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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探春不認親娘,總是讓人覺得有點兒不近人情。】

【那麼我們再來看看,探春私下裡又是怎麼對待趙姨娘的呢?】

【蘭蘭來舉個栗子,“茉莉粉替去薔薇硝”那一回,趙姨娘認為寶玉房裡的小丫頭芳官故意欺負賈環,便到怡紅院去打芳官,而芳官的四個同伴聽聞芳官被欺負,一起幫芳官反抗趙姨娘。雙方打起來。】

賈母等人聞言,都在心裡暗暗感慨:趙姨娘肯與幾個小丫鬟動氣,甚至親自動手,這也確實是個完全沒有手腕的,也難怪府裡的人都瞧

不起她,最終讓她與外頭馬道婆這等人勾搭上。???y

【探春趕到之後,先是喝住芳官等人,然後趕緊找個理由,先將趙姨娘帶離現場,免得趙姨娘繼續留在當場出洋相。最後她也沒有聽信其中任何一方的證詞,而是慢慢去查證到底是誰挑唆的。】

【這麼一看,小夥伴們,探春真的對趙姨娘無情嗎?蘭蘭倒是認為,如果探春真的對生母無情,她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就在這時,天幕上,蕭蘭蘭身後,腦哥規規矩矩地舉起了右手。蕭蘭蘭一眼瞥見,趕緊讓他先說

【腦哥要說話直說就好啦,千萬彆舉手,讓我怪不好意思的。】就見一臉實誠憨厚的腦哥想了想,衝著天幕外坦然開口。

【我不是特彆能鑽研文本的人,我這人也不是很敏感,可能體察不到大家所討論的那種細微的情感。但是我覺得吧,每個人的原生家庭情況各有不同,其實我們並沒有資格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去指責他人,尤其是探春這種,原生家庭情況特彆複雜的人……】

原本聽到蕭仙說“如果真的無情就不會痛苦”之時,探春就已心潮起伏,不能自已。此刻再聽見腦仙這麼說,她的淚水頓時再也忍不住,迅速湧出,一垂頭,便一滴一滴儘數砸在她的繡鞋鞋麵上,

迅速泅開。

【……我們不是她,不能體會她的心境,因此也沒有資格去指責她。這就是我想說的。】

【明月梅花一夢:哇腦哥說得好棒!】

【曹公棺材板壓不住了:曹公聽了也會拍手讚好的。】

【是啊,腦哥說得真好,擲地有聲,棒極了。蘭蘭也借此機會,說說自己對探春的看法。】

【蘭蘭認為,在“辱親女愚妾爭閒氣”這一段中,探春是在試圖以一種社會綱紀規則,來對抗中國千年來的所謂“人情政治”。她認為綱紀規則的重要性要高於人情,因此在這兩者相衝突的時候,探春會選擇“幫理不幫親”。】

【這是一種很高級的管理理念,因此在探春開始管家理事的時候,我們都有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賈母點著頭:"原是該如此!"

鳳姐連連拍手:"好個三姑娘。"

她剛想感慨一句:可惜沒托生在太太肚子裡,陡然想起天幕上剛說過的“庶出焦慮”,連忙憋

住,不敢讓探春繼續再“焦慮”了。

【基於這種管理理念,探春才會在趙國基死了之後,說出“誰是我舅舅”這樣的話,然而她說這話的依據,則剛好是封建綱常倫理的嫡出庶出那一套,是我們這個社會所沒有的,所以我們這些現代人才無法共情探春。如果探春出生在我們之中,她就也不必做這樣的痛苦選擇。】

賈母等人聽得雲裡霧裡,然而探春卻垂著頭暗暗地想:天幕上的那個“社會”,男仙女仙們應當是一夫一妻,沒有妾室,也就沒有嫡庶之分了——唉!真羨慕,如果真的能那樣就好了。

【蘭蘭再假設一下,如果探春事先知道趙姨娘夥同馬道婆魘鎮寶玉鳳姐那件事,她會怎麼做?】此話一出,賈母等人都是麵麵相覷,驚訝不已。她們都沒想到,天幕竟然會重提魘鎮那樁舊事。

而探春……探春在那件事裡的表現眾人皆是有目共睹。她先是幫助寶玉重新點開了天幕,才讓趙姨娘馬道婆的陰謀暴露。而賈母選擇大義滅親,處置趙姨娘與賈環的時候,探春也自始至終,沒有為她的親娘與親兄弟求一句情。

【探春想必不會偏袒她所謂的“血親”,而是會選擇站在“良善”、 “公理”、 “道義”的一邊。】

"原來這就是三丫頭的心……"賈母這時總算是徹底明白了探春。

聽到天幕這樣的評價,探春迅速伸出手,將眼角和麵頰上的淚水匆匆拭去,隨後轉過身。

立即有丫鬟捧了沐盆、巾帕、靶鏡等物上來,要服侍探春洗臉。而探春也暗自下定決心,之後不會再輕易哭了,便親自挽袖卸鐲,盥洗之後,將顏麵勻淨,再重新回到自己那張條桌跟前,從李紈手中接過筆,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將天幕上講的那些要緊之事——記下來。

【好了,這下蘭蘭認為咱們總算是對探春有個比較完整的認識了:她既豪爽又敏銳,絕不甘心受人欺負,她是一朵好看的玫瑰花,但也有刺兒紮手。】

【那麼接下來,我們就一起來看看大觀園那場“興利除宿弊”的改革。】

【然而這一場改革,我們卻不得從賈府的另外一位打工人說起——賴大。探春這個“興利除宿弊”的主意,就來自賴大家。】

賈母頓時與鳳姐兒相互望望,兩人心裡都是迷糊——她們都還記得那次呢,天幕上比較賈府裡的那些管理者和打工人,最後竟說賴大一

家子靠著國公府掙的那些銀錢,竟讓賴家一家子比榮國府裡的主子還要富。

那次天幕上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說賴家建了一座花園,竟有大觀園的一半大。嚇得賴家一家子好幾口人當天就趕忙進府來安撫主子們,還讓賈母從賴嬤嬤那兒訛去了五千兩,入股鳳姐的脂粉生意。

探春竟能從賴家取經,興利除宿弊嗎?

【探春和賴家的女兒說話,得知賴家的那個園子,除他們戴的花,吃的筍菜魚蝦之外,一年還有人包了去,年終足有二百兩銀子剩。③】

天幕上蕭蘭蘭說到這裡,就聽旁邊腦哥“哎呀”了一聲,補充道:

【我們基地也有魚塘,也有魚蝦,結果今天光顧著野菜,忘記請你嘗嘗咱們自己出產的魚蝦黃鱔了。】

蕭蘭蘭頓時笑得燦爛。

【知道啦,腦哥,你這專業的農業基地肯定要比大觀園強——但是探春通過與賴家女兒的交流,這才發現,原來“一個破荷葉,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錢的。”③】

【23333:蘭蘭現在終於不跑題了,而且還能把彆人再帶回來。】

蕭蘭蘭微赧,但是假裝沒注意到這條留言,繼續往下說。

【於是,探春就與寶釵等人商議,“不如在園子裡所有的老媽媽中,揀出幾個本分老誠能知園圃的事,派準他們收拾料理,也不必要他們交租納稅,隻問他們一年可以孝敬些什麼”。】

【比如說,將竹子包給某人,府裡除了一年吃的筍,還能得到些錢糧;再將稻田分包給某人,園子裡那些大小雀鳥的糧食不必動官中錢糧,還可以再上繳交錢糧。】

【其實大家看看這種製度,很熟悉有沒有,這不就是聯產承包責任製嗎?】

第86章 第十三次直播⑥

“聯產承包責任製?”

