了一件半舊的常服,也不代帶小廝,自己偷偷溜出菜府,混在街上的人群裡,悄悄地問身旁的人:“這……怎麼回事?”

“不知道!”

身邊一個閒漢模樣的人隨口回應賈璉。

“不知道?”

賈璉脫口而出:“不知道你們敢說那天幕的壞話?”

他看看四周,見沒人留意這邊,便小聲繼續問那閒漢:"是不是有什麼好處?說來與兄弟聽聽!"

那人瞥了賈璉一眼,見他人雖周正,但穿著不甚光鮮,料來不過是尋常路人,便悄悄地告訴他:“今日跟著在這邊一起堵著寧榮街,回頭京裡四家大香粉鋪子會給每人發一吊錢。”

“一吊錢!”

賈璉險些失聲,心想:這麼大手筆?!

那人便看了賈璉一眼,道:“反正天幕上兩位女仙,看著都是年輕好脾氣,不像願意和人較真的樣子。我們這麼多人一起,也沒說姓賈的壞話,不過跟著其他人堵著門,難道她們還和我們這麼多人過不去嗎?”

畢竟自從這天幕第一次出現,已有好些時日了。每次天幕都隻是在天上出現一會兒,仙音在天上說說兩句聽得懂聽不懂的話,似乎對凡人完全無害。

賈璉心知他們心裡打著“法不責眾”的算盤,而且那一吊錢的誘惑力太大,總有人會鋌而走險。

饒是自負聰明,賈璉一時也沒有太好的主意。

“還有啦,那天幕上兩個小小女仙,將這世間的女子捧得忒高,什麼叫女人塗脂抹粉不是為了討好男人?我在外頭辛苦賺來的錢,給家裡婆娘買那胭脂水粉,不給我看,難道還給外頭其他男人看不成?"

這閒漢話音剛落,旁邊就有人插嘴:"誰說不是呢?玉皇大帝都沒發話呢,哪裡輪到她們兩個小小女仙在那邊瞎三話四?”

賈璉馬上便知:那四大香粉鋪子便是以此做由頭,挑起這些街上閒漢們的“雄心”,再以一吊錢為餌,鼓舞他們到寧榮街上來鬨事。

這一下,世人的注意力便不再是那乾百年來一直沿用的"鉛粉"是否有毒,注意力便立即轉到了賈府是否像馬道婆那樣,使用了法術,散布謠言。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賈璉在心中喟歎:他們這些養尊處優慣了的子弟,麵對這些商場和言場上的老手,還是嫌太嫩了些。

事先毫無準備,此刻便顯得格外被動。

豈料這時候另一頭有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過來,為首的一個中年男人,濃眉大眼,麵相樸實,穿著布衣, 汲著草鞋, 看樣子是個拉車的。

他帶著一群京城百姓,來到寧榮街一頭,麵對圍攏在這裡的閒漢們站定,雙手往腰間一插,冷眼望著對麵,哼了一聲,道:“你們竟敢說天幕的壞話?”

這個車夫聲如洪鐘,在場所有人都將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那些閒漢們本就是拿錢替人辦事,此刻突然見到有人出來

反對,氣勢便都怯了些。

但也有個把刺頭兒,聞言大聲道:“兀那漢子,你算老幾,你憑什麼就說那天幕不是妖術變出來的?”

領頭而來的車夫正是老王頭,他聽了這問話,根本不用思考,就開口道:"就憑上次這天幕一開腔,便解救了京城附近幾百名被拐子戕害的孩童……讓無數人家能重新團聚!”

說到這裡,老王頭明顯很是動情,聲音哽咽,道:“那天幕上的豈止是仙人,簡直是就哭救命的菩薩!”

跟著老王頭一起來的,都是上次被順天府解救那些孩子的家人,此刻都與老王頭一樣激動。有人大聲喊:“沒憑沒據的,你們憑什麼編排那天幕的不是?”

閒漢們全都尷尬了——他們的本意是要指責賈府,然而惹來的這些人卻都覺得他們在攻擊天幕。

閒漢中混著的幾個人顯然曾得到過他人麵授機宜,當即應聲答道:"誰讓那天幕一味地就誇那賈府?賈府算什麼東西,哪裡就值得老天一味地誇呢?”

賈璉一聽這口吻,便大概知道到底是些什麼人在算計賈家了。如今能說出"賈府算什麼東西"的人家,兩隻手就能數過來。

“可天幕上回不也罵賈府來著?”

老王頭是個認死理兒的人,他隻在乎對方在說天幕的壞話。

“上次那個被天幕痛罵的官兒,不也姓賈?我依稀記得這還牽扯到這邊賈府裡的誰呢!”

賈璉聞言便也想起來了:頭一回天幕被所有人都看見,正是罵拐子那次,因牽涉到薛蠣的人命案,天幕指責了應天府賈雨村徇私枉法,還牽扯到了賈政、林如海和王子騰。那幾位都曾上表請罪的

這邊一群閒漢,頓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該如何應對。

他們雖得人麵授機宜,但對方教他們的都是如何應付賈府的人出來辯白,實在是沒想到京裡竟然有一群百姓會自發站出來幫“天幕”說話。

這時老王頭便大喊一聲:"天幕上的仙人,雖然總說些什麼咱們聽不大懂的話,但她們既然肯開口說,必定就是為了提點世人。仙子說不能用鉛粉,想必便是不能用鉛粉。”

和老王頭一樣,跟著他來此的人們都是盲目相信天幕,天幕說是什麼就是什麼的,聞言紛紛應是。

這時就聽另一頭

有個年輕男人高聲喊:"是呀,你們這些人今日聚到賈家門口來,說那天幕是賈家用妖法弄出來的,是不是那些專門賣鉛粉的鋪子指使的喲?”

說話的正是賈璉,他早已悄悄溜到另一側,遮著臉,恰如其時地喊出了這一句。

旁人一聽都覺得有理,寧榮街前頓時熱鬨起來。

早先那些閒漢們被戳中了心思,此刻都覺得心虛,便紛紛要散去。

“那些鋪子真是沒良心喲!明明天幕上說鉛粉有毒,他們還是照樣要擺出來賣喲!”賈璉乘勝追擊,又喊了一噪子,將矛頭正式指向那些鉛粉鋪子。

閒漢中間,頓時有人反擊:"鉛粉沿用乾年,怎麼沒見多少人用粉出什麼事的?說鉛粉有毒,你們有憑據嗎?”

藏在老王頭身後人群裡的賈璉頓時啞火——這他也不知道啊!他其實也和老王頭一樣,憑借著對天幕的充分信任,直接認可了"鉛粉有毒"這個結論。

但對方要拿憑據,這賈璉怎麼能拿的出來?

“既然沒憑據,天幕上說的是不是真的,就還兩說。”

賈璉在這邊一跺腳,心想自己這邊還是吃虧吃在,沒有事先做準備。

誰知這時候幾個孩童衝人群這邊跑過來,手中各自捧著一疊冊頁,見人就發。

“這是什麼?”有人拿到這薄薄的一本小冊子,盯著上麵的字跡發呆,“是黃曆嗎?”

