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十三次直播①
雖然寶玉向賈母隻說那一副十六扇瓔珞沒被天幕“收去”，根本沒提這件物品去而複返的經過，但賈母依舊聽聞此信依舊愀然不樂，覺得天上仙子沒有接受自己奉上的瓔珞，賈家日後若再想求指點時卻不得途徑，那該如何是好？
這位老太太為了賈府的將來，日夜焦慮，漸漸便懶怠動彈，不思飲食，身子骨一天天地弱了。
寶玉、鳳姐、探春三人見狀都是十分心焦。
好不容易又等到一日天幕出現，寶玉正在大觀園中，隨著天幕上那熟悉的聲音響起，他趕緊向賈母院子裡趕去。
如今他已經不需要再讓珍珠、麝月等大丫鬟專程帶著紙筆趕去賈母那裡了。如今賈母院兒裡，書案條桌、筆墨紙硯，都是現成齊備的。無論何時，隻要天幕一響，寶玉等人一到，便可記錄。
今日便也是如此。寶玉、探春等人趕到賈母院中的時候，蕭蘭蘭剛剛在天上說完她那句經典的開場白——
【哈嘍大家好，歡迎來到“蘭蘭的紅樓直播間”，我是蕭蘭蘭。】
賈母也由鴛鴦扶著出來，麵對天幕。老太太眉眼裡有一種哀怨，寶玉與探春見了，對視一眼——他們都知道是為了什麼，可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相勸。
誰知天幕上，蕭蘭蘭沒有像以往那樣，一開場就向“小夥伴們”介紹今日她會說些什麼，而是正色開口道：
【各位小夥伴們，今天蘭蘭在這裡，要珍重感謝一位匿名給蘭蘭贈送禮物的小夥伴。】
【謝謝你的禮物，蘭蘭看到了，你的心意，蘭蘭也都收到啦。但是呢，這份禮物實在是太貴重了。蘭蘭相信一定是你的心頭所愛。】
【不是有句老話說，君子不奪人所好嗎？所以蘭蘭最終還是通過平台，再把這件禮品寄回給你了。畢竟蘭蘭覺得自己實在是無功不受祿。】
院兒裡，賈母突然支起了身體，看向寶玉，問：“天上蕭仙實則是收到我那副瓔珞的？隻是又退回來了？”
寶玉想了想，覺得這正好和他看見那副瓔珞消失了一會兒工夫的經曆對得上，便點了點頭。
【蘭蘭在這裡想再次重申一次，非常感謝各位小夥伴們對蘭蘭的支持，大家有問題都可以直接發問，留言和私信蘭蘭都好，真的不必那麼客氣，千萬不要給蘭蘭刷禮物，更加不要給蘭蘭投遞那麼貴重的禮品。】
【畢竟咱們都隻是《紅樓夢》的同好，而這個直播間隻是一個相互交流的平台。而且蘭蘭最近參加了一個文化推廣項目，得到了一小筆經費，足夠蘭蘭最近的開銷啦。所以大家千萬彆再給蘭蘭刷禮物或者送禮品。當然啦，大家親手寫的字，畫的畫，蘭蘭都會很樂意收下大家的心意，但是那麼貴重的工藝品，蘭蘭真的不能收的哦！大家也彆浪費快遞費了。】
賈母一聽見天幕上竟這麼說，擔了多日的心終於全都放下了，高興地對寶玉說："原來天幕上仙子秉性竟是如此高潔，隻是看了一眼，就把咱們這麼貴重的禮品原樣不動地還了回來？”
這位老人家終於恢複了精神抖擻的狀態，興致高昂地望著天幕。
一向縮在賈母院子深處的王夫人頓時扁了扁嘴，心想這莫不是巧合？難道天上仙人還真的收到了那麼大那麼沉的一整副瓔珞了不成？
就見天幕上的評論區有一行行字跡滾動————
【夢裡九重天：蘭蘭收到什麼啦？】
天幕上，蕭蘭蘭如實回答：
【我收到了那位匿名小夥伴送的一副十六扇慧紋瓔珞。】
王夫人眼皮一跳，仿佛感到難以相信一般，睜大雙眼。
而賈母得到了進一步確認，則笑逐顏開。
【不僅如此，好幾位學術大佬看到了這組瓔珞的照片，他們都讚賞有加。】
賈母更加開心了：她相信一定是天界上其他仙人也感知到了賈家這份“誠意”。
【23333：蘭蘭，我們等也能一起飽一飽眼福嗎？】
【當然可以啦。小助手，請替我召喚出那組”慧紋瓔珞”的圖片。】
望著天幕上陡然出現緊檀透雕嵌透繡花草文字瓔珞，寶玉激動不已，對賈母道："老太太，您看，那是您的……那不就是您的……”
誰知蕭蘭蘭又幽幽地在天幕上說了一句：
【可惜這位小夥伴是匿名送來的，我甚至都沒法兒感謝一下他的ID。】
寶玉：這……他將這副瓔珞放上香案的時候，真的有過"署名"嗎？
正想著，已經聽見李紈向身邊的賈母解釋： "老太太，想必這是天幕在幫咱們家避諱呢，畢竟這麼好的東西，也不方便對外隨便炫耀不是？”
這次李紈聽了鳳姐的勸，也在天幕出現的時候一起趕到賈母這兒來，湊個熱鬨。
賈母與寶玉一聽，都覺得：很有道理！
【各位小夥伴們，今天蘭蘭依然在南京，但是今天在南京市郊的一座農業基地。今天蘭蘭想要帶大家品嘗幾樣紅樓的特色美食。】
【紅樓吃貨大全：好耶！】
【而這幾道紅樓特色美食的共同特點，就是它們全都是能在大觀園裡出產的。大家聽到這個消息有沒有想起什麼？】
【花開彼岸：我明白了，蘭蘭今天終於要講探春了！】
【23333：啊！這真的嗎？】
【曹公棺材板壓不住了：啊啊啊我的三姑娘啊！】
【二踢腳不是二鍋頭：玫瑰花，又紅又香！】
寶玉見狀，就笑著衝探春看過去，見到探春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些惶恐，便笑道："三妹妹彆怕，天幕一定會給你一個很好的評價的。”
探春卻搖著頭道：“我不需要天幕給我什麼溢美之詞，我就盼著能聽到些中肯的意見，能讓我改改能改好的就行。”
天幕上的字跡還在迅速向上滾動。
【二鍋頭不是二踢腳：什麼什麼？你們怎麼都知道主播要說什麼了？】
【花開彼岸：因為探春曾經“興利除宿弊”，用的就是大觀園裡的出產。】
【對， "花開彼岸"童鞋說得對。另外呢， 蘭蘭今天要說的這些紅樓美食， 其中也有一道是探春愛吃的……】
