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十次直播③
【曹公棺材板壓不住了：問一問主播，榮府換個人來管家，難道會比鳳姐更好嗎？】
天幕上的蕭蘭蘭很明顯地斟酌了片刻。
【這是個非常好的問題。憑良心說，我認為王熙鳳是榮府治家最好的人選。彆人與王熙鳳相比，或許眼界才乾足夠，但卻沒有鳳姐那樣的魄力與手腕。】
【就拿李紈來說吧，榮府上下對這位"預備總經理"的評價是："李紈素日原是個厚道多恩無罰的，自然比鳳姐兒好捷塞。①"這說明李紈治家的作風溫和，以激勵為主，很少懲罰，是一個偏激勵型的領導。但賈府員工們的態度也很明確，既然領導隻是“激勵”，那他們就“搪塞”，糊弄過去就完事了。】
【另外一個可以也鳳姐媲美的管家人選自然是探春，但探春的問題是，她是一位未出閣的小姐，將來總要嫁的。這就好比一位很有才乾的"管理培訓生"，但是隨時可能會跳槽，試問董事長和董事們，哪裡敢將這個重責交給探春？隻能是在鳳姐因病需要休養的時候，才請探春出來暫代一會兒。】
探春在旁聽見這話，眉頭微鎖，
聽到這裡，寶玉突然有了主意，他取過一張紙，在紙上刷刷寫下一行字，正要托起在手中，舉向空中的時候，卻被賈母叫住。
“寶玉，莫要……”
賈母想要讓寶玉莫要浪費這寶貴的提問機會。
寶玉卻說："老太太，此事事關重大，不僅是幫鳳姐姐，也是幫我們一大家子。再說……早先那位仙子說了，可以在評論區‘留言’。”
這時寶玉終於意識到：原來天幕最下方一直有字跡滾動的那一塊，就是所謂的“評論區”，可以在那裡留言。這應該與他上次嘗試的"彈幕"相差仿佛，也許不會有那什麼"次數限製"。
於是，寶玉托起那張寫有字跡的紙張，托在空中，口中喃喃地道："留言、留言……是留言！"
就見那字跡逐漸淡去，消失於無形。字紙又重新變得乾乾淨淨的。
寶玉正為他成功"留言"而感到開心，賈母卻在一旁，不動聲色地冷眼觀察珍珠。
當見到珍珠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一點兒也不為寶玉的舉動感到驚訝，賈母便
意識到了什麼，果斷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下一刻，天幕上便真的出現字跡。
【賈寶玉風雪山神廟：敢問蕭仙，阿鳳該當如何治家，方能妥帖周全？】
蕭蘭蘭一見這行文字，頓時爽朗地笑了起來。
【“兼仙”？這是我的新外號嗎？哎呀太客氣了，這位喜歡用繁體字的朋友，我記得你，你是……對了，你還是平台爸爸的VIP用戶，失敬失敬。】
就見評論區文字迅速翻動———
【天青色等煙雨：這個外號不錯！】
【23333：不錯+1！】
【……：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二分無賴：你好，蕭仙！】
[……]
蕭蘭蘭頓時做了一個類似擦汗的動作，隨即臉色恢複嚴肅，很認真地思考片刻，才回答。
【“賈寶玉風雪山神廟”，你提出的是一個很好的問題，但也是一個很難解的問題。賈府積弊已深，並不是依靠一人之力可以扭轉的。】
寶玉等人俱是一臉失望。
【我們上次說到王熙鳳的判詞："凡鳥偏從未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意思正是，王熙鳳如此有才能，怎麼偏偏到了賈家積重難返的時候，這樣驚豔的才具才在這時出現。】
【但是蘭蘭想，也並不是全無辦法，但隻靠鳳姐一人是不夠的。】
賈母、鳳姐、探春、寶玉四人，這時全都精神振奮、聚精會神地聽著天幕中仙子的“指點”。
【首先，鳳姐需要將自己手中那些瑣碎的家務都分出去，交給品行端正、值得信賴的人，平兒也好、李紈也好，探春也好。她必須學會分權，否則太傷身體……須知鳳姐小月，乃至後來陸陸續讀了其他病症，也都是因為她太過要強，不肯放下她手中那點權力的緣故。】
鳳姐聞言，重重點了一下頭。
【其次，鳳姐的權力需要製約，需要有人監督。如果她一味掌權，無人製約，便會造成私欲無限膨脹，最後反過來危害自身。當然，這些監督之人，也不能是邢夫人這等，會故意找茬添亂之人。】
【第三，鳳姐需要改變管理思路，她的約束手段一向是以懲罰為主，手段包括但不限於：罰月錢、打板子、攆出去、
給人當眾沒臉……等等。但她卻忽略了激勵機製……】
寶玉不懂什麼是"激勵機製"，差點兒就又寫一條留言去問。好在天幕上蕭蘭蘭又自己舉了幾個栗子。
【……給賞錢國然是一種激勵方法，但是單純的物質獎勵賈府的奴仆們可能已經都習慣了。適當提升地位，甚至給予一定限度的自由，恐怕才是較為有效的"激勵"機製。】
【最後一點，鳳姐管家的時候雖然偶爾也會中飽私襄，但她大多數時候是在荒荒業業地為賈府辦事的，甚至一些得罪人的事，比如裁撤人員，扣減份例，都是她出麵去乾，讓鳳姐一味得罪人，而賈母、王夫人卻得了"菩薩""慈悲"的好名聲。這顯然也是不公平的。】
【所以賈府這種得罪人的決策，最好還是能作為集體決策，由賈母這個級彆的管理者發出來為好。】
“妙啊！”
寶玉聽了，發自內心地讚歎一聲，儘管他也不是全然懂這天幕上說的是什麼。
探春在奮筆疾書，準備將這些先都囫圇記下，以後再慢慢計劃。
賈母又拍了拍鳳姐的手，示意她以後不會再是獨個兒管事了，身為賈府的“董事長”，老太太決定要將該擔的責任都擔起來，尤其是那些需要背罵名的。
【管理者領導者我們暫時先說到這兒。下麵蘭蘭來說說賈府中的普通員工：丫鬟、管家、小廝。】
【先說丫鬟——這是曹公筆下著墨最多的群體，而且她們青春靚麗，正符合寶玉口中“無價之寶珠”，還沒有變成魚眼睛。】
寶玉聽天幕又重複了他那些荒誕不經的言語，忍不住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而珍珠卻臉色一變，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她原以為天幕今天根本就不會說到丫頭們身上來，所以才主動湊上來的。可是現在……
賈母頗有興味地瞄了一眼珍珠，再將視線再度轉向天幕上。
【首先介紹一下賈府丫鬟的“升級製度”。榮府裡的丫鬟分成三等；賈母名下如駕鴦、琥珀等大丫頭，王夫人名下金釧兒、玉釧兒等大丫頭，這些人的月錢是每月一兩；】
【寶玉房裡如睛雯、麝月這些二等丫頭，每月各人的月錢是一吊。對了，跟了黛玉的紫鵑，她原來的等級也是二等丫鬟，也不知道到
了巢玉身邊之後，紫鵑的待遇有沒有提一提。】
鳳姐頓時有些羞愧——當初第玉住在賈府的時候，她還真的沒想過要將紫鵑的等級提上一提，現在來看，著實是慢待親戚了。???у
【晴雯、麝月以下，佳蕙等八個小丫頭，每個人的月錢是五百。】
【這是榮府裡丫鬟的一個簡單等級。她們中有些人一生下來就是賈府的奴婢，比如鴛鴦，她老子娘在南京為賈家看房子。哥哥金文翔，是賈母那邊的買辦，嫂子是賈母那邊漿洗上的頭兒……就一家人全都是賈府奴才，這叫"家生子兒"。】
【也有些是從外頭買進來的。比如襲人……】
珍珠聽見，隻能低著頭一聲不吭。但是她已無法從賈母等人眼皮子底下退走了。
【……襲人原是家裡窮，就被家裡人賣進賈府做丫鬟。後來她娘和哥哥又有了點錢，就和襲人商量著要將襲人從賈府裡賺出來。誰知道襲人因為擁有寶玉姨娘這個光明的前途，死活不讓她娘和哥哥為她贖身。】
珍珠連挖個地洞鑽地下的心思都有了，心想她今日到底是哪根筋搭錯，起心要到這跟前來湊熱鬨的呀！竟被天幕逮著，一通數落。
但事實上，天幕並沒有一味數落襲人的意思。就聽蕭蘭蘭話鋒一轉，說起了晴雯。
【同樣，睛雯也是外頭買來的，但不是賈府買的，是賈府的管家賴大用銀子買的，因為常跟賴婚婉進來，投了賈母的眼緣，賴嬤嬤就孝敬了賈母使喚。】