“這是上次天幕上說的話,又有人找了佐證,驗證了那鉛粉和朱砂是真的不能用的——”

“各位便是認不得這上頭的字也沒關係,隻要尋個認字的先生,讓他們念來聽就好。”

現場就有人認字,當下便聲情並茂地念起來。

賈璉也順手接過一張,一目十行地掃過,隨即狂喜———

這正是眼下賈家最需要的:這小冊子上簡單總結了天幕所說的,鉛粉和朱砂都有毒。隨後又附上了一些憑據,一是從醫術藥書裡尋得的鉛與丹砂的猛烈藥性,二是一些例子,例如南方鉛粉礦的采礦工人多有得皮膚病的,又或是常年用鉛粉敷臉的婦人易得皮膚潰爛之症,雲雲。

但賈璉也毫無頭緒:究竟是準能多想了一步,竟事先準備下了這小冊子,還剛好趕在這節骨眼兒上於賈府跟前發放。

仔細端詳,見這小冊子是用墨印的,字跡清晰,行距適當,其中還夾雜著一些小小的符號,標明了句讀,讀起來竟是十分容易。

第47章 第九次直播⑤

賈璉可並不知道,印這本小冊子的人本意可不是想幫賈府。

而且寫出、印出這冊子的小姑娘,此刻正站在她父親麵前,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心情忐忑。

"女兒沒彆的意思,女兒就想著天幕上既說了那鉛粉和朱砂毒性甚烈,便該廣而告之。於是去查了一下父親書房裡的醫書藥典,發現那兩樣竟是真的危害巨大,一時想起女兒在揚州時也用過不少香粉胭脂,心裡實在是後怕……”

其實那天天幕上講榮府的各色妝品、香粉胭脂,林如海也一字不落地看了聽了,尤其是天幕上說到鉛粉的弊病,會令人臟錯受損,不孕不育雲雲。他當時便想起他與發妻賈敏,兩人子嗣艱難,賈敏又早早故世。

雖然未必是用那鉛粉的緣故,但林如海其實心底也認定了鉛粉不是什麼好東西,因此也同意黛玉此舉是為天下人著想。

然而他擔心的卻是彆的。

“玉兒,你整理出這一本冊子,提醒世人,本意是好的。可為何也不知會父親一聲,就這麼讓人上街分發呢?”

黛玉小臉微紅,低著頭道:“女兒主要是心急,想著既然鉛粉一類有如此危害,那麼便是世人越早知道越好。”

"再者,這世間多用香粉的女子,多半出自富庶之家,想必也認識些識文斷字之人。隻要她們稍許問問,便能知道鉛粉有偌大危害。這小冊子上有些例證,許是令人更信服些。"

林如海這才明白,黛玉此舉,並不是在幫賈府,而是在幫天幕。將天幕上隨口提及的兩件事實加以闡述,給出佐證,並告知天下。

“再說……”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女兒和甄姑娘、薛姑娘剛剛才一起搗騰了這麼一間刻印坊子,總想有個機會試試……”

林如海想:這間刻印坊的效果還真是立竿見影。短短幾日之內,便印出了幾千份,裝訂成冊,在全京城分發。

他也看過那小冊子,上麵字跡清晰牢固,紙張雖不名貴,但堅固不易散碎。林如海也沒想到,自己女兒籌辦的一間書坊,竟有在短時間之內印出這麼多文字的能力。這真是令人沒想到……

“玉兒,”林如海雖然在心中誇獎冀玉,但表麵上卻顯得非常嚴肅,“然而你可知道,曆朝曆代,總有在文字上犯忌諱的人和事。如你這般貿貿然,便主持印製這樣的文

字,將來惹禍上身,該如何是好?”

林如海還記得很清楚:那天幕上曾經說過“文字之禍”,那“維民所止”一案,就出自今上的“原型”之一。

雖然他也明白,那"維民所止"四字恐怕隻是雍正皇帝借題發揮的一個由頭,但那涉案的查嗣庭顯然是將親手遞了一個整治自己的由頭,到皇帝手裡。

"既是麵對百姓大眾,那麼發出的任何文字,都需要慎之又慎。

林如海教導愛女:“尤其是……涉及天幕。”

林黛玉不懂了,睜著一對美目望著父親。

“天幕上那位……蕭仙,對人間帝王沒有任何敬畏。”林如海道。

籬玉心想:那是必然的呀!人家已經是仙了呀。

“在人間傳播她口述之事,一定要極其極其小心。”

這正是林如海最憂心之事,萬一天幕上說了什麼涉及皇室正統的話,被皇帝陛下認為是動搖國本,那隻怕任何推波助瀾、傳播此等言語的人都要被查辦。到時牽連林家,可就不好了。

黛玉聰穎,一下子便曉得厲害。不過她還是斟酌著說:“父親,女兒倒是以為,這天幕講什麼,都有哪些人能夠看到,並不是任意為之,倒像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林如海點頭同意————這天幕入全天下之人的眼,總共也隻有三次,一次是痛罵了拐子與贓官;第二次是講了某本書的各種版本,誇了他家黛玉的眉眼;第三次就是上次講賈家用的各種妝品——林如海合理推斷天幕此舉就是為了點醒世人,不能將鉛粉、丹砂一類的物質應用於妝品之中。

而內容最有可能犯忌諱的那次,講寧國府小蓉大奶奶秦氏的那一次,天幕是深夜出現的,那一次連黛玉都睡了,完全不曉得。林如海事後問過,沒有幾個人能見到。

可見天幕是有分寸的,什麼能說,什麼不能當著普羅大眾說……

饒是如此,林如海還是為未來感到憂心: "以前是這樣不假,但就怕以後……"

集玉轉了轉眼珠,卻道:“若是那天幕真想讓世間所有人都看見,那人間帝王也拿它沒有辦法呀!"

林如海:也是……萬一天幕真說什麼犯忌諱的話,在皇帝陛下出麵乾涉之前,天幕早就說完了,全天下都聽到了。就算是皇家,

又能拿“天”怎麼樣呢?

這時巢玉祭起她的撒嬌大法,拉著林如海的衣袖對父親嬌聲道:“父親,玉兒這一次是冒失啦,以後再也不敢……就算要印什麼,往後也一定先給父親過目。"

林如海這下才將將放心,點著頭道:“如此方好!”

他想了想道:“這香粉生意,彆看算不得是什麼大買賣,但是集腋成裝,也是能日進鬥金的。聽聞京中各大王府多少都有摻和,這次天幕上說這個,確然戳到他們的痛處了。”

“且看他們如何收場吧!”

林如海看過女兒整理的醫書藥典和例證,心知那鋁粉的確有害。如果各大王府要鼓動手下的香粉鋪子,繼續售賣那害人的妝粉,那他這個監察禦史,少不得也要出手乾涉。

父女兩人將這件事議定,各自都鬆了一口氣。林如海開口打算聊點輕鬆的話題。

“這次天幕讓玉兒又看見了揚州風物,隻不是咱們熟悉的那些……”

黛玉點頭,道:“父親說的是。女兒聽那蕭仙說起,金陵長乾寺,揚州平山堂,女兒都是曉得的,然而那‘片石山房’,還有那石濤和尚,就真的聞所未聞了。”

林如海見女兒眉眼一動,就知道女兒有話想說,還有話沒說出來,當即鼓勵道:"玉兒,又想到了什麼?”

