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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十五次直播⑦

【說完了脂硯齋,咱們再回到史湘雲身上。關於這位紅樓人物,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蘭蘭,我金魚腦,湘雲最後究竟怎麼樣了?】

【哈哈,關於史湘雲的結局,之前蘭蘭其實並沒有給出一個直接的確定的答案,蘭蘭能給的,隻有一些可能性。】

【首先,我們排除87版裡湘雲淪為船妓的可能啊,這個是沒有直接文本依據的,但可以作為一種影視作品的衍生表達。蘭蘭猜想電視劇的編劇這可能是為了配合《好了歌注》中的"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①一句。但這一句可以指向任何人,並不一定指向湘雲。】

賈母院裡,眾人再次長舒一口氣,隨即聽見“可以是任何人”,馬上又跟著懸起心。"任何人"都有可能“流落在煙花巷”,這誰受得了?

【湘雲的結局有這樣幾種可能:第一是嫁衛若蘭但守寡,寡居後淪為乞丐,與寶玉相遇,湘雲再

醮寶玉;第二種可能是守望門寡結果被史家連累,入衛若蘭府,衛若蘭同情她與寶玉,撮合二人結為夫婦。】

聽天幕上說寶玉與湘雲兩人最終怎樣都會成為夫婦,忍不住都打量他倆。而湘雲與寶玉,一個仰頭望著天,另一個低著頭自顧自垂淚,都絲毫沒有為天幕之言所動的意思。可見天幕上說他們倆之間不存在“愛情”,應當確實如此。

【這兩種結局都有可能,但蘭蘭個人的觀點是,從判詞和曲子來看,第一種可能更大一點。而且按照《紅樓夢》這本書的悲劇慣性,湘雲再醮寶玉之後,兩人的生活也會過得非常拮據,異常艱辛,絕非西式童話故事裡那種“公主與王子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湘雲此前住在大觀園裡的時候,是個不識經濟事務,連當票都不認識的姑娘,天真而任性,比寶玉尤甚。因此這兩個人在一起,恐怕會遭到封建社會的毒打。】

【清代一些文人筆記中記載他們看到的《紅樓夢》早期版本,大多寫寶玉落魄,比如寫寶玉淪為擊柝打更之輩,湘雲與他夫婦二人以撿拾煤球過活,流落饑寒,至棲於街卒木棚中。】

【但蘭蘭更願意相信另一種可能性,是寶玉與湘雲落魄之後,返回祖居之地,對應現實就是北京香山地區的正白旗駐地黃葉村,寶玉開始著書,湘雲則作為一名點評者,對寶玉寫下的文字予以點評。】

【他們或許結締了,或

許各自保持單身,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聯手把生命中曾經出現過的那些重要的人和事都記錄下來。於是才有了我們今天看到的《紅樓夢》。】

【天青色等煙雨:鼓掌!】

【二分無賴:說得好棒!】

【曹公棺材板壓不住了:棺材板暫時壓住了。】

【23333:哈哈哈哈,蘭蘭你自己也二次元照進三次元啦!】

【哈哈,確實有那麼一點,我確實混淆了書中人物和作者曹雪芹的經曆,所以請大家忽略蘭蘭最後講的哪一種可能性。】

【但不管湘雲的結局是哪一種可能,蘭蘭總是相信,她永遠都是一個樂觀、豁達的女孩子,即便

命運會給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她也會笑對艱難時世,並將它作為正常的社會規律來接受,並儘自己的最大努力,活得更加精彩。】

【這就是我們今天聊的,關於史湘雲這個人物的內容。謝謝大家。】

賈母與眾人同時鬆了一口氣,正在想該如何安慰湘雲,又該如何勸諫史家的時候,忽然見到天幕並未像以前那樣漸漸黯淡消失,反而輕輕抖了抖。緊接著,之前那位戴著皮圍牆,用帽子包著頭的年輕姑娘出現在天幕上,手中握著一大把簽子,滿臉笑容地將簽子塞到蕭蘭蘭手中。

【蘭蘭,給——】

【哎呀,真是客氣太客氣。蘭蘭吃的差不多了,帶會兒就帶著簽子去你那兒結賬……必須的,一定要的。不要蘭蘭買單就是看不起蘭蘭。】

【各位直播間裡的小夥伴們,蘭蘭還要再借此機會感謝一下好客的山東兄弟,感謝蘭蘭的這位粉絲“怡紅快綠”。感謝她提供的場地。雖然今天天氣很冷,外頭也已經開始下雪了,可是蘭蘭還是體驗到了熱火朝天的燒烤和“小餅卷一切”的美味。】

【這種一邊玩一邊吃和大家一邊聊的感覺,可能就是紅樓夢裡的女孩子們在蘆雪廣裡烤鹿肉的樂趣吧!】

【好了,就到這裡了,謝謝大家——】

就見那天幕的寶光開始漸漸黯淡,誰知忽然又亮了起來。

蕭蘭蘭那張俏麗的小臉再次出現在天幕上,她手中總算沒再攥著小餅,而是向眾人揮著手,非常認真地開口:

【那位給蘭蘭送茄鯗的朋友,千萬彆忘了聯係蘭蘭一下啊!蘭蘭欠了你的人情,以

後總歸還要還一下的。再說了,那些器皿食盒,蘭蘭還要還給你呢!】

送茄鯗的那就是寶玉——榮國府裡除了史湘雲和邢夫人,人人都知道。

聽見這話,寶玉無神的眼裡多了一點兒生氣,他轉頭看向賈母與鳳姐。賈母向寶玉搖搖頭,似是在示意:仙子願意還人情……仙情是好事,但先彆急,好鋼要用在刀刃上。

茶樓上,南安郡王世雍長舒了一口氣,脊背靠上椅背,整個人終於能舒舒服服地癱坐在扶手椅中。

對麵竺鳳清衝他笑嘻嘻地說:“多虧我剛才將你按住,對不對?你就該像沒事兒人似的,從頭看到尾,能看到為啥不看?"

世雍心中還兀自起伏,他對賈家當然很熟,自己還是世子的時候,就曾上寧府吊祭,見過那位寶玉。

但沒想到,寧榮二府這樣的人家,也會落到一敗塗地。而寶玉那樣錦衣玉食長大的孩子,竟然會落到當街擊柝的街兵之流。

而他還在想著要娶榮國府的那位三小姐。這其中究竟是福是禍,還不太好說。

“隻要看完了裝沒事人,說你什麼都沒看見,不就行了?”竺鳳清身體前傾,望著多年不見的老友,眼裡都是笑意,眼神也似乎在說:天幕上還講了什麼,說來聽聽嘛!

世雍白了竺鳳清一眼,手指在桌麵上不斷敲擊,嘴角一揚,笑道: “可惜你是真見不著這天幕,等到哪天,這天幕也和先前幾次那樣是全天下皆能見到的,那時你便知道了,這天幕上的仙人,說話可一點兒都不客氣。"

就在竺鳳清以為南安郡王會守口如瓶,一概不對外透露的時候,就見世雍突然湊近了,道:“你識得衛若蘭嗎?熟嗎?"

竺鳳清點點頭: “離朝之前挺熟的。”"你回朝這件事,衛若蘭知道嗎?"竺鳳清搖搖頭: "我回京第一天就遇上了你老兄,旁人都還沒見過。"

世雍想了想,便道:“那敢情好,等過兩天,你也去和衛家公子‘偶遇’一下,見個麵,打打招呼,旁敲側擊一下,看看衛若蘭和馮紫英那麼一夥人究竟在忙什麼。"

竺鳳清“嗬”了一聲,笑道:"這麼快就使喚我?我這都還趕不及進宮麵聖呢!"

世雍趕緊拱手作揖,道: “區

區小忙,鳳清就幫一下為兄吧!”

就見竺鳳清那對黑白分明的眼睛轉了轉,湊上來悄聲道:“那……閣下將天幕上說的有關林大人那位千金的詳情都告知我,好不?"

世雍:……

湘雲在榮府中留了沒多時,史侯府就有人來了。賈母看了看身邊,道:"鳳丫頭送你雲妹妹回府吧!"