賈母等人全都愣住了,這都是什麼古怪詞兒?然而在天幕上,這個古怪名兒似乎卻人人聽說過。【曹公棺材板壓不住了:哈哈哈,好有年代感的名字!】【夢裡九重天:你彆說,真還有點那個意思。】

蕭蘭蘭也笑著說:

【是吧?大家想想,把大觀園裡的各項出息讓婆子們“包乾”,除了定期向上頭交一些錢糧之外,其它產出都歸個人所有,這不就是讓勞動者獲得經營權,直接掌握生產資料?是不是就有點“包產到戶、按勞分配、多勞多得”的那個意思?】

天幕上,評論區迅速滾動著諸如:“是”、 "有點那意思"之類的評價。

探春聽見天幕上說的十二字真言:“包產到戶、按勞分配、多勞多得”,如醍醐灌頂一般,恍然大悟,她的手微微顫抖,但依舊強撐著,將這些文字迅速在麵前的紙張上記錄下來。

【好了,既然咱們要講大觀園的改革,就要講完整了。蘭蘭先給大家交代一下這次“興利除宿弊”的背景。直接原因當然是因為鳳姐小月……】

賈母院兒裡,除了寶玉這“百花從中一點綠”的男丁之外,其餘女眷,都紛紛向鳳姐的小腹看去。

鳳姐趕緊搖手:“老太太、太太,千萬彆擔心,這都還沒懷上呢!”

【鳳姐小月之後,身體虧虛,一個月之後,又添了下紅之症,隨後一直調養了大半年,才慢慢調養過來。在此期間內,不能管家理事。王夫人自己又要去參加那些“賀吊迎送”的應酬,實在是分身乏術,無奈之下,便讓探春和李紈一起管家,又請了寶釵來一起幫著出主意。】

【於是,榮國府二門內便成立了一個臨時性的三人管家團隊,名義隊長是李紈,主力乾將是探春,參謀是寶釵。】

賈母院兒裡眾人,聽著這天幕上的仙子滿口的新詞兒,都是興致盎然。

【這個管家團隊成員的性格特點也很有趣:李紈是個“厚道多恩無罰”的,她的特點是“問事不知,說事不管”,所以說她隻能是個“名義隊長”………】

李紈在一旁聽見了,垂著頭默默不語,對於天幕上說的,似乎她也不覺得對,也不覺得不對。

【寶釵呢,原本就隻是親戚,還沒能成為府裡的寶二奶奶,王夫人縱然給她權力,寶釵也名不正言不順,所以也隻能“不乾己事不張口,一問搖頭三不知”①。如果探春再立不住,那這個團隊就成擺設了。】

【好在探春先借助趙姨娘的兄弟趙國基之死,擺出了她大公無私的態度。漸漸又依靠謹慎的處世與治家的態度,讓府裡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管家團隊的厲害。因而裡外下人都暗中抱怨說:“剛剛的倒了一個‘巡海夜叉’,又添了三個‘鎮山太歲’,越性連夜裡偷著吃酒頑的工夫都沒了。”①】

聽見這話,自賈母以下,王夫人、鳳姐都聽得咬牙切齒。然而探春卻麵色如常,隻是專心致誌地聽著,記著。

【待到威信立起之後,探春便開始思考大觀園內事務的改革,起因就是蘭蘭剛才說到的,賴家的花園一年有二百兩銀子的出息。】

【而探春認為,大觀園既然有那麼多的出產,然而還要天天托買辦到外頭去采購各種食材與用品。而有些買辦要麼脫了空,遲了日子,要麼就是買的不是正經貨,弄些使不得的東西來搪塞。這其中有很大的弊病。】

【因此她借鑒了賴家花園的生產管理模式,要讓大觀園有所產出,這樣既可以避免另外雇傭外頭的花兒匠山子匠打掃人等進來料理,有又專人照顧花木,同時又令在大觀園中勞作的婆子勞動有所回報。】

【這種做法,正是將管理大觀園的職責,與從這片園子裡能獲得的利益緊密捆綁在一起,交給園內的婆子們。所以這個消息一出,婆子們的積極性不要太高。這個說,我可以包園子裡的筍,那個說,我能包那一片稻田……】

聽到這裡,鳳姐大聲讚歎:“原來如此……”

賈母與王夫人卻都沒說話,似乎有所保留。探春也留意到了,隻抿著嘴不說話,一邊聽一邊思考。

【這個過程中,李紈也出了一些有用的建議。她指出:蘅蕪苑和怡紅院都是種植經濟作物的重要產出單位:蘅蕪苑出產各種香料香草,怡紅院出產花卉,春夏天一季玫瑰,再加上薔薇、月季、寶相、金銀藤,曬乾賣到茶葉鋪藥鋪,也能出不少錢。②】

李紈在賈母院兒裡一直是個沒什麼存在感的人物,有時賈母連她不在都察覺不到。這回聽見天幕直接點了她的名兒,說她還出了主意,這位孀居的少奶奶終於抬起頭,頗為吃驚地看了天幕一眼。

【而提出另一個重要意見的則是寶釵。】

【當時探春提出,各處

管理作物之後,上交的錢糧,也彆歸到府裡的賬房上了,不如就留在園子裡,“歸到裡頭來才好”。這個想法有點危險,對於現代財務製度而言,這就相當於在大觀園裡自己建立了一個小金庫。】

"啊?"

探春一直以來都認為,將園子裡的錢糧歸到外頭賬房,就是在上頭添一層管主,被剝去一半的利。這是家裡的舊例,人所共知。卻沒往“財務製度”上去想。

雖然她不明白“小金庫”是什麼意思,但隻要想想,如果人人截留,有了錢糧都不歸賬房,那府裡的賬目也就完蛋了。

這樣一想,探春忍不住有點臉紅,覺得天幕上之前說她“幫理不幫親”,用製度來對抗人情,這種誇法實在是謬讚她了。

【於是寶釵就糾正了這種做法。她建議不要在大觀園裡建小金庫,而是直接把這小金庫裡的錢,全都分給在園子裡勞作的其她婆子們。這些婆子雖然不得管地,但是也能得到利益。寶釵的意見是:分包大觀園得來的收入,如果不分給他們,他們雖不敢明怨,心裡卻都不服,隻用假公濟私的多摘幾個果子,多掐幾枝花兒,分包的人就有冤沒處訴了。】

鳳姐聽說是寶釵提的意見,估摸著王夫人的心意,也照樣大聲喊了一陣好。

然而就聽天幕上話鋒一轉。

【寶釵認為這樣的做法,可以把所有人都拉上一條船,能讓“大家齊心,把這園裡周全的謹謹慎慎”。因此所有的家人婆子們都“歡聲鼎沸”,皆大歡喜。②】

【寶釵的做法,的確避免了大觀園裡單獨建一個小金庫,可是這樣,是不是就又把原先的分產包乾,轉回到原先的吃大鍋飯模式上了呢?】

鳳姐一聽,連忙收聲,再也不敢隨意喊好了,免得跟天幕唱對台戲。

寶玉在旁想了想,忽然提筆,迅速寫了一行字,在心中默念“留言”,托起字紙,親眼看著這行字跡在紙上迅速消失。

與此同時,天幕上也出現了一行字跡:

【賈寶玉風雪山神廟:那依主播說,如何做才是最好呢?】

寶玉如今已經大概掌握了一些簡體字,在評論區留言已經沒有多少違和感,看起來就和其他"小夥伴”們差不多,隻是純出好奇。

果然,天幕上蕭蘭蘭沒有對寶玉特殊對待,她甚至沒有回答寶玉的問題,

而是轉頭,看向坐在身邊的腦哥。

【腦哥,要不你給大家說說,你的農業基地是怎麼做的呢?】

腦哥著實沒想到蕭蘭蘭會突然cue到他,但是他作為與蕭蘭蘭一起直播的合作者,很明白這是蕭蘭蘭要增加他的參與度,免得成為一枚“背景板”。於是,腦哥又實誠地撓了撓頭,用極簡短的言語解釋他這邊的情況。

【這也挺簡單,有產出的就是“生產單位”,沒有產出,但是需要消耗的就是“消費單位”。兩組有不同的考核標準,但到最後都是按勞分配,按貢獻分紅。】

原來,“按勞分配”才是最重要的原則——探春仰頭望著天幕,似乎覺得腦海中靈光一現,連忙低下頭繼續思考。

而寶玉則微紅了臉,記起了某次天幕上說過他是個大大的“消費單位”,隻消耗,不產出——原來,這個"消費單位"不是蕭蘭蘭一個人用的詞兒,是天上人人都知道的呀。

【謝謝腦哥幫我回答這個問題,畢竟蘭蘭隻是個自媒體從業者,平台爸爸的打工人。腦哥顯然比蘭蘭更有大型農業園林的管理經驗。】

天幕上,腦哥似乎還不大習慣用這個“大型農業園林管理者”的新身份,黑黑的臉膛略紅了紅。

【對於探春此次改革,首先蘭蘭要說,她的努力本身是非常值得讚許的。一個年輕女孩,敢於向已經穩定了百年,積弊叢生的家族管理製度說“不”,敢於提出自己的觀點,並在小範圍內進行改革嘗試。這本身已是一種成就。】

寶玉趕緊轉過臉,看向探春,向三妹妹豎起大拇指。探春卻隱隱約約意識到了後頭還有轉折,神情緊張地繼續往下聽。

【但是呢,我們來看看,探春這一次管家改革的成效——賈府能夠因為這次改革獲得多少收益呢?】

【首先,探春的改革,主要是省下了從外頭雇傭花兒匠等專業人手的花銷,省去了從外頭購買笤帚、撮簸、撣子和飼養鳥雀寵物糧食的錢。同時大觀園裡的姑娘們可以用上自己園子裡出產的花兒,花兒做的頭油、脂粉等物。】

【可見這是一個儉省型的改革,隻有“節流”而沒有“開源”,因為“包產到戶”而形成的額外產出,直接在園內就再分配掉了。這個儉省總共能省多少呢?按照平兒的測算,一年總共能省下四百兩銀子。】

賈母等人一聽:“喲,四百兩,不

是個小數目了。”

【這個四百兩銀子,在當時的確不算是小數目,畢竟劉姥姥說過,有二十兩銀子在手,莊戶人家就可以過一年了。這點錢可以養活二十戶劉姥姥那樣的人家。但是對於改善賈府的財政支出來說,實在是太過杯水車薪。】

【比如在第七十二回 ,賈璉提到“明兒又要送南安府裡的禮,又要預備娘娘的重陽節禮,還有幾家紅白大禮,至少還得三二千兩銀子用,一時難去支借”。可見賈府日後的難處在於流動資金鏈斷裂導致的財政危機,這是探春等人憑借一次小小的改革根本無力扭轉的局麵。】

【另外,探春此舉雖然為榮府減少了雇傭人手的開銷,也節省了一部分采購支出,但是她卻損害到了賈府中采買和牙人的利益,造成這部分人對此改革的不滿,便有可能因此詆毀這次改革,甚至存心破壞大觀園中的秩序。】

【因此,隻一出“節流”而無法“開源”的大觀園改革,在蘭蘭看來,更像是一場探春的個人能力秀,而它的最終結果,也是無可奈何地走向失敗。】

探春聞言十分挫敗,輕輕地擱下了筆,麵露惆悵。

離她最近的李紈輕聲安慰:“三妹妹,莫要如此沮喪,據那蕭仙說起來,我們這些人還都不如你。"

探春並未因為李紈的勸慰而感覺好些,她一直想要的,並非是在姐妹妯娌之間爭強出頭,而是真的想要挽救這個家,她的這個家啊……

【另外,蘭蘭也覺得,榮府給探春施展拳腳的舞台也著實太小了。探春在剛剛開始管家的時候曾經說過:“我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業,那時自有我一番道理。”】

【但是身為封建社會中的貴族小姐,探春“立事業”的地方,就隻能拘束在二門內,一個每年隻有四百兩出產的園子裡。這令蘭蘭為探春感到可惜。】

聽到這裡,賈母忽然向鳳姐轉過頭,使了個眼色。

鳳姐將賈母的眼色接了個正著,會意地點點頭。

榮府如今是用人之際,有探春這樣的人才,確實應當放到外頭,施展起來才夠爽快。

第87章 第十三次直播⑦

【天青色等煙雨:蘭蘭,探春改革大觀園後來為什麼失敗了呀?】

【花開彼岸:對哦,如果隻是節流不能開源,那最多省不下幾個錢,為什麼你說她的改革失敗了呀?】

天幕上蕭蘭蘭看見這兩條“留言”,將手中茶盞裡的茶水一飲而儘,隨手將茶盞放在一邊,重新開口——

【這兩位小夥伴問的問題都非常好。蘭蘭也正想好好和大家說道說道,畢竟這和咱們上次講的“晴雯之死”直接就能串起來了。】

【我們之前提到,探春改革大觀園的背景,是鳳姐小月,探春和李紈、寶釵組成了三人管理團隊開始理家。】

【而改革失敗的背景,這咱們上次提到過,宮中那位病重的太妃升格成為老太妃然後又薨逝。這就變成國喪了。所有的誥命夫人都需要入朝隨班按爵守製,賈母等人都是誥命,因此需要每日入朝隨祭,至未正以後方回,前前後後總共有二十一天。之後還需要停靈十來天,才會下葬。①】

【所以寧榮兩府無人管理。賈母等人商議之後,就報了尤氏產育,也就是休產假,讓她留在寧榮兩府裡,和探春、李紈、寶釵等三人一起處理家務。①】

【大家注意哦,這時候賈母、邢夫人、王夫人都去入朝守喪了。原來能夠壓住府內各個勢力的BOSS們全都不在了——管理難度一下子就大了起來。賈府內院裡便開始亂象頻現。主要反映在以芳官為首的唱戲的女孩子們與大觀園內既有勢力婆子們的衝突。先是藕官燒紙,然後是芳官洗頭,再後來便是茉莉粉替去薔薇硝的李代桃僵事件,以及玫瑰露和茯苓霜的偷盜官司。】

【小夥伴們,蘭蘭這裡是不是說得太快了?但是這部分內容確實比較多,如果要細說的話咱們這次直播可能就沒工夫說彆的了。所以蘭蘭隻能煩請還有疑問的小夥伴們之後去看看原書,主要集中在第五十八回 至第六十一回……】