黛玉便道:"我聽那天幕上蕭仙說那《紅樓夢》是《假語村言?,又聽聞鄄姑娘之父姓甄名士隱,恐怕是寓意 真事隱”。玉兒以為,咱們這個世間,與蕭仙她們那個世間原是一脈相承,因此說起漢唐舊事,並無差彆;然而到了近百年中,卻是將''真事隱去'',''假語村言''。"

林如海不免在心中偷讚女兒聰穎,見微知著。他正要點頭稱讚,忽聽外頭來報,卻是賈璉來訪。

林如海自打從天幕上聽說賈璉“曾經”帶黛玉去處理他的後事,貪掉了他林家三二百萬的遺產,心中就一直極不待見這個賈璉。倒是近日鳳姐與寶玉被魔鎮,賈璉一直忙裡忙外,行事頗有章法,待發妻與堂弟也是一片真情。林如海對賈璉的觀感這才轉了少許。

他來到外書房,賈璉已經由林家家人帶到這裡候著了。

見到林如海,賈璉連忙恭敬行禮,然後從袖中抽出一本小冊子,雙手遞到林如海麵前,道: "

林姑父,小侄如今見街上各處在發這個,便尋到印製的書坊,打聽到這是林家的產業,才尋了來的……”

林如海以為賈璉是來挑這冊子的毛病,心中頓時生出不快,心想:我女兒雖非刻意相幫,可好歹也是幫你賈府說了話,你怎敢上門興師問罪?

誰知賈璉遞過冊子,立即作了一個長揖,一揖到底,道:“林姑父,侄兒有要事請求相幫,請林姑父救命……”

宮中,龍涎香的潔白煙氣正從文王鼎香盒汨汨湧出。

吳貴妃已經有好幾天沒給過賈元春好臉色看了,今日也是如此。

"賢德妃,讓我瞧瞧,你今兒用的是什麼粉,什麼胭脂?"

緊接著,一枚戴著金護甲套的手指輕輕搭上了元春的下巴,讓元春不得不抬起臉來,凝望著對方的姣好眉眼、精致妝容。

“嘖嘖嘖,還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修飾啊!”周貴妃笑著誇獎元春。

而元春隻是淡淡回了一句:“不過是內府統一采辦的胭脂水粉,與姐姐用的想必彆無二致。”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周貴妃說著,掩口噗嗤一笑: “我還以為你那兄弟, 會親手做些紫茉莉花籽香粉和胭脂膏子送進宮來呢!”

元春眼中如古井無波,平淡地道:“姐姐說笑了。”

吳貴妃見元春竟絲毫不受影響,心裡更加氣憤,忍不住又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聽屋外傳來太監的公鴨嗓子一聲喊:“皇上駕到——”

吳貴妃與元春一道起身,行禮相迎。

皇帝陛下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和顏悅色,進屋後笑望著吳、賈兩人,問:“在聊什麼呢?”

“回皇上的話,我們姐妹在聊胭脂水粉呢!”

吳貴妃搶上回答。就見皇帝聽聞“胭脂水粉”四字,俊朗的一對長眉便微皺了皺。

元春默默無語,吳貴妃便一陣得意。

“哦?胭脂水粉?單是為了這胭脂水粉,這幾天有不少朝中勳貴抱怨到朕跟前啊!”

皇帝似笑非笑地說:"兩位愛妃,可是嫌棄內府采辦的脂粉不夠好?"

吳貴妃與元春都忙道:“不敢!”

吳貴妃瞟了元春一眼,搶著開口,道:“原本那鉛粉合不合用,隻是一件小事。可有人借著這等道聽途說的小事大做文章,事情便不小了。”

皇帝似乎已經料到吳貴妃會說這話,便一字一字地道:"愛妃何出此言?"

吳貴妃笑笑,先給自己找補,道:“臣妾那日看著天上仙家在天幕上說起這脂粉該如何如何用當時聽著隻覺得好有趣。誰知前兩日卻聽說,街上有人發些仿單冊頁,竟是在將那鉛粉之事大做文章。臣妾便想,天上仙人講這脂粉恐怕隻是無心,原來這有心人卻是在地上啊!”

這吳貴妃將宣傳“鉛粉有害”的冊子說成是“有心”,便明顯是將皇帝的思路往”引導輿論、妖言惑眾"那上麵想了。

還未等皇帝評價吳貴妃的話,就見元春先雙手合什,低眉斂目道:"罪過罪過!"

吳貴妃:……?

皇帝已經習慣了元春沉穩內斂、不事張揚的個性,今日見元春如此,眉一挑,頓時來了興趣,也不開口,隻看元春如何回應。

就見元春道:“天上仙子出麵,為天下百姓指點迷津,這乃是澤被蒼生的大慈悲,姐姐竟隻覺得‘有趣’那麼簡單?”

吳貴妃從未見過元春有如此犀利的機鋒,一時怔住了沒能接話。

就見元春轉身向皇帝陛下拜倒: "陛下, 鉛粉茶毒, 由來已久, 世人卻一無所知。但隻要略略查詢一二,便能窺見端倪。”

“臣妾愚請陛下,使人查閱本朝曆年醫案,隻需查那曾經請胎的宮人,再查她們領用宮粉的數量。天幕一片點化世人的苦心,便可立現眼前。”

第48章 第九次直播⑥

吳貴妃看見這樣的元春,訝異非常。

元春自從封妃,就非常謹慎,行事毫不張揚,甚至給人不善言辭的觀感。皇上待她,也完全沒有其她寵妃剛剛冊封的時候,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感覺。

是以吳貴妃才敢為了自家的利益,主動在皇上麵前數落元春的不是。

誰料元春異常堅決地道:“懇請陛下查閱醫案。”

皇帝坐在禦座上,右手食指在紫檀雕螭案上輕D幾下,斷然道:"著人去太醫局,宣王太醫。"

不多時王太醫趕到,向皇帝稟報:"醫案已在整理了,現已得了一份初稿,呈上請皇上一觀,乞皇上恕太醫院失察之罪。”

說著,王太醫向夏守忠呈上一本折子,皇帝從亶守忠手中接過,快速地翻了翻,便往吳貴妃麵前一摔。

吳貴妃心中驚懼,趕緊將那本折子接過來,迅速翻了翻,發現那上麵清清楚楚寫著結論,在算上先皇、太上皇,宮人滑胎的,除去先天不足,或是過於瘦削贏弱,多是喜愛各種言粉,日日使用,離不了的。

吳貴妃心頭一驚,連忙起身,老老實實跪下。

"妾身未曾想到這一層,口出妄言,請皇上恕罪。"

她封妃已有好幾年,深知皇上的脾性,若有小錯,爽爽快快便認了,皇上多半不會太計較。

“多虧太醫局響應得及時,天幕一出便著手整理醫案,才能如此之快便得出結論……妾身佩服太醫院中眾位太醫。”

然而吳貴妃這話卻又是皮裡陽秋——以往太醫局裡的太醫一向懶於擔責,從不多事,遇事情能推則推,極少有今日這樣,主動承攬,還早早就備下了"預案",皇上一問便能呈上初稿的。

誰知王太醫卻淡淡回應:"貴妃謬讚了。"

“其實這一直是臣等心中的疑問:為何民間平民百姓生養,反而容易順利,宮中貴人養尊處優,飲食與保養都是一等一的,卻常見滑胎、不孕之症。臣等一向大惑不解,直到前日出現天幕,解說這一層。臣等這才覺得心中疑惑似被解開,於是才去查閱醫案,並與內府領用香粉等物的記錄核對…”

吳貴妃瞅瞅元春,心裡還是不能確定,此事與賢德妃和她背後的賈家究竟有沒有關係。

當然有關係。

若無賈家出麵,恩威並施,太醫局哪裡會這麼勤快,去查證那麼多積年的舊醫案?

