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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妙玉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獨自、或者與榮國府眾人一道回鄉。在這裡,她遇到了以前就曾迫害過她的“白骨”,可能是個類似賈赦那樣的老色批……在這種情況下,原本妙玉是可以一死了之的,但是為了不牽連榮府其他人,甚至是為了拯救她們,妙玉最終選擇了違背自己的心願,屈服於宿命,從此陷入擾攘紅塵,讓自己永遠成為了過去自己最討厭的人……】

聽天幕上蕭蘭蘭這麼一說,賈母院中人人動容。

而天幕上的評論區裡也是一樣,一排排“5555”, “蘭蘭,太虐了”之類的文字快速向上滾動。

【好了,蘭蘭必須要承認,自從靖藏本的那條“打折”脂批開始,蘭蘭所說的內容就沒有什麼依據了,都是自己的猜測,按照前八十回提供的思路和線索去猜測。】

【但《紅樓夢》就是這樣一部偉大

的奇書,它給你提供了足夠的空間,任由你的想象馳騁。你可以為人物們提供你所想象的一切結局,但是那些人物就在那裡,他們不一定會按照你所想象的道路去走.…】

【在嘗試解讀紅樓的這些日子裡,蘭蘭曾經讀到過各種各樣關於妙玉的解讀,各種靠譜與不靠譜的。】

【比如說,有人認為妙玉擁有那幾件世間難得一見的奇珍盛器,而且從來都不把賈家人放在眼裡,那她一定出身比賈府更高,也許是皇家出身,根本就是個公主……】

"老天爺喲……"

賈母雙掌合什,連聲念佛。

東府小蓉大奶奶一個公主已經讓賈府消受不來,可彆再來一個公主了。【她也可能是某位名臣諍臣的子女,她的父母雙亡是因為被政敵暗害……】王夫人在一旁發怔:妙玉是她當初下帖子請來的,她怎麼不知道這個?邢夫人則依舊黑著臉:反正她家老爺賈赦,這“老色批”的名頭就永遠也摘不去了。

【這些都隻能算是“不負責任的猜測”,因為都沒有文本證據。但有一點,蘭蘭是比較確信的。】

聽天幕上蕭蘭蘭說得格外鄭重,榮府中頓時人人都屏息靜聽。

【妙玉在書中,一定是一個發揮了重要作用的人物,否則以她與賈府的非親非故,她應當沒有資格入選“金陵十二釵”,更加不可能排名第六。】

【而且作者應當非常欽佩、看重這位女性,甚至不惜用各種溢美之辭不遺餘力地平地裡堆起她的完美形象,雖然她的這種形象,在今天很多讀者看來是有瑕疵的。】

【蘭蘭在準備這期直播的這段時間裡,也一直在思考:我們之前是不是像誤解劉姥姥隻是一介普通村婦一樣,也誤讀了妙玉;是否隻是將她簡單看作了的一個“過潔世同嫌”的孤傲女子,而忽視了她內心深處所藏的那些正直、真誠和情誼。】

【所以,現在蘭蘭隻想擁有一駕時光機,能夠穿越回那個時代,找到曹公,親口問他一句:“謎語人,你到底把大家的結局都寫成什麼樣了?"】

院中人人都看向寶玉,哪怕是李嬸兒、李紋、李綺這些較遠的親戚,也都從天幕上看到過,說是賈寶玉便是寫那本書的人,那個曹公。

如今天幕說是要找曹公,那豈不是便要來找寶玉?