【然而晴雯進了賈府之後，念著親情，就幫她一個姑舅哥哥也進了賈府，能夠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不至於流落街頭。】
【這些都是丫鬟們進入賈府的主要途徑。而出路呢？出路也主要有這麼幾條：一種是到了年紀配小廝，這種主要是家生的丫鬟，小廝也多半是家生的小廝，就子子孫孫，世世代代地在賈府為奴為婢。】
【但是配小廝這條出路並不那麼理想。榮府裡的小廝多半經濟條件很糟糕，看晴雯那個姑舅哥哥家裡的情況就可見一斑————肩間掛著草簾，人睡在蘆席土炕上……所以賈府裡那些有頭有臉的大丫鬟都不願意走這條出路，就算是拚了命也要留在府裡，主子們身邊。】
【第二種是求了賈府的恩典，放了出去。襲人的母兄原本想走這條路的，奈何襲人自己不肯。】
珍珠：求求了
……
【第三種就是成為男主人的“房裡人”，繼而晉升為姨娘。趙姨娘應當就是走的這麼一條途徑，而她成功晉升的關鍵，應當就是生下了探春和賈環兩個孩子。】
探春默然凝眸，隨即搖搖頭，告訴自己這些過去可不能繼續困擾她。
【襲人想走的，明顯也是這條路徑。畢竟是已經由前人走通了的。如果正房奶奶不幸過世了，沒準還會被扶正，到時候許是還會有個浩命在身上呢！————賈雨村從甄士隱家收的那個丫頭嬌杏，便是走的這樣一條升級路線。】
【但這條路非常難，所以曹雪芹自己也說了，“嬌杏”，僥幸！】
寶玉與探春鳳姐對視一眼，三個人齊聲說道："紅樓遍地諧音梗。"
【除去這種特彆案例以外，通常情況下，丫鬟的頂點是男主人的妾室姨娘，或者是鴛鴦、平兒這樣女主人身邊位高權重的大丫鬟。】
【但是我們來看看茉府丫鬟“四巨頭”，也就是湘雲送絳紋石頭戒指的那四個丫鬟：鴛鴦、金釧兒、平兒、襲人。】
賈母等人都為“四巨頭”的稱號而納悶著。寶玉卻在點頭感慨：這天幕竟然將湘雲妹妹送寶石戒指的事都知道，真是洞見人間一切啊！
【這四個大丫鬟都是位高權重，就算是手中最沒有權力的襲人，也每月能從王夫人處領二兩銀子一吊錢呢！】
賈母與鳳姐一聽，就曉得這是姨娘的月錢標準，忍不住都朝珍珠那邊側目————沒想到王夫人私下給寶玉安排了一個“準姨娘”。
珍珠就算再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也來不及了——她改個名兒能有多大用處呢？旁人都知道天幕上說的“襲人”就是她珍珠呀。
【但是這四個丫鬟的命運都不怎麼好！鴛鴦卷入了賈母和長房賈赦之間的權力鬥爭，差點兒成為
西赦的小老波 早餐西丹應拍了她
員撤戰小老委。雖然賈母此戶了她，但是仕賈母死後，她為了僅抗後續運害，也跟著感染自儘……
賈母原本一聽賈赦要討駕鴦做小老婆，便知這是長房在暗中使壞，正要大怒，卻聽見天幕接著說她死後，鴛鴦會跟著自儘，那眼淚就跟著一起下來了。
【金釧兒因為與寶玉調笑，說錯一句話，被王夫人攆出去跳井了。】
【
平兒一向對鳳姐忠心耿耿，但鳳姐賈璉兩口子打架，也還要順手打過她呢！】
鳳姐“哎呀”了一聲，跺著腳自責：“這怎麼能打平兒，要打也打賈璉才對！”
其餘人：……
【而襲人，她也被寶玉踹過窩心腳吐血呢！】
天幕上說到這兒，寶玉與珍珠都是大驚。珍珠萬萬沒想到，一向待女兒家溫柔體貼的寶玉竟會做出這種事。
想起以往聽人說過“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的話，珍珠一時便將素日想著後來爭榮誇耀的心漸漸息下。但她已是寶玉房裡人，縱要抽身，也並不容易。???у
【這丫鬟界的“四巨頭”，她們能帶給我們這些打工人什麼經驗教訓呢？蘭蘭認為：最重要的是，與上司之間要有邊界感，不能和上司走得太近。】
【就像晴雯說襲人的：“因為你服侍的好，昨日才挨窩心腳。②”這話雖然有些刻薄，但也生動展示了襲人與寶玉走得太近了，寶玉一旦發起怒來，展現他身為貴族公子紈絝任性的一麵，襲人便難免遭到池魚之殃。】
這時寶玉也想珍珠看去，甚至想要向她當麵一揖，為尚未發生過的"窩心腳"道歉。
然而珍珠這時候已經不敢再想其他，隻想要避開寶玉，越遠越好。
【總還是那句話：不要太靠近老板，會變得不幸！】
第52章 第十次直播④
【23333：好一個“不要太靠近老板，會變得不幸”！哈哈哈哈！】
【宇宙最強打工人：有道理，邊界感很重要。】
【花開彼岸：其實這些丫鬟都挺可憐的呀！沒有人身自由，處於封建社會的底層……】
蕭蘭蘭的聲音立即響起。
【沒錯，對於身契被賈府掌握著的奴仆而言，他們就是奴隸，無休止地接受奴隸主的剝削，甚至子子孫孫都是。最重要的是，他們之中絕大部分人對此毫無察覺，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甚至還因為賈府中優越的生活環境和表麵光鮮的地位，義無反顧地投身於此。這一點非常可悲。】???y
【但這一定程度上也是受時代局限，和作者本人的思想局限所製約。曹雪芹的思想雖然超前，但還沒有超前到，能夠打破階級桎梏的地步。他筆下隻有個彆人物，曾表現出或多說少對封建社會奴隸製度的抗爭。】
那邊寶玉提筆要記，被賈母連忙攔住————老太太意識到：這或許又是什麼"了不得"的，不能訴諸於口的東西。
【好了，看完了在榮府中工作的女性，我們再來看看男性奴仆們的情況。】
【《紅樓夢》總體寫的是一個二門內的故事，所以男性管家在書中出現的機會不多，大概屬於隱形人。小夥伴們，你們能說出榮國府四大管家的名字嗎？在第五十四回 出現過的。】
[23333:……]
【曹公棺材板壓不住了：蘭蘭，饒了我們吧！】
【天青色等煙雨：論關注一個能記得所有細節的紅樓up主是什麼體驗！】
蕭蘭蘭“噗嗤”一聲便笑了，在天幕上搖著手。
【這還真不是想要故意為難大家。隻是想驗證一下這四大管家的名字確實冷門。但是這些管家還是相當重要的，有助於我們理解賈府由盛轉衰的過程和內在原因。】
賈母與鳳姐等人一下子都來了精神，聚精會神地聆聽，一時便也顧不上在一旁失魂落魄的珍珠了。
【這四大管家按順序排列，是賴大、林之孝、單大良、吳新登。這四個人之中，"吳新登"這個名字是曾經被脂硯齋批過“妙名”的。】
【對，“吳新登”諧音是“無星戥”，也就是“沒有準星的戥子”，“戥子”是舊時專門用來稱
“準是”自然是戥子上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但如果這戥子上量金、銀、藥品和香料等貴重物品的秤。
約品和管科等負重協商的杆
生日然是我於工最重安的細成部分。但如果這載於
沒有準星……】
【紅樓吃貨大全：哈哈哈哈！】
【夢裡九重天：建議榮國府對吳新登進行審計。】
【很可惜，榮國府沒有"審計"這一說，雖然他們偶爾也會查查賬，但是如果吳新登就是那"無星戥”，從頭到尾都是一筆糊塗賬，那也無從查起，不是嗎？】
賈母立即對鳳姐使了個眼色，鳳姐馬上點頭，表示記下，回頭會去查查他們夫婦兩人經手的各項事務。
【在這四大管家之中，我們最熟悉的要數賴大。這個賴大是榮府的世仆，他的母親，賴嬤嬤，是在賈母跟前有頭有臉，能夠在一張小杌子上坐下來說話的仆婦。賴大的兒子賴尚榮，則是在一出生的時候，就求了賈府的恩典，能夠脫籍，成為"自由人"，長大以後更是捐了個官兒，從此擺脫了"奴才”身份，開始要成為人上人了。】
【這個賴大，在榮國府中是什麼地位呢？寶玉見到他，"忙籠住馬，意欲下來"，而"賴大忙上來抱住腿。寶玉便在鐙上站起來，笑攜他的手，說了幾句話。"①】
【朋友們，夥伴們，賴大在榮府中就是這樣一個實權人物，地位之尊，甚至小一輩如寶玉，都得在馬鐙上站起來，向他表示尊重。】
【賴家甚至還有一座花園，那麵積甚至是大觀園的一半，泉石林木與樓閣亭軒無有一缺。這要放在咱們今天，可不隻是什麼花園洋房，這簡直是一整個高尚彆墅區啦！】
【看到剛才一位小夥伴的ID，蘭蘭很想借用一下——這位賴大，就算不是"宇宙最強打工人"，說他是“賈府最強打工人”肯定沒問題。】????