探春這下也好奇了，睜圓了眼睛，問：“天幕連我愛吃什麼也知道？這可真真神了。”
【……和這座城市的關係也很密切。畢竟段子手都說，“論吃綠化帶南京人必須有姓名”。當然啦，論吃綠化帶紅樓人也必須有姓名，蘭蘭今天要講的，都是南京人和《紅樓夢》人物都喜歡吃的野菜，枸杞頭、蘆蒿……】
探春頓時“哎呀”了一聲，那臉上的表情分明寫著：還真被天上仙子說對了，枸杞頭真的是我喜歡吃的。
【下麵，大家歡迎今天和蘭蘭一起合作直播的小夥伴，他是一位很受歡迎的種植區up主。他的直播ID就叫做“七頭一腦”。】
天幕上，兼蘭蘭身邊，出現了一個
膚色微黑的年輕男子……男仙。他頭發很短，生得濃眉大眼，氣質非常樸實，或者說，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仙。
“七頭一腦？”寶玉念著這個名號，覺得怎麼念怎麼怪異。
誰知賈母卻會心地笑了起來，仿佛回憶起了曾在江南生活的時光。她開口教寶玉與探春：“這‘七頭一腦’，說的都是野菜，’七頭’是首蓿頭、薺菜頭、馬蘭頭……”
天幕上也同時在介紹：
【……香椿頭、枸杞頭、豌豆頭、小蒜頭，“一腦”說的是菊花腦。】
【我們"七頭一腦"童鞋是這座農業基地的負責人。我聽說你有個願望，是希望一年四季都能吃到七頭一腦，是嗎？】
憨頭憨腦的“七頭一腦”便連連點頭，開口應答道：
【是呀，其實並不難。現在除了樹上長的香椿頭以外，剩下的“六頭一腦”都能在大棚裡實現一年四季不間斷出產了。南京城裡好幾間特色餐飲都是由我們這裡直接供貨的。】
就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寶玉，也曉得枸杞頭、薺菜頭那樣的野菜，都有時令，甚至可以吃的時節很短，過了季節，質地一老，立即就不好吃了。誰知天幕上卻說這“六頭一腦”一年四季都能出產。
難道是因為天上仙界，氣候永遠溫和，四季如春的緣故嗎？
然而一直未曾插話的鳳姐卻指著天幕上說：“看，今天仙子穿了出風的大毛衣服。看起來連天幕上也有點兒冷。”
眾人忙一看，確實是的。
天幕上，蕭蘭蘭穿著一身剪裁簡潔的褂子，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搭在她身後的那隻風帽帽簷上出鋒出了一圈皮毛，但也看不出是什麼毛皮。她身上衣料比較特彆，表麵用細細的針腳縫成一格一格的，有點兒像水田衣①，卻又不是用不同布料拚成的，而是特意在一整幅布料上縫出一格一格，每一格都被撐得鼓鼓鼓襄襄的，似乎那衣料裡填了棉花或是絲綿。
但尋常棉花和絲綿填的衣物，卻又沒有蕭仙身上這件撐得那麼鼓。
而蕭蘭蘭身邊的“七頭一腦”，穿的就比蕭蘭蘭少些，也沒有戴帽子。
【今天天氣還怪冷的，但好消息是，蘭蘭現在就跟著"七頭一腦"去農業基地的溫室大棚裡去啦。我們去那裡見識一下一年四季都有出產的野菜。】
寶玉聞言忙道："還是鳳姐姐看得仔細。仙子那裡果然挺冷。"
但是鳳姐卻托著下巴，望著天幕道：“奇怪，那 溫室大棚”究竟是個什麼所在，為什麼會一年四季都出產野菜，難道那裡不冷的嗎？”
【小夥伴們，那蘭蘭現在就開飄屏彈幕啦，大家讓留言在公屏上飛起來呀！】
就見一排排的“好”、“哈哈哈哈”、“期待”字樣出現在天幕上，從右邊向左迅速飛過。
寶玉也大概對這“凱屏彈幕”有了些了解，也飛快地在紙上寫上”有趣”兩個字，將紙箋托在手中，心中默念"彈幕"二字。果然，片刻後，就見天幕上飄過"有趣"兩個字。
與此同時， 偌大一副天幕上， 就見蕭蘭蘭和“七頭一腦” 兩個人……兩位仙轉身， 向遠處一座又一座巨大的白房子裡過去。
【腦哥，你能告訴直播間裡的小夥伴們，"七頭一腦"裡你最喜歡的野菜是哪一種嗎？】
就聽蕭蘭蘭徑自與“七頭一腦”聊了起來。
【我？最喜歡的？每一種都很喜歡啊！】
賈母一聽，頓時有點兒想去擦汗，心想這天幕上好不容易出現一位男神仙，怎麼一張口就是要把天聊死的節奏呀？
"哈哈哈"、"腦哥一見到蘭蘭就不會聊天了！"…與此同時，天幕上也出現了很多類似如此這般的彈幕。
就見”七頭一腦”伸手撓了撓頭，想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般地道：
【枸杞頭，枸杞頭……蘭蘭剛才說過的，說枸杞頭她最容易接……】
蕭蘭蘭差點兒伸手去扶額，一臉需要為自己挽尊的表情。"七頭一腦"竟然直接將他倆對腳本時說的直接都告訴了直播間裡眾人，這……
這時，他倆已經來到了一座白色的"房子"跟前。
賈母等眾人都可以感受到天幕上朔風如刀，因為除了蕭腦兩人的說話聲之外，還能隱隱約約地聽見風聲呼嘯，而蕭蘭蘭的短發正被風揚起，突如其來的冷意令她情不自禁地一掀風帽，將自己的腦袋也裹在溫暖的衣物裡。
然而“七頭一腦”卻拉開了白色“房子”上的一道門戶。裡麵一汪濃
密的蒼翠綠意，似乎能直接從天幕上滿溢出來。
【歡迎來到“七頭一腦”的綠色世界。】
這位看起來不善言辭的up主，似乎一下子來到了自己的地盤上，整個人都變得自如起來。
第82章 第十三次直播②
天幕上，蕭蘭蘭和“七頭一腦”都邁過那道小小的白色門戶，進入了那道拱形的巨大房屋。鳳姐看得直愣神：“這天底下怎麼竟會有人將莊稼種在房子裡的?”賈母順手拍拍她的頭，道：“傻了吧，這可不是在天底下，這是天上呢!”鳳姐一想也對，當即不言語了。
說來也奇，一旦天幕上的男仙與女仙進了屋，原本呼呼的風聲立即停了。蕭蘭蘭也將腦後的兜帽揭下，她原地跳了跳，說：????