然而聽到這裡,妙玉猛地一睜眼,手中塵

塵一翻,向賈母稽首:“老太太,這些年來,多謝闔府照拂。"

賈母直到現在,都沒能想起妙玉是什麼人,與她史家有什麼淵源,此刻隻能遲疑著問: "妙玉師父如今作何打算……"

她原本還想問妙玉今日觀天幕有何收獲的,可是再一想,難道要妙玉答今日的最大收獲是得知自己將來要淪落為娼?趕緊忍住。

卻見妙玉眼神明亮,似是心底的疑惑已解。在她眼裡,完全見不到對未來的憂懼與彷徨。

“還會再叨擾老太太一段時日,以妙玉的推斷,不出數月,便是因果了結之日。妙玉必是要留在此間,陪一陪老太太的。"

"那便好,那便好!"賈母看到妙玉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自然也覺得心安。

但鴛鴦卻聽出了一絲不尋常的意味:不出數月便要因果了結,而妙玉會留在此間“陪一陪”老太太,這“陪一陪”莫不會說的是“送一送”吧。

這兩句話說畢,妙玉驀地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離開賈母院落。一直跟在妙玉身邊的邢岫煙,幾乎想要跟在妙玉身後一起出去,忽又覺得失禮,再看時,見邢夫人衝著自己一連瞪了好幾眼,邢岫煙心底一歎,到底沒敢再出去,隻管站在眾人之後。

【這就是蘭蘭今天給大家介紹的主要內容。在蘭蘭開始總結之前,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紅樓吃貨大全:隻要今天在直播間裡就能參加抽獎嗎?】天幕上,蕭蘭蘭差點兒一個翅趄,大約是沒想到竟會是這樣一個問題。

【當然是的,抽獎由平台自動完成,所有中獎的小夥伴們都會收到平台消息的通知,然後平台會委托物流人員,將禮品投遞到各位的登記住址。】

【關於妙玉,還有玄墓山,小夥伴們還有問題嗎?】【看來咱們今天對於這個人物聊得還是很透徹的,該說的都說到了……】【花開彼岸:蘭蘭,我有一個問題。】【花開彼岸:妙玉的紅樓夢曲裡, “又何須,王孫公子歎無緣”,那王孫公子指的是寶玉嗎?】

【唔,這還真是個好問題。答案是:真不一定是寶玉。】

【蘭蘭在上次講湘雲的時候曾經說過,書中出現“王孫公子”這四字,除了妙玉這首《世難容》裡,就隻有秦可卿出殯那日, "錦鄉伯公子韓奇、神武將軍公子馮紫英、陳也俊、衛若蘭等諸王孫公子”①。】

再度聽見這些名字,賈母院中人人支起耳朵,如今衛若蘭已經確定要做史家女婿,不日便會完婚的。

【而對賈寶玉的稱呼一般就是“公子”,或者是“多情公子”,當然了,他人設裡自帶標簽,所以另有“無事忙”、 “蠢物”之類的一乾稱呼代指。也正是因為這曲子裡的“王孫公子”這四個字,讓蘭蘭更加確定,寶玉與妙玉之間沒有發生超出友誼的情感——否則為什麼不說是“多情公子”呢?】

【“花開彼岸”問到這個問題倒令我想起一件事,就因為“王孫公子”這四個字,有些紅學家認為妙玉或許另外有一個對象,就是這個全名隻在書中出現過一次的“陳也俊”。】

【按照曹公的起名原則,可以想象,這位陳也俊應當是一位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既然衛若蘭已經配了湘雲了,那麼陳也俊也許一樣可以配一下妙玉。】

【而妙玉那首《世難容》裡,也有一句“辜負了,紅粉朱樓春色闌”,似乎暗示著妙玉出家的這段時間裡,虛度了女兒家最好的年紀,而她本應有一段美好姻緣的。】

【但是蘭蘭認為這有點“玄學”了,雖然曹公確實沒有閒筆,他不會沒事起了一個這麼好聽的名字然後就放在那裡。但是,蘭蘭還是要說,這種猜測沒有文本證據,純屬推測。】

眾人就這麼目瞪口呆地聽著天幕上說妙玉師父這位出家人的“閒話”,好在妙玉本人已經離去,眾人不用太過壓抑臉上的表情。

【今天蘭蘭帶大家參觀遊覽的是蘇州玄墓山聖恩寺,這一處寺廟在康雍乾時期曾經香火繁盛,且很可能就是妙玉出家的“蟠香寺”的原型。】

【隨後蘭蘭給大家展示了妙玉在櫳翠庵請黛玉和寶釵吃體己茶時,使用的那三件珍貴茶具,當然是仿製品啦。】

【之後蘭蘭和小夥伴們一起分析了妙玉的人設,並嘗試根據文中的線索推測妙玉的結局。】

【這就是今天直播的全部內容,蘭蘭祝大家有個好心情,好歐氣,不久就能收到平台轉寄的禮品。感謝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蘭蘭的直播間,小夥伴們,咱們下次不見不散!】