鳳姐頓時知道自己身上承擔了什麼“責任”,當即笑吟吟地應道: “是!”賈母卻尤不滿足,想了片刻,對王夫人道: “老二媳婦,勞動你也一並跑一趟。”

王夫人頓時心知賈母是怕鳳姐一個晚輩配史湘雲過去史侯府,鎮不住場子,頓時不動聲色地起身,頷首道: “老太太吩咐媳婦就是,有什麼勞動不勞動的?”她心裡正盤算著要好好問問鳳姐,沒曾想就來了這麼個機會。

“去了知道說什麼嗎?”賈母問王夫人。

王夫人心想:這我哪兒知道?

她剛要說“請老太太示下”,就見鳳姐一個勁兒地朝自己使眼色,又接連朝史湘雲努嘴。

王夫人本是個駑鈍之人,誰知在這一刻,她突然福至心靈,當即應道: “媳婦知道了!”隨即帶著鳳姐和湘雲,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外走,迎麵遇上史家來接人的兩個婆子。

史家來人一向強橫,以前史湘雲來賈家,若是回府之前露出留戀賈家的神色,她們回去,就會在兩位史侯夫人麵前一頓說嘴,之後史侯夫人們麵對湘雲難免會說些算話,而交給史湘雲的女紅活計也會更重些。

然而今日,史侯府過來接人的婆子卻堆起了笑臉,道: “大姑娘,不必這麼急,夫人說了,您若

是想在榮國府老太太這裡多住些時日,原也無妨,告訴府裡一聲就行。這次我們來,是特地想要求見我們姑老太太的。"

史侯府的姑老太太,便是賈母了。

王夫人站在史湘雲身後,當即用她一貫的口吻,半鹹不淡地道: “就憑你們?”

那兩個婆子立刻知道造次了,連忙改口:“是特地來接我們大姑娘的,原本指著要求見姑老太太才能接上大姑娘,哪曉得姑娘自己出來了……"

榮國府這時已經安排好了王夫人、鳳姐出行的全部車駕,一行車馬浩浩蕩蕩的。鳳姐

當即挽了湘雲的手上車。

王夫人則轉臉衝兩個婆子道: "走吧!"

兩個史侯府的婆子:走……走?

"怎麼,我去府上,見兩位侯夫人,難道還要專門遞帖子約日子嗎?"兩個婆子當即知道大事不好,賈府這是上門要為大小姐撐腰了。

兩位史侯,苛待先兄所出的嫡小姐,將她當個繡娘似的使喚,這傳出去,連史侯都要吃掛落的。就算這天幕旁人看不到,可是賈家能看到,賈母老太太能看到,這就夠了。

眼下這兩個婆子,唯一懊悔的就是沒有多帶幾個人出來,現在想回府送個信兒都辦不到。

一時王夫人攜著鳳姐與湘雲到了史侯府,兩位史侯夫人已經是從門房得到消息,忙忙地迎了出來。

王夫人與鳳姐就冷眼看著這兩位對湘雲噓寒問暖的,仿佛是久彆重逢的親人,好不容易把湘雲給盼回來了似的。

湘雲自己明顯也很不適應,冷不丁問了一句:“愛嬸嬸、三嬸嬸,你們不總是嫌棄湘雲嫌這個嫌那個的嗎?怎麼今兒個又不嫌了呢?"還是她那副直來直去的口吻脾性。

前倨後恭,說的就是這兩位史侯夫人。

兩位史侯夫人在賈府來人麵前都拉不下麵子,兩人都是臉上做燒,手中帕子擰來擰去,不知該怎麼開口。

倒是王夫人與鳳姐看出了一點兒端倪。畢竟天幕上說過,應該討好一下史大姑娘這位“脂硯齋”,好讓寫書匠“筆下超生”,將他們寫得好一點。

於是王夫人端著架子,對鳳姐道: “這是怎麼了?”

鳳姐當即對王夫人道: “太太,早先天幕上說過,史大姑娘是個有大造化的。若是這天底下有對她不好的人,她能命那位姓曹的那個說書匠在天幕上把人說得更壞一點。"

王夫人故意拖長聲音:"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就見兩位史侯夫人扭捏了半天,終於擠出個笑模樣,道: “誰說不是呢?”

隨後她們趕緊將湘雲迎進去,一麵走一麵噓寒問暖:

"雲兒屋裡缺什麼?嬸娘讓人給你送去。"

"雲兒,我昨天交給你那兩件衣裳和扇套子,都彆費心了,小心晚上動針線,驅睫了眼……"王夫人與鳳姐對視一眼,心道:這還算上道。

然而她們兩人今日過來史侯府,其實另有一件要事——請人。

翌日,兩位史侯已經被請到了榮府,與賈政、賈赦兩人一道,坐在榮禧堂中。賈母最是放心不下湘雲,忍不住先問了: “衛家那邊,而今你們是何成算?”

第112章 第十五次直播⑧

史侯府一門兩侯,年長的保齡侯史鼐,世襲侯爵,為人忠厚,為官亦勤勉,但是不善言辭,加之性情綿軟,與人交談時總給人以唯唯諾諾之感。

而其弟史鼎,加封忠靖侯,卻是以一己之力,得到了與兄長平起平坐的這個位置,為人精明老辣,說話之間也總有一股子傲氣。

聽見賈母問起湘雲的婚事,史鼐與史鼎對視一眼,便知這是“天幕”的影響。

史鼐十分誠懇地道:“姑母,先兄膝下,隻有湘雲這一點骨血,兄嫂過世之前,曾留話托付我兄弟二人照料。這麼多年來,我兄弟二人總算不負大哥所托,雲兒過的是衣食無憂的日子……"

他到底是老實,嘴上說著“不負所托”,但心裡卻想著昨日天幕上說起湘雲被兩個嬸嬸苛待的事,頓時紅了臉。但又不能不往下說。

"……為她說的親事也是極好的,衛家是多年的官宦人家,衛公子亦是一表人才,且不在意雲兒父母雙亡的身世。若是因為那天幕上幾句無法驗證的預言,史家就這麼退了一門好親,恐怕……恐怕之後其他子弟說起親來會有礙。"

史鼐明說是為了史家其他子女考慮。昨日他看過天幕,歸家之後確實與夫人商議了退親的可能。然而卻被保齡侯夫人一陣臭罵,從房裡趕將出來,侯夫人哭著說要為她自己膝下的親生兒女著想,史鼐也沒什麼辦法。

對死人的一句承諾,當然及不上活生生的利益。

"但是……"

賈母聽著還是不放心,問: “定親之前可曾好生相看過,可曾打聽過,姑爺有什麼隱疾?”

史鼐連忙點頭: “好端端的一個人,京裡赫赫有名的王孫公子。他家一向用的太醫與侯府相熟,之前就問過,昨日又打發人去打聽了一次,確實身子骨康健。"

賈母聽了,一點兒都沒覺得放心——既然不是早夭之相,那恐怕就是卷入朝爭,不得善終……不知會不會與天幕上提到的“木蘭秋獮”有關聯。

這時候,史鼎從旁插嘴: “姑母說這些,是因為昨日那出天幕吧?需知,天幕也不總是對的。就像南方海疆,如今不也好端端安安穩穩的,什麼和番之類,一概都沒發生。"

"雲兒嫁過去,若是夫婿不好,那便是雲兒自己的責任。誰讓她不會侍候的?如今

天幕提點,能讓雲兒長點心,收斂收斂她那小兒女的性子,多體貼體貼姑爺,不就沒事了?"

不用說,史鼎這麼說,必定是昨晚忠靖侯夫人又吹了枕頭風,將湘雲的“小兒女性子”和“口沒遮攔的毛病”又數落了一通。

賈母聽著這話不順耳,臉色就往下沉。

然而史鼎卻還沒完,又加了一句: “畢竟咱們家雲兒嫁的隻是尋常世家,不像姑母府上,是天幕上欽點了說是必得貴婿的。"

史鼎這句話說的,險些將賈母氣厥過去。也就是如今,南安郡王府上門求親的事還未公開,賈母為了探春的閨譽著想不好將這事抖落出去,否則說出來,可以給史家兩個侄子一個響亮的耳光。

——她們家探春是真的“必得貴婿”的,如果她自己願意點頭的話。

想到這裡,老太太心中多得了些自我安慰,於是換了個話題,問史鼎: “鼎侄,姑母說句倚老賣老的話,姑母在這國公府裡,從重孫媳婦做起,到如今自己也有重孫媳婦了,大驚大險,大風大浪的事都見過些,因此知道天幕上有些事,提點得原是極有道理的。"

"如今你們府上,還有虧空嗎?"