【不愧是溫室，一進來就不覺得冷了。】
【蘭蘭可先彆急著脫外套，這裡氣溫並不高。你覺得不冷隻是因為這大棚的覆蓋材料是擋風的。畢竟“七頭一腦”這些野菜原本都是初春生長，咱們要吃也隻吃那清明前後短短的一茬兒，所以這大棚裡的溫度隻有零上五六度的樣子，小心彆凍著你。】
“七頭一腦”提醒著蕭蘭蘭。
賈母等眾人就見天幕抖動，轉向那“房子”的牆壁——那牆壁竟像是覆在梁架上的薄薄一層布，白色近乎透明，外頭風一吹，這層布便嘩嘩作響。但聽“七頭一腦”說起，似乎這布厚實得很，讓風吹不進來。
就算是賈母這般見識，也從未見過這種布，此刻皺著眉心裡直嘀咕，始終在想今兒這男仙女仙一起上陣，到底是想向賈家透露些什麼。
【好噠!蘭蘭這件羽絨服很保暖，含絨量很高，沒問題噠。】
蕭蘭蘭伸手拍拍自己身上的衣物。而賈母等人則總算知道了蕭仙身上那件帶出鋒但不知什麼材質的衣裳叫做“羽絨服”。
【那我們還是按照腳本來，先來看看枸杞頭吧。】
“七頭一腦”撓了撓頭，老實承認他是在按腳本說話，然後帶著蕭蘭蘭，沿著綠色菜畦之間的小徑，來到一片低矮的翠綠植被跟前。
隨即天幕上切到了這些在地麵上旺盛生長的綠色植株。【看，這就是枸杞頭。蘭蘭，《紅樓夢》裡的太太小姐們肯定都很喜歡吃吧!】
“七頭一腦”說起這一段，就像是伶人在台上念戲文一般，抑揚頓挫的。寶玉等人一聽就都聽出來了，這定是事先準備過的，不算特彆自然。
彈幕顯然也這麼認為。
【腦哥不好意思，我其實很少笑場的……但是今天……確實，《紅樓夢》裡確實曾經提到過這一道菜：那是探春和寶釵偶然商議著要吃個“油鹽炒枸杞芽兒”,就打發了一個丫鬟，拿五百錢去找掌管小廚房的柳氏，點名要廚房做這道菜①.…】
說到紅樓裡的典故，蕭蘭蘭便恢複了自如。
【蘭蘭來之前查了資料，說枸杞頭是南京人餐桌上的珍饈，和菊花腦、馬蘭頭一道，被奉為“金陵三草”。薛寶釵喜歡枸杞頭無可厚非，她原本就是金陵長大的。而探春也喜歡吃枸杞頭，估計是賈家北遷之後，飲食記憶裡還保留著南方烙印，所以太太小姐們對這清爽的野菜也情有獨鐘。腦哥，這枸杞頭到底是什麼味道的?】
天幕上，"七頭一腦"這時候已經拿了個籃子，飛快地掐起枸杞嫩葉來。【待會兒就給你嘗一嘗這道“油鹽炒枸杞芽兒”……】一旦說起了“野菜經”,腦哥很快也忘卻了剛才的尷尬，說話流利得多了。
【這枸杞頭其實就是枸杞的嫩葉，吃起來微微有點苦味，但是很爽口。如果是自然條件下生長的，那就隻有在清明過後短短幾天裡能采摘，時間一長，葉子一老，口感就不好吃了，而且會帶上比較濃重的枸杞藥味。】
彈幕顯然也都意識到了兩個主播已經各自都調整過來了。 "不愧是各專業領域的大佬!” “哈哈聊本專業就不尷尬。"
這時蕭蘭蘭卻在天幕上東看西看，看見了彆處一道菜畦，便驚訝地問腦哥。【腦哥這是什麼?我乍一看真的以為你把綠化帶搬進來了。】腦哥百忙之中一回頭，看了一眼，告訴蕭蘭蘭。
【這是苜蓿頭，我們本地人叫“母雞頭”。綠化帶裡確實有，但是綠化帶裡的一般葉子都老了，所以還是不要去光顧綠化帶……】
“哈哈哈哈”、 "不要光顧綠化帶"、 “吃綠化帶可還行”……腦哥的一番話，再次逗出不少彈幕。
賈母原本不知那苜蓿頭是什麼的，聽腦哥一說是“母雞頭”,也憶起年輕時的歲月，頓時握著臉笑了起來，對鳳姐道：“說實話，我年輕時也好這一口，這東西燒河鮮是極妙的。】
【……苜蓿頭可以配河鮮，最常見的是配河豚，若是沒有能做河豚的廚子，就是燒河蚌也是很好吃的。】
賈母臉上立即露出得意而狡黠的表情，仿佛她得
到了神仙的親口誇獎。而鳳姐則繼續諛詞滔滔，將老太太的見識誇上了天。
這時，天幕上腦哥的籃子裡已經摘了滿滿一籃子的枸杞嫩葉。
【油鹽炒枸杞芽兒，這點夠了。蘭蘭，你還說了一種菜是哪種來著?晴雯吃的……】
這下，連寶玉也可以確定，天上這兩位男仙女仙肯定是事先對過詞兒，規劃過今天要講哪些內容的。
【蘆蒿。晴雯當時說，想要小廚房炒個蘆蒿，廚房便問她，雞炒還是肉炒，晴雯卻說葷的不好，要炒個麵筋，少擱油才好。①】
就見腦哥伸手撓了撓頭。
【蘆蒿炒麵筋，這我沒準備啊!蘭蘭，我待會兒給你炒個臘肉炒蘆蒿好不好?】
“臘肉炒!" "臘肉炒!" "最喜歡臘肉炒蘆蒿了!”就見彈幕上整整齊齊的一行行迅速飛過，竟然都同意腦哥的建議。????