其實賈母鳳姐等人都挺想細聽聽園子裡亂起來會出什麼事兒的,但是天幕既然說了不方便細說,她們也就不好意思催寶玉去問。

【探春就發現,這些事務開始超出自己的權限管轄範圍,而真正能夠彈壓的如賈母、王夫人等人都在朝中守製呢。】

【到這時,探春就隻能用一個“拖”字訣,說是等太太回家之後再來處理這些問題。然而這落在其他人眼裡,這正是探春年輕不能掌控局麵,“放他們一馬”的表現,因此她們越發肆無忌憚。】

【此外,大觀園內的勢力本身錯綜複雜,比如,探春身邊當差的艾官與藕官芳官等人交好,與夏婆等人不對付;而同在探春處當差的小丫鬟蟬姐兒恰是夏婆的外孫女,能偷聽艾官告狀的話,再去告訴夏婆。】

【同樣的,趙姨娘身邊的丫鬟小鵲也與怡紅院裡眾丫鬟交好,會向她們密報趙姨娘的動向……】

探春仰著臉,心裡迅速翻過這些人名:那幾個官,自然是學戲的那些女孩子們。夏婆嬋姐兒她都認得,可還真不知道這倆是祖孫。另外,趙姨娘已經不在了,小鵲也撥去了他處,可貌似確實與怡紅院諸人要好……天幕上說得對,府裡俱是繁衍了數代的世仆,關係錯綜複雜,根本捋不清。

這就是百年的簪纓大族,鐘鳴鼎食之家,但細看去,真是外強中乾,尾大不掉,不過是仗著架子大,暫時還倒不下來罷了。

【而探春不像鳳姐,她為人一向清高,不屑於主動拉攏羽翼,因此當她真正需要幫手的時候,仆下之中沒有人願意伸把手幫她的。】

【探春這邊一旦顯示出弱勢,奴仆們便更加彈壓不住,竟然夜裡聚賭。最終竟導致半夜裡有個人從怡紅院的牆上跳下來,被晴雯等人嚷了出來,引起了賈母震怒,開始嚴查大觀園內夜裡的賭局。】

【嚴查賭局的結果,勢必改變大觀園內既定的利益分配格局,也從側麵證明了寶釵所提出的,“大家齊心,顧些體統”,純以利益誘導而缺乏紀律約束的管理方式已經失敗了。】

【在賭局之後,又發生了風化事件,於是王夫人隻得重拾管家權力,抄檢大觀園。至此,寶釵直接搬出了蘅蕪苑回家居住。三人管理團隊實際上已名存實亡。而探春在抄檢大觀園事件之中被王善保家的搜身侮辱,之後她也大放悲聲:“咱們倒是一家子親骨肉呢,一個個不象烏眼雞,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②】

【至此,探春的管家嘗試已經完全失敗。】

【當然了,大家也可以說,這本就是一個小範圍的嘗試,即使失敗

了也不說明什麼。但這是賈府中最有才乾、最公正廉潔的賈探春做出的一次嘗試,她和鳳姐都是被譽為有“才乾”的人,一個是“才自精明誌自高”,另一個是“都知愛慕此生才”,但她們兩人都未能力挽狂瀾。足見賈府已經大勢已去,這條大船的下沉,已是無法避免的了。】

聽到這裡,探春輕輕吐出一口氣。

她覺得天幕上說得都對,府裡那些積弊,一樁樁難纏的人際關係,一時間都在探春心中飛快掠過,竟沒有一樣不準的。

隻是那結果……萬萬不能是那結果。

探春咬著牙,但一時竟也未能想出什麼旁的辦法來。——難道還要想辦法再問問天幕?

誰知就在這時,天幕上人影晃動,是腦哥剛剛離開,這時候又托著一個小托盤過來。就見蕭蘭蘭輕輕抽動鼻翼——

【好香的咖啡!腦哥,你時怎麼知道我需要咖啡的?】

腦哥放下托盤,將一盞盛著黑色液體的瓷杯遞給蕭蘭蘭,憨笑著不答話。

【23333:這我知道,腦哥一定是看了蘭蘭上次"打工人"那一期直播。】【東部地區有雨:矮油!】

【……:我還是不太敢刷有關CP的事。】

【夢裡九重天:我覺得腦哥不錯,蘭蘭考慮下。】

蕭蘭蘭卻表現得泰然自若,她等到腦哥坐下來,才托起杯中的咖啡細細品嘗,大加讚賞謝了又謝之後,才轉向天幕之外。

【以上就是賈府的三小姐探春在大觀園進行的改革實踐,雖然以失敗告終,但還是成功地立起了探春精明乾練的人物形象。】

【在今天直播的最後,蘭蘭打算談一談探春的結局。之前蘭蘭通過分析判詞、圖畫、《紅樓夢曲》以及探春自己做的燈謎,得出結論探春的結局是遠嫁。但是她究竟嫁到哪裡,是什麼身份呢?這些在前八十回也有“草蛇灰線”供我們探索。】

【最主要的線索來自第六十三回 ,寶玉過生日那次,晚上悄悄將姐妹們都請來,玩“占花名兒”的酒令。具體的玩法就是擲骰子抽簽,抽到的竹簽上都會標注上一種名花,配上一句詩,以及一些邀人喝酒的指令。】

聽到這裡,探春隻低著頭,不說話。

賈母等人俱是又驚又疑,驚的是早些時候天幕已經說了是“遠嫁”,還提了個什麼“鎮海統製”,然而探春是庶出的姑娘,就算是貴婿,又能貴到哪裡?"鎮海統製"聽著是個武職,並不像是個貴婿之家的樣子。

【當時同在一桌慶祝的其餘人便向探春恭賀,說“我們家已有了個王妃,難道你也是王妃不成?”③】

“王妃?”賈母等人聽著就更覺納罕了。

家中現有一位元春嫁入宮中不假,但人家是皇妃啊!難道天幕上仙子也會嘴瓢,把話給說錯了??q?γ

【大家注意啊,這裡幾個古本上一致寫作“王妃”,而我們知道元春是一位“皇妃”,這位王妃應當不是指元春,而是指曹寅的女兒,曹雪芹的姑姑,她是曹家嫁得最顯赫的一位,嫁給了平郡王納爾蘇,並且生下了平郡王世子福彭。】

【這很有可能是這個場景在曹家的生活中確實發生過,曹雪芹的一個姐妹,在慶祝生日時玩樂,抽中了一支“必得貴婿”的簽,於是大家這樣笑著打趣恭賀她。而曹公寫這本《紅樓夢》忠實於生活,他就原原本本地把當時的對話記了下來,包括那句可能會泄露曹家身份的“咱們家已有了個王妃”。】

"原來如此!"

賈母與鳳姐等人現如今已經是能漸漸接受,她們這夥人其實是一本書中人物的事實了,起碼天幕上的仙子看她們,就是當一本書中的人物在看。

【那麼,這支花簽所透露的探春的命運是什麼呢?她既要得貴婿,做王妃,又得遠嫁,大家聯想到什麼?】

【東部地區有雨:和番!也就是和親。】

【這位ID叫做“東部地區有雨”的小夥伴,恭喜你,答對了,腦哥今天自告奮勇說他會負責準備

禮品。請及時查收平台訊息哦。】

賈母等人各自恍然大悟,依稀記起來,似乎天幕上確實說過探春出嫁是“和番”,可後來又說是什麼“87版電視劇”的演繹,眾人也就沒有認真當回事。

感情這遠嫁和番竟是真的呀?!