但到了這時,吳貴妃也隻能說好話了,先是給皇上戴一頂高帽,說是有聖君在世,才會有天幕降臨雲雲。然後又婉轉提起:“然而此事宜待太醫局有了實證之後,再由皇上公之於天下。賈家這般越俎代庖,又是意欲何為呢?”

聽吳貴妃說到自己娘家,元春一抬眼皮,流露出不解之色。

吳貴妃便得意洋洋地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交給畫守忠,由後者呈給皇帝,同時道:“皇上,須知京城市井中有人四處分發此物,這朝廷還未出聲呢,就已經有人在散布未經證實的消息了。"

元春望著那本小冊子,卻露出一臉訝然。

皇帝便問:“賢德妃,你見過這個嗎?”

元春搖頭道:“家人每月進宮探視,一向隻問皇上安好,從不向臣妾提外頭的瑣事。”

皇帝便又問吳貴妃: "貴妃這本冊子,又是從何處得來?"

吳貴妃當即麵紅耳赤,滿懷怨懟看了一眼元春,知道對方已經在暗中將了自己一軍。

她才不信賈家人進言什麼都不與元春說,但是她自己犯蠢,先拿出了從言外得來的小冊子,這下一個私下聯絡外戚,串通宮禁的罪名是洗不脫了。

吳貴妃隻得再次跪下請罪。

卻見皇帝陛下神色溫煦,柔聲對元春解釋: "賢德妃不知此事才是正理兒。這本冊子,根本不是賈家弄的。”

“監察禦史林海已向朕稟明,這本小冊子,是他膝下乾金編寫的,就因為擔心天下女子不知鉛粉為害,才會急急忙忙地將這冊子在市井中發了出去,甚至請人誦讀,免得有人錯過了天幕上一句而過的‘鉛粉有害’之說。”

“林海向朕請罪,朕倒覺得,林家小姐這是一心向善之舉,再說她也是詳察了曆朝曆代的醫書藥典,向民間的大夫郎中打聽了病例,算是先求證,再予以公開。朕倒不認為有多莽撞。”

聽見皇帝這麼說,吳貴妃與元春,立即都隻有大讚林黛玉的份兒—————畢竟連皇上都沒見怪,言語裡還透著嘉許。

“賢德妃,你與那林家小姐是姑表姊妹,你來看看,這小冊子與尋常書冊有何不同。”

皇帝無視了吳貴妃,直接將那本冊子遞到元春手中。

元春是真的沒看過這本薄薄的冊子,掃了一眼,便驚訝地道:“這上麵的……圓點,是用來標明句讀的?”

皇帝拊掌輕笑,道:“正是!這叫‘標點符號’。”

“林家托了天幕之名,但據朕猜測,應當也是林家小姐想出來的,以此標明句意,文書之中便可不再使用‘之乎者也’一類的字眼,行文更加簡潔流暢,且能避免歧義。”

“前些日子裡禦史台中言員相互行文,已開始試著使用這種標點,朕看著有趣,便讓他們寫折子的時候也加上。如今試行一段,竟然非常不錯。朕正打算在六部中推廣,若確實好用,朕便要推行到天下讀書人那裡去。”

旁邊跪著的吳貴妃:……原本是她在一通告狀,怎麼現在勾起皇上誇她賈元春的親戚了?

“對了,賢德妃,你對林家那位姑表妹妹,應當很是熟悉吧。說來聽聽,她是個什麼樣的姑娘?”

皇上望著元春的笑容越發溫煦,並對林黛玉表現出十分的興趣。

賈元春滿心酸澀,心想:這位風流皇上,不會又起了納新人入宮的心思吧?

但她麵上沒有流露任何多餘的情緒,隻是將她所知的——道來,就連她省親那天,第玉所作的題詠和頌聖詩都———念給皇帝聽了,半點兒沒有任何藏私。

末了,元春給出一句公允評價:“林家表妹,確實是名門閨秀,才情與人品都是上上之選。”

這時她一抬頭,忽見皇帝陛下表情肅然,眉梢眼角的笑意此刻已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皺眉深思。

“這是林海膝下唯一獨女,朕為了安臣下之心,倒不如封林家小姐一個縣主,將來讓她招熬,夫妻二人一起為林海儘孝。賢德妃意下如何?”

元春忙道: “皇上體恤臣下,臣妾代林姑父和表妹拜謝皇上隆恩……臣妾聽聞皇太後最是喜愛有才情的年輕女子。不如哪日臣妾邀林家妹妹進宮拜見太後,這個恩典由太後老人家給,皇上覺得可好?”

皇帝聽見“太後”兩個字,微微皺了皺眉,但還是點頭道:“好!這件事便由你來辦。”

說著,皇帝起身,挽起元春,道:"朕陪你回鳳藻宮去。"

這位九五之尊一眼都沒看跪在身後的吳貴妃,隻是淡地吩咐一句:“對了,吳貴妃不是覺得鉛粉無礙嗎?那讓內府把所有用鉛粉製的香粉都送來吳貴妃這裡,讓她慢慢地享用便是。”

吳貴妃一聽到這一句,幾乎驚得要暈過去,連忙如搗蒜似的磕頭請罪。

然而呈簾卻攜有元春迅速走遠了,

元春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小鳥依人般由皇帝牽著,慢慢回鳳藻言。

然而就在由聖駕陪著回鳳藻宮的路上,賈元春想明白了一件事——林黛玉既然為皇家冊封為縣主,將來招,那麼林家便再無可能與皇家聯姻。各王府的龍子鳳孫們若是膽敢肖想黛玉,以拉攏林如海,他們的指望可要全落空了。

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可深。

不久,“太醫局證實鉛粉有毒”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城。

各家香粉鋪子背後的實力縱然再雄厚,胳膊也拗不過大腿。原有那些含鉛粉的香粉漸漸在各大鋪子裡不見蹤影,取而代之以米粉、豆粉做成的香粉。然而這種香粉數量細少,價格高企,市場似乎亂了套。

榮國府裡,外麵針對賈家的風波總算過去,外人對那"賈府妝品"的興趣大增,與賈家沾親帶故的,都打發了婆子來問,都想向賈府討“仙方兒”。???у

一時看似不起眼的紫茉莉花籽粉和自製胭脂膏子,在京中竟似風頭無二。

而賈府上下,自賈母老太太始,也都點頭了讓鳳姐賈璉去“試一試”。

這本該是鳳姐大展拳腳的時候,然而她卻正在愁做生意的本錢該從哪兒來。

原本薛寶釵對鳳姐想的這個營生頗為看好,想要入一兩成的股。然而她名下的製糖作坊剛網!獨立製出了“潔粉梅片雪花洋糟”,品質堪比西洋的舶來品,因此有望重新拿回內府的這一項采買供貨權,眼下正是特彆需要錢的時候,寶釵便隻能向鳳姐說抱歉,眼下她也錢不稱手,無法支援鳳姐。

鳳姐與賈璉商議了一回,沒有什麼太好的法子。賈璉建議她與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鴛鴦商議一回,從庫房裡借一些平日裡用不著的金銀器,拿到當鋪去,先換一些錢財,日後等到脂粉生意有了起色,再贖回來還上。兩人悄悄地求到鴛鴦麵前,鴛鴦還未置可否。

除了這錢的事,鳳姐還有一樁煩難,就是用人。

她曾經考慮過削減府中冗員,將一些家人挪到花田和擬建的作坊那裡去。然而無論是找到誰,都透出那不大樂意的樣子。不少人偷偷求情求到邢夫人王夫人那裡,表示不願去"鄉裡"莊子上乾活。

婆母和姑母那兩麵一起壓下來,鳳姐也不便強求,隻能委婉另尋辦法,一時半會兒竟沒有多少主意。

就在她犯愁的時候,天幕再次出現了。

【哈嘍大家好,歡迎來到"蘭蘭的紅樓直播間",我是蕭蘭蘭。】

鳳姐便也顧不上想那脂粉營生的事,匆匆趕去賈母那裡,與賈母、寶玉等人一起聆聽,看看天上仙子這回又會講些什麼。

【小夥伴們,蘭蘭現在依舊在我們風景優美的古城揚州,不過蘭蘭今天是一個人為大家直播。小揚州去上海舉辦婚禮去了,讓我們為她送上誠摯的新婚祝福!