【當然好啦!不過蘭蘭還從來沒見過長在地裡的蘆蒿是什麼樣子的，腦哥先帶我去看看吧!】
就見天幕晃動著，不一會兒又出現了另一片菜畦。這裡生長著的青翠植株莖葉細長，葉片也細細的，列著一排排鈍齒。
【這就是蘆蒿，也叫萎蒿，也有地方叫泥蒿的。我們南京人吃它都是吃嫩的莖，掐成一段一段的，加一點點葷的炒起來很就香。】
【我想起來了，蘇東坡寫“萎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就是說的這個蘆蒿吧!】
【是呀，就是這種，隻不過東坡是詩人，咱們莊稼人就隻說“田間地裡蘆蒿頭，神仙見了口水流”………】
天幕上，蕭蘭蘭爽朗地笑了出來。
然而賈母等人則很驚異於天幕上的男仙“腦哥”竟然說自己隻是個莊戶人家。寶玉想了半點道：“彆是個專門管著農桑的仙人吧。”
賈母想想覺得也有道理，連忙雙手合什，對著那腦哥拜了拜。
【蘭蘭，走。蘆蒿咱們先不摘了，廚房裡有已經擇好的。我帶你去後山挖另一件好吃的。而且我擔保，《紅樓夢》裡一定有寫。】
【什麼美食要用挖的?】
天幕上，蕭蘭蘭纖長白皙的食指在臉頰上點了點，眼珠轉了轉，頓時笑道：【我已經知道了，紅樓夢裡確實是有。】
賈母
等人一時都還沒明白，心裡都想：這兩人……兩仙，怎麼就像是打啞謎一樣。
就見兩人從那間巨大的白色拱頂房子的另一頭出門去，沿著一條小路，穿過一片冬日裡暫且荒著的田地，向遠處一片遍植翠竹的小山包走去。
探春一下子就明白了：“原來冬日裡，天上仙人……那位腦哥，就是在屋子裡種菜的。屋子裡沒有風，陽光能投進來，就能暖些，和初春一樣暖。"
賈母也想明白了，但她想的內容和探春不一樣：“我知道了，那仙人是要去挖筍子。”
一件珍饈美味，需要用到“挖”這個動作，而且又長在山上，那山上又是生著一片翠竹，不是筍那是什麼。
不止是賈母猜出來了，不多時，彈幕上一片“筍”字。
而腦哥也確實步入一片竹林，循著竹子根係竹鞭的走向，將長在地裡還未出土的筍子給挖了出來。
蕭蘭蘭看著看著看呆了。
【我一向以為筍都是長在地麵上的，徒手去掰就能掰下來的。】
【傻蘭蘭，這是冬筍。冬筍都是未出土的。】
天幕上的男仙女仙簡單兩句對話，過了一會兒，彈幕卻似乎有了一點其它想法。
"怎麼有種寵溺的味道?"
一行文字從右至左飛了過去。
“啊這”、 “蘭腦CP?"、 "這是我從未想過的劇本”………
賈母院中，探春與李紈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寶玉與鳳姐略有察覺。賈母仿佛見了兩小無猜的小兒女言笑晏晏，忍不住嘴角上揚，而王夫人卻忍不住扁了扁嘴。
然而天幕上兩人……兩仙，都在專心致誌地挖筍和看挖筍，腦哥挖得賣力，蕭蘭蘭看得出神，都沒有留意到這一段彈幕。
然而腦哥似乎留意到他們有一陣沒說話了，難得主動問蕭蘭蘭。
【蘭蘭，《紅樓夢》裡這筍子是怎麼做來吃的?】
【這你可就問對人了。筍作為主料的美食，在紅樓夢裡有兩道，一道是寶玉喝過的“火腿鮮筍湯”,另外一道是賈母吃過的“雞髓筍”。】
腦哥將挖出來的冬筍扔進籃子裡，轉身收拾工具，同時告訴蕭蘭蘭：
【“火腿鮮筍湯”的材料都是現
成的，回去就給你做。這“雞髓筍”是什麼?】
“啊喲!”、 “CP感更好了有沒有”、 "腦哥是個實誠人”、 “蘭蘭考慮一下”。彈幕似乎都被帶跑偏了。
然而蕭蘭蘭卻也十分敬業，既然腦哥問起紅樓美食，她便兢兢業業地回答。
【“雞髓筍”出現在第七十五回 ，說是外頭賈政送進來給賈母的。賈母嘗了一點，就讓駕鴦把這碗雞髓筍連同一盤風醃果子狸給寶玉和黛玉兩人送去。】
【至於這“雞髓筍”到底是什麼，民間有好多種說法。有一種說法是：雞髓筍本身就是浙江天目山出產的一種竹筍，有白雞筍和烏雞筍之分，而“雞髓筍”本身就是這竹筍嫩芯的名字。】
天幕上，腦哥將冬筍和家夥事兒都做好，想了想，搖搖頭，一聳肩，說：【那就沒辦法了，蘭蘭，我這不是雞髓筍，就是自己家挖的野筍。】
【當然啦，還有其它說法，比如說，把雞骨敲開，取雞的脊骨骨髓，和筍一起燒。】腦哥繼續撓頭，撓了半天開口問：【這能好吃嗎?】
蕭蘭蘭也笑了起來：【不一定，但這符合對賈府富貴生活的想象啊!一段筍，至少要用十隻雞來配它，是不是聽起來就很富貴?】
【當然啦，蘭蘭自己還是比較傾向秦一民先生在《紅樓夢飲食譜》中的說法。這是因為曹雪芹的祖父在江寧織造時供職愛上了南方的竹子，曾邀請好友到太湖之濱去“伐毛髓”,也就是去采毛竹的嫩筍。所以曹雪芹著書的時候就用了一個很迷人的“筍”字。②】
【但是做法卻還是按照袁枚在《隨園食單》中記載的做法，將筍乾發透之後晾乾，用好雞湯加佐料煨之，或者“取秋油煮筍，烘乾上桌”。秋油就是釀了一個夏天的好醬油，汁濃味重，烘乾之後醬油的鮮味就全滲透進筍裡去了。②】
賈母聞言便點頭，道：“最後一種才是家常做菜的道理。再富貴的人家也沒個用敲雞骨頭取髓做菜的說法。”
天幕上，腦哥恍然大悟般地一拍頭，大聲告訴蕭蘭蘭。
【蘭蘭，你有口福了!昨兒剛按照《隨園食單》的法子燜了一小鍋筍，現在還頓在爐子上溫著，待會兒就給你嘗一嘗。】
看來這個好消息真是令人喜出望外。不僅蕭蘭蘭笑開了花，就連彈幕也一時熱鬨起來，刷過一片“腦哥666”。
第83章 第十三次直播③
【好了，蘭蘭現在在農業基地的廚房外麵。裡麵地方太小，騰挪不開。所以蘭蘭現在在廚房外麵拍攝。】
天幕上霧氣騰騰的，時不時傳來一陣陣“刺啦刺啦”下油鍋炒菜的聲音。煙火氣之間，腦哥的身影似乎在天幕深處忙碌。
蕭蘭蘭看不見人，但是聲音卻從天幕上傳來。
【原本蘭蘭想要借著腦哥做菜的機會，給大家講講探春和大觀園改革的。但是腦哥的動作實在是太快，幾道特彆費時間的菜正好是他已經提前準備好的。所以蘭蘭就不急在這一時，等帶大家一起見證過這幾道紅樓美味之後，咱們再和大家一起聊聊探春和她的大觀園“興利除宿弊”哈!】
探春無聲無息地歎出一口氣。寶玉在她身旁看她一眼，便悄聲安慰：“三妹妹莫要著急。”
探春連忙搖手，心道：我這哪裡是著急，分明是惶恐啊!