一聽到"虧空"二字,就連精明強乾如史鼎,也有一瞬間的失神。

那日天幕上說,他們家兩兄弟史鼐史鼎,對應一家蘇州織造李家,那家兄弟兩個也叫李鼐李鼎。

那李家說是被抄家,抄家的原因昨日天幕未說,以前倒是提過的,一是因為虧空,而是因為曾經支持皇上的一個政敵。

這和史家的情形真差不多。史家如今賬上仍有三十多萬兩銀子的虧空,史家老爺子在的時候,曾經與義忠親王老千歲來往甚密。但當時今上還未登基,朝中大臣們都與義忠親王老千歲往來過密。

這邊史鼐已經相當惶恐,搓著手,想要向賈母問計:“姑母,您說……”

史鼎已經搶了先,笑著對賈母說: “姑母,您這是杞人憂天了。史家的虧空,和江南甄家的一樣,都是接駕時欠下的虧空。那是什麼錢呢?那都是太上皇花的錢,掛在咱們的賬上呀。皇上若以此為由動咱們,那是不是不儘孝道呀?"

賈母險些翻起白眼:皇上對太上皇那是儘孝,對你們,那是寬容仁慈。可一旦再想起這筆賬來,誰

知到當今天子會怎樣?這天底下,老子欠錢兒子賴賬的事,那可多了去了。

但這話她不能明說,隻能耐著性子,慢慢地勸: “鼎侄,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彆朝有個寵臣,太上皇寵得什麼似的,還給他兒子娶了公主。可太上皇一旦駕崩,他立即得了多少條大罪,馬上就抄家了。那人叫什麼來著……鴛鴦……”賈母記不清了,隻得招呼站在身後侍奉的貼身大丫鬟。

這時,史鼎笑著望著賈母: “姑母,那位叫做和珅。”

賈母一聽,臉色頓時變得極其古怪。

天幕上說和珅,正是深夜裡說秦可卿的那一次。之後賈母還命賈政派清客,翻遍了市麵上能找到的一切書籍,無論是正史,還是稗官野史,都找不到“和珅”這個名字。可見隻有天幕曉得。

既然史鼎也知道,那便意味著……

賈家人能看見的,史鼐與史鼎兩人,自從一開始,就都能看見。既然天幕上仙子苦口婆心說了那麼多回的,史家從來都聽不進,那麼賈母也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再勸。

"罷了……罷了……"

事已至此,賈母微閉上眼,口中喃喃地說。

史鼐對這位國公夫人姑母很尊敬,見狀連忙又說: “姑母放心,雲兒那裡,侄兒媳婦絕不會苛待,嫁妝也一定會好好準備,準保雲兒嫁到衛家嫁得風風光光的……"

史鼎卻突然插嘴: “姑母,與其那麼關心史家的虧空,倒不如過問過問那石呆子的扇子吧!”與賈政坐在另一邊的賈赦,聞言頓時臉皮紫漲。

賈母卻不知所以: "什麼,什麼石呆子的扇子?"

就見她背後站著的大丫鬟鴛鴦,湊近賈母耳邊,小聲小聲地說了幾句。賈母聞言,似是想起來了,當即轉臉過來,衝賈赦狠狠地一瞪眼。

賈赦被瞪得低下頭去,過得片刻,再抬頭時,眼光卻看向賈母身後的鴛鴦,顯然是賈母怪他,他便恨上了那丫頭。γ??y

賈政在旁,卻兀自一頭霧水:什麼?什麼?什麼石呆子的扇子?

史鼎見賈母的火燒到了自家人頭上,當即施施然起身,與史鼐一起,向賈母告辭。留下榮國府這母子三人自己吵嘴。

賈母問了賈赦,方知賈赦的確是看上了一

個石呆子收藏的二十幾把古扇子,千方百計要將扇子買來。誰知對方死犟,說是一千兩一把他也不賣。

賈赦恨死,變著法子想要給石呆子栽個罪名,抄家變賣家產,將扇子一起奪來。然而賈赦身上隻有一個一等將軍的武職,管不了民事,官場上又沒有賈雨村這等樣的贓官幫他,便隻有各種恐嚇要挾,那石呆子卻至今還未就範。

賈母一聽,當即命賈璉進來,去為他老爹收拾首尾,好言好語地勸慰石呆子,補償他家的損失。

至於賈赦,賈母親手執了拐杖,打了他二十棍子,放話若是再有此等樣事,她便將賈赦趕出去,再不認這個兒子。

賈赦悻悻地求了饒,末了又沒忘了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縮在賈母身後的鴛鴦。那眼神看起來是不再想娶鴛鴦做小老婆了,而是想要將鴛鴦吃了一般。

衛府,馮紫英正好來見。

“若蘭,大喜,大喜了啊!”馮紫英一上來就向衛若蘭道喜。這兩人是打小兒就認識的朋友兼玩伴,情誼甚篤。

衛若蘭卻並沒有多少“大喜”的模樣,隻是衝馮紫英淡然而笑,拱手還禮: "馮兄,昨日天幕你也是看到的,我這是何喜之有呀?"

他與馮紫英兩人,比常人多一樁能耐,就是能看見天幕,且能看見的比旁人多。然而昨日天幕上那位一向出現的仙子念了一串長長的名字,中間有馮、衛二人,還有韓奇與陳也俊。

這幾人衛若蘭都熟,他也知道這幾人都是能看見天幕的。這令衛若蘭生出猜測:許是隻要在那本叫做《紅樓夢》的書上出現過名字的人,就都能看見這天幕。

近日他確實是與史侯府訂了親。世人都是盲婚啞嫁,衛若蘭隻知道未婚妻是史侯那位早逝兄長留在世上的嫡小姐,連她是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可昨天天幕之後,他已經知道了未婚妻名叫史湘雲,是個性格豪爽的姑娘,吃醉了會枕著芍藥花睡在石頭上;容貌未必太好看,但高個子細腰……這樣身材的女孩子,莫名很對他的胃口。

然而天幕上卻直接預言了這段婚姻的不幸, "湘江水逝楚雲飛"——

他,衛若蘭,要麼是早夭,要麼犯了事,永遠從她身邊離開。夫妻離散,雲散高唐,水涸湘江…

因此衛若蘭才會說,他不覺得這樁親事,有什麼值得道喜的。

馮紫英卻笑道: "如何不是大喜?你瞅瞅,榮國府閨府上上下下,都被那天幕損得不成了,不還都一個個好好的?對了,我今日來,卻是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寶玉想要見你。"

“賈寶玉?

衛若蘭聞言一挑眉。

"是啊,寶玉知道你我交好,特地尋了我,想要我為他引見。"

“他有沒有說是為了什麼事?”衛若蘭忽感好奇:寶玉這個人他們都是聞名已久,衛若蘭在寧國府出殯那次的場合上也見過寶玉一次,隻是兩人不曾正式見過。

“還能有什麼事?昨日天幕上說的那位史姑娘,你的未婚夫人,是他的表妹。”馮紫英說著一聳肩,突然笑了起來, “還記得天幕上評過他, ‘是個好人,但沒有用’。真是將寶玉形容得一個字都不錯,就是這麼一個富貴公子,無事忙。來見你,應當就是想認識認識吧。"

衛若蘭不語,隻是沉思。

"其實,我等正在籌謀的大事,帶上賈府也沒什麼。賈府那麼多把柄,好拿捏。"馮紫英衝衛若蘭擠眼。

衛若蘭心知確實如此,他們可都是見過那一出深夜現身的天幕的,若是天幕上所言是真,彆說榮寧二府,二十個國公府都不夠查抄的。就算不是真的,說出來,也能令兩府失去一切聖眷,從此戰戰兢兢,小心做人。

衛若蘭想了想,道:“賈府現有一位貴妃在宮中。”

“禦座上那一位,像是肯會為了一個女人對哪家網開一麵嗎?我說若蘭,你這是不是因為定了親,突然就變得婆媽起來了?”馮紫英笑著打趣朋友, "你可不會變得像寶玉一樣,儘說什麼‘男人是泥做的,女兒是水做的’對吧?"