這回鳳姐也多少能看懂一些文字了,看了片刻便道:“今日天幕上那些文字似是與以前那些飄來飄去的不同啊!”

寶玉也道:“正是,與……鳳姐姐那次有點像。”

鳳姐:什麼!

細看去,也確實是如此。

那些文字一開始都出現在天幕的最下方,而且迅速向上滾動。

【天青色等煙雨:小揚州新婚快樂!】

【夢裡九重天:快樂+1!】

【23333:+1!】【……: +1!】

鳳姐: 咦,我竟然都看懂了?……天幕上的字我竟然都看懂了!

第49章 第十次直播①

第玉調皮地在林如海書房外頭探了個頭,說道:“父親,天幕又出現了,女兒和甄姑娘、封大娘一起看,父親不介意吧?”

林如海放下筆,笑著道:"玉兒去吧!既是家中有客,理應由你去招呼。隻是聽完了那天幕,如果還想要刊印什麼,無比要先與老父打個招呼。"

林黛玉想起上次,忍不住便吐了吐舌頭,應了聲是,便往後院去了。

林如海忍不住搖頭歎息,心想這個閨女,眼看是要做縣主的人了,依舊是這麼不老成。

上次黛玉入宮,隨元妃一道拜見太後之後,冊封縣主之事就定了下來,連皇家賜予黛玉的封號都定了。

林如海心知肚明,是皇帝陛下不想林家與宗室有任何牽扯,所以先將聯姻這一條路給先堵住。

然他也確實不想讓第玉與皇室宗親有任何牽扯,尤其是聽天幕描述了那麼多皇室之中的鬥爭傾軋之後。他可不想讓女兒後半生轉入政治漩渦,終身殫精竭慮,不得安寧。

因此林如海順水推舟地接受了皇室頒給的封號。

如今看見巢玉依舊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林如海心中安慰,覺得他的決定應該沒有做錯。

【今天蘭蘭還在揚州,對這個美好的城市實在是意猶未儘,舍不得離開,所以今天來了最近很紅很火的皮市街。對啦,蘭蘭今天就不開飄屏彈幕了,大家有什麼想和蘭蘭聊的,直接在評論區留言,蘭蘭都看得到哈!】

【先給大家介紹一下今天直播的環境!今天蘭蘭在皮市街上的一家文化咖啡館裡。老板特彆仗義,聽說蘭蘭想要做一期關於紅樓的直播,就將這一整間屋子都讓給了蘭蘭。】

這時巢玉已經回到自己院中,甄英蓮與母親封氏正在這裡等她。紫鵑、雪雁和茜雪都在,她們已經將黛玉可能會用到的筆墨紙張都準備好,另外還備下了茶水點心以招待客人。

黛玉聽見天幕上說的"咖啡館",一時覺得好奇,望著天空,心想:咖啡館是什麼地方?

卻見天幕上略暗,能看得清蕭蘭蘭那張俏麗的麵孔,卻看不清周遭。

天幕上也隨之出現字跡:

【二踢腳不是二鍋頭:蘭蘭,環境略暗。】

【23333:來個燈來個燈來個燈!】

就見蕭

蘭蘭起身,一伸手。天幕上傳來“啪嗒”一聲,天幕一角便亮起一盞燈。

“這不就是仙術?!”英蓮拍著心口道。

卻見蕭蘭蘭手中拉著一枚細細的銀鏈子,說:

【看,這個燈還是那種很老式的台燈,是用這種拉繩做開關的。】

黛玉半是明了半是感慨:“原來仙人眼裡覺得是‘老式’的,在我們眼裡已經是仙法了呀!”

【再帶大家看看,這裡的環境——這是蘭蘭—進來就非常喜歡的咖啡館,無他,就是氛圍好好啊!】

天幕隨之晃動,似乎蕭蘭蘭正起身走動,而她手中那枚“法器”便也不斷轉移視角。

那盞燈被蕭蘭蘭用“仙法”點亮之後,屋內所有景物便都清晰可辨。隻見牆上不是尋常人家的木板壁,也不是粉過的泥牆,牆上似乎貼了好些字紙,紙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跡。

籬玉心明眼亮,一眼就看見牆上幾個朱紅色的大字:"揚州晚報"。

除了這些"字紙",牆上還貼了好幾張美人畫片,畫中的美人衝天幕之外的觀眾們溫婉笑著,個個栩栩如生。

更出奇的是,她們似乎還捧著一些物品,黛玉凝神望著一幅美人圖,就見上麵寫著"健胃消食丸”,而畫上的美人手中便托著一隻盒子,似乎正是那“健胃消食丸”本丸。

【蘭蘭很喜歡這種懷舊風。用牆上糊著舊報紙,貼著月份牌;桌上放著德律風,牆角是留聲機……】

黛玉與英蓮等人都聽得驚異無比。

什麼是報紙,什麼是月份牌,什麼是德律風,又什麼是留聲機?

天上仙人一間小小的房間,裡麵全都是令女孩子們好奇無比的物品。

就見蕭蘭蘭走到屋角,隨手輕輕擺弄,屋角一枚銅喇叭裡頓時傳出悠揚的樂聲,卻非絲非竹,不知是什麼樂器演奏的。

女孩子們相互看看,都是讚歎不已———原來仙子奏樂,是根本不用親手彈奏樂器的。

緊接著天幕上又出現了牆上壘得滿滿的書架。英蓮趕緊推推黛玉:"看起來和林姑娘的書房好像!”

確實有點像,一時黛玉便略帶赧容地看著。

蕭蘭蘭隨手抽出幾本,慢慢地翻,笑著說:

【誰能想到我在這裡找到了三十多年前的印刷品,這裡有這麼多陳年的期刊雜誌!】

林黛玉望著天幕上花花碌碌的印刷品,震驚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那些都是彩色的書冊,色彩鮮豔繽紛,比她書房裡任何用油墨煙墨印出的都要好上太多。而且那些低張上的畫片,每一張都栩栩如生,仿佛是真人蹲在那些畫片裡麵。

【還有成捆成捆的舊報紙——看看上麵的日期,都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或許我們把這些報紙重新展開,還能查閱到三十多年前天氣、各種本地新聞、當時的物價行情……看那時的廣告。感覺好像穿越回舊時光中去了呢!】