雖然賈母等人還不大懂"打工人"到底是什麼意思，但一路聽下來，也漸漸明白了，那大概就是為他人賣命之人的意思。
【宇宙最強打工人：那確實！】
【好了，蘭蘭說到這裡，有些小夥伴們就要問了，賴大家裡有錢，是哪裡來的呢？】
【花開彼岸：吃回扣？】
【曹公棺材板壓不住了：經手的時候抽頭，指油！】
【天青色等煙雨：這個我知道，《尋秦記》裡頂少龍說過，絕對的權利帶來絕對的腐敗。】
[……]
天幕上，蕭蘭蘭並不馬上給出答複，而是笑看著天幕上滾動的"留言"，過了一會兒，等大家各抒己見差不多了，才又追加了一個問題。
【大家說的都有道理。小夥伴們，那你們覺得，賴大家這麼多錢，榮府的這些主子們知不知道？】
賈母聞言，眉眼一動，欲言又止。
【答案是：知道的！】
【給鳳姐湊錢過生日那一次，書裡就明確寫，賴嬤嬤們想要比少奶奶們減一等，少出一些份子錢。賈母卻說："我知道你們這幾個都是財主，分位雖低，錢卻比他們多。"可見賈母對管家們家中的財務狀況是非常清楚的。】
【夢裡九重天：蘭蘭啊，這又意味著什麼呢？】
【這意味著，賈家的主子們，是主動讓渡了一部分財權給這些大管家們，任由他們從中牟利，以換取自己的體麵和舒適。這是賈家主人與奴才們之間的默契。而這些大管家們，又逐一分出一小部分財權，依次逐級讓渡下去，讓賈家的中等和下等奴仆，也能分到一杯奠，以此來維持這個大家族上下的平衡。】
【但這種平衡是脆弱的，是受外因影響的。】
【賈元春剛剛封妃的時候，賈府幾乎從上到下都嘗到了大甜頭，因為那時正是“烈火衰油，鮮花著錦之盛”。但到後來，賈家的莊子上連續遭了兩年的災，賈府的財政立即捉襟見肘————】
【為什麼？這是因為，人心苦不足，既得隴，又望蜀。打工人都指望著加薪升職，無法接受薪酬減半。所以賈府的開支一旦增上去，就很難再減下來。一旦收入不濟，立馬就是坐吃山空的局麵。】
【對這種局麵王熙鳳是非常清醒的，她說過"家裡出去的多，進來的少。凡百大小事仍是照著老祖宗手裡的規矩，卻一年進的產業又不及先時。②"於是王熙鳳"這幾年生了多少省儉的法子"，卻觸及了
很多人的利益，結果她自己背了一身的罵名，挨了無數埋怨。】
鳳姐聞言，頓時閉上眼，思忖片刻，再睜眼時，眼裡寫滿了無奈與困惑。
——她確實是明白這道理，可也完全沒辦法啊！
【然而進項抵不過出項，對於賈府來說，隻不過是緩慢失血。但我們印象中，賈府好像是突然一下就出現問題的，一眨眼就不行了。】
【這主要是因為賈府的現金流出了問題，賈府是很富，但是它的財富中有很多是固定資產，還有好多古董、金銀器、首飾珠寶之類，是沒辦法一下子變現的。偏偏賈府平時需要支出的貨幣資金還很多。】
【比如賈璉曾經說過，他要送南安府裡的禮，要預備元妃的重陽節禮，還有幾家紅白大禮要送，而幾處房租地稅要過兩個月才得，竟是接不上，需要請鴛鴦幫忙，將賈母查不著的金銀家夥偷運一箱子出來，暫押給當鋪，支騰千數兩銀子。】
【府裡的人開始發現她們連很尋常的人際往來都無錢供應。那時，賈府就開始出現衰敗之相了。】
賈母鳳姐等人，雖然聽不懂那“現金流”是什麼意思，但隻要將“現金”換成“現銀”兩個字，便能大體明白。
就在這時，天幕上忽然爬過一行文字。
【賈寶玉風雪山神廟：請教主播，賈府這麼多人不能裁撤嗎？】
賈母與探春馬上轉頭看向寶玉，就見他手中摔托著一張白紙，顯然是剛剛給天幕發過"留言"。
【咦，我們這位VIP小夥伴，你已經切換過來不少簡體字啦！】
寶玉咬著下唇不吱聲，他確實天分高明，那些簡體字的寫法，他看見了便記住了，再給天幕"留言”時，就直接用上，也漸漸學著其他人，不再用“蕭仙”這種可笑的稱呼了。
而蕭蘭蘭也一眼看出了他的前後畫風差異，張口就點破了。
【其實，賈府中不是沒有人提過裁撤，提出的人，甚至就是榮府的管家們。林之孝就曾經向賈璉提議過，說是"人口太重了"，他建議把這些出過力的老家人用不著的，開恩放幾家出去。他還建議各房減少丫鬟的數量，“該使八個的使六個，該使四個的便使兩個”。】
【可是這個提議，到了王夫人那裡就被打回去了。她優先考慮的問題是——賈家人的
體麵： “如今這幾個姊妹，不過比人家的丫頭略強些罷了。通共沒人隻有兩三個丫頭像人樣……如今還要裁革了去。”】
賈母眼中精光一閃：對！體麵！
她早知兩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是“一個富貴心，兩隻體麵眼”，但凡府裡的主人失了體麵二字，府裡的人怕是便不再輕易聽命行事，難以管束。彆家恐怕對賈家也會失了尊敬。
更何況，賈家還有一個最不能失了體麵的人，現在宮中。
這可怎麼辦才好？
【就這樣，大管家林之孝提出的這個精簡府中人口的建議，就直接胎死腹中了。】
【在蘭蘭看來，賈府中的體麵富貴與主子們的奢侈享受是不可兼得的。畢竟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你又得了舒服，你又得了體麵，你還得了錢，對不對？】
【賈寶玉風雪山神廟：也就是說，賈府必須大加改革，方能興利除弊，是也不是？】
【這位小夥伴，蘭蘭覺得你真是一位讀起書來非常代入的童鞋啊！感覺你已經完全設身處地地在為賈家著想。其實完全不用這麼擔心，你隻要設想一下，賈家隻是一個封建製度下腐朽到了極點的大家庭，此前的富貴繁華不過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而已，倒了就倒了，很正常……】
賈寶玉：好絕望！
賈母、鳳姐、探春：絕望+1！
【……但是呢，“賈寶玉風雪山神廟”，你說的對，不破不立，如果賈家真有那個魄力，破釜沉舟，放開手改革，沒準真的能有一條生路。】
寶玉頓時精神一振，更加專注地凝神細聽，同時手中墨筆動得飛快，力爭將"仙音"一字不落地記下來。
【《紅樓夢》成書的年代，正值社會變革，民間出現資本主義萌芽，商賈階層正在崛起。這個新興的階層非常富有，因此有心謀求政治上的發展。】