蕭蘭蘭結束直播,拿起手機,點開平台軟件——

【您安排的抽獎活動已經完成,以下為中獎觀眾ID。】

蕭蘭蘭掃了一眼,見其中隻有幾個比

較眼熟,另外都是比較陌生的ID——不過這也正常,按照她的經驗,直播間十個觀眾裡,大概隻有一個會經常主動提問或者參與互動。但看這些ID加入自己直播間的次數,他們也都是老觀眾了。

【另外,您可以再選擇十個ID,直接贈送禮品,將由平台承擔郵遞費用。】蕭蘭蘭一聽:可以薅平台爸爸羊毛?那必須是不薅白不薅啊!

她屈指一算,以前和她一起合作過的up主和直播夥伴總要送一份禮物過去,向自己出借道具的收藏家也絕不能少了,另外,要不要考慮一下最為熱情,每次直播都會出現而且熱情發言的那幾位???Ь?

這麼想著,蕭蘭蘭迅速動動手指,開始在平台提供的表格裡填寫糖兔子、小揚州、腦哥、廖老他們的ID。突然,她又想到一個——“賈寶玉風雪山神廟”。這個神秘的觀眾,她曾經試圖從平台那裡調取有關信息,卻隻發現這位用戶從她直播林黛玉的那一期開始,就每期收看,從不錯過,是一位忠實觀眾。

除此之外,蕭蘭蘭對其一無所知。

但是上次送茄鯗的人情在,蕭蘭蘭肯定要還的,於是她很爽快地填上了這個ID。又想了想,蕭蘭蘭覺得自己不能厚此薄彼,於是順手又填上了"姑蘇林黛玉"幾個字。

袖武將軍馮府.

馮紫英邀了衛若蘭、陳也俊等人小聚,但陳、衛二人都到之後,馮紫英卻還未回府。衛陳兩人便閒聊起來。

"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衛若蘭回想起天幕上,竟然將陳也俊與一名在榮府大觀園內帶發修行的女尼聯係在一起,隻覺得好笑。

陳也俊頓時反唇相譏: “沒有若蘭兄那次好笑啊。小弟隻是一個順帶的。”他們兩人自幼相識,平日裡是互懟慣了的。

而衛若蘭隻從兄弟的一句話裡就聽出了弦外之音,頓了片刻,頗感難以置信地問: “你難道真的認得那位女尼……妙玉……"

陳也俊沒接話,沉默著。

衛若蘭細想過往,便道: "難道是當年令尊往姑蘇赴任的時候?"

陳也俊依舊不答,而是想起當年玄墓山畔的花海,蟠香寺裡住的那個小姑娘……想著想著,就見陳也俊唇角微微上揚,流露出一絲微笑。這麼多年不見,想不到她竟去了榮國府。"

衛若蘭聽見,頓時皺眉,搖頭道: “你這竟也是個癡人。”

“若蘭兄,難道你不也是?”陳也俊當即不客氣地反詰, "明知史家有事,卻執意要娶那位史小姐過門,不就是因為史小姐‘英豪闊大寬宏量‘ ‘霽月光風耀玉堂’,正合了你的心意?"

"許你執意要娶人過門,就不準我偶爾念一下舊嗎?"