林黛玉提筆便在她麵前的字紙上飛快地記錄:天氣、新聞、行情、廣告……最後她在這一行字跡一側畫了一條豎線,在豎線的另一側記上“報紙”兩個字。

原來報紙就是講這些的——這就是"報紙"。

她想起林如海以前教過她的,宋時其實就已經出現了一種"小報",刊登各種朝事與市井奇聞。隻不曉得天幕上那種“報紙”,是否就是這種“小報”的後身。

【大家看,我又找到了什麼——這是紅樓係列的小人書,這裡有《亂判葫蘆案》、《元春省親》、《劉姥姥進大觀園》、《鴛鴦抗婚》、《查抄賈府》……】

林黛玉心知這些都是對外祖一家很重要的消息,但她隻覺得眼睛不夠用,因為蕭蘭蘭在天幕上展示的這些"小人書",都隻有巴掌大小,但是每一本的封麵都印製得極其精美。

隨著蕭蘭蘭的纖纖素手將那些“小人書”翻開,就見裡麵沒有多少文字,大幅大幅的全都是畫幅,畫麵全是黑白的,隻是寥寥線條,就將裡麵的人物畫得惟妙惟肖。

黛玉正看得出神,忽見天幕上突然又蹦出一行文字。

【二分無賴:蘭蘭啊,彆忘了你今天特地準備的主題!】

天幕上,蕭蘭蘭頓時雙眼一亮,驚喜地道:

【小揚州!你竟然也在看我的直播!咳咳,你提醒了我了,咳咳,各位小夥伴們……】

天幕上,蕭蘭蘭竟然罕見地流露出一絲赧色,她隨即在一張長桌跟前坐定,舉起手邊的一枚白色的杯子,輕咳兩聲,一本正經地開口。

【……今天蘭蘭來到這間咖啡館裡,伴著濃鬱的咖啡香,來

和大家一起聊聊……咳咳,都說咖啡是打工人的續命水,今天蘭蘭想和大家聊聊的,也是和打工人有關的話題……】

“哈哈哈!”黛玉和英蓮她們笑成一團。

雖然她們都不懂那“打工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蕭蘭蘭被“二分無賴”提醒之後,一本正經地坐在天幕上,既認真又窘迫地開口的樣子,實在是既滑稽又可愛。

【咦,蘭蘭當然是打工人啦!】

蕭蘭蘭之所以這樣回答,是因為天幕上翻過好幾行文字,要麼是和冀玉她們一樣笑"哈哈哈"要麼是在問問題。

【花開彼岸:蘭蘭你也是打工人嗎?】

【23333:蘭蘭我還以為你是富二代。】

【……:富二代+1!】

【蘭蘭當然是打工人啦!以前是新媒體從業者,朝九晚不知道幾點,現在雖然是個自由職業者,但依舊是為平台爸爸打工的打工人。富二代?不存在的!你們見過騎小電驢給大家做直播的富二代嗎?】

天幕上頓時刷過一片“沒有”和“哈哈哈”。

蕭蘭蘭也漸漸放鬆了,臉上露出笑容,重又回到了她以往在天幕上出現時的自然狀態。

【今天蘭蘭想要和大家聊的……還真是打工人感興趣的話題。如果我們把《紅樓夢》看成是一個職場,把紅樓裡的每個人物,都看成是一個職場人,那麼這些人物究竟是成功還是失敗,他們的生存之道是什麼,又給我們這些現代“打工人”帶來了什麼啟示。】

英蓮沒怎麼聽懂:“什麼‘職場’、‘打工人’的?”

籬玉卻用帕子輕掩著口,笑了,說:“我猜啊,榮府裡鳳姐姐她們,恐怕是更樂意聽這次蕭仙說的呢!”

黛玉說得沒錯,在榮府裡,這次圍觀天幕的小團體增加到四人:賈母、鳳姐、寶玉和探春。

他們在蕭蘭蘭一陣閒逛閒看之後,陡然得到好消息。

鳳姐不懂天幕上的話,寶玉和探春為她解釋:

“許是天幕這次要和咱們說,府裡這些人能不能做事,他們又是怎麼做事的。”

鳳姐吊梢眉一挑,頓時笑道:“那敢情好啊!讓我聽聽那小妮子……不對不對,天上的兼仙子,是怎麼管下頭人的。”

就聽蕭蘭蘭在天幕上開口:

【所以蘭蘭今天的計劃是,先和大家一起聊一聊《紅樓夢》中的大家族中各位職場人的等級和升級體係,他們的機遇、困難與挑戰。】

【然後大家和蘭蘭一起,投票評選一下"紅樓夢中的最佳管理者"和"我心目中的紅樓職場人”,大家說好不好?】

天幕上便刷過一片“好”字,還有諸如“Okkk”這樣奇形怪狀的符號。

【如果我們把賈府看成一個公司……事實上,它也確實是一個家族企業,它需要在當時的政治環境下順利生存下去,並且做到收支平衡,外表又看起來體麵……】

賈母深深點頭:“體麵,對,體麵!”

對這位一生好強的老太太來說,“體麵”對她來說是絕對重要的。

【好了,那麼先看下賈府的結構——事先聲明,蘭蘭今天主要講榮國府啊!寧國府主要是單線結構,不複雜,大家可以以此類推。】

就聽蕭蘭蘭在天幕上又咳嗽了兩聲:

【蘭蘭為了講解賈府的權力結構,今天還特意事先準備了打工人必備的PPT。隻不過這裡沒有幻燈機,大家將就著看看。】

賈母鳳姐全都懵了:“屁屁踢是什麼?”

就見蕭蘭蘭取出一疊方方正正的彩紙,選了一張,舉在手邊,同時還取了一支筆在旁邊比劃。

【榮國府這個公司,實際上掌握最大權力的人是誰呢?——是賈母!我們就把她想象成榮國府董事長好了。】

鳳姐、寶玉、探春這三人,望著老太太,都有些忍俊不禁:仙子竟然也給老太太安了個官職,叫做“董事長”。

【而整天跑來跑去操持家務的,是誰呢?】

鳳姐忍不住挺起胸,高抬著頭,望著天上。

天幕上不少字跡閃過。鳳姐又驚又喜,因為她看到了好多自己名字裡的“鳳”字,還是寶玉教給她的,一個簡單的寫法,說就是從天幕上學來的。

【對了,就是王熙鳳,我們姑且稱她為總經理——這位總經理,就是榮府裡操持日常事務的。】

【身為總經理,鳳姐是直接聽命於賈母的。】

蕭蘭蘭一邊說,一邊用筆在她手邊那張畫著彩色框框和線條的彩紙上指出其中一條線條。

【但是呢,鳳姐頭上還另外有兩條彙報路徑,一條是向邢夫人:這位是她的婆母;另一條是向王夫人:這位是她的姑媽,同時也是住在榮禧堂中的賈政夫人。這兩條彙報路徑王熙鳳都是不能怠慢的。】

【所以呢,我個人傾向於,王夫人和邢夫人,都是董事局中的董事,王董事和邢董事。但這兩位又有些區彆,王夫人是實權董事,她說的話,榮府中的下人是需要聽的;邢夫人則未必。】

【我們假設一下:賈母、邢夫人、王夫人,同時給鳳姐這個總經理下指令,或者王夫人繞開鳳姐,自行其是。那麼賈府中就會出現政出多門的情況。】

【當然,這是不可避免的。因為鳳姐的權力本就是王夫人下放到她手中的。《紅樓夢》中有多處暗示,在鳳姐嫁入賈府之前,榮府的管家大權就一直都在王夫人手中。】

賈母聽蕭蘭蘭分析的都對,忍不住連連點頭。

【在鳳姐之後,其實還有一個人可以管家:就是李紈。她是賈珠的遺孀,且出身不錯,是國子監祭酒之女。論輩分她也有參與管家的資格。隻要王熙鳳不能管事,李紈就能頂上。所以,我們姑且將李紈稱為"總經理預備役",或者"副總經理"也成。】