畢竟她是曾親眼見證寶玉、鳳姐兩人被那天幕損到不成話的。此刻天幕越是賣關子，探春就越是心驚膽顫，惶恐萬分。
片刻後，就聽天幕上傳來腦哥一聲吆喝。
【好了!】
天幕隨即轉到一間窗明幾淨的小屋裡，屋子的正中是一張大圓桌。這屋子的窗戶剛好對著外麵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拱形白色房屋。而蕭蘭蘭則側麵對著窗子坐了下來，衝著天幕笑著開口。
【我已經聞到香味了，讓我們來嘗嘗腦哥的手藝。】賈母聞言咋舌：“原來這位男仙也會烹飪……”
可這話一說出口，大家便怎麼聽怎麼覺得不大對勁。餐風宿露的仙人，明明應該遠庖廚的，現在卻在廚房裡忙碌……
然而就真見腦哥托著一個大托盤，將琳琅滿目的幾樣菜色都捧了過來。
他一將手中托盤放下來，連忙取過桌麵上的一個小匣子，握在手中，衝著高處按了幾下。賈母等人似乎聽見“滴滴”的響了幾聲，就聽腦哥對蕭蘭蘭說。【蘭蘭彆著急脫外套，空調剛開，屋裡要過一會兒才能暖起來。】就見彈幕上飄過好幾行“腦哥暖男”的文字，賈母等人誰也沒看懂。接著天幕抖動，向地上眾人展示幾道菜肴。
就見這些菜肴都放在色調雅致的素色瓷盤裡，看不出是多名貴的窯瓷，但是襯托著菜色清新，看起來很協調。
“蘭蘭也客氣了不少”——彈幕上如此評價蕭蘭蘭的作風轉變。
【好，請大家跟隨我的直播鏡頭，來看看這幾道紅樓美食。這就是探春和寶釵即便花五百大錢也要讓廚房開小灶的油鹽炒枸杞芽兒了。蘭蘭代表大家嘗一口……嗯，口感很嫩很清爽，有一丟丟藥味，但是有素油和鹽搭配，這個味道就顯得很香。】
【我們南京人吃野菜就是因為喜歡這個味道，清爽、解膩……有種春天的味道。】
經過腦哥補充，榮國府裡眾人竟也都回想起嘗過的鮮嫩野菜滋味。
【感謝腦哥的解說。讓我們再來看看這個：晴雯愛吃的蘆蒿。不過腦哥照顧蘭蘭的口味，用臘肉同炒.…哇!】
天幕上重新出現了蕭蘭蘭嬌俏的麵孔，她滿麵驚喜，顯然這道炒蘆蒿非常對她的胃口。
【這道菜好好吃!蘆蒿特彆脆，又嫩又脆，嘗起來有種蒿子的清香。與臘肉同炒，臘肉的油香就全都浸潤到蘆蒿裡，一點都不寡淡，香極了。】
天幕又轉向了腦哥，就見腦哥黑臉微紅，臉上帶著不好意思的笑，摸著腦袋，反過來誇讚蕭蘭蘭。
【蘭蘭，你真會說!】
【對了，這個是米飯，給你。】
天幕再轉，就見腦哥遞給蕭蘭蘭一碗米飯，但那米飯竟然是紅色的。以至於天幕再轉向蕭蘭蘭的時候，她麵上寫滿了驚喜——
【是胭脂米!】
幾行彈幕飄過：“哇，連蘭蘭都不知道的驚喜!”、 "連我這個吃貨都嫉妒了!"
【腦哥，所以你是詳讀過紅樓夢的，這次我們這次合作之前，專門準備了一番對不對?】
天幕上沒顯現出腦哥此刻的狀態，但眾人都自行想象了這個憨厚漢子……男仙，微紅著臉，伸手撫著後腦的樣子。
【蘭蘭再給大家介紹一下，這個“玉田胭脂米”,它出現在《紅樓夢》中第五十三回 ，寧府的莊頭烏進孝年前來向賈珍進稟帖和賬目，這稟帖上就寫了，“玉田胭脂米二石”。這種米不是普通的紅米，也不是糯米。據說營養價值比普通米更高。味道如何，就讓蘭蘭來嘗嘗看。】
就見蕭蘭蘭真的挾了一筷，送入口中，咀嚼片刻，才開口道：
【不粘，口感很精道，有一種很清新的米香味。腦哥，真是沒想到，來你這兒除了這些清新爽口的野菜，連這樣的上品稻米也能嘗到。】
【蘭蘭，用這米淘一淘火腿鮮筍湯試試看。南京人有時會吃“湯泡飯”,你試試這火腿鮮筍湯泡胭脂米飯試試看?】
就見天幕上，蕭蘭蘭從腦哥那裡接過一隻玲瓏可愛的湯碗，將那晶瑩紅潤的胭脂米撥了幾筷子到湯碗裡，然後又用湯勺舀了幾勺金黃澄清的鮮湯在湯碗裡，讓胭脂米都浸泡在湯裡。
腦哥卻還沒完全滿意，又親手拿了一雙公筷，給蕭蘭蘭挾了兩片火腿，幾片嫩筍，鋪在湯碗中。
隨即天幕抖動，讓天幕外的眾人能自下而上看見那枚湯碗的模樣。就見碗中米如胭脂，湯色澄清，表麵整整齊齊地疊著兩片深紅色的火腿，數枚淺玉色的冬筍片，宛若一幅美麗的畫卷。
賈母見了連連點頭：“這天上仙人確實是懂湯淘飯的。”
【這個也好極了，多謝腦哥。】
蕭蘭蘭連吃了幾口飯，喝了一大口湯，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碗，向腦哥表示感謝。腦哥依舊很實誠，一手撫著後腦，一手將一碟黃澄澄、亮光光的菜肴推到蕭蘭蘭麵前。【這個是按《隨園食單》的方法做的筍子，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雞髓筍。嘗嘗看吧!】
鳳姐已經睜大眼睛，將天幕上的菜色看了半天，這時忽然道：“看起來油光光的，我們蕭仙會不會有些膩呢?"她已經習慣性地將蕭蘭蘭看作是管著自己這撥人的仙子，所以稱呼時隨口加上“我們"兩個字。
蕭蘭蘭依言挾了一塊，送入口中，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卻一時還說不出話。隔了好久，才冒出一句——
【好吃!】
【醬香味和雞肉香味都是十足，筍子吸收了雞湯的油脂和香氣，與醬油的味道調和，一點兒都不油膩，而且吃完了之後口中竟然有一種極其香甜的回甘——這是我生平吃過最好吃的筍子。】
【就算不能確定它是不是曹公筆下的“雞髓筍”,蘭蘭也單方麵命名它為“雞髓筍”了，因為實在太好吃了。】
見到蕭蘭蘭如此，天幕上的“彈幕”們頓時也不淡定了。一行行字跡飛快飄過：“看餓了!”“腦哥我要來找你"、 "農業基地食堂地址在哪”、 “我要在腦哥家住下”
寶玉看著看著，竟忍不住肚內也“咕嚕”一響，竟是也
看餓了。
【蘭蘭過獎了。我做的哪有這麼好吃?】明明這一桌子菜肴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腦哥竟然還在謙虛。
【咦，腦哥，我發覺這桌上還有些我們剛才在大棚裡沒見到的菜肴。這是什麼?】
天幕一時抖動，轉向了一盆灰綠色的菜肴，隻見那是一盤兒炒菜，是一種灰綠色的不知名蔬菜，切成一條一條的，和雞絲同炒，上麵灑了些芫荽碎，其貌不揚，看起來十分家常。
腦哥這回卻沒有直接回答，而且語氣裡帶著一絲不肯定。
【嘗嘗，這……應當也是《紅樓夢》裡有的。說……說是賈府裡太太小姐都喜歡的。】
“咱們都喜歡的?”賈母聽到這裡，連忙扶著鼻梁上架著的玻璃鏡去看那天幕上的情形，看了好一陣方道，“看起來是農家的土菜，這真是咱們喜歡的?”