【讓我們再說回探春。因為探春在《金陵十二釵》冊子上那一頁畫有大海和大船,故此推斷,探春遠嫁應當是坐船去的。而《紅樓夢》中提到的,需要坐船去的地方

又有哪些呢?——有那麼一個地方,就是西海沿子。】

【第五十二回 薛寶琴口裡曾經提過,她八歲那年,曾經跟父親去西海沿子買洋貨,還在那裡遇見了一個真真國的女孩子,披著黃頭發,打著聯垂,滿頭滿身都是寶石④,是一個很符合當時人們想象中“洋人”模樣的女性形象。這段經曆足以證明當時的海上航運和海上貿易已經很發達,遠嫁海外,並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此外,在賈母過八十歲生日的時候,南安太妃曾經到榮國府上賀壽,太妃親自見了寶釵、寶琴、黛玉、湘雲和探春,五個姊妹,每一個都細看了一遍,細誇了一遍,還送了禮物。】

【大家想必都知道,曹雪芹是沒有閒筆的,南安太妃將她們姊妹五人,一定有些用意。因此有些學者便據此推斷,南安太妃到榮府來,是來挑選和番人選的。】

【於是就有了我們後來看到87版電視劇中的情節:劇中南安郡王奉旨出征,被番兵活捉,皇上旨意,著南安郡王的妹妹和番。遠番應允,兩邊這才息了兵,將南安王爺放回。於是南安太妃要認探春為義女,代替親女兒遠嫁。】

【這雖然沒有直接的文本依據,但卻是綜合了各種線索,對八十回後的劇情所做的一種合理推測。】

"竟有此事?"

探春始終默默無言,而賈母與王夫人、鳳姐等人則迅速交頭接耳。賈母算算自己的歲數,試圖推斷南安太妃上門的時間。而王夫人驚問道:“咱家堂堂國公府,怎會答應讓自家女兒代人和番?”

賈母看看兀自懵懂的王夫人,涼涼地說了一聲:“那自然是咱家先壞事兒了唄!”

王夫人後知後覺地恍然大悟:若不是賈府哪裡犯了事,麵臨懲罰,又怎可能獻出自家親生女兒,去頂替南安王府的郡主去和番?

【此外,“占花名兒”的酒席上還有一個小細節,蘭蘭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留意到——探春抽中“杏花”簽之後,黛玉曾經衝探春開玩笑,說:“命中該著招貴婿的,你是杏花,快喝了,我們好喝。"探春便笑著要李紈打一下黛玉。結果李紈笑道:“人家不得貴婿反挨打,我也不忍的。”③】

【大家細品品,這裡林黛玉被評價為“不得貴婿反挨打”!因此有研究者認為,黛玉原本是和番

的第一人選,探春本是作陪的滕妾。然而黛玉不肯,所以“反挨打”這裡指的是黛玉可能曾因此與王夫人等起過激烈的衝突。⑤】

王夫人聞言一呆:怎麼又是我?

【這種情節是否真的可能發生蘭蘭在這裡不好評價,因為這個猜測結果與探春遠嫁的結局不同,後者在前八十回有多處伏筆予以提示。而這裡曹公隻留下了邏輯性並不強的“伏筆”。】

【而和親人選原本是的黛玉這個可能性,如果後二十八回真本永遠找不到,我們就永遠無法得到

準確的答案。】

賈母聽到這裡,突然直起身體,伸手重重一拍檀木座椅的扶手,道:“這件事無論如何我都要親口告訴林姑爺,與林姑爺談一談。"

王夫人一時急了:“老太太,這難道不是教親戚家看咱們笑話嗎?”

賈母是真的很想在小輩們麵前給王夫人留點兒麵子,奈何這位卻總是爛泥扶不上牆。無論賈母如何眼神暗示,王夫人都轉不過彎來。

王夫人卻還隻是問:"老太太,這天幕上不也說做不得準嗎?"

賈母深吸了一口氣,道:“但凡林丫頭事涉其中,姑爺就一定不會坐視不顧的。”

探春遠嫁的悲苦命運,若想要從根本上扭轉,眼下就隻有林如海一人有這能量。更何況天幕又給了個拉林如海下水的理由,賈母沒道理不好好利用。

而探春已經完全明白賈母的用意了。見賈母願為了自己拉下老臉俯身求人,探春感激無比地轉身拜倒:“祖母,探春多謝祖母關懷。”

賈母微微點頭,說出一句:“傻孩子……”

你既是為了這個家,這個家總不能就這麼負了你。

第89章 第十三次直播⑨

【好了,今天蘭蘭帶大家,造訪了“七頭一腦”腦哥的農業基地,腦哥在這裡令蘭蘭大開眼界,不僅讓蘭蘭見識了大觀園中女孩兒們喜歡吃的枸杞芽兒、蘆蒿這樣的蔬菜,還有給蘭蘭帶來了不少意外之喜,比如:玉田胭脂米、雞髓筍、火腿鮮筍湯,還有曾經在《紅樓夢》中出現的不少美味乾菜。】

【然後咱們從這些土地上的出產說開去,談起了由賈探春主持,在大觀園裡推行的"興利除宿弊”改革,也講到了這次改革為什麼會失敗,以及探春的個人性格與命運。】

【……之後蘭蘭是怎麼岔到各種“抄家”上的?】

【23333:哈哈,蘭蘭被迫跑題。】【夢裡九重天:被賈寶玉同學問的。】【賈寶玉風雪山神廟:實在抱歉。】

【沒關係沒關係,蘭蘭在直播的最一開始也已經說了,歡迎大家提問,蘭蘭會儘力回答。隻要大家不要再給蘭蘭寄送昂貴的禮品就行。】

【以上就是蘭蘭今天直播的全部內容,蘭蘭的個人主頁如今已經掛了腦哥“七頭一腦”直播間的地址,還會應大家的要求掛上農業基地的地址。有興趣的朋友可以來參觀,同時也歡迎大家收藏一下腦哥這位寶藏主播哦!】

【花開彼岸:一定收藏!】

【二踢腳不是二鍋頭:一定!我還想看看蘭腦能不能組CP呢!】

賈寶玉不知道“收藏”主播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個人主頁”在哪裡看,但他也隨大流地刷了“一定”兩個字。隨著天幕開始黯淡,寶玉也立即著手收拾麵前的一疊字紙——給老太太請來的太醫還在外麵等著呢!

不多時,那位太醫院的太醫被請進垂花門。他再一看賈母和身邊諸人,頓時發起了愣: “怎麼?各位的落枕竟然一下子都好了?"