眾人都有些吃驚,都沒想到天幕會提起寡婦失業的李紈。

【此外,我們可以見到,賈赦、賈政、賈寶玉、賈蘭、迎春、探春、惜春……這幾位或多或少都是隻消耗,不產出,享受國公府的富貴生活,但很少能給國公府帶來什麼收益的。】

【所以我們統一將他們稱為:“消費單位”。】

寶玉聽見“消費單位”這四個字,領悟到其中的含義,曉得這是天上仙子在笑話自己:隻消耗府裡的錢糧,絲毫沒有貢獻,臉頓時紅了。

第50章 第十次直播②

【就有小夥伴要問了:“探春呢?探春不能算是“消費單位’啊?她後來還管過家呢!”】

寶玉抬眼一看,果然天幕上不少正在滾動的字跡都在說著這個。

【探春管家是特殊情況————當時鳳姐小月,身體虧虛,便無法勝任管家之責……】

鳳姐聽著心頭一驚,旁邊賈母便以目示意,提醒她要小心提防。小月之事,算不得太嚴重,但若是失於調養,釀成大病可不是鬨著玩的。

【……所以當時的家務交給了李紈和探春兩人協理。這一段很有趣,所以蘭蘭會在講探春那一段的時候著重講,現在隻是就大家提出的問題略說兩句。】

【當時是說明了,探春和李紈隻管一個月的家,過了這一個月,等鳳相身體調養好了,就還交還給鳳姐來管。所以蘭蘭說探春管家隻是臨時的特殊情況,它更像是女兒家在出嫁之前,管一點家務來“練手”;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寶釵身上。薛家的一應家務,也是由寶釵為薛姨媽分擔了一部分去的。】

【這裡其實透露了一個很有趣的風俗,大家注意到沒有:賈府裡,未婚的小姐地位最高,僅次於賈母。】

【小夥伴們可以回憶一下:林黛玉進賈府的時候,老太太傳晚飯,大家是怎麼坐的?———————黛玉是客自然上座,然後就是迎春探春惜春坐了。而李紈捧飯、鳳姐安箸、王夫人進羹。】

【這種風俗正是滿族的風俗:過去滿族家裡未出閣的姑娘,地位僅次於家中的父母,要被尊稱一聲“姑奶奶”的。因此她們在未嫁之前,一來是坐著吃飯,不用像王夫人鳳姐李紈那樣站著侍候公婆,二來也不用費神操勞管家。這是她們在家中的地位決定的。】

賈母等人聽了便有些納悶:未嫁的姑奶奶地位最尊,如今家家戶都是如此,可天幕上卻專門說這是“滿族”的風俗?難道還有不是這樣的嗎?

這時就見天幕上字跡滾動———

【二踢腳不是二鍋頭:蘭蘭,賈家真是滿人嗎?】

【賈家還真不是滿人哦!——首先,《紅樓夢》是一部架空小說,模糊了一切時代背景。其次,就算是賈家的原型曹家,也是漢人,但因其是內務府包衣,家中的姑奶奶也需要參加包衣三旗的選秀,也就是說,家中的未婚少女,很有可能"一朝選在君王側",成為地位超然的帝王伴侶。所以她們未嫁之時也

不能被家族輕慢。】

【這種“滿族姑奶奶”的習俗在曹家也一樣存在。曹家嫁得最好的一位女性是平郡王納爾蘇的福晉,是一位王妃。】

【花開彼岸:但是小說中一點都看不出來賈寶玉像是個清朝人啊?】

【這就是作者的高明之處了——因為曹雪芹也生怕彆人看出他寫的正是本朝故事。所以他選擇了“真實加虛構”的藝術加工手法,將時代背景架得空空的。但我們也千萬不能忘記了——寶玉,他頭上也是梳辮子的。】

刀義 上市滿

個人明光都向寧

他確實具按驗了的

眾人服無都問玉太有太,玉玉玉自己也忍不住仲手全頭工換一他們買是優拜於的,頭工司固轉的短發,都結成小辯,攢至中間,和胎發一起編了一根大辯子,辯子上還綴著一串四顆大珠,用金八寶墜角。

於是寶玉苦笑:“天上的仙子就像能看見我似的。”

【除了寶玉的辮子之外,還有一些蛛絲馬跡,能夠稍許透露一點兒賈家的滿俗。第一個是鳳姐的女兒,書中曾經有稱呼“大妞妞”。這個“妞妞”,常見於滿人對自家小女孩的稱呼。】

鳳姐滿目疑惑:若是不叫“妞妞”,難道還叫彆的什麼嗎?

【另外,就是賈府中的女性,多半都是不用裹小腳的。滿族因是關外入住中原的少數民族,他們沒有裹腳這種陋習。】

這下院裡諸人全都驚呆了:"關外入住中原的少數民族",那不就是蠻夷嗎?

所以上上回天幕上說的“以清代明”,難道竟是“以滿代漢”嗎?

賈母連忙將食指請放在嘴上,向她身邊的小輩示意,示意他們千萬彆把這些記在心上。

【曹公棺材板壓不住了:啊……裹腳這種陋習,沒有也罷!】

【23333:就是!】

【但是,《紅樓夢》中也是有一部分女性裹腳的。她們主要是賈府中的外來女性,比如尤二姐尤三姐。】

鳳姐一聽“尤二姐”這三個字,就將手中的帕子絞成了一團。

雖然天幕上次指責她不該對尤二姐這等可憐人“弄小巧用借劍殺人”,但是鳳姐一旦再聽到這個名字,心裡還是膈應不已。

她如今已經查清楚了,尤二尤三都是珍大嫂子尤氏繼母帶來的拖油瓶。鳳姐牢記著天幕的教誨,沒有當真對尤二尤三不利,反而周濟了她們一些銀兩,另外提醒她們"防火防盜防賈璉"。隻是這事兒做的不合鳳姐個性,令她覺得憋屈無比。

【尤二姐剛被賺進大觀園的時候,賈母瞧過她一回,曾經讓鴛鴦揭起裙子來,賈母看過,然後就讚道:“是個齊全孩子。”①這就是暗寫尤二姐是小腳了。】

【而曹公寫到尤三姐時,就直接是明寫了,寫那尤三姐在賈珍和賈蓉等人麵前,“一對金蓮或翹或並,沒半刻斯文。”②】

【但有意思的是,曹公就隻寫了這兩位的腳,另外榮府裡可能還有些丫鬟是小腳的。除此之外,曹公就再也沒提過其她女性的腳,就給人一種觀感,好像所有女性都是小腳似的。】

【其實不是這樣,大家看,榮府的姑娘們雖然都住在園子裡,但是卻每頓飯卻都走路出園子吃。】

【天青色等煙雨:……還真是!】

【23333:漲姿勢了。】

【……】

【當然了,纏足,是男權社會的一種畸形審美,是對廣大女性身心的雙重迫害。是絕對的陋習。姑娘們不必不纏足這件事,是賈府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啊!】

賈母:額……原來這竟算是一項優點。

她聽到這裡,趕緊回頭,囑咐鳳姐一句:"回頭彆忘了提醒她們家生的女孩子,誰都不許裹小腳,誰裹打誰板子。”

鳳姐記下了,點頭道:“是,這是老太太的功德!”