【而賈府的情況則是反過來，賈府過去曾經擁有一定政治實力，但是現在這種政治實力開始逐步式微，與此同時，財政卻出現壓力，生產資料減少，人均單位產出也在不斷減少。】
【如果賈府能夠拋棄曆史包袱，主動參與社會變革，政治上穩紮穩打，避免過度投機，許是還能有一線生機。】
就這麼幾句話，寶玉記得手臂酸軟，但心中卻增添了無
數信心。
在寶玉身邊，鳳姐熱淚盈眶，正雙手合什，在默默祈禱感謝天幕，心想：若是自家能夠避免那一敗塗地的結局，巧兒能夠不再受苦，縱要我背再多罵名，也著實無怨無悔。
鳳姐身後，賈母低著頭，半閉著雙眼，臉上神色決然，不知想到了些什麼。
賈母左手邊，探春雖然鼓舞，但眼中依舊疑惑，顯然她對"生產資料"、"單位產出"這樣的字眼依舊感到無比困惑。她很有心向天幕再去問問，卻不知道怎樣才能像寶玉那樣，在天幕上也能"掛個號”。
【哎呀不好！】
天幕上，蕭蘭蘭突然麵露驚慌，趕緊又舉起了她早先一直捏在手中的那張“屁屁踢”。
【剛才光顧著跟“賈寶玉”同學聊天了，我剛才講到了哪裡？最強打工人，對……賈府的最強打工人。天啦嚕，蘭蘭竟然又跑題啦！】
這回輪到賈寶玉發蒙了——我怎麼就成了蕭仙子的“同窗”了呢？
第53章 第十次直播⑤
【好了，到此為止，蘭蘭已經將賈府裡頭，管理者和打工人的幾條賽道都大致闡述了一遍。作為今天直播的收尾，蘭蘭和小夥伴們來共同盤點一下《紅樓夢》裡的職場高手吧！】
自賈母以下，寶玉院兒裡的人全愣住了。
“什麼叫共同盤點？”寶玉問。
“什麼叫職場高手？”探春問。
賈母搖搖頭，輕輕“噓”了一聲，示意自己身邊的這些年輕人們稍安勿躁，少時天幕自然會說明。
【從管理者的角度，大家覺得誰是榮國府裡的最佳？】
天幕上的評論區頓時一行行整齊的字跡向上滾動。
【23333：王熙鳳！】
【……：鳳！】
【花開彼岸：鳳姐！】
鳳姐：這竟然是在誇我？
誰知片刻後就出了相反意見。
【紅樓吃貨大全：感覺王熙鳳管家的優點和缺點都非常明顯，要說她是最佳我覺得有點過譽了。】
鳳姐的頭一反應：這麼長一串文字我竟然都看懂了？
隨後她才醒悟，這天幕上的字跡其實是在批評她的不是。但鳳姐被天幕打擊了這麼多回，不敢不虛心受教，於是暗暗在心頭下決心，一定要將那些“缺點”彆正才行。
【紅樓吃貨大全：我投賈母老太太一票。她看起來年輕時是個管家的好手。】
賈母戴著玻璃鏡，好不容易看清這行字，忍不住得意地笑，正待誇口時，卻又見其他字跡在向上滾動。
【天青色等煙雨：賈母是典型的“躺平式”領導，甩手掌櫃，不可取。】
賈母：啊這……
【夢裡九重天：不可取+1】
【……：必須是我鳳！】
就聽天幕上蕭蘭蘭頓時笑了。
【看來，我們這裡有王熙鳳的鐵杆粉絲啊！不過，朋友們，賈母老太太是一位七八十歲的老人家，我們不讓她“躺平”，是不是有點殘忍啊！
【……：不評最佳就行。】
【好，我們先把退休年齡的賈母剔除出最佳候選行列。還有其他人選嗎？】
【二踢腳不是二鍋頭：李紈。】
【二分無賴：探春。】
【花開彼岸：我再題名一個，東府裡的尤氏。她的管家才能也是很卓越的，記得有一回叫《死金丹獨豔理親喪》。】
【沒錯，尤氏的管家才能也很卓越，她在寧國府賈敬服用丹藥死亡之後，獨力撐起了為賈敬治喪的這一大攤。但她管家的阻力比較大———東府的權力，財權和人事權，大多掌握在賈珍賈蓉這一對父子手裡。而尤氏因為繼室的身份所限，無法對賈珍父子施加影響力，所以她的成績也比較有限。】
【好了，我們已經有了以下四位候選人。王熙鳳、李紈、探春、尤氏。我來設置投票器，大家可以在直播間右上角操作投票哦！ 】
寶玉便四處亂看，看那裡有什麼"投票"的地方。恰在此刻，他忽然見到天幕右上角出現了一個紅點。
寶玉伸手試著去點，竟然點開了。就見天幕上出現一行字跡：
【請選擇：紅樓夢中的最佳管理者。】
這一行文字之下，是四個名字：王熙鳳、李紈、探春、尤氏。
寶玉頗想試著點一個名字，但他身邊就同時站著鳳姐和探春，選了這個，怕就薄待了另一個寶玉的手指懸在空中，猶豫著，不知道該點哪個好。
正在這當兒，天幕上字跡晃動，然後白光一收，隨即出現一行文字。
【投票已截止，您並未作出選擇，視作棄權，感謝您的熱情參與！】
過了一會兒，就聽天幕上蕭蘭蘭的聲音傳下來：
【感謝各位小夥伴的參與，我們的投票結果出來啦！】
【第一名：王熙鳳，得票率為57.3%；第二名：探春，得票率33.9%；第三名：李紈，得票率6%；第四名：尤氏，得票率2%；餘下還有些投棄權票的。】
【讓我們恭喜王熙鳳，被選為賈府的最佳管理者——當然，我們也不能忘記，還有將近一半的小夥伴是不同意這個結果的。】
正盯著天幕的鳳姐頓時流露出喜憂參半的表情：如今已知賈府之中有這麼多的弊病，她這個所謂“最佳管理者”，眼前也著實是困難重重，任重道遠啊。
【好了，下麵我們來評選“我心目中的最佳紅樓職場人”——二門外我們就不說了，畢竟剛剛大家似乎意見一致，賈府最強打工人是賴大。我們就隻討
論二門內，主要是丫鬟和管家媳婦。】
【蘭蘭想，榮國府裡這麼多丫鬟，籠統地投票選一個"最佳"好像對大家來說難度也有點大。不如我們先討論幾個分項最佳，由大家自由題名，到最後再一起投票，大家看怎麼樣？】
不用問，天幕上定然是一行行的"好"、"沒問題"，迅速向上滾動。
【那好，我們先來討論，誰的業務能力最強。】
蕭蘭蘭話音剛落，天幕上字跡開始快速滾動，但字跡不再那麼整齊劃一。
【……：駕鴦。】
【天青色等煙雨：平兒！】
【23333：平兒+1！】
【夢裡九重天：襲人也還可以吧！】
【賈寶玉拳打鎮關西：那晴雯業務能力也很好啊！她會補襲。】
【紅樓吃貨大全：我提名司棋，砸廚房的本事一流。】
【23333：砸廚房2333……】
【大家討論得很熱烈嘛！如果要問蘭蘭的看法，紅樓裡在管家理事方麵業務能力最強的要數鴛鴦和平兒。】
【鴛鴦是賈母的左右手。李紈曾經這樣評價過鴛鴦，說：“老太太那些穿戴的彆人不記得，她都記得。①”可見駕鴦在自己的本職工作上一直做得很好。李紈還說駕鴦：“那孩子心也公道，雖然這樣，倒常替人說好話，還倒不依勢欺人的。①”這說明鴛鴦為人仗義，行事公正，心地也很善良。】