眾人:………

好容易待太醫為賈母診斷開方,賈母顧不上太醫的諄諄醫囑,忙道: “著人出去告訴二老爺,備帖,請林姑爺,無論如何都要請林姑爺來一趟。"

王夫人忙應了著人去告訴賈政。

鳳姐卻問: "那江南甄家那邊……要不要去信問問?"可若甄家一旦抄家,書信往來都是錯處罪證。

賈母思索半日,方道:“我記得薛家的姨太太說起過,這天幕他們在金陵時也能看到。天幕上既然提到甄家,恐怕甄家也

能看見天幕。至於如何行事,就要看甄家家主了。"

想到這裡賈母做出決斷: "府裡與甄家的禮尚往來一切照舊。但從今日起,甄家送來的禮,全部送到庫房裡封存,誰也不許動。甄家派來的人,送來的東西,誰都不許私下授受,必須全都記在公賬上。"

寶玉等人都還不知道賈母說這話意味著什麼,但王夫人等經過事的,已經很明白賈母到底在預備

著什麼——老太太,已是預備要和甄家做切割了。

然而王夫人等卻還想不到,賈母對甄家著實生出"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感,所以決心將甄家送來的一切禮品財帛都留著,萬一能幫甄家還上那一丁點兒虧空……那就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鳳藻宮,如霧的香氣從鶴嘴香爐的爐嘴中傾瀉而出。賈元春將她整理出的筆記摞放得整整齊齊,置於小炕桌上,等待皇帝陛下禦覽。

她表麵看來一切如常,但心中忐忑至極——今次天幕上所說的與賈家關係甚大,說到府裡的積弊倒也罷了,更加提到了賈府接受甄家寄放財物,這已是一件重罪,另有那許多抄家之說,天幕曾說過那是將“真事隱去”的“真事”,到此間未必便會——對照著發生,可是到了賈元春這裡還是為難:

她到底是該如實記下呈送禦覽,還是該為家族隱晦一二。

事實上,元春記錄時,已是斟酌萬千,用的是春秋筆法,儘最大努力為賈府撇清了。但她又顧及著並非隻有自己能看見天幕,就算是為家族諱言,也總不能太過。

至於接受甄家寄放財物一事,賈元春相信府裡有祖母做主,既然已經看見了天幕,總不至於再犯這樣的糊塗。但是其它的呢,任上虧空、結交宗室、騷擾驛站、結黨營私……這些,榮寧兩府,經不經得起查呢?

還有她自己,天幕預言了賈元春之死——元春並不覺得特彆出奇,待在這見不得人的地方,人若是能長壽那才是怪事一件。

隻是,若是她的死亡會帶累賈府全家,又或者是反過來,賈家犯事,連累到宮中的自己……元春心裡一陣糾結忐忑,甚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勇氣觀看下一次的天幕。

想著想著,就見皇帝陛下快步進殿,夏守忠跟在後麵,手中捧著厚厚一疊折子。

賈元春連忙上前行禮,被皇帝免

了,讓她坐在炕桌對麵。靠近得了,賈元春鼻端便嗅到對方身上有一絲隱隱約約的速沉香氣,似是進鳳藻宮時才沾染上的。看來這位皇帝陛下還和多數時候一樣,不喜熏香。

"看你麵色凝重,這是天幕又批評賈家了?"皇帝陛下坐在炕桌對麵,一抬眼望著元春。

賈元春頷首,忙道:“是,臣妾不敢為母家諱言,因此從天幕上聽來的一切,妾身都已——記下,呈貢陛下禦覽。"

皇帝聞言,哈哈一笑,當即命夏守忠過來,取了一隻泥金信封,將元春今次所記天幕之言的所有筆記,都裝進了那隻信封裡,然後在封口處淋上火漆,皇帝陛下親自摘下手上一枚戒指,在那火漆上一印。

"朕自然信得過賢德妃。這裡有朕親自印下的火漆烙印,除了朕之外,沒有人敢打開閱覽。日後朕或許會有一天有興致願看看天幕是如何說朕的江山的。但如今朕確實是無暇他顧……還有好多折子需要批閱。"

元春望著那枚被火漆封口的泥金封,心底稍稍鬆了一口氣。

翌日,宮中議政的小廳內,林如海正在與“主戰”的大臣們唇槍舌戰,分毫不讓。

"海疆軍政機要,原非禦史台所能置喙。然昨日臣細看南方軍報,其中疑點頗多。南方諸將,恐多是為了一己之功而妄啟邊釁。兵法有雲,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如今南方諸將報來的軍情,皆稱南方諸國疲弱,不堪一戰。然卻與各通商口岸報來的海外情形天差地彆……"

林如海所述有理有據。他列舉了不少從南方海商處得來的情報,與軍方諸將報來的軍情相參照。兩者相去甚遠。海商尚且有不少時興的火器護船,而南方諸國在軍方口中尚且使著長矛弓箭。

在軍方口中,蕩平南方諸國,不費吹灰之力。南安郡王勇武無雙,自是領兵掛帥的最佳人選。

“臣以為,在南方諸國情勢趨明之前,軍中諸將實不宜妄動。尤其是南安郡王,萬勿以千金之軀自蹈險地,到時不僅落了朝廷的顏麵,反倒成為鄰國笑柄,恐怕悔之晚矣。"

聽林如海說得激越,就連皇帝也不免側目: “林大人以往一向不過問軍事的。”

林如海十分誠懇地啟奏道: “監察軍方原本實非臣的職責,然而此事與林海息息相關,於是昨夜挑燈

翻閱了南方所有的軍報和通政司的檔案,思來想去,都覺此事不妥。於是今日犯顏直諫,若有不妥之處,萬望陛下恕罪。"

難得林如海老實向皇帝交代此事與他有利害關係。忠順親王站在一旁,望著林如海微微頷首。東平、西寧、北靜三王俱在,此刻都低著頭一言不發。

年輕的皇帝卻“噗嗤”一聲笑了,道:“林大人所說的‘息息相關”,乃是昨日天幕所述,因為南安郡王南征失利,因此朝中決定送賈家一名庶女出海和親之事吧!"??Ь?

"和親?"

在場諸人中,忠順親王依舊是一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東平、西寧、北靜三位,看起來都是吃驚不小。

"本朝國力強盛,何至於和親?"

忠順親王卻不鹹不淡地道: “若是全無準備,打敗了仗,與割地失土相比起來,和親算是個不錯的法子。"

"賈家是林大人姻親。林大人為賈家說話,原屬尋常。"皇帝陛下神色淡淡,不見喜怒。林如海當即拜倒,將他在天幕上聽到的事毫無隱瞞,一五一十全數倒了出來。

"然而那天幕亦有道:那和親海外之事,原本曾屬意小女。林海一家蒙受天恩浩蕩,吾女更是蒙太後厚愛,賜予縣主之尊。若要小女為國出力,原是責無旁貸。若真需得如此,林如海必然親自送她踏上海途。然而細想去……臣等堂堂七尺男子之身,無法護得住我堂堂中華疆土,竟要一名稚齡幼女以其終身為代價,挽救我朝顏麵與疆土安靖?我林海身為臣子與老父,該以何等麵目拜見聖上,又有何顏麵麵對小女?"

林如海說到這裡,已是眼角含淚,眾人俱是動容。要以一名小小女子出海和親,以成全南方海疆和靖,那軍方真是……吃什麼的?

"朕準了你——"

皇帝慨然一聲: “著六百裡加急南下,告誡沿海諸軍,萬勿輕敵,切莫輕信人言,不可輕啟戰端。"

“另外,宣南安郡王來京覲見,朕要親口問問他,海疆之事,他拿的到底是個什麼主意!”

旁邊機要大臣連聲應是,那旨意已是迅速草就,馬上就能發下去。

"隻不過,林大人,朕還想問問你禦史台,南

方戰事,朕已經遂了你的意,那麼天幕上提到的另外一家呢?"