衛若蘭無語,忽然深吸了一口氣,道: “邀上賈家倒也無妨,我見寧國府賈珍賈蓉父子一向熱衷名利,又好投機,不似榮府政公,軟弱謹慎,若是要拉倒不如從寧府那邊想法子。"

馮紫英點頭笑應道: "不錯,不愧是我衛兄弟,心思縝密,處事周全。就這麼定了,不過,那賈寶玉,你還想要見一見嗎?"

衛若蘭還未決定,外頭門房已經送了帖子進來。馮紫英笑道: “不會是還未等我引薦,那賈寶玉人已經到了吧?

"

誰知衛若蘭看了拜帖,卻搖頭說不是,道: “馮兄,你還記得那個當年去了海外的竺瓚嗎?”

第113章 第十五次直播⑨

自從天幕講過史湘雲之後,寶玉心中當真是五味雜陳——

黛玉離府,寶釵自立,他什麼忙也沒幫上,如今天幕幾乎將湘雲妹妹的命運攤開了放在他麵前,他還是什麼都做不了,一點兒都幫不上。

天幕上還說到未來湘雲寡居,他會續娶湘雲,然而他那時隻會淪為一個擊柝的街兵,又用什麼來供養妻兒?恐怕是湘雲用她那一手好女紅來供養他……

一旦念及此,寶玉就難免記起天幕上說起過的話: “無才可以補蒼天”、“寶玉是個好人,但沒有用”。

但難道,他就真的能什麼都不做,攤開雙手做一個富貴閒人,眼睜睜地看著自家上至八十高齡的老太太,下至十幾歲的三妹妹探春,紛紛為了扭轉天幕的預言而奮儘全力、

他如何能夠安心?

想到這裡,寶玉便越發鬱悶難當。這時他身邊既無黛玉,也無湘雲寶釵,連珍珠晴雯都已走了,唯有麝月秋紋帶著幾個小丫頭侍候。

麝月見寶玉悶悶不樂,便勸道: "二爺心中煩難,何不去問問那天幕呢?"

“問天幕?”寶玉抬眼望著蒼天。今日乍暖還寒,冷卻晴好,蔚藍的天幕上不見一絲雲,也沒有半點天幕會出現的跡象。????

"二爺難道忘了,上次您送了一罐茄鯗去天上,那位仙子不是總說是您幫了大忙,一再要求您與他聯係的?"

麝月確實如天幕上所說的,從不多話。但是一旦開了腔,就總是說得有條有理,一絲不亂。

"你是說,我或可將心中的疑問,也像是那罐‘茄耋’一般,送到天上去?"

麝月這回不說話了,隻點點頭。

寶玉一想,也是,最多天幕覺得他的疑問事涉仙機,不予作答。那他依舊沒什麼損失。"試試?"寶玉有些心動,覷著麝月。

麝月也不說話,立即開始動手,幫助寶玉收拾供桌,準備小香爐,籠上一把百合香。

寶玉看著這個二話不說動手就做的大丫鬟行事,心中再次生出愧疚——他這真是,沒有半點行動力,連麝月都不如。

於是寶玉深吸一口氣,略想了想,便動手提筆,在一張雪浪箋上匆匆寫下文字。

他知道與蕭仙聯絡時需注意幾件事:一

是儘量寫“簡體”字,雖然繁體蕭仙也認得,但總歸入鄉隨俗,用仙人習慣的字形比較好;二是儘量遵循仙子們說話的習慣,儘量淺、白,表述清晰,不用之乎者也的語氣詞;三是使用標點符號,林家那邊流傳出來的標點符號有非常詳細的使用細則,如今寶玉已是都會了。

按照這個思路,寶玉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但自己看著實在是覺得慚愧,於是揉起來擲到一邊,又重新拿過一張紙箋,在上麵寫: “蘭蘭您好,我是早先送來茄鯗的賈寶玉風雪山神廟,有問題想要請教。"

他將這張紙箋放在供桌上,閉目準備開始祈願。——這回不是彈幕了,也不是留言,那該是什麼?

寶玉在心中飛快地回想蕭蘭蘭在天幕上曾經說過的,突然想到一條: “私信?”

對!私信!——心中默念著,寶玉眼睜睜看著供桌上那張雪浪箋表麵的墨跡向空中緩緩飄去,消失……雪浪箋重新變成一片空白,嶄新的一張。

真的將這“私信”送出去了。誰知下一刻,那張雪浪箋上陡然多了兩行字跡。

寶玉揉揉眼,生怕自己看岔了,又以為那兩行就是自己早先留下的文字。可待他將那張雪浪箋拿到手中,才發現不是的。上麵是完全新鮮的墨跡。

【哎呀,賈寶玉風雪山神廟,我猜就是你!太好了,你終於主動聯係蘭蘭了。】寶玉看著這行文字,就覺一股子熱情撲麵而至。可是,天幕這也沒說願不願幫忙答疑解惑啊?

這時麝月兀自在供桌旁忙碌,一會兒整理整理寶玉要用的筆墨,一會兒又堆疊紙張。她剛好又放了一疊空白的雪浪箋在那供桌旁。忽然,這些紙箋無風自動,飛至供桌中央,隨即表麵立即出現字跡,竟然是拉拉雜雜的一大堆,一張紙箋不夠,又開始了另一張。

【先要向你表達感激,非常感謝,真是幫了蘭蘭的大忙了。對了,你家是怎麼研究出這一道紅樓菜的做法的?嘗試過很多回嗎?有沒有什麼秘方?菜譜方便分享一下嗎?不方便也沒關係。】

這還隻是前兩頁,寶玉看著這密密的字跡,幾乎能聽到那清脆的聲音連珠炮似的在耳邊響起。

【對了,腦哥聯係了我,他已經將你送來的器皿清洗了,我這裡還有那隻螺鈿匣子和裡麵的餐具,我正想著什麼時候一起還給你。給個地址唄!】

【不好意思,想起來了,上次送東西來的兩位小哥哥提過,給粉絲遞送物品通過他們就行。我知道了,之前你匿名一定就是這個原因,個人隱私比較重要,我不應該直接向你要個人住址的,對不起。】

寶玉被蕭蘭蘭這上來三板斧砍得暈乎乎的,一時竟不知該怎麼提問。好在過了片刻之後,又一張雪浪箋上出現字跡。

【對了,你剛才說起有問題想問的。】

寶玉:終於。

他想了想,在麝月鼓勵的目光中,提筆在一張雪浪箋上寫下一行字。【我覺得我自己很沒用,但若要學著旁人,讓自己有用,卻又有違本心。】

將這張雪浪箋放在供桌上,不久,這些字跡不見了,但隻過了片刻,這張紙箋上立即又重新布滿字跡。寶玉心想:不愧是天上仙子,字寫得飛快。卻見那張紙箋上寫的是——

【嘶,蘭蘭並不是勵誌博主或者是情感博主啊。不過蘭蘭認識這樣的朋友。如果你需要的話,蘭蘭可以推薦你聯係他們。不過,我可以冒昧地問一下嗎,你說的“讓自己有用”的法子,是什麼呢?】

寶玉想了想,又提筆在一張空白紙箋上留下一行字跡。他儘量模仿仙子曾經說過的話,因此讀起來實在有些不倫不類。

【卷科舉,三年鄉試五年會試。】

【哈哈,不愧是蘭蘭的粉絲,說話都有古風。我猜你一定是在說“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吧?唔,蘭蘭覺得,接受基礎教育其實是非常重要的。但你為什麼覺得這樣做有違本心呢?】

寶玉扭捏了一會兒,覺得在蕭仙麵前實在無須隱瞞,人家對自己一定是了解的,於是老老實實地寫下:

【不想成為一枚“祿蠹”。】

【哈哈哈哈哈,我就猜到你會這麼說,畢竟是賈寶玉嘛!】

寶玉:……

【蘭蘭想要說的是,首先,在現代社會中,學曆是非常重要的,沒有學曆,不是說萬萬不行,但是合適的學曆與教育能幫你少走一些彎路。】

【其次,一個人是否“有用”,也並不隻是看他是否參加了高考,是否擁有高學曆。也要看他能否對自己和家人負責,是否有能力有意願幫助身邊的人。】

寶玉想了想,又在紙箋上迅速寫下。

【家人恐有煩難,我總覺得自己什麼忙也

幫不上。】

是的,就是這樣,他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額,這個……你家裡人有哪方麵的困難,說出來,也許蘭蘭能夠幫上忙。】

這時寶玉突然記起賈母所說的“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筆下一哆嗦,已經寫下一兩個字的雪浪箋立即塗花了,連忙換過一張,另外寫著。

【還未太嚴重,隻是擔憂未來,另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隻覺得什麼都做不好。】供桌上,蕭仙的回複轉眼即至。

【原來是對未來焦慮啊!的確,焦慮是現代人共有的精神狀態,你我都不例外。蘭蘭以前讀大學的時候也焦慮過,那段日子當真不好過。】

寶玉:啊……天上仙子竟然與我有同感嗎?

【所以蘭蘭理解你現在的感受,未來太不確定,而我們又總是對未知的困難感到惶恐。對於你提出的問題,蘭蘭隻有一個建議,就是:活在當下,靜待未來。】

"活在當下,靜待未來呀……"寶玉捧著這張雪浪箋,口中喃喃地重複著這八個字。

【既然問題還未發生,我們大可不必太過擔憂還未發生的事,認真地過好現在的每一天,做好每

一件有意義的事,才是我們現在能做的一切。】

麝月見供桌上不斷地有雪浪箋染上字跡,連忙又去尋了一疊簇新的雪浪箋,都疊放在供桌上。

【至於你的擔心,不去做一個‘祿蠹’,就幫不到其他人——我倒是覺得,李太白不是還說“天生我材必有用”嗎?你就算是學曆上卷不過彆人,但隻要在生活中加以留心,一定有些長處,是能夠幫助你的家庭和朋友的。】

寶玉茫然了:他又有什麼長處呢?淘澄胭脂膏子嗎?【按照蘭蘭的個人經驗,一般你喜歡的就是你擅長的。】寶玉:完犢子了,真就隻剩淘澄胭脂膏子了。

【另外就是,不要將壓力全背在自己一個人身上。就算你幫不上家裡的忙,如果出了什麼大事。不是還有大家,還有整個社會嗎?說出你的困難,蘭蘭和直播間裡的朋友們就算不能直接幫忙,也一定會有很多人樂意幫你出主意。】

【如果有困難,請一定隨時聯係蘭蘭。】

“嗒”的一聲輕響,寶玉眼中竟有一滴淚水掉落在麵前的雪浪箋上。即使是在賈府裡,像個鳳凰蛋一般被人捧著長大,寶玉卻

還從未聽人講過這樣的話,既熱情又貼心,並未勸他順應時世,去做個祿蠹,而是鼓勵他發掘自身長處,總能幫上家人。

這簡直與之前在天幕上冷酷點評他“是個好人,但沒有用”的蕭蘭蘭判若兩人。

寶玉趁麝月不留意,迅速擦去了眼中的淚水,咬了咬牙,在紙上寫了“萬分感謝”這四個字,以此結束這段“私信”對話。

【千萬彆客氣,保持聯係。】

最後一張雪浪箋上出現這幾個字。??Ь?

"活在當下,靜待未來——"

寶玉想了想眼下自己能做的事,心中略有些成算:他認識馮紫英,有時會與馮紫英等人吃酒應酬唱和,而馮紫英應當與衛若蘭人等都熟。寶玉認為自己或許能夠通過馮紫英去認識一下衛若蘭,看看這位“王孫公子”是否真是湘雲的良配,亦打探一下他們是不是真的有任何朝政上的圖謀。

他就算什麼都做不了,但出去打探打探消息,應當是能做到的。

這時,麝月也察覺到了:供桌上的字跡都停了,便忙著過來幫寶玉收拾,迅速將有字的紙箋都疊放交給寶玉,其餘空白的再收起來。

她忍不住感慨: “那仙人不愧是仙人啊!寫字竟這麼快,若是老爺查問起功課,您也能寫這麼快就好了。"

寶玉忍不住也感慨: "是啊!運筆如飛,不外乎如是。"

他立即振作起來,對麝月說: “我要準備出門,你替我準備兩張拜帖,還要一份平輩見麵所贈的賀禮。”

麝月略想了想,便自己去尋適合當賀禮的物品,又叫了秋紋、蕙香來替寶玉換衣服。寶玉則在心裡盤算著,除了見衛若蘭,他或許還可做這些,這些,這些…

雖然未必有用,但是,就讓他用這種方式“活在當下,靜待未來”吧。

蕭蘭蘭正在家裡幫著包餃子,沾了一手的麵粉,此刻正用提溜著手機,縮在屋裡的角落,一邊望著窗外家人們正裡裡外外地忙年,一邊與“賈寶玉風雪山神廟”私信交流。

她用的是語音轉換輸入,隻要說話時稍微斟酌,不要帶太多口音和兒化音,手機輸入法都能辨析,自動輸入。再加上平時直播鍛煉的表達能力,她說出的語音,能直接轉換成順暢的文字,不需調整。

"這個新的語音輸入法還挺好用的。"

結束了與“賈寶玉風雪山神廟”的私信交流,蕭蘭蘭順口感慨,放下手機,準備回去幫忙。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屏幕上突然浮現一條消息彈窗。

【重要消息:邀請您參加華夏文化up直播PK大會。】

第114章 第十五次直播⑩

【華夏文化up直播大pk活動準入條件如下:】

【一、加入各自領域文化推廣活動,完成不少於20次相關主題直播。】

【二、除綁定的特彆觀眾之外,粉絲總人數超過一百萬,直播間平均觀眾人數穩定大於十萬人。】

【三、獲得各自領域最高級彆頭銜。】【四、獲得十枚直播間徽章,其中“重量級”徽章超過三枚。】

蕭蘭蘭: "啊這……"

加入了紅樓文化推廣項目之後,蕭蘭蘭的直播確實小有成績,但她目前的成績比這要求還有點差

距,估計隻滿足了第二條。

【請注意,本邀請向所有參加各自領域文化推廣項目的人員發出。而您目前距離該標準還有些差距,如果能在三個月內滿足以上要求,將受邀參加直播大會,與各領域大咖共處同一個直播間,並有機會廣泛拓展觀眾基礎,推廣您所致力的專業領域文化主題。】

蕭蘭蘭看得很心動:雖然她的直播間最近取得了不少進步,關注的人數多了很多,但和其他up主比起,尤其是和那些科普區的大咖比起來,蕭蘭蘭還是個小蝦米。

但是她的夢想,是讓更多人能領會《紅樓夢》的無窮魅力,讓世人都能了解,這部書擁有令人“皓首窮經”的魔力,是一個一旦"入坑”就再也出不來的迷人母題。

還有三個月!

蕭蘭蘭心想,在這三個月裡她還要繼續直播,儘一切努力去滿足準入要求,希望能夠在三個月裡,站上大型直播間裡的pk台。

但是,她留意到第四條準入條件: "‘重量級’徽章是什麼?"想了想,蕭蘭蘭也顧不得手上的麵粉了,趕緊抱著手機詢問平台助手。過了片刻,小助手答複:

【字麵含義,所獲徽章具備重大影響或重要意義的,即為“重量級”徽章。您目前擁有的徽章中,僅有“見義勇為”一枚。】

"嘶——"

蕭蘭蘭倒抽了一口氣。三枚“重量級”徽章,她到現在才掙來一枚呀!不過,也可以理解那枚“見義勇為”徽章為什麼那麼有意義。

【如果您能集齊三枚“日進鬥金”,將可以兌換“日進鬥金”金章,金章均為“重量級”徽章。】

蕭蘭蘭

心想:這“日進鬥金II”都還是腦哥送給她的……之後她是不是還要去認識的各大up那裡去打打秋風才行?