賈母心道:還什麼功德,在這天幕底下,不犯過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二分無賴:蘭蘭……】

就見天幕上蕭蘭蘭頓時慌了。

【精糕,好像又跑題了———不過,我剛才說的也是一項很重要的內容,理解了未婚女性在賈府中的地位,有助於我們更好地理解賈府中的分工安排和組織結構……瞎,解釋就是掩飾,蘭蘭躺平任嘲,現在趕緊把話題扯回來……】

天幕上頓時一行又一行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迅速向上飛過。

【我們回到這張PPT上來,剛才講到了賈府的董事長、總經理、總經理預備役和各個消費型單位。那麼,這些職位上的各人,乾得都如何呢?】

【首先,賈母,賈母總體上是知人善任的。她的眼光很準,王熙鳳確實很有才乾,很適合管家,所以賈母毫不猶豫將管家大權交給了隔房的鳳姐;】

【其次,賈母也很有治家經驗,當初大觀園裡出聚賭案件的時候,她力主嚴查,絕不姑息,以此杜絕隱患……】

賈母頓時念了一聲佛,感激天上仙子嘴下留情,沒將她說得太狠。

【……但是,越到後期,賈母就越發是個"躺平式"領導。榮府裡有好多問題,她難道不知道嗎?她都知道,隻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不知。】

鳳姐為了討好賈母,連忙道:“老太太那是‘無為而治’,其實是高明的治家……”

就聽天上蕭蘭蘭繼續:

【到後來,賈璉鳳姐夫婦和鴛鴦商議著,要將老太太的東西偷偷送出去當當,賈母是真的不知道嗎?她也知道,隻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小輩們折騰罷了。】

鳳姐的臉頓時漲得通紅: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這剛剛才和賈璉商議過,要找鴛鴦借當,就被天幕這麼捅出來了。

現在她連在老太太跟前辯白一句,說“此事尚未發生”,都不能夠。

就見賈母伸出手,在鳳姐的手上拍了拍:“鳳丫頭莫急,這些回頭咱們再慢慢商議。既然天幕上說了我 ''知人善任'',我總要繼續這麼 ''知人善任'' 下去。"

【我們再看總經理王熙鳳。】

鳳姐渾身一顫,她現在最怕就是天幕點她的名兒————必定沒好事。

【王熙鳳這個總經理確實很有本事。我們上次討論的時候已經已經說過了她的機敏善變、左右逢源,而她在治家上也確實很有兩把刷子。】

鳳姐看看自己的雙手:這雙手也算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了,但天幕上說她有“兩把刷子”是什麼意思?管家時該用刷子嗎?

【她在治家理事方麵的巔峰之作,自然是秦可卿過世之後,王熙鳳協理寧國府那一場。在這裡王熙鳳從榮國府的總經理,借調去了寧國府,同時兼任寧國府總經理一職。她在接手了這個任務之後,並沒有著急去調用人手,而是先冷靜分析了寧國府管理中的五大弊病,然後根據這五大弊病,對症下藥,著手——治理。③】

【曆代書評人,都對鳳姐這一段管家的過程給予了非常高的評價。脂硯齋對王熙鳳的評價的評價是:“五件事若能如法整理得當,豈獨家庭,國家天下治之不難。”③大家看看,已經上升到治國水平了,這個評價難道還不夠高嗎?】

鳳姐也已經經曆過寧國府秦可卿這一次治喪。闔家上下,沒有不誇她的。這確實令她得意非常。

【然而鳳姐以這樣的才乾治家,最後依舊將賈府治成了個"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儘"④,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鳳姐聽到這裡,一腔得意儘數拋去,換上了滿麵羞慚。

賈母卻依舊麵帶慈愛,拍拍她的手,小聲說:"都記下來,老天這是發了慈悲,在教你呢!"

鳳姐連忙應是,洗耳靜心恭聽。

【關於賈府是怎麼“一敗塗地”的,原因很多,治理不當,出現經濟問題,隻是其中的一個原因。但在蘭蘭看來,鳳姐在治家過程中存在一個很大的問題:她所謂的嚴謹治家一味靠懲罰,手段單一,另外也缺乏同情心。】

【蘭蘭舉個栗子,就拿“玫瑰露引來茯苓霜”這件事來說,當時鳳姐兒一聽說了玫瑰露與茯苓霜的偷盜官司,立即下令將柳五兒的娘“打四十板子,攆出去,永不許進二門”,把五兒“打四十板子,立刻交給莊子上,或賣或配人。"⑤】

【大家聽聽,好個璉二奶奶,多威風,多氣派,多很……可如果沒有平兒判冤決獄,這立即就釀成一樁冤案。】

【後來她甚至還對平兒說:“依我的主意,把太太屋裡的丫頭都拿來,雖不便撞加拷打,隻叫他們墊著磁瓦子跪在太陽地下,茶飯也彆給吃。一日不說跪一日,便是鐵打的,一日也管招了。"】

【大家聽聽,這就是鳳姐啊!她直來直去,喜歡用最簡單直接的辦法解決問題;同時又膽大包天,視律條於無物,更加不懂得"善良"、"同情"這樣的字眼。所以她行事果敢,但是簡單粗暴。要知道,這為她招來了多少怨恨啊!】

鳳姐望著天幕,握緊的拳頭中,指甲都深深地掐進肉裡,似乎她把自己指得越疼,以後就能記得更牢些。

【讓我們來看看賈府裡的仆從們背地裡是怎樣評價反姐的:“嘴甜心苦,兩麵三刀,上頭一臉笑,腳下使絆子;明是一

盆火,暗是一把刀。”②看看,王熙鳳的群眾基礎究竟是有多不好!】

【然而這些怨恨鳳姐自己也知道。她自己就曾經與平兒說過:"一家子大約也沒個不背地裡恨我的。”】

【從企業治理的角度上來看,用威權來解決問題,一時半會兒確實是有效的。可一旦鳳姐失去了手中的權力,立即就是牆倒眾人推,誰都會來踩一腳的境地。《紅樓夢》裡後來寫賈母過世之後,王熙鳳"力詘失人心",雖然是續書作者續寫的,但也較為準確地反應了王熙鳳失勢後的困難境地。】

聽到此處,鳳姐用力抿緊下唇,肅然望著天幕——她也不想如此,她再也不會如此。

可是,如果不如此,又恐府中之人不受管束,闔府繼續這麼虧虛下去。

想著想著,鳳姐眼中又出現迷茫:這天幕給她指出了錯處,可也沒給她提出解決方案啊?

賈母便又拍拍她的手,以眼神示意鳳姐稍安勿躁,天幕必不會令她失望。

誰知就在這時,就見珍珠躡手躡腳地過來,手中托著一副小茶盤過來,悄聲問:"老太太、璉二奶奶,可是渴了,要吃些茶?”

原來這珍珠自從將“襲人”的名字改回來之後,漸漸便察覺自己在寶玉麵前,乃至在王夫人麵前,都已不再受重用。

因此她想起“老上司”賈母,想儘了辦法要在賈母麵前再露一麵,好勾得寶玉記起她以前的好處來。

鳳姐兒沒在意,隻吩咐襲人:“將茶盤放下便是了。”

賈母覷著珍珠,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元妃在宮裡,也聽說了寶玉能向天幕問話一事。賈母後來問過元妃,得知是王夫人告訴她的。但王夫人那夜不在絳芸軒,又是如何得知寶玉“問天”之事的呢?

賈母將珍珠瞅了又瞅,心中生出疑心,於是道:“珍珠也留下侍候吧!”

珍珠立即應了是,眼中喜意立現。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