林如海顯然對此早有準備:"江南甄家……"

"關於甄家在金陵體仁院總裁任上虧空一事,禦史台已有數枚彈劾折子遞過,去歲皇上看在甄家是太上皇拔擢老臣的份上,一直留中未發。如今甄家若再有寄頓隱匿財物之事,便是辜負了聖上一片拳拳愛護看顧之心。屆時禦史台自然會再有彈章遞上。"

“甚好!”皇帝輕輕頷首,眼中似有嘉許。

東平郡王等人相互交換眼色,都覺得林如海出任監察禦史之後,風格與其作為巡鹽禦史時頗為不同,如今竟是一個直來直去,有啥說啥的直臣、諍臣。看起來皇帝陛下很吃這一套,因此對林如海器重有加,日後這官位與爵位再往上提一提也不奇怪。

然而皇帝下一句卻是音調突然轉冷——

"那麼賈家呢?賈家有否隱匿寄頓財物之事?"

林如海頓時一怔,頓了頓道: "隻因天幕所述乃是未發生之事……"

甄家現在並未犯事抄家,如今甄家與親友家中縱有銀錢往來,那也是合法之事,挑不出錯處。

但是皇帝卻已實際敲打到了林如海。就見這位禦史膝彎一曲,拜倒在地,道: “陛下所言甚是,禦史台必定恪儘職守,與寧國公、榮國公府相關之事,臣請由監察副使督辦,臣將自請回避。"

皇帝見目的已經達到,已換了溫言道: “林大人無須多慮,朕也知那天幕所說乃是尚未發生之事。朕自不會捕風捉影,以未有之事定他人之罪。"

隻是,雖然皇帝說不會“捕風捉影”,林如海卻始終覺得如有芒刺在背。

鳳藻宮內,賈元春兀自怔怔地望著桌麵上那隻泥金封。

皇帝的習慣是寅初即起,今晨她要跟著起身一道服侍的時候,陛下卻輕輕吻了吻她的額角,讓她繼續睡著,不要著急起身。

元春迷迷糊糊的,依稀覺得被一陣溫柔的龍涎香氣環繞著。如今她徹底清醒,才依稀覺出不對,皇上該是不喜熏香才對啊——至少皇上勤政披折子的時候總是如此。

那這道龍涎香氣,又是從何處來的呢?

桌案上,那隻泥金信封依舊好好地擺著,

印著一方深深烙印的火漆依舊完好。賈元春不由得輕輕舒了一口氣——至少皇帝陛下暫時還不會想要找賈家的麻煩。不多時,抱琴進來,笑著道: “大明宮掌宮女史白姑姑剛剛從宮外探視家人歸來,給娘娘捎了幾

塊上好的速香餅子。"

速香餅子就是速香香料做的香餅,鳳藻宮中最是常用。元春點頭,命抱琴去鳳藻宮內一隻螺鈿櫃子裡取些頭麵首飾,去賞給這般悄悄給她通風傳信之人。

她自己見四下無人,便取出那幾塊速香餅子細看,迅速找到記號,將香餅掰開,取出裡麵一卷細細的紙條,看了一遍,隨即將香餅連同那紙卷一並投入香爐,濃鬱的香味便從香爐中溢出。

元春再將視線轉向那枚用火漆牢牢封住的泥金封,嘴角微微上揚,卻是溢出一道冷笑。

原來相比起天幕,人心更難看透。

第90章 第十三次直播⑩

薛家,寶釵聽聞是探春來訪,笑著迎出來,沒忘了道: “稀客,真是稀客……”

探春一本正經,要與寶釵見禮,誰曾想寶釵又順嘴說出來一句: "……命中該著招貴婿的。"

探春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心道敢情親戚們全都知道她的糗事了。她連忙嗔道: “寶姐姐,人家當你是個正經的好人來求教的……"

寶釵故意逗探春:“說你命中該招貴婿便不正經了嗎?我這兒還有一道消息要告訴你——”

“南邊的客商說了,皇上已經下旨約束海疆邊軍,萬勿妄啟邊釁。南海諸國托了一些有分量的海商向朝中上邊,遠為友好睦鄰。此後南方戰事消弭,料想是不會再輕易打仗了。"

探春沒曾想到寶釵會帶來這麼一個消息:這意味著,自己日後不用再“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散”了。探春心頭頓時一喜。

然而再細想一回,探春頓時又省起:若是如此,賈府日後再犯事,豈不是連個“將功折罪”的機會都沒有了?立刻又是一憂。

忽喜忽愁之間,寶釵也不再隨意與探春玩笑了,道: “放心吧!俗話說,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哥哥打殺人的案子剛出來那會兒,我也覺得天要塌下來了,可現在,日子過著過著,卻似乎漸漸過順了。”

探春一想:果然自己與寶釵是同病相憐。

她便歎息道: “以前看天幕上說林姐姐、寶玉哥哥、鳳姐姐還有寶姐姐你的時候不覺得,如今我自己經過這一遭,才真真知道那滋味,當真是如坐針氈,一刻都聽不下去,然而又不敢不聽,生怕錯過了什麼……"

天幕上將寶釵說得十分刻薄,說她"冷血”什麼的;探春尋思說自己也沒見得有多客氣, "興利除宿弊”雖然得到少許誇獎,但終究被預言為一場失敗的嘗試。而她本人,也被天幕上說是有“庶出焦慮”的。

原本探春還在擔心:如今是不是全天下人都知道,榮國府的三小姐是一個因庶出而焦慮自卑的姑娘了。然而看那天來給賈母診脈的太醫那副全不知情的樣子,似乎又還好.…

“正是呢!"寶釵與探春聊到這裡,忽然想起一件事,轉頭對金釧兒說: “去將晴雯姑娘請來,說今日有一位書法大家造訪,剛好可以解答她的疑問。"

金釧兒應了一聲去了,留下探春坐在寶釵跟前發呆: “晴雯?”

“晴雯她不是……”????

上次天幕說了晴雯會被攆,結果晴雯就自請從府裡出去了。這件事在府裡丫頭們當眾炸了鍋,探春自然也聽她們說了無數遍,有說晴雯氣性忒大的,明明在府裡嬌生慣養著,聽了天幕上說著沒影的事兒就這麼出去了;也有佩服晴要敢走出這一步的。

誰能想到,晴雯竟在寶釵這裡落腳了。

不一會兒,就聽見腳步聲急急匆匆,還真是晴雯來了,俏麗容顏一如往昔,手中卻抱著幾個卷軸,一見到探春,就喜孜孜地上前行禮,道:“三姑娘好!若是三姑娘再不來,我就真的要求寶姑娘帶著我,厚著臉皮再到府上去求教了。"

說著,晴雯將懷中抱著的卷軸儘數放下來,堆放在探春麵前。探春驚訝不已,忙問:"這是要做什麼?"寶釵一笑,伸手從身邊取了一枚小小的炕屏,推到探春麵前。

"這就是晴雯姑娘繡的。如今,她已是我繡莊裡的一等繡師了,手下帶著七八個二等繡師,再往下還有好些個打下手的小姑娘。"

探春看著那幅繡工精美至極的炕屏,足愣了好一會兒,才省過來: "這是.…"慧紋’?"