衛若蘭聽陳也俊說得理直氣壯,一時竟找不出什麼話來反駁。

誰知就在此時,馮紫英匆匆進來,衛、陳兩人趕忙起身,與主人見禮。馮紫英是個豪邁的性子,搖搖手便道: “之前的天幕兩位都看到了?我今日又去確認了一遍,凡是被天幕點到過,有名有姓地被提到過的,都必定能看見天幕。"

"確實如此!"衛若蘭也由此猜測,因此也私下做過驗證。

“但若是如此,天幕將你我等人的計劃也在她那‘直播’中公布出來,這可如何是好?”馮紫英問兩人。

衛陳兩人聽見都是一凜,他們都還從未想過這一出。

第137章 第十八次直播⑦

寶玉回到怡紅院,麝月急忙遞來一張帖子,道: “二爺,在硯台底下壓著的。我問了那些小丫頭們,都說不知是什麼人送來的,剛才起就一直在那兒放著。"

“我看著帖子與素日與二爺往來的那些字帖不同,上頭寫的都是些讓人看不懂的字眼兒,想是要緊,剛要給二爺送去,二爺先回來了。"

近來黛玉書坊所出的認字課本麝月也得了一份,多認了幾個字,寶玉那些字帖子她已能看懂不少,這個雖看不懂,但能看出與眾不同。

"我看看!"寶玉接過,見是一張灑金箋,上麵一行清秀飄逸的字跡。

【尊敬的用戶“賈寶玉風雪山神廟”,恭喜您獲得“蘭蘭的紅樓直播間”送出的蘇州稻香村糕點名品大禮盒一枚。請查收。】

寶玉心知他恐怕是中了天幕中所說的那個“獎”了,但問題是,東西在哪兒,在哪兒呢?

以前與蕭仙傳遞物品,寶玉都會預先收拾供桌香案,但今日天幕來得突然,怡紅院內並未專門收拾香案,那麼,蕭仙送來的“大禮盒”究竟會在哪兒呢?

這時怡紅院外頭進來一個婆子,口中嘟嘟囔嚷地道著怪事。她手中提著一個藍布包袱,包袱裡應當是裝著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

“寶二爺,有個怪模樣的小子,將這東西送到了二門外,說這東西是給二爺您的。”寶玉心知這便是了,忙從婆子手裡接下,問那婆子: "怎麼個怪法?"

“二爺您是沒看到,那小子削著短頭發,頭發茬兒恨不得貼著頭皮,進門就大呼小叫地直呼您的名字,還問我們這兒是不是人人都在……一個特彆怪的詞兒,叫‘科斯潑雷’。二爺,您知道的多些,這不是什麼好話吧?"

寶玉已經拆開了包袱,見到了金光燦燦的盒子,便隨意問了一句: "你怎麼答的?"

那婆子將腰一叉,得意地道:“我當然給罵回去,跟他說, ‘你才科斯潑雷,你全家都科斯潑雷’!那小子這才沒敢說什麼,走了。"

寶玉無語,沒敢告訴那婆子送東西的人定然與天幕有關,隻能胡亂搪塞了兩句,又賞她幾十個錢吃酒去。那婆子這才走了,留下寶玉捧著那隻方方正正的禮盒,與麝月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那是一隻金碧輝煌的匣子,寶玉伸

手掂了掂,卻覺得不是金屬質地,而是一種較硬的卡紙所做,那表麵的金色花紋,想必是用燙金的工藝燙上去的。

寶玉與麝月合力,將這一上一下扣著的匣子打開,露出裡麵盛著的物品——裝得滿滿的糕餅,各種式樣各種形狀。在這些糕餅之上,還另外覆蓋著一張薄如蟬翼的半透明紙張,上麵印著整整齊齊的數行墨字:

【山楂鍋盔——二塊;棗花酥——二塊;牛舌餅——二塊;棗泥方——二塊………】

竟是將這匣子裡盛的所有都糕餅名稱都列出來了。

就見那紙張上的最後一行,寫有【時令定勝糕——二塊】的字樣,寶玉連忙去看,果然在匣子裡見到了兩塊,粉紅色的糕點,小小的厚厚的,與早先在天幕上看見的一模一樣。

"這真的是……"

寶玉驚歎著,他身邊的麝月也看得說不出話來。可見那真的是從天幕上送下來的東西,隻是來人為什麼會說他們家是在“科斯潑雷”,寶玉便百思不得其解了。

"快,麝月你跟我去把這東西送到老太太那裡去。"