【而平兒是王熙鳳的心腹，鳳姐也有很多事務都是交給她料理的。李紈……對，又是李紈，有一次就摸著平兒腰裡彆著的鑰匙，說：“有個鳳丫頭，就有個你。你就是你奶奶的一把總鑰匙，還要這鑰匙作什麼。”①】
【此外平兒更像是王熙鳳與府中其他人之間的一個緩衝，他相信"水至清則無魚"，所以有時鳳姐表現得過苛過嚴，平兒卻主張息事寧人，大事化小。】
【所以在續書中， 鳳姐死後， 賈璉是將平兒扶正了的……】
天幕上這句話一旦響起，賈母與寶玉探春忙留意鳳姐。
卻見鳳姐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聞言大怒，而是十分茫然地望著天幕： “平兒她……”
寶玉忙勸：“鳳姐姐，天幕上既說是那續書，便是做不得數的。蕭仙都說續書是後人狗尾續貂的……”y??γ
鳳姐兩眼發直，幽幽地道：“平兒至少不會苛待我的巧兒……”
賈母便厲聲斥道：“鳳丫頭打起精神來，還萬萬到不了那一步！”
鳳姐連忙伸手，拍拍自己的麵頰，打起精神，繼續望著天幕。
【這兩位的成功本身都一定程度上依賴身邊主子的權勢，但這兩人也確實勝任了這兩個難度較高的職位，足以證明她們本身的業務素質是過硬的。】
【如果再將鴛鴦和平兒比較，那蘭蘭認為平兒的本事更大一些，因為她必須在鳳姐和賈璉的夾縫中求生存，寶玉曾說過：“以賈璉之俗，鳳姐之威，竟能體貼周旋。”……】
寶玉一嚇，連忙縮頭：這話他確實想過，可真沒說過呀！
鳳姐卻不理，隻管望著天幕歎息。
【我們繼續，剛剛討論了業務能力一流的丫鬟們，那麼蘭蘭來問問大家：最懂得把握機會，跟對領導的丫鬟又是誰？】
天幕上安靜了一會兒，才開始出現字跡滾動。
【花開彼岸：莫不是……小紅？】
【賈寶玉拳打鎮關西：我猜就是她。】
【23333：主播講過的！】
【對啦，賈府中的大小丫鬟多半沒有選擇上級的自主權。但是林小紅把握住了機會。她在大觀園中偶遇鳳姐的時候，毛遂自薦，不出一絲差錯地完成了鳳姐交給的任務，更以清晰爽快的口才贏得了鳳姐的好感……】
鳳姐想起她初遇小紅那天的情形，忍不住也笑了，笑眼中卻含著幾分淚意，心道：也到底是這些人才不嫌棄她……
【夢裡九重天：找這麼說來，她那個老公賈芸，眼光也還行，曉得投靠鳳姐與賈璉。】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好了，那我們進行到下一個主題：誰對上級最為忠誠？】
賈母口中喃喃地道：“這個……真是太緊要了。”
自從賈府被天幕預言了將會“一敗塗地”之後，賈母就覺得府裡人心浮動。時不時有人上來求恩典，想要主子開恩，將家裡的小子脫籍放出去的。
所謂“樹倒禦孫散”，賈府若真到了危急關頭，誰對府裡忠誠，誰又誠實可用，對賈母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因此賈母雖然老眼昏花，但依舊舉著那副玻璃鏡兒，儘力向天幕中看去。
【天青色等煙雨：鴛鴦鴛鴦！】
【……：那自然是鴛鴦！】
見到天幕上一行行字跡，一個勁兒地在刷“鴛鴦”，賈母心道：果然我就桃了那個最忠心的在身邊。
誰知天幕上蕭蘭蘭見了這行字也開口。
【鴛鴦在賈母過世之後就殉主自儘了這是真的……】
賈母聽真了這一句，忍不住失聲歎息。
【……但蘭蘭想說，這一半是出於忠誠，一半也是因為無路可走，不是嗎？賈母生前最倚仗鴛鴦，但是老太太在世的時候，明知賈赦等人都對鴛鴦虎視眈眈，卻從未幫駕鴦安排任何未來出路。這才導致賈母過世之後，鴛鴦就隻有這一條路：自儘。】
【這真的不是賈母太過自私自利嗎？既然鴛鴦好用，就一直留在身側，既不管她錯過女兒家的花期，也不為她日後考慮……我替鴛鴦感到不值。】
賈母聞言頓時伸出雙手，齊齊猛拍自己的臉，道："我打你這個自私自利的老東西！"
鳳姐和探春連忙一左一右，抱住賈母的雙手，驚叫道："老太太，使不得！"
【咦，我以為會有人提襲人的——襲人難道對寶玉不忠誠嗎？曹公可是親筆寫了的，襲人“服侍賈母時，心中眼中隻有一個賈母，如今服侍寶玉，心中眼中又隻有一個寶玉。"②】
珍珠在旁，已經十分木然。
她根本不想再聽自己到底對寶玉有多好多忠誠，隻要一想到寶玉會“因為她服侍得好，就踹她窩心腳"，珍珠那一顆原本熱衷上進的心，就立即灰了。
【賈寶玉拳打鎮關西：可是她在寶玉出事之後，嫁了蔣玉菡啊！】
【夢裡九重天：千古艱難惟一死，傷心豈獨息夫人。③】
寶玉看了這些文字，就清到自己將來境遇難堪，而珍珠便轉頭嫁了蔣玉菡。隻是他看見這些文字卻不肯說出來，免得珍珠知道了，心裡起疙瘩。
【可是蘭蘭卻覺得，襲人縱然嫁了彆人，也不能說明她對寶玉不忠誠啊！】
珍珠這時才明白過來天幕上到底在討論什麼，口中"啊"的一聲，心裡頭不知道為何，竟然隱隱約約生出一些安慰。
【蘭蘭認為，襲人與寶玉在一起的時候，確實是對寶玉忠誠的。她是全心全意為寶玉好，無論是勸諫，還是向王夫人告密，都是基於她自己最大程度的認知，基於她所認為的"是非對錯"去做的。】
【待到她最終與寶玉分開……她本身就是一個擁有人身自由的年輕女性，她又憑什麼不能夠家彆人？ 1
珍珠已是雙眼含淚，她是萬萬沒想到：這天幕竟然有朝一日，竟會幫她說話。
既然寶玉不靠譜，她又憑什麼不能另尋出路呢？
至此，珍珠已經將放在寶玉身上的一顆心，轉開了十之七八。
【什麼“乾古艱難惟一死”，蘭蘭覺得那是道學家們用來PUA女性的。賈寶玉從來沒有明媒正娶過襲人，憑什麼要襲人為他守節？】
寶玉在一旁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縱然他是個最最憐香惜玉的公子，但他也從未想到過會有一位仙子在天幕上大聲宣布：憑什麼要一名女子為有過親密關係的男子守節？
寶玉這邊被噎著，珍珠卻雙眼含淚，生平第一次真心實意的感謝天幕，而不是像以往那樣心存埋怨。
【小夥伴們，你們還有彆的人選嗎？】
就在這時，就見天幕上赫然出現一行文字：