“正是!"寶釵笑著點頭道, "如今我們又想了個名字,叫做‘閨繡’。”

"若非天幕上提起,我還想不到繡莊的女孩子們完全可以做這個營生。"

"之前晴雯纏著我,想要問這裡頭好幾幅名家書法運筆是怎麼運的。我想我在這上頭又不擅長,正好你又是個寫字的大家。不如哪天去府上拜訪你,讓她一次問你問個夠。誰曾想今日你就先來了!"

晴雯笑眯眯地看著探春,一副“三姑娘就等著你了”的表情。

隨後她就打開了一幅卷軸,探春一眼掃去,便知那是一幅宋人的行草,仿的是米癲之風。探春便伸出手指,蘸了一丁點兒茶水,在桌上寫劃,比劃給晴雯看。

而晴雯則趕忙從自己懷中取出一張用來畫花樣子的紙張,抽出一截用來畫眉的炭筆,捧在手中,那支炭筆就隨探春畫出的軌跡,在紙張上扭來扭去,何處輕何處該重,她自有小小的記號畫在旁示意。

探春

將晴雯所問的——都指點完了,又定定地凝神望著寶釵推出來的那幅“慧紋”炕屏,發覺那炕屏上的雙麵透繡,簡直千真萬確就是書法,勾踢、轉折、輕重、連斷皆與草書的筆劃無異,甚至隱隱透出些名家風範。

探春忍不住驚訝地問道: “晴雯,你……這麼短短幾天,你竟然識了這麼多字了?”

晴雯頓時一跺腳,嗔道: “我的好三姑娘,您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說著,抱起那些卷軸作勢要走。寶釵在一旁笑得開心,拍手道:“這下可好,總算有個‘鎮山太歲’過來,能押著我們晴雯姑娘學讀書認字了。"

原來這晴雯天賦天生與她人不同,她繡那些名人書法,不需要認識字,全當那些書法是一幅畫兒,她在這些“畫兒”中尋找那些筆劃的意境,再將它們照搬到繡布上去。

這固然是佐證了晴雯蘭心蕙性,巧奪天工,然而也限製了她,繡品總以臨摹書畫為主,難有創作與新意出來。

寶釵說了她幾次,晴雯卻一心忙著手頭上的繡活兒,總是敷衍寶釵。豈料今日探春這位書法大家一來,一解說,便讓晴雯感受到了不同——懂書法的人說出來的就是不一樣。她若真想繡出“慧紋”那樣,能夠傳世的繡品,還真的得下苦功好好學才行。

這邊晴雯便暗下決心,從今日開始,得拿著從林姑娘那裡得來的一整套“識字課本”好好學習了。

一時晴雯風風火火地抱著卷軸去了,而探春聽寶釵報了那小小一幅炕屏的價格,驚得直咋舌,半天方對寶釵道: "這麼小小一幅,竟也值這個錢?"

寶釵似乎已經見慣了人們驚異,隻掩口笑道:“你們老太太那幅十六扇的,才真真是無價之寶,有幸到仙人那裡去做過一回客的。"

探春忙又問: “這還是像上次的冰糖一樣,用月份牌宣傳的嗎?”

寶釵搖搖頭: “這倒沒有,即便有晴雯過來,這‘閨繡’的產量依舊極少。俗話說,物以稀為貴,我就沒用月份牌四處宣揚,而是靠高門大戶女眷之間口口相傳。日後姨母那裡我也要拜訪一次,請她幫我多美言兩句的。"

探春聰明,寶釵說的這些她一點就透。她感慨良久,終於歎息一聲,道:“寶姐姐,薛大哥哥剛出事那會兒,我們都覺得薛家……薛家怕是要曆一番磨難。可如今再看你,先是靠那冰糖拿回了一條內府采辦之權,

然後又是這‘閨繡’.…"

寶釵笑著道: “全靠天幕的提點。如今我越想,越覺得天幕垂憐,蕭仙在上頭說的那些話,不是為了損我們笑話我們,而真的是想要點醒我們,讓我們變得更好的。"

探春拚命點頭,表示她深有同感。

"沾天幕的光,如今府裡總算同意能讓我出出門,幫鳳姐姐打理打理外頭的生意了。"

寶釵也點頭: “那天的天幕我也看到了,你那一出‘興利除宿弊’,做得很好啊!就連我也想不出這些的。”

探春微紅了臉: "還得多謝寶姐姐幫我出的主意,否則我就真的搞了那什麼‘小金庫’出來。"

寶釵也客氣: “唁,我哪裡又幫到你什麼了?記得嗎,天幕上原是說你那包乾到人的法子挺好,結果我又和稀泥,把那幾個出力的人改得的錢又分給所有人去了……"

說著寶釵與探春兩人一起感慨: "這天幕要是能每天都有,每天都跟咱說說話,那該多好?"“要是那位蕭仙能夠下凡,就更方便了。”

"不過,”寶釵看著探春,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你也是該往府外走走了。走出來才好大展拳腳。"

“寶姐姐有什麼能指教我的嗎?”探春連忙向寶釵取經。

“指教真的談不上,但是我如今儘力打理家中生意,確實有一兩項心得可以說與你知道的。第一件是,你必須收些羽翼,無論是以利誘之還是動之以情理,總要有些人是你能使得動的。"

"鳳姐姐身邊收了不少羽翼,天幕上說的那個小紅便是如此。聽說她還認下了不少比她年紀還大的管家媳婦子做乾女兒。"

探春聽著咋舌,心想這樣的事她無論如何是拉不下臉去做的。

"鳳姐姐此舉雖然有玩弄權術之嫌,但卻是必要的。否則就會像是天幕上說你我管家理事的嘗試一樣,到後來漸漸被人壓製,無人能夠差遣,竟至於一事無成。"

探春對天幕上說的都很信服,寶釵這麼一解說,她便也明白了。

"第二就是,你家是百年的簪纓大族,家大業大,如果府裡實在是積重難返,難以修整,倒不如另起爐灶。將你的

‘羽翼’從府裡拉出來,單放在你自己的‘事業’上。"

寶釵這麼一說,探春竟聽得心熱無比——原來她們這些未出閣的小姐,竟也能擁有一份屬於自己的“事業”的嗎?

"確實,老太太和鳳姐姐已經在做準備,要將一些多年的大管事放出去。免得他們太過戀棧府中的管事之權。另外也要調一些精兵強將到彆的生意上,與府裡那層聯係有親的關係網相互斷開。許是能好一些。"

探春說到這裡,對寶釵的“先見之明”也是十分欽佩。至少賈母與鳳姐所想的那些,寶釵都早已想到,而且著手在做了。

"第三就是,你畢竟還是榮國府總未曾出閣的小姐,閨譽十分要緊。隻不曉得你家有沒有相熟的老宮人,從宮中出來的,可以養在身邊做供奉嬤嬤。"

探春正在尋思這“供奉嬤嬤”是做什麼用的,就聽寶釵笑道: “林姑娘就有一位這樣的供奉姑姑,她要出外的時候總有這位林姑姑跟著。這位姑姑表麵看起來嚴厲無比,心腸卻好,林姑娘進出有她陪著,就沒人敢再說嘴的。"

"原來如此!"探春總算是明白了。

就見寶釵狡黠地笑著舊話重提: "對你也尤其重要,你這命中該著招貴婿的……"

探春頓時羞的粉麵通紅,但又十分感激寶釵的提議,隻得無力地衝寶釵揮了揮粉拳,弱弱地以示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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