【祝您順利集齊徽章,希望能在pk大會上見到您的倩影。順祝您新春大吉!】

小助手留下了一句新春祝福便下線了,留下蕭蘭蘭一個人捧著手機飛快思索。獲取這些徽章一定有什麼規則,隻是這些規則她還不知道。

這時蕭爸爸和蕭媽媽同時發了話: “蘭蘭,快來包餃子!這餡兒是用你帶回來的灰條菜發水調的,香著呢!"

蕭蘭蘭回家的時候,帶了不少腦哥塞給她的灰條菜、葫蘆條兒之類的乾菜,還有好些真空包裝的薺菜、馬蘭頭和枸杞頭。又吃又拿說的大概就是她。

這時蕭蘭蘭一聽:自家餃子竟然也都是紅樓美食,趕緊放下手機,一溜煙去了。

薛家,薛大姑娘寶釵剛從賈府那裡收到三姑娘探春使人遞來的一張信箋,請她幫忙算一算剛剛過去那一季“羽絨服”的收入。寶釵當即命分管南方衣飾生意的管事進來,命他結算過去一季應屬賈府的收益。

那名管事當然知道賈家是薛家的親戚,將那“羽絨服”的營生誇了又誇,讚道:“若不是大姑娘的親眷,誰又能想到將那不值錢的鴨絨鵝絨,都能做成衣服呢?"

寶釵點點頭: “確是如此!”

這羽絨服,天幕上仙子的確常穿,也提過“羽絨”之名,可是除了探春之外,也還從來沒有人想到能將天幕上的衣服也給複製出來。

另外,做這羽絨服也有一樁難處,不是說用那縱橫縫紉的法子就能解決的——就是“出絨”,不管用什麼麵料,總有那細細的羽絨一枚接著一枚往外鑽。若是麵料粗一些的,穿上這羽絨服,稍許動一動,身邊就是一片“鵝毛大雪”。

後來也是探春想了個法子出來,在衣料的內襯塗上一層專門的“膠水”,將絨毛都“粘”在衣料上,這才解決了“出絨”的問題。

探春從來沒對寶釵隱瞞過這種工藝,但是那種“膠水”卻是賈敬的“丹房”裡研製出的秘法,乾透之後會牢牢粘附在衣料之上,薄薄的一層,柔軟易折,就像是布料的一部分,與市售的任何“漿糊”、 “膠水”都有所不同。

寶釵自然知道那膠水是賈家的不傳之秘,她自己也不去多問,隻是稍許指點探春,教她如何在京郊尋找材料、組織人手,製出一件又一件各種款型、版式的羽絨服,再將它們推向市場。

果然如寶釵與探春兩人所預料的,這種禦寒衣物最先在南方流行起來。

南方諸地,雖不似北方冬季苦寒,但陰冷起來也挺夠嗆,似被魔法攻擊。但是南方的冷卻又犯不上穿那等又厚又重的大毛衣裳,相反,倒是毛皮到了南方容易發黴生蟲。

於是這“羽絨服”宛如異軍突起,再加上寶釵幫探春出的主意,在那“羽絨”的內膽外頭套上各種華麗的麵料,錦緞的、刻絲的、刺繡的……做出剪裁得體,美不勝收的奢華服飾。但除此之外,也能用最樸實的純色鬆江布,做出禦寒極佳,而又樸實耐用的尋常羽絨服。

這種新奇的服飾在南方火了一整個冬天,在初春之際,火回了北方。

隨著春意降臨,那大毛衣服漸漸穿不住了,人們渴望穿上卸下沉重,穿上輕巧的春裝。然而北方諸地春寒料峭,一到乍暖還寒時候,尋常棉服著實頂不住。

因此這整個冬天裡都不聲不響的“羽絨服”,在春天裡成為京師的流行風尚。

那管事故意拍寶釵的馬屁,笑著道: "這羽絨服隻有一樣不好,就是最近城裡城外,連鵝鴨都搜羅不到了。"

寶釵聞言,也忍不住輕笑,道: “是呀。賈府那時派人到各村各寨,各酒樓茶肆,甚至各家相熟的大戶人家去搜羅的羽絨。所以才讓市麵上鵝鴨奇缺。不過今年養鵝鴨的人鐵定會更多,待天氣暖了,這種短缺就會緩解了。"

這時,寶釵也已將管事的賬簿子翻完,點頭笑道: “共有二千兩上下,刨去人工與物料,總有一半的利給到三丫頭那裡。這是一門好營生。今年冬天會至少還要翻上一倍。"

成衣行當,能有五成的利,已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績。

但那畢竟是親戚家委托過來的生意。管事察言觀色,決定再誇一下薛小姐自己。

"這羽絨服雖好,但也不過是千把兩的營生。那裡及得上大姑娘在南方的織布生意,那才是惠及千家萬戶,動輒幾十萬兩白銀的大買賣。"

寶釵當然聽得出這管事是溜須拍馬,但這也說的是實情。

在過去的那個冬天裡,寶釵借機梳理了薛家旗下的紡織生意,在江南打理推廣機織,裁撤人工,但鼓勵織布工人轉去做精繡,

越是繡活精湛的女工,待遇便越是超然。因此被裁撤的紡織工人也沒有太過抱怨,而是願聽勸導,轉行去學精繡。

寶釵看完賬,外麵就報,說是洋商到了。

在薛家獨自掌事的寶釵,並無閨閣女兒那等繁多規矩,她當即命與洋人做生意所涉及的幾名管事全部到場,自己端坐在大廳正中,準備見這位洋商。

在自己操持生意的這段時間裡,寶釵從不遮遮掩掩、扭扭捏捏。外頭有不少人說她閒話,甚至榮國府王夫人也親自來了一趟,委婉地勸了一回。

但寶釵依舊故我——旁人說她嫁不出去,她也壓根兒沒想嫁。

天幕上說得好,既然心頭埋了那一團熱火,為何又一定要用“冷香丸”將它壓抑下去,令它在世間發光,發熱,難道不好嗎?

於是,那名金發碧眼,身材高大的洋商走進薛家商行議事廳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一位妙齡少女,衣著錦繡,身姿筆挺,正坐在堂上。其餘男性商行管事,都分彆坐於這名少女的下首,眾星捧月般將她拱於正中。

這幅景象是這名洋商從未見過的,而他之前也從未見過如此美貌的華夏女性,隻覺膝蓋一軟,當即單膝跪了下去,將右手貼在左胸口,抬起臉,衝寶釵熱情地道: “哦,我美麗的小姐,無論是在這個世界的哪個角落,我都從未見過像您這樣成功的女性商人,請讓我向您致以最深的敬意。"

字正腔圓,但是口音比較奇怪。

管事們都嚇了一跳,心想這洋商沒見過世麵,剛打一個照麵,就拜倒在我們東家的石榴裙下了?

然而寶釵見識廣些,她依稀聽說過這似乎隻是洋商的尋常禮節,便保持鎮定,揮手請這洋人起身,請他入座。

寶釵的這份“女王範兒”,令洋商大為傾倒,坐下之後,又將寶釵商行裡的出產一通好誇。

寶釵心安理得地受了,等到那洋人絮絮叨叨都說完,她才輕輕一擺手。

立即有一名管事將一幅“閨繡”的炕屏捧至洋人麵前。

"皮特森先生,這是我們作坊的最新產品。"

寶釵說得沒錯:這確實是“閨繡”的最新產品,精細無比的繡活外麵用賈敬“丹房”裡出產的亞克力包裹,堅固不碎,並可以保證百年之

後,絲綢與繡線的色澤依舊鮮豔無比。

皮特森見了便愛不釋手,大為讚歎,幾乎想要抱在懷中,馬上讓船送回本國去。“我們這裡出產的繡品,可以滿足你們上流社會對東方的一切想象。”寶釵緩緩地道。

皮特森眼神狂熱,根本無法從眼前的“閨繡”上挪開,在心中暗暗計算他要用多少錢能將這件繡品買下,回國轉手,又能翻上多少倍。隔了好半天,這洋商才想起自己還在旁人的商行裡,連忙點頭對寶釵稱是。

"這件炕屏,是我送給你的樣品,我們希望你能夠為我們出產的繡品提供一個合理而穩定的價格,一邊讓我們雙方能夠長期合作。"

皮特森原本做好了對方會獅子大開口的準備,他來東方行商,沿路經過暹羅、茜香國、琉球等地,這種事他已遇上過不少,皮特森甚至已經見怪不怪。

誰曾想,本地一位如此美貌的女性行商,竟然如此友善,一時令皮特森感動不已,搓著手,連聲說好。

"美麗的小姐啊,您向我提出了如此優惠的條件,又向我贈送了如此貴重的禮品,請問您需要我向您回饋什麼?"