【姑蘇林黛玉：紫鵑！】
蕭蘭蘭頓時大喜：
【就是在等這個答案呢！】
第54章 第十次直播⑥
天幕上出現"姑蘇林黛玉"字樣的時候，寶玉和探春都是輕聲驚呼。
他們竟都將派到冀玉身邊去的紫鵑給忘了。昔日林籬玉住在賈府的時候，就數她們主仆最要好。此刻在天幕上見到“紫鵑”的名字，他們才將這個丫鬟想起來。
而寶玉明明記得，這個"姑蘇林黛玉"以前是被天上蕭仙誇獎過一回的。按照天幕的說法，"姑蘇林黛玉"寫得一手好字，才情天下第一——這都與林妹妹能對上號。
寶玉便猜，是不是林妹妹也漸漸琢磨出來怎麼在天幕上"留言"了。
【天青色等煙雨：這位的ID和給出的答案好般配！】
天幕上蕭蘭蘭見到這條留言也笑了起來：
【是啊！這天底下，必定是黛玉最懂紫鵑。】
【蘭蘭其實一直在等什麼人能給出"紫鵑"這個答案。雖然在蘭蘭看來，紫鵑和黛玉，大概是整部《紅樓夢》中最不像主仆的主仆了。她們之間的關係遠遠超越了主仆，就像是親姐妹一般。】
【二踢腳不是二鍋頭：主播，怎麼講？】
【因為紫鵑對黛玉的付出，其實是得不到任何額外回報的。在書中，黛玉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女，吃穿用度全是賈府給予的。她除了自己豐富的學識、高尚的情操與過人一籌的生活品味之外，沒有任何能夠回饋紫鵑。然而紫鵑不在乎這些，她依舊以最真誠的態度對待黛玉，而不計較任何回報。】
【篇玉本是一位孤傲清高、敏感多慮的女性。而紫鵑給黛玉的，則是無微不至的關懷與嗬護，甚至還能以她的坦率和真誠，給予冀玉極其中肯的批評與勸諫，將她從動不動"使小性兒"的道路上拉回來些，讓她更好地在賈府裡生存、與人交往。】
【雖然舅玉與寶玉的"木石姻緣"未成，但是紫鵑卻是全書中唯一能勇敢站出來捍衛黛玉利益的人。她小心地試探寶玉，甚至為此不惜觸怒賈府的主子們。】
【在續書裡，第玉臨終之時，連雪雁都被賈府裡的太太們叫去使那“掉包計”，唯獨紫鵑很堅定地留在黛玉身側，直接違抗了主人們的命令。】
【這樣的紫鵑，蘭蘭認為，已經完全超越了尋常意義上的"忠誠"，而是與黛玉結成了
一種生死與共的友誼和牢不可破的同盟。要說“忠誠”，紫鵑對黛玉的忠誠，絕對要遠遠勝過那些為了自己的利益才關注主子利益的仆婢們。】
鳳姐在旁聽得直發怔："這麼好的丫鬟，怎麼咱們就給到親戚家了？"
她一看賈母的眼光瞟過來，連忙伸手在自己麵頰上一拍，道：“該打！該打！瞧你這張嘴不知輕重地渾說。林姑娘分明是老太太嫡親的外孫女，老太太派個好的過去本就是應該的。”
就聽賈母歎息道："這是各與各的緣法吧！當初將鸚哥給外孫女兒的時候，也沒想到她們兩人會那麼好。”
老太太心想：總算這是一件好事，而不是一樁錯處。
【好了，蘭蘭覺得候選人已經齊全了！咱們來投票吧！大家等蘭蘭操作一下投票器……好了。各位小夥伴，選擇時請忠於自己的內心哦！紅樓裡麵有這麼多精彩人物，要選一位“最佳”出來，不是一件容易事呢！ 】
寶玉等了片刻，見到天幕右上角再次出現一個紅點，便伸手一點————
【請投票：我心目中的紅樓職場人。】
在這一行文字之下，是長長一串名字：有駕鴦、平兒、襲人、晴雯、司棋、小紅、紫鵑。
寶玉一時開始猶豫：他有些想投票給珍珠（襲人）的，因為覺得珍珠在這天幕跟前實在太可憐了。連黛玉都站出來給紫鵑提名，他如果置珍珠於不理，好像也有點兒說不大過去。
“寶兄弟，能幫我選一下平兒嗎？”鳳姐在旁插話，“剛才我在那裡想著，越想越覺著，這麼些年，我著實是虧欠了她。如今在天幕上幫她說說話，許是她能高興些。"
誰知旁邊賈母也有自己的想法："鴛鴦，鴛鴦，寶玉，替祖母誇讚一下鴛鴦。許是現在能在天上誇她一下，她日後的命數也能轉好……”
寶玉：啊這……
他到底該選誰？眼看著那天幕上的字跡都開始晃動了。
寶玉還記著上一次，他沒能做出選擇，就算做"棄權"了。想到這一茬，寶玉趕緊伸手，衝天幕上點去。
彆的名字都消失了，就剩"紫鵑"這個名字還留下來。隨即便換上了另一行字跡。
寶玉：……
賈母與鳳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都追著寶玉在問。而探春是從旁見證了全過程的，這時忍不住掩口而笑。
【感謝各位的參與，讓我們來看看，大家票選的，紅樓最佳職場人，這個稱號會花落誰家。】
【咦！竟然是紫鵑！得票率竟然還這麼高？哎呀，會不會是蘭蘭最後將紫鵑誇了一大串，誤導了大家？我們今天主要還是想要將紅樓比作職場，從完成本職工作和職場生存的角度來評價這些紅樓丫們……什麼，你們都覺得這個結果沒問題？】
【二分無賴：蘭蘭啊，最佳職場人也並不隻是看工作能力和交際手腕的呀！"坦誠"和"勇氣"是一項非常可貴的品質。誰不想在職場上有一個能始終站在你的身邊，為你打氣，不遺餘力地幫你的紫鵑？】
【夢裡九重天：沒問題！】
【……：沒問題+1！】
【賈寶玉風雪山神廟：+1！】
探春馬上彆過頭看寶玉，隻見他手中托著一張空空如也的白紙。探春便知原來寶玉也已掌握了天幕上那寫來像是黑話一樣的文字和符號。
【唔，大家的意思蘭蘭完全理解了。感謝大家今天的投票，這結果讓蘭蘭能夠了解大家心中對這些紅樓人物的看法。】
【當然了，曹公塑造了這麼多栩栩如生的人物，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優缺點和精彩之處。蘭蘭其實挺高興大家能有不同看法，也能通過這個平台各抒己見。】
【今天和大家在一起，度過了非常愉快的傍晚時光。感謝……】
天幕上人影晃動，一名短發的英俊青年走進來，遞給蕭蘭蘭一隻形狀奇特的琉璃壺，裡麵豎滿了黑褐色的液體。
【……感謝咖啡館的老板，他已經為蘭蘭送來了第二壺“打工人續命水”。】
【也非常感謝所有進入蘭蘭直播間的小夥伴們，感謝你們完整地收看這一期直播，雖然蘭蘭其間跑了無數次題。】
【特彆感謝"二分無賴"小揚州同學，謝謝你今天又把我這頭快要脫韁的野馬拉了回來。怎麼？你難道不該是去籌備婚禮的嗎？】????