話剛說出口，賈母卻又覺得話說錯了，連忙找補："沒有瞧不起農家土菜的意思……"
鳳姐瞧著，卻想起她上回隨賈璉一道，到劉姥姥所在的王家村上那“彆院”小住的日子，似乎見過這種吃食。
她剛剛張口要向賈母解說，天幕上蕭蘭蘭剛好挾了一塊那種灰綠色的菜條，送入口中，嚼了嚼。【唔，這香味有點熟悉，但是口感有點不一樣……】
腦哥很實誠，就想要開口解釋：【這是……】
蕭蘭蘭卻比了一個“請先等等”的手勢。
【這是，曬乾以後又用水發過的蔬菜，難怪口感很精道……這是，葫蘆條兒?】聽到這裡，腦哥很乾脆地向蕭蘭蘭豎起大拇指，示意她答得準確無誤。
【小夥伴們，這個“葫蘆條兒”其實是一種叫西葫蘆的蔬菜，用一種特彆的鏇刀，把西葫蘆肉鏇成長條，然後掛在繩子上晾乾，就可以卷起來儲存。想要吃的時候，隻要用水發軟，就能切成段炒肉絲吃了。】
【《紅樓夢》文本裡確實有這種菜，那是劉姥姥二進大觀園之後，平兒送劉姥姥回去時，叮囑劉姥姥，說“到年下，你隻把你們曬的那個灰條菜和豇豆、扁豆、茄子乾子、葫蘆條兒，各種乾菜帶些來——我們這裡上上下下都愛吃這個”。①】
寶玉就留神那彈幕。就見那彈幕各式各樣，有的說“乖乖”,有的說“這倆主播，一個能說，一個能做”,還有的在說“論一個能記得所有細節的紅樓
主播”,林林總總，各式各樣。
【腦哥，蘭蘭此刻懷著激動的心情，想要問問你，除了這“葫蘆條兒”,平兒說的其它乾菜，你這兒都有嗎?】
腦哥的身影立即從天幕上消失了，不一會兒他又重新出現，手裡托著一隻托盤，上麵灰撲撲的，一條條，一團團，還真都是其貌不揚的乾菜。
【這個是灰條菜，其實就是長梗白菜，焯過水之後晾在繩子上曬乾保存，吃的時候用溫水浸開，剁碎了拌餡兒包餃子，比新鮮白菜還好吃。②】
“哇”、 "大開眼界”、 “我又餓了"、
"腦哥寶藏男孩"……天幕上又是成串的字跡飛過。
【這個是曬乾的長豇豆，這個是扁豆，也是焯過之後把它剪開變成細長條，晾乾，吃的時候也是用溫水一浸，炒肉絲或者剁餡兒包餃子都好吃。這種就是曬好的茄子乾兒，吃的時候一蒸，拌一點香油就非常好吃了。②】
賈母這時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她轉頭對鳳姐道：“你那平兒說的不錯，這些乾菜在沒有新鮮葉菜的時節，最是美味。”
鳳姐有一句話想說卻沒說出來：可是天上仙子那邊，大冬天裡也有不少綠葉菜呢!
【腦哥，我說句實在話。你這座農業基地，就憑這些出產，還有這幾樣菜肴，整個紅樓宴都完全夠格了。小夥伴們，你們說是不是?請把你們的答案都打在公屏上。】
腦哥卻顯然還沒有做好搞“紅樓宴”的心理準備，連連搖手，拚命謙虛。
但是那天幕上卻閃過無數“是” “對對對” “腦哥666”的字樣。
【蘭蘭真覺得沒問題唉!這麼多好吃的菜肴，每一樣都能與紅樓文本直接對應，而且都是咱們基地自己的出產，對不對?】
天幕上，腦哥紅著臉正在點頭。
而天幕外，探春卻聽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意味：“原來，這樣一座園子的出產，竟有這麼多……看來能養活不少人呢。"
第84章 第十三次直播④
天幕上，蕭蘭蘭已經將“七頭一腦”做出的紅樓佳肴都嘗而來一遍，讚不絕口。而天幕上的彈幕除了“666” “看餓了”之外，還出現了另一種聲音："腦哥暖男，蘭蘭可以考慮。"
賈寶玉再次看見“暖男”兩個字，這一回卻陡然想起蕭蘭蘭曾經講他是“中央空調”,頓時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
“我錯過了什麼?蘭腦CP?”