寶玉得了這樣的東西,頭一件要考慮的就是孝敬老太太和母親王夫人。隻有在獲得長輩們的允許之後,才能考慮送幾塊糕給妙玉和黛玉。能得到天幕的贈禮,這絕對是一份殊榮,寶玉還真不知道區區這一匣子糕點,夠不夠分的。

誰知到了賈母院裡,已經有好些人聚著。賈母老太太正喜氣洋洋地坐在上首,告訴寶玉: "林家來人,說是得了天幕上送的‘稻香村’糕餅。"

寶玉一聽大喜: "我正想著得來的糕餅應當給林姑父那裡送去些,沒曾想林妹妹已經先得了。"他這一回,滿院子的喜氣更盛了。

賈母忙對林家來人道:"多謝林姑爺和黛玉想著,寶玉這邊也得了。府上好容易得了這麼些,想必親戚故舊要再分的,就彆再單獨送到我老婆子這裡了。"

林家來人卻執意不肯,說小輩的心意必當送到的,賈母拗不過,這才收了。這邊林家來人告退,賈家人又聚在一起,商量這一匣子的糕餅該怎麼分。

"我們家得了這些,應該趕緊都送去給宮裡的娘娘。"王夫人是個有什麼說什麼的直腸子。

"老二媳婦,你

真這麼覺得?"賈母冷眼看著王夫人,覺得這個論理該繼承榮禧堂的當家主婦,智商不大行的樣子。

"宮中這麼多嬪妃,就娘娘一人得了,說實話都不夠分的。”王熙鳳說起了大實話, "還不如咱們自家關起門來自己都分了嘗嘗算了。"

“啊?”王夫人聽到這等大逆不道的言語,頓時呆在當地——自家得了天幕賞賜的好東西,難道

不應該第一時間就送到宮中,奉給娘娘嗎?

賈母卻同意鳳姐的意見: "沒的自家還要給娘娘添麻煩、招嫉妒。"

老太太還有半截話沒說出來:尤其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

兩天前她剛剛進宮去看過元春——主要是怕現在再不去,待過幾日,自己走不動路的時候,連宮都進不去了。

那時元春與賈母說起私房話,提到她最近身上不好,人總是懶懶的,癸水卻又未來。賈母是生養過的,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忙叮囑元春小心保養,一應飲食,都隻能由靠得住的人經手。平日裡走動亦需無比小心。

另外就是不要急於請太醫來診脈,總要等三四個月胎相穩固之後,再讓消息傳出去。

在這節骨眼兒上,如果賈府再大張旗鼓地送什麼天幕上賞賜的物事,那就是明擺著給娘娘找事兒添堵了。

見到王夫人還是未領悟,賈母隻得給鳳姐使眼色,鳳姐左勸右勸,方將王夫人勸得點了頭。

接下來,便是如何瓜分這匣子糕餅。

老太太略想了想,道:“既是寶玉得的,便也該像林丫頭那樣,給長輩送去些。你舅父不在京裡,那便給你林姑父送去些吧。"

王夫人:不給元春,反而要給林家……

賈母也懶得理她,繼續說: "老大老二那兩個,天幕上從來沒有過好話,這次咱們也彆管他們。"

天幕確實不怎麼待見赦政二位,尤其是賈赦,被天幕罵了兩次“老色批”,而且還敢打賈母親信鴛鴦的主意。

聽賈母這般分派,邢夫人緊抿著嘴,一個字也不敢說。

“早先天幕說的妙玉,應當是個有造化的,否則也不會被天幕這樣點名。既然這是她家鄉風物,便將那兩塊‘定勝糕’給她送去吧。"

寶玉連忙應是,意識到老祖母也留意到了妙玉早先在看見定勝糕時流露的那一抹笑意。

聽說天幕賞賜自家的糕點,老太太竟然送給妙玉那個外人,李紈第一個不樂意,但也不敢說什麼,隻是低下頭去欣賞自己的鞋麵子。

"這裡有兩塊狀元餅,將來府裡要高中的除了蘭小子還會有誰?來來,這兩塊狀元餅就給蘭小子吧!