寶釵就在等著他自己提出,聞言微笑道: “閣下不遠萬裡來到華夏,想必沿路之上,有不少獨特的見聞。我希望能從閣下手中獲得的有:歐羅巴大陸的輿圖、海疆輿圖與航線圖、貴國與鄰國的風物誌,來自遠方的植物種子,貴國與鄰國最新的機械構造圖,貴國最新的專利名錄……"

這些,都是寶釵與黛玉事先商議的結果。如今有幾名洋人傳教士正在向皇帝陛下請求賜予能夠救人性命的“牛痘術”秘方,黛玉也攛掇了林如海,建議皇帝依樣畫葫蘆,對那幾個洋人傳教士也提出同樣的要求。

皮特森聽聞,失聲驚呼道: "我的上帝啊,您真是一位胸懷廣闊、誌向遠大的女性!"

寶釵嘴角緩緩上揚,瞥了一眼身邊的管事,見他們表情各異,便不動聲色地道:“並不,我隻是一個不能離開家太遠的尋常姑娘。希望能夠以這種方式,看看那些我看不見的世界。"

皮特森連忙躬身向寶釵行禮: "當然,當然!一言為定,我以我國女王的名譽起誓,這些在我們雙方達成協議之後,——為您滿足。”

當下便是詳談,敲定交易的數量、價格、付款和交貨

的一應細節。

待一切都談成,寶釵命那些管事們計算一番成本與賺頭,發現她手上這麼多織品生意,最賺錢的竟然是這閨繡,隻要能遇上懂行的買主,就如榮府老太太這樣的藏家,僅一幅閨繡出手,便是百倍千倍的賺頭。

如今又添上了對東方華彩刺繡趨之若騖的海外行商,這行當的前景立即更為可觀。

寶釵還與皮特森議定,將來可以接受對方提供的圖樣,由繡坊中的繡娘們按照這些圖樣繡成刺繡,再由皮特森收購,相當於“來樣加工”。這下皮特森更加有把握,確定這些繡品經過萬裡海疆運

回國後,銷路絕無問題。雙方更是皆大歡喜。

大年初五,就在蕭蘭蘭過完一個美滿的假期,惦記著“打工人”需要儘快回到工作崗位上的時候,她突然收到了平台爸爸發來的消息。

【恭喜您,獲得“日進鬥金Ⅲ”徽章!】

蕭蘭蘭:我最近什麼都沒乾啊,連直播都沒開,怎麼就又“日進鬥金”了呢?

第115章 第十五次直播11

【為您結算直播間積分——】

【上一次結算後直播間積分:179900】

【完成一次直播,佩戴徽章八枚,其中重量級徽章一枚,積分增加17000。】蕭蘭蘭:哇——

原來“重量級”徽章這麼有用的呀!

【收到“日進鬥金Ⅲ”徽章,積分增加10000。】【合成“日進鬥金”金章,積分增加50000。】【結算後直播間積分:256900】

【主播等級:Lv12;主播頭銜:仙界掌門。】"哇!"蕭蘭蘭看到這個結算結果,險些一躍而起。

雖然升級之路十分艱難,但是她通過此前的積累,現在每次直播所獲得的積分也越來越多了。

還有這個新的頭銜: “仙界掌門”唉,蕭蘭蘭難免將自己想象成了警幻仙子一樣的人物,掌管著一個仙界司門。當然了,如果可以選,她可不希望自己掌管的是薄命司;又或者雖然掌管“薄命司”,但能帶來一些翻天覆地的變化,讓“薄命司”成為“幸福司” “完美司”,那她也不會拒絕。

蕭蘭蘭越想越美,立即扳著手指計算她之後還規劃了哪些直播,卻突然發現——蕭爸爸和蕭媽媽這兩位都正坐在對麵的沙發上,盯著她。顯然她剛才的動靜太大了。

"爸、媽……"

蕭蘭蘭想想自己已經訂好的機票,有點不忍心啟齒。一年到頭漂在外頭的女兒,好容易過年回家一趟,爸媽肯定是希望她能夠在家多住兩天。

"我最近的工作……還要再忙三個月!"

蕭蘭蘭突然想到,三個月之後,不管她能不能參加那個什麼pk大會,總歸會水落石出告一段落的。"三個月之後,一定回來在家裡多住一陣,陪陪你們。"

原本她猜想爸媽可能會埋怨她一陣的,誰知蕭爸爸忽然笑了,說: “你那個直播間對吧?”

蕭蘭蘭:.…!

“我和你媽都是你的粉絲,”蕭爸爸終於把實話說了出來, "你媽還好幾次想給你打賞來著,被我攔住了。不樣平台薅咱羊毛。"

蕭蘭蘭伸出大拇指為爸媽點讚: "那必須的!"

“哎呀,其實你的直播真的還挺

有意思。你媽特彆喜歡,話說她年輕時還去參加過《紅樓夢》演

員選拔來著,第一輪就給涮下來了.…"

蕭媽媽連忙扯扯蕭爸的衣袖,不讓說那些陳芝麻爛穀子。

"你在直播間講的那些,既然有那麼多人愛聽,就好好去做吧!既然乾了這一行,那就乾出點兒樣子出來。"

蕭媽媽好像也聽說了那個"文化主播pk大會”的事,說: “你說還有三個月,就是要去參加大會吧!媽媽支持你,媽媽特彆想見到自己的女兒站到千萬人麵前侃侃而談,說那些你最喜歡的,花了那麼多時間去琢磨的……"

蕭蘭蘭忽然覺得雙眼熱熱的,著實沒想到父母竟一直這麼默默關心著自己正在做的事。這種支持,越發證明了她的努力是有價值有意義的,從來不曾白費……

她趕緊來到沙發跟前,給老爸老媽各自一個大大的擁抱。

寶玉帶著焙茗、李貴等隨從,從與衛若蘭、馮紫英等人的飲宴之所出來,心頭依舊沉甸甸的,再次感到十二分的挫敗。

他以前從不喜歡經濟仕途的學問,什麼應酬世務,結交朋友,他一概都不懂,也不願去學。但凡看見一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的對聯,他都能不高興上好一陣子。

可如今,為了湘雲妹妹,和家裡的姐姐妹妹們,寶玉想要做點什麼。他努力嘗試結交衛若蘭等人,打聽消息,到頭來卻發現根本與他人聊不到一起去。

席上眾人暢談各處的時事與見聞,然而寶玉卻始終插不進話,眾人歡然飲宴,他也默默坐在一旁。

至於衛若蘭其人,寶玉認是認得了,可他卻壓根兒看不清這人好歹。而衛若蘭願意與寶玉結交,似乎也隻是因為史湘雲是寶玉的表妹。

更不用說馮紫英衛若蘭等一乾人會向他透露什麼消息了。

一席酒吃下來,寶玉越吃越鬱悶——他也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待在家中的時候太久,不慣與人往來的緣故。