這一條彈幕一帶頭，"組CP"之類的字樣就在天幕上刷刷地飛。
不知是不是腦哥也看見了這些彈幕，總之這位黑臉膛的小哥臉變得黑紅黑紅的。然而蕭蘭蘭卻看起來非常老到，她衝天幕外咧嘴一笑。【對付這種情況我的做法一般是——關彈幕，開評論區。】
說著，就見蕭蘭蘭靠近天幕，似乎向天幕左近的什麼物品伸出手去。就見天幕上的彈幕陡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評論區裡一行行向上滾動的評論。
【….…:組CP!組CP!】
【……:啊，被蘭蘭抓到了!】
【23333:抓個現形2333!】
【天青色等煙雨：哈哈……】
【東部地區有雨：笑死我了!】
【腦哥，今天非常感謝你的招待，給我們展示了這麼多美味的野菜，還親手做了那麼多菜肴。要不，你先休息一回兒，先彆忙了。蘭蘭今天還有另外一個任務是給大家講講探春。你也和我們一起討論討論，好不好?】
天幕上，腦哥當即站起身——【好，我去泡茶。】
【夢裡九重天：嘖嘖嘖!】
【23333:有點賢惠唉!】【花開彼岸：蘭蘭真的可以考慮。】
賈母院兒裡，人人都麵帶微笑，望著天幕上這一對年輕男女……仙。唯一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的是王夫人，她看不懂天幕上的彈幕和留言，而且隨著年紀增長，那些小字她也不怎麼看得清了。
蕭蘭蘭卻輕輕咳嗽了一聲，評論區立即停止了滾動。似乎大家都不敢再就某個領域的敏感話題發
言了。
【好啦，看起來今天我們的直播開了一個好頭——腦哥用他這座農業基地的實際產出告訴我們，土地能夠創造多大的財富。而我們
今天要討論的紅樓人物，賈府的三姑娘賈探春，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因此嘗試利用大觀園的出產，令眾人嘗試生產包乾，興利除弊病，是榮國府自發改革振興的最後一次嘗試。】
【我們今天既會討論一下她的人格魅力，也會嘗試探討一下她所致力的改革為何沒有獲得成功。】
聽見天幕漸漸將話題引到了自己身上，探春原本就緊張得不得了，聽見“人格魅力”四字時，她稍許鬆了口氣，然後聽見“她所致力的改革為何沒有獲得成功”,更是臉色煞白。
寶玉連忙去安慰："三妹妹，聽聽，天幕絕不是要批評你。"
賈母也說：“三丫頭莫慌，天幕本就是給大家提點的，興許你聽了之後就能成了呢?”探春想想也是，但不知為何，她心裡還是有種惶恐，隻是不能對人說。
這時“七頭一腦”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天幕上，往蕭蘭蘭麵前遞了一隻盛滿茶水的白瓷杯。他自己則抱著另一隻白瓷杯，悄悄地坐在蕭蘭蘭身後，仿佛一枚背景板。
【……:知趣。】
【……:我什麼也沒說哈!】
【好了，按照國際慣例，咱們在講三姑娘探春之前，還是會帶大家一起，回顧一下探春的《金陵十二釵》冊子圖畫和判詞。】
【《金陵十二釵》冊子上畫著兩人放風箏，一片大海，一隻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麵泣涕之狀。①】
【那判詞則寫著"才自精明誌自高，生於末世運偏消；清明涕送江邊望，千裡東風一夢遙。"①】
【小夥伴們，大家有沒有覺得，探春的判詞和王熙鳳的有點像呢?鳳姐的判詞寫的是"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探春的是“才自精明誌自高，生於末世運偏消”。這裡“運偏消”的意思是，命運越來越不濟。】
【蘭蘭認為，探春和鳳姐確實有很多相像之處，而她們兩人也曾在不同時期內做過榮國府的實際管家人，並且都在任上發揮了自己的才乾。但她們兩人麵對積弊叢生的封建大家族都無能為力，敗下陣來。】
聽到這裡，探春與鳳姐兩人的視線一觸，彼此迅速地交流了一些焦慮和不便言說的苦楚，然後又各自轉開。
【另外，《紅樓夢曲》中關於探春的一支叫做《分骨肉》,其中唱道：
“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牽連。”①】
【我們結合探春的冊子圖畫、判詞和《紅樓夢曲》三者，可以大致推出探春的結局，是遠嫁。】
這不是新鮮消息，早在天幕第一次出現的時候，天上仙子就曾經預言過，隻是沒有詳說。所以這
次也沒有引起額外的驚慌。隻是寶玉與探春都奮筆疾書，試圖將天幕上泄露的天機記錄下來，不放過一分一毫的細節。
【另外，探春曾經製過一個燈謎，說的是“階下兒童仰麵時，清明妝點最堪宜。遊絲一斷渾無力，莫向東風怨彆離。”②】
眾人聽見，都向探春看去。因為元宵節製燈謎這件事早在元春省親之後就已經發生，隻是眾人都不大記得探春當日做的是什麼燈謎了。但想必探春自己應當還記得。
就見探春雙目含悲，向眾人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天幕上蕭蘭蘭說的一個字都不錯。
【從曹公在前八十回伏下的那麼多伏筆來看，探春在後三十回的命運應當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一去不回，是一種近乎流放式的遠嫁。】
【如今我們看到的程甲本程乙本中，探春由父親賈政做主遠嫁鎮海統製周家，後來海疆靖寇凱旋，她便得以回京省親。這樣的結局是不符合曹公原意的。】
聽見天幕上說“近乎流放式”的遠嫁，賈母一下子便現出悲傷老態，從鴛鴦手中接過帕子擦拭眼淚。王夫人也跟著賈母身後，淌眼抹淚地放出悲聲。
倒是探春聽到這裡，反而沉靜了，陷入沉思，似乎她既已明確知道將來由此離散命運，那麼她也要為自己和家族謀劃出最大利益。
【脂硯齋曾經在探春的燈謎詩之後留下一條批語，說：“使此人不遠去，將來事敗，諸子孫不至流散也，悲哉傷哉。”②意思是，探春在賈家事敗之前已經遠嫁了。如果探春那時沒有遠嫁，或許還能挽救賈家一二，不至於讓賈家子孫離散的。】
【這條批語一來體現對探春的高度讚賞，二來也是惋惜，探春嫁得太早，未能出手挽救賈家的一敗塗地。】
這時，天幕上的蕭蘭蘭轉過頭，對一直默默坐在一旁，啜著手中茶水的“七頭一腦”開口道：【說到這裡，我想聽聽各位對探春的印象。腦哥，你印象中呢?】
就見腦哥揚起頭，略想了一會兒，惜字如金地答了三個字。
【玫瑰花。】
【哈哈，腦哥給的答案竟然和賈璉身邊的興兒評價一致。當初興兒曾經向尤二姐和尤三姐介紹賈府中各位小姐，興兒就說，三姑娘的渾名是‘玫瑰花’。玫瑰花又紅又香，無人不愛的，隻是刺戳手。也是一位神道，可惜不是太太養的，“老鷸窩裡出鳳凰”③。】
探春聽見一句“可惜不是太太養的”,就立即變了臉色，這是她多年的心病，一時難以改變。好在有寶玉以眼神安慰，探春才漸漸穩住陣腳。
【好了，蘭蘭再問問大家，你們各位對探春的印象又如何?】
【天青色等煙雨：有文化!】
【沒錯哦!探春是一個很有文化的女孩子，是三春中的佼佼者。她的菊花詩就排在林黛玉之後，已是非常不錯的成績。另外，蘭蘭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
【東部地區有雨：書法家!】
【對!蘭蘭正想說這個。探春是姐姐妹妹之中的書法大家。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時候，賈母老太太曾經帶劉姥姥去參觀過探春的秋爽齋，探春那件屋子裡，布置的全是關於書法的物品，"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④非常精準地點出了探春的喜好。】
【探春有個大丫鬟叫“侍書”,另外，她的生日，三月初三，也正好是王羲之與友人在會稽山蘭亭雅集，寫出“天下第一行書”《蘭亭序》的日子。】
探春倒是萬萬沒想到，天幕竟這麼會聯想——她喜好書法，與她的生日是哪一日本沒有半點關係，但聽蕭蘭蘭竟提及王羲之的《蘭亭序》,以此來讚揚自己的書法造詣，探春忍不住也感到不好意思，一時間臉上羞得飛紅。
【還有嗎?還有彆的什麼印象嗎?】【明月梅花一夢：就一個字——爽!】
【這位小夥伴說得對，探春住在秋爽齋，她的個性中也自有爽利灑脫的一麵。】【明月梅花一夢：還有抄檢大觀園時，打刁奴打得好爽!】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確實，蘭蘭讀到那一段也覺得好爽。如果有不太記得的小夥伴，蘭蘭帶你們一起回顧一下。那時王善報家的奉王夫人之命抄檢大觀園，搜到探春的秋爽齋……】
賈母聽見“抄檢大觀園”
幾個字，當即皺起了眉頭，扭頭問縮在自己背後的王夫人：“王善保家的是你陪房。"
王夫人搖搖頭，道：“是大太太那邊的。”解釋完了王夫人才想起來，上次天幕上說過，是這王善保家的向自己進讒言，誣賴了晴雯“擔了虛名兒”。然而晴雯上次天幕一完，就當場求賈母和王夫人，出府去了。王善保家的於是就沒人追究，躲過一劫。
可誰曾想，這人不止是欺負晴雯一樁罪過，她竟然還欺負了探春。
【……拉起探春的衣襟，故意一掀，嘻嘻笑道：“連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沒有什麼。”隨後隻聽“拍”的一聲，王家的臉上早著了探春一掌⑤】
賈母等眾人就隻覺得天幕上描繪得繪聲繪色，那一巴掌似乎真的打在刁奴臉上似的。
【這一掌打得真是太舒爽了，隻是這王善保家的壞事做得太多，隻打她一掌還著實便宜了她。】
王夫人也覺得聽得太稱心了。邢夫人本就與她不對付。探春打邢夫人的陪房，一時連王夫人都被爽到了，連聲道："該，欺到主子小姐頭上，這還不該打?"