【二分無賴：這就去結婚了！蘭蘭加油！】
【朋友們，夥
伴們，讓我們繼續為小揚州送上新婚祝福！】
於是，天幕在一片迅速滾動的"新婚快樂""百年好合"字跡中漸漸暗淡。
珍珠見狀，趕緊起身，托著小茶盤，將賈母等人麵前早已涼了的小茶盅————收了去，然後頭也沒回地轉身溜走，似乎再也不想理會寶玉了。
隔了一會兒，是寶玉房裡的小丫頭佳蕙猶猶豫豫地過來，沒什麼把握地向賈母稟報："老太太，鴛鴦姐姐在外麵等著。”
賈母正為鴛鴦感到慚愧與心疼，連忙讓揮手讓人進來。
隻見駕鴦來到賈母麵前，“撲通”一跪，對賈母道：“奴婢不該有事瞞著老太太！是奴婢的錯。”說著，鴛鴦抬眼看著鳳姐。
鳳姐：……！
她陡然想起來，天幕上之前都說了什麼？——正是說了她與賈璉合謀，去求鴛鴦要將賈母用不著的金銀器從庫房偷出來當當。
而這件事……確實已經發生。鳳姐和賈璉雖然不是為了什麼南安府的禮和宮裡娘娘的重陽節禮，但也確實已經向鴛鴦開口相求，想要借當。
而駕鴦這麼一跪，鳳姐馬上也明白了鴛鴦的意思——正好借著這事兒，向賈母挑明如今府裡的窘境，請求賈母勻出一些東西來去借當。
“老太太，這哪裡是鴛鴦的錯！是孫媳婦求她的。”
鳳姐本就是個人精，她察言觀色，覺察出賈母現在正將鴛鴦當成個了不得的腹心，且存了一片愧疚，所以萬萬不能將責任推在駕鴦頭上，必定得他們夫妻一力背著才行。
“如今好不容易老爺太太都點頭了，準許孫子孫媳去操辦一個炮製香粉香露的作坊，偏偏孫媳婦的嫁妝體己，前些日子都用來了花田，如今實是不湊手，再拿不出錢去操辦那作坊的……”
“彆說了，鳳丫頭！”
賈母一手一個，把鳳姐和鴛鴦兩個人都拉了起來。“這哪裡是該讓你們一人擔在肩上的大事！”
“這兩個孩子就是實誠，銀錢不湊手，原該先跟我說才是。”
早先天幕上說賈母是“躺平式”領導，令賈母渾身都不舒服；更要緊的是，天幕上還提了一句，說賈母已經是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家了，不讓“躺平”還能咋地。
這激起了賈母的雄心，覺得自己雖然一把年
紀，但以她的眼光和治家的經驗，就算是不能事事親力親為，也總能幫小輩們解決幾樁難題。
賈母略想了想，就對鴛鴦道："去將庫房的賬冊取來。府裡有好些古董玩鼴、衣服料子，收著也是收著，要麼給府裡的丫頭們用掉，要麼淘換出去，都是能換來錢的。”
“還有庫房裡那些老參，都彆收著了，該配藥便配藥，該送禮便送禮，用不上就和藥鋪裡換成現銀，彆平白全朽壞了……”
鳳姐一聽，吃驚不小。
她知道近來老太太轉了性子，願意在家事上動一動了。可沒想到老太太竟然願意動用家中庫房裡的老物件、甚至是藥品老參，都陶騰出來換成現錢，投在她那份營生上。
聽到這裡，鳳姐正喜出望外。忽聽外頭又有人來報： "老太太，賴嬤嬤進府請安來了。"
“賴嬤嬤？”鳳姐心知是賴大的娘進府了。她心頭立即湧上一層異樣。
早先天幕上說，賴家這些年經手賈家的事務，從賈家賺到不少錢，錢多到可以起園子，那園子竟有大觀園的一半大，好得什麼似的。
鳳姐一聽這話心裡就不舒坦，心想這曆代的世仆現在都爬到主子頭上來了。
這下可好，有天幕揭了他們賴家的老底，這會兒忙不迭地到賈家來請罪來了。
鳳姐心思通透，一下就猜出了賴娘娘的來意。
然而她能猜到的，賈母又怎麼可能猜不到？
於是賈母轉向來報訊的丫鬟：“讓她在榮禧堂上先‘坐’，我這就出去。”
賈母格外強調了那個"坐"字，示意丫鬟仆婦對賴娘娘繼續禮遇。
來人領命去了，鳳姐卻一臉鬱悶，不解地問："老太太！"
賈母卻狡黠萬分地衝她一笑，道：“這下可好，你也不必再和鴛鴦商量著偷運庫房裡的金銀器去當當了————外頭來了財主！”
鳳姐：！
第55章 第十次直播⑦
賴嬉嬉心中惴惴，在賈母院內哪裡還敢坐著，一直站著等到賈母出來，才趕忙上來行禮。
她們一家子都是從管家、管家娘子的位置上熬出來的，所以眼力極好，見事極快，一旦在天幕上聽到了對賴大的評價，賴大就趕緊去安撫賈赦賈政，賴嬤嬤就趕緊來見賈母了。
賈母卻滿臉笑容，讓鴛鴦把賴娘娘娘的小機子扶近了，讓她坐得靠近自己些。
“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你說說，我有什麼由頭不讓你坐我身邊？”
賴嬤嬤看見賈母這副麵孔，心裡這才舒了一口氣，但麵上依舊畢恭華敬的，道：“剛剛天幕上說了些事，我們一家子就都再也坐不住了。老太太向來是知道我們的……"
賈母點點頭：“天幕上的神仙看這些人間事，看法和咱們不同也是有的。”
"……你們一大家子，辛苦了這麼些年，才熬到今天成就家業，他們小輩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嗎？”
賴嬤嬤一顆心頓時全放下來了。
“鳳丫頭，你且記住，有賴娘娘在一天，你就要待她老人家恭恭敬敬的，畢竟是侍候過先國公夫人的老人。”賈母吩咐鳳姐。
“鳳丫頭，彆忘了告訴寶玉，見了賴大管家，不能隻在馬鐙上站著，一定得下馬，問個好——這才是他們年輕一輩的禮數。”
賈母的話聽起來似乎有點兒譏刺。賴嬤嬤忙低頭謙遜：“不敢不敢！”
誰知賈母也不說正題，不提天幕，就隻管和賴嬤嬤東西拉著家常，說些舊事。
賴嬤嬤緊張的心情隨之又漸漸地放鬆了。
末了賈母衝站在下首的鳳姐努了努嘴：“剛剛天幕上批評鳳丫頭，她也被我狠狠地訓了。你幫我瞅瞅，她管家治業的本事究竟如何？”
賴嬤嬤還有什麼好說的，隻能車軲轆話，又將誇著鳳姐能乾的話來回來去又說了一番。
“既然你也覺得我這個孫子媳婦能乾，這麼著，我有個好事，正好叫上你們！”
賈母朝賴嬤嬤招招手，示意她湊近些，然後將鳳姐打算在京郊搞一出專做胭脂花粉的營生的事說了。
“這是天大的好營生！”
賴娘娘聞言睜圓了雙眼：“前些日子為那天幕的事，好些大戶人家女眷連外頭市售的粉都不敢用了，
天天素麵朝天的。若是一聽說是這邊府裡出的粉，那還豈有不買的道理？"
賈母笑得眼都細了，繼續招招手，讓賴嬤嬤再靠近些：“你也覺得是好營生吧？”
“如今鳳丫頭想要拉幾家一起入股做東，你也知道，這做生意的，東家太多了也麻煩。她相中了幾家，正準備去說，被我叫住了。我說，這一門營生你怎麼能不帶上賴家……"
賴域察這會兒有點自己主動上喜的感覺，賈母的笑臉在她眼裡看來，就像是一張狡猾老狐狸的臉。
賴家原本是榮府的世仆，但是這麼多年，積蓄了無數私產。如今賴家還花了錢，買了好多小丫鬟服侍賴嬤嬤，賴嬤嬤在自家裡，一關門就當“老太太”，那排場不見得比賈母差。
而賈母對她們家也知根知底，知道他們賴家有錢，所以這會兒要拉賴家"入夥"，實際上就是要賴家“出錢”————賴嬤嬤還算不過來這彎彎繞嗎？
然而剛才賈母以言語將賴嬤嬤繞進去了，現在她就算是想反口，也做不到了。
如果賴家拒絕，賈母完全可以拿天幕上提過的事實說事————賴家這麼多財產，全部來自賈府。