按照蕭仙的說法,這些不喜歡的事,他定然不擅長。可是這樣說來……他就真的隻擅長淘澄胭脂膏子了。

正如此邊走邊想,寶玉忽然留意到路邊有個人正在定定地看著他。那眼神略有些無禮,令寶玉覺得有點討厭。

然而那人自己卻絲毫不覺得,繼而朝寶玉粲然一笑。

寶玉停步細看那人物,卻是他願意親近的那一掛:此人看起來不過二十二三歲上下,麵目清俊,五官俊美,氣質乾淨。他頭上戴著簪纓,額上勒著一道明珠勒子,穿著一件二色金的錦緞長衣,外頭披著一件石青色的排穗褂,腰間圍著一條極其名貴的玉帶,看起來亦是官宦人家子弟。此人左手中持有一柄折扇,不斷在右手掌心輕輕敲擊。

視線與寶玉的相遇,這人便收起折扇,遠遠地向寶玉一拱手。寶玉覺得此人氣質中自有一種極其友善的魅力,便不自覺地向對方走去。

“敢問這位,可是天幕上曾提到過的賈寶玉賈世兄?”那人小心翼翼地問。

以前寶玉最怕將自己與天幕放在一處,然而現在他動輒被人如此問起,漸漸也無所謂了,便點頭

道:“正是在下。”

就聽對方自報家門:"在下姓竺,單名一個瓚字,表字鳳清。"

“竺鳳清……”寶玉口中喃喃念著這名字,他在哪裡聽到過的,而且,好像就是在剛才……寶玉忽然想起來了,抬頭做恍然大悟狀。

誰知寶玉身後那個不長眼的小廝焙茗湊上來道: “二爺,老爺提點過,不讓您在外頭隨意結交的。”說著,衝寶玉擠眉弄眼。

寶玉看了看,猜想也許是對方衣飾華貴,再加上手上這一柄扇子總是揮來舞去的,所以被焙茗當成了一個紈絝。

寶玉連忙喝退焙茗,親自上前道歉: “竺世兄千萬見諒,莫聽這小廝胡言亂語。敢問閣下,可是前幾年出海的……"

竺鳳清是太後娘家侄子,皇帝的正牌表兄弟,而且兩人一起長大,也算是感情不錯的發小了。自家是有多大臉,敢“隨意結交”這位?

“正是在下,剛回京師還沒有多久。說來慚愧,都還未曾親眼見過一回那聞名遐邇的天幕。聽聞世兄與那天幕有莫大的關聯,小弟真心傾慕,幾欲一見,卻不可得,想不到今日竟在這街麵上遇到了。"

“我亦羨慕閣下有機會出海,若能親口聽聽閣下講講海外見聞,那就更好了。”寶玉這是在客套,他對出海並不感興趣。

"哦?擇日不如撞日,世兄今日有空否?若有空,何不尋一處安靜的地界,坐下來聊聊?

寶玉實在是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熱情,一見麵就要拉著他說話,正在想該如何托辭拒絕,就聽竺鳳清突然湊上來小聲說:“賈世兄可知道天幕上所提到的‘哈姆雷特’是什麼嗎?”γ???

賈寶玉:!

上次天幕上說湘雲的時候,蕭仙的確是親口提到過: "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一行字還被探春她們都記下來了,隻是不知道“哈姆雷特”四字如何寫,胡亂記了個字音。

事後大家商議,都覺得這可能是個洋人的人名兒。姐妹們有托黛玉或寶釵向洋人傳教士或是行商打聽的打算,但還未得個回信。

沒想到,今日寶玉在街麵上隨隨便便遇到一個人,便聲稱自己知道“哈姆雷特”。寶玉想了想,覺得對方身份高出自己那麼多,坑自己也沒什麼意思,於是衝竺鳳清搖搖頭頭,眼中浮現出好奇,小聲回應道: "願聞其詳!"

"願為世兄解惑!"竺鳳清笑得眉眼彎彎,眼裡都是狡黠與得意。他胸有成竹,伸手拍了拍胸口。寶玉就聽他拍得劈啪作響,心知他胸口衣內應當是藏了兩本書。

寶玉一時心熱,便點頭應了竺鳳清,兩人一起,在路邊尋了一家茶樓,去樓上雅間一個清靜的所在坐下,要了兩壺好茶,一小碟茶點。

竺鳳清待茶樓夥計退下,便從懷中取出一套兩側書本,遞到寶玉麵前。

寶玉見那封皮上寫著五個字:“王子複仇記”,忙問了一聲: “這便是那‘哈姆雷特’的由

來?"

竺鳳清點點頭,一對形狀好看的眼睛笑得彎彎的,道: "賈世兄一讀便知。"

寶玉本就有“一目十行”之能,當即捧著書看下去,見那正是寫海外不知何國一個名叫“哈姆雷特”的王子,為父複仇的故事。他覺得此書雖未有華夏傳奇小說《會真記》、 《李娃傳》那般辭藻華麗優美,但是勝在故事動人,令人讀來心潮澎湃。

一盞茶的工夫,寶玉就已經將這書冊翻過大半,口中兀自喃喃默念著: "生存亦或死亡,生存亦或死亡……"

竺鳳清見寶玉果然喜歡,頓時麵露笑容,剛想開口說些什麼,聽見寶玉又喃喃地道: “林妹妹若是見了,一定喜歡。”

竺鳳清麵上表情不變,心裡一陣壞笑:原本他努力結交寶玉,就是為了旁敲側擊,好側麵了解了解林家小姐的喜好。誰知這位是個呆雁,竟自己一五一十就將林家小姐喜歡什麼給說了出來。

這下竺鳳清心裡有譜了,當即侃侃而談,向寶玉介紹: “這是英吉利一名專寫戲本子的文人,名叫‘莎士比阿’的,據說與寫‘臨川四夢’的湯臨川乃是同時之人。他寫了諸多奇譚故事,其中又以‘四大悲劇’最為出名。這《王子複仇記》便是‘四大悲劇’之一。"

寶玉一聽,便更加上心了——天幕上說寫他們家故事的這本《紅樓夢》便是“大悲劇”嘛!

"竺兄,小弟對這《王子複仇記》極其喜愛,可否將此書借去抄錄?不知這‘莎士比阿’的其它大作,兄台還有嗎?"

就見竺鳳清搖搖頭,笑道: “這套書小弟那裡還有彆的抄本,既然世兄喜愛,那這一套就當做見麵禮送給世兄好了。至於其它莎翁作品,小弟並無譯本在手,但有一本《莎氏樂府本事》,是彙集了莎翁戲劇故事而後譯成漢語的。不知世兄可欲一觀?"

寶玉激動不已,立即起身,向竺鳳清深深一揖,道: “小弟感激不儘。不知世兄可有什麼是小弟可以回報的?"

竺鳳清連忙擺手,連聲道: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不過,小弟這裡還真有一件事,許是兄台能幫的上的。"

寶玉:.…!

他就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人家還就真的順著杆爬上來了。

"小弟歸國未久,總是聽人說起天幕,然而小弟沒福,竟一次也沒親眼見過。就連那些天下百姓都見著的,小弟也沒能趕上。"

竺鳳清雙眸清澈,眼神盈盈,眼中充滿了求懇之色: “弟聽聞兄台與這天幕有莫大的關係,因此向請教請教,這天幕是何時頭回出現的?又是因何而出現的呢?"

寶玉頓時遲疑:他哪兒知道天幕為何出現呀?

再者,若是這竺鳳清繼續問他天幕的細節,便會問及不少與賈家相關的“秘事”。到那時,他又該如何作答?

寶玉正躊躇之間,視線忽然被天空中什麼吸引了。

他不再回答竺鳳清的提問,而是自顧自,走到茶樓窗邊,望向空中。

外街道上,三三兩兩的行人也都停下腳步,一同向天邊望去。

竺鳳清鳳目一縮,也像他人一樣站起身來,來到窗邊,向空中看去——就見空中寶光流動,一名俏麗少女在天空中漸漸現形。

"原來這就是……天幕!"竺鳳清喃喃地道。他一直渴望一見卻一向無緣的天幕,今日終於教他見到了。

第116章 第十六次直播①

寶玉與鳳清兩人所在茶樓的窗外,在街道上走動的百姓紛紛停下腳步,轉向天幕的方向,或手搭涼棚,或雙手扶著脖子,都饒有興致地望著天空。

一個上來給賈竺兩人倒茶的茶博士見到窗外天幕也笑道:“這天幕久不現世,今日重現,不知道又會講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