誰知賈母卻壓低了小聲小聲地問王夫人：“你竟然讓這人領頭去抄檢大觀園?”管家大權在王夫人手裡，最後竟是邢夫人的陪房帶人去抄檢大觀園?賈母的意思：這不是壞，是蠢到家了!
王夫人：啊?哎呀!老太太，這事還未發生!這……這真不關我事啊!
第85章 第十三次直播⑤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主播你好，我頭一回進這個直播間，是看到這裡掛了好多個徽章才進來的。】
【23333:對哦，蘭蘭直播間的徽章越來越多了。】蕭蘭蘭見到這兩行留言，一時間滿麵笑容，熱情歡迎。【大家，讓我們一起熱烈歡迎這位新來的小夥伴!】
蕭蘭蘭招呼一聲，評論區裡立即刷過一群多見的ID和“歡迎”字樣，其中便混著“賈寶玉風雪山神廟"和"姑蘇林黛玉",隻不過評論區留言滾動得太快，這兩個ID都沒被人察覺。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我看紅樓電視劇的時候，總是覺得，探春樣樣好，為什麼她對自己的親娘這麼差啊!】
這兩行文字一出，探春的臉色變得煞白。
偏偏又沒有其它新的評論進來，這兩行字就一直那麼著懸在天幕上，仿佛陰魂不散。過了一會兒，就見一行新的留言又冒了出來。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呀?】
【沒有沒有!這位小夥伴，你實際上提出了一個非常好的問題。蘭蘭很感謝你提出這一點。因為這一直是有關探春的一項爭議——也就是，在封建婚姻製度框架下，庶出子女究竟應該怎樣看待倫理嫡母與血緣生母的問題。】
天幕上這樣一說，探春臉色吏白了。寶玉很擔心，伸手要去扶，被探春婉拒了，最後是李紈上前，接過了探春手中的紙筆，侍書扶著探春到一旁，讓她先坐下，喝了兩口茶。
探春一待自己稍稍好轉，便立即站起身，要向賈母和王夫人致歉，馬上被賈母眼神止住，然後又被鳳姐拉到一邊。鳳姐小聲勸她：“你想什麼呢?彆多想，你且聽著天幕上說的，那蕭仙一準幫你把這心結解開……"
探春眼神痛苦，似乎在說：“真的可以嗎?”
但她想想現如今鳳姐與賈璉的近況，忽然覺得自己實在無須悲觀，該當信得過天幕才是。想到這裡，探春深吸一口氣，努力令自己平靜下來，認真去聽天幕解說。
【在紅樓全書這麼多美好的少女中，探春是非常特彆的一個——蘭蘭稱之為“庶出焦慮”。探春是唯一一個，擁有嚴重庶出焦慮的女孩兒。也隻有她一個人，是被夾在封建宗法的倫理道德觀念和血緣親情之中苦苦掙紮的。】
【23333:咦，蘭蘭，難道迎春不也是庶出的嗎?】
【不，這還真不一定，迎春的出身，在不同的古本中有不同的說法，有說她是賈赦前妻的女兒，也有說她是賈赦妾室所出。但是縱觀整部紅樓，全書中迎春雖然是一個生性懦弱、事事退讓的女孩兒，但是她自始至終沒有體現出探春因為庶出而產生的那種自卑感。所以我們可以判斷，至少迎春的原型，應當不是庶出的。①】
也就是說，榮國府裡庶出的女孩兒，其實隻有探春一個。探春聽到這裡，手中的帕子已經被擰成了一朵麻花。
【探春在聽說趙姨娘的兄弟趙國基死了以後，秉公辦事，隻給了趙家二十兩。趙姨娘就指責探春不肯多給舅舅二十兩銀子。當時探春就說：“誰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檢點，哪裡又跑出一個舅舅來?"②】
賈母與鳳姐聞言，都暗暗點頭，都覺這話像是探春能說的出來的。
【這番話曾被不少人詬病，指責探春被封建等級觀念所洗腦，令她罔顧血緣親情。又有人說，探春不認生母，也不認生母這邊的親戚，乃是想要攀高枝兒，以此來討好嫡母，改善自己在賈府中的地位。然而，在探春所生活的那個時代，確實是隻有正妻的親戚，才有資格成為家中的正式親戚。趙姨娘才是說錯話的那一個。】
【而且，趙國基之事，正值探春剛剛得到賈母和王夫人的任命，開始嘗試管理榮國府家務的時候。這時候她如果為了生母的兄弟而徇私，那麼日後就人人都可以此為借口徇私，探春的“威信”就立不起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探春其實可以私下補貼趙姨娘，但是她明麵上確實隻能維持公正尺度。】
【然而趙姨娘卻全然不知道探春的苦心，隻曉得當眾鬨到探春跟前，“辱親女愚妾爭閒氣”,這個回目將整個事情概括得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