而鳳姐就站在賴娘娘娘對麵，笑吟吟地點頭，似乎賴家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
賴嬤嬤心中卻哭笑不得：誰能想到眼前這一對祖孫，竟然合力挖了個坑讓她跳。
“鳳丫頭，將你說的那個章程也與賴娘嬤說說——”
鳳姐應了一聲"是"，張口就來，將她剛才在出大觀園的路上與賈母商議的那些，添些油加些醋，竟說成了長篇大論。
但是賴嬤嬤聽著聽著，竟然覺得：入股的條件還不錯。
首先這營生聽起來大有希望，在市麵上售賣"按榮府的方子"做出來的香露胭脂香粉漚子————按照賴娘娘對這些高門大戶裡貴婦們的了解，這些貨品一定會是暢銷的。
其次鳳姐說是會從外頭請來賬房，每季按盈利分紅，到時鐵定不止一家股東，鳳姐肯定會一視同仁，將到手的利都分出去。該是賴家的就是賴家的。
至此，賴嬤嬤很是心動。事實上她不心動也不成，主家這麼"大發慈悲"，給他們賴家一個入股做東的機會，要是賴家這還不答應，豈不是不
識抬舉？
於是，賴娘娘為難一陣之後，許了三千兩，被賈母以"機會難得"為由，將本錢加到了五千兩。
待到賴娘娘一走，鳳姐就撲了上來，喜得伏在賈母膝蓋前，揚著臉道：“再沒想到的……”
賈母寶刀未老，曉之以情動之以利，一張口就說到手五千兩。鳳姐難道還能不佩服嗎？
賈母卻道："我這是舍了這張老臉，去為你說項。鳳丫頭，你那樁營生就一定要好好做，千萬不能胡來。”
鳳姐忙點頭：“我都曉得了。隻是……”
她猶豫片刻，道：“隻是放不下這邊府裡的事。”
賈母雙眉一斂，問她：“你難道不記得那天幕上說的了嗎？”
蕭蘭蘭說過，鳳姐若是不能學會“放權”，遲早要把自己累死。鳳姐哪敢不聽？
“再說了，”賈母道，“還有我在這邊府裡坐鎮呢！”
鳳姐頓時一喜：“那敢情好！我和璉兒這兩天就一起動身，去城外看看去。”
賈母卻道：“先彆急！還有一樁事，你先物色幾房家人，按咱們商量的，將他們也帶到城外去。”
鳳姐一聽便明白：這是老太太下決心要動府裡的人事了。
大
自從天幕上傳下"裁撤"兩個字之後，賈府裡上上下下就都慌了神。
大管家林之孝提出裁減人口這個主意，並不奇怪。因為他那個主意本身就是為他自己考慮的，林之孝自己就是屬於“出過力的者家人”，如果賈府放他出去，他就可以安安穩穩地在外頭做個富家翁。
但是其他人怕呀！????
賈府是百年大族，以往就算是放一些人出去，那也是主子們的"恩典"，而不是為了縮減開支而“裁撤”。
如今外頭世風變化，漸漸開始時興雇人。若是有一技之長的仆役，在外頭也能找到營生。可人們都覺得，這哪裡有留在賈府裡安穩，旱澇保收？
於是，這幾日府裡上上下下，都是各種打探消息，到各主子們麵前請安探口風的，就想知道天幕所說的那個"裁撤"和"變革"，會不會就此發生。
就在這時，賈璉與王熙鳳放出了幾樁
消息：說是要帶幾房家人去城外作坊上。這些家人戶籍依舊留在賈府，隻是在城外作坊管著事務。另外還有一個附加條件：五年之後，準予全家脫籌。
這消息一出，府裡各人反應各異：
有些人覺得這算是個出路：畢竟天幕上是預言了賈府要“一敗塗地”的。如果賈府倒是因為抄家，那府裡的人口就會被抄沒作為官產發賣，不知被賣去哪裡，命運如何，還不如借此機會脫籍，掙個好人家身份到外頭去。
也有人覺得這就是變相裁撤：“不過就是把府裡的人口挪到外頭，那鳥不拉屎的莊子上去……莊子上不是隻有犯錯的人才去的嗎？說是有什麼作坊，可誰知道那作坊能不能成？"
一時之間，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府裡各家下人紛紛觀望，倒也沒有人毛遂自薦的。
賈芸和小紅見府裡沒人肯去，夫妻兩個一起向鳳姐主動請纓要去。鳳姐卻笑著搖頭，道：“你倆這樣的乾將我還舍不得放你們過去！"
鳳姐與賈璉等到府裡觀望得差不多了，才又下了一劑猛藥：乾滿五年，不僅全家子孫後代脫籍，而且還奉送一成乾股，幾房一起平分。
這是璉鳳夫婦與賈母、探春一起商議出來的“猛藥”，寶玉在旁邊做的記錄。
用這個法子，就是專為試出那些有遠見和眼光的，以及願意在作坊裡好好乾的——若是看不出這個條件到底哪裡優厚，也就不能指望靠他們能做出一番事業。
這消息放出去之後，府裡有三房家人，和一戶旁支，來鳳姐這邊表示願意去。那一房旁支表示想要單要一成乾股，被鳳姐砍價砍到半成，最後同意了。
於是，鳳姐與賈璉便帶著這些家人，潔潔蕩蕩地離了賈府，往劉姥姥所在的莊子上去，對外隻說是走親戚。
他們也確實是走親戚，隻不過去拜訪的是王狗兒這麼一個，幾十年前聯過宗，後來就再也沒怎麼往來過的“親戚”。
鳳姐與賈璉到王家村裡的時候，闔村都驚呆了——沒想到劉姥姥說的是真的，他們王家真有這麼一門闊親戚。
再看看那走出來的標致人物，鮮亮衣衫，闊氣排場，同村的村人都在心中暗暗懺悔：天咧，劉姥姥，板兒，大夥兒現在相信你們說的都是真的了。
王狗兒早就接到消息，因曉得璉鳳夫婦要住，便將自家院子整個兒騰出來，還
特地將兩間正房臨時粉了一下，令看起來比較像樣。
但饒是如此，鳳姐來了之後還是覺得根本下不了腳————賈璉倒是無所謂，他平日在外頭奔走的機會多些，食宿並不總儘如人意，他已是習慣了。
聽見鳳姐抱怨，賈璉便笑道："人家這裡是二十兩銀子就能過一年的苦地方，我的好二奶奶，我這裡備下了一百二十兩銀子的物件兒隻讓你住一晚，你就將就將就吧！”
這次賈璉吩咐了家人，從榮府裡帶了不少鳳姐慣用的物事出來，被褥妝奩，茶壺茶蓋，全都在王家屋裡各處擺上鋪上，鳳姐這才覺得勉強能下腳了。
到了晚間，跟鳳姐出來的豐兒便避了出來，房裡就隻有賈璉和鳳姐兩人待著。
"其實啊，這莊子上有莊子上的好處，沒有人時刻刻地來尋你回事，要你看賬簿子……就咱們兩個，清清靜靜地待著……”
說著，賈璉將鳳姐攬到懷裡，抱著她的肩，將下巴支在她頸窩裡。
鳳姐想想這樣的日子，忽然竟覺得也不錯。
“你要是喜歡，咱們日後還可以在這裡營建一座小莊子，但凡不想見府裡那些人那些事兒，咱們就到這小莊上來住幾日。這莊子的名兒我都想好了，就按那天幕上說的，叫‘避暑山莊’！”
鳳姐一聽：這叫什麼話？天幕上說的那"避暑山莊"可是皇家居所。
但賈璉將她摟得甚緊，鳳姐心中漸漸也生出一種安靜寧逸，似乎這城外小村，竟要比那富貴繁華的榮國府還要舒服上好幾分。她便任由賈璉將她抱著，將臉頰貼在她脖頸上。
“我……”
鳳姐突然一動。
賈璉便問：“我的好二奶奶，但凡是有舊例可以參照的家務，都交給了珠大奶奶，現還有二姑娘、三姑娘跟在後頭學。另有老太太盯著，平兒也在府裡幫忙料理，您老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半晌鳳姐支吾出一句：“就覺得很是對不住平兒……”
賈璉頓時被嚇得不敢說話————畢竟天幕上可是預言過，鳳姐死後，賈璉將平兒扶了正的。
"奶奶，我這拿定了主意要一輩子和你好好過的，並沒有要扶正平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