李紈猛地抬起頭,驚訝地望著賈母,這是她沒想到的。且這樣的好東西,難道不該先給寶玉嗎?

卻見寶玉也衝她笑著點頭: "大嫂子,這給了蘭兒是最合適的。"

原來寶玉知他不是讀書應考的材料,便已私下和賈母說了,讓府裡多照應照應賈蘭。李紈一時感動不已,剛才因妙玉而生的不快頓時煙消雲散。這時鳳姐趕忙跳出來討好賣乖: “老祖宗,那我呢?”

賈母的眼光在那張列著所有的單子上一溜,笑著道:“這個——牛舌餅,給你……給你們兩口子分去。"

一屋子的人頓時都失笑。

"這個山楂鍋盔給二丫頭,棗花酥給三丫頭,這個蓮蓉餅給四丫頭,這個墨子酥給寶玉……"

賈母——分派完,妙玉那頭竟然破天荒地遣了一個道婆過來,說是謝過老太太贈的定勝糕,又回贈了一份好茶葉。賈母頗為開懷,便命人去將這好茶沏了,和滿院的兒女親戚們一起品嘗這天幕上贈下的糕團。

嘗過之後眾人都說是新奇——味道清新,不似市售的糕餅,鞠甜鞠甜的,要配酊茶,這個空口吃也挺好吃。但若說起糕餅精致,配料講究……榮府的廚房其實也能做出來。

鳳姐抱著她那條牛舌餅,左看右看,終是有些舍不得下嘴,看了半天,突然想起來,問道: “老太太,您說,天幕這回賜下咱們這麼一匣子糕餅,究竟是什麼意思?"

寶玉忙道: "許是謝咱家上次送‘茄鯗’的事。"

李紋李綺邢岫煙等人從不知道上次天幕上那罐茄鯗是榮府送的,都嚇了一跳,險些噎著。賈母頓時愀然不樂: "這豈不是就兩訖了?"

她總想著,真要到了要命的時候,許是要求著天幕救命的。

寶玉與鳳姐對視一眼,

兩人連忙勸道: “禮尚往來,原屬尋常。”

親戚們頓時都屏住呼吸:這榮國府二門內聊的話題也太高級了,竟然跟天幕上的神仙“禮尚往來”?還原屬“尋常”?

鳳姐見賈母略覺得好些,又道: “再說也不是隻送了寶玉一個,林家表姑娘不也一樣收到了嗎?"

賈母頓時想起,好像天幕上是說過,是什麼“抽獎”,隨便挑了幾個能見著天幕的人送的,不是刻意為之。自家寶玉能“中獎”,應當還是運氣好、有造化的緣故。

老太太頓時放心了,滿是皺紋的臉上又多了些笑模樣。

那邊探春在細細品嘗老太太分給她的棗花酥——她心思縝密,先命自己的丫鬟侍書取了一隻碟子,用小銀匙將碟子裡的棗花酥細細切成四五塊,然後自己取了一小塊嘗了嘗,然後又用餘下幾塊,從身邊的迎春、惜春、岫煙那裡換來一些彆的口味的,慢慢咀嚼,——都嘗過了,開始出神。

待到鳳姐叫她,探春才醒過神來: “天幕是不是在指點咱家,說是這糕餅生意雖然看似芝麻綠豆般小,但是集腋成裘,做好了那收益也頗為可觀。所以很值得一做?"

鳳姐在旁拍手,道: “正是呢!”

凡事都往生意上想,這府裡,也就鳳姐和探春。

一時間院內眾人都自以為領悟了天幕的“用意”:這般精致的糕點,榮府的廚房完全能做得出來。其實不止是榮府,京裡各家府邸的白案廚子多半都有這等功底,隻是多半自矜身份,不屑為之罷了。所以天幕才以此為例,教給世人——這生意應該這麼做。

鳳姐恐怕在寶玉把這匣子糕餅送來的時候,就已經將這生意全盤想過了,當下掰著手指算道:"這糕餅生意若要往大裡做,大可以開幾家不同的店麵,但做餅和烘焙都隻在一處做,省了地方,也省了每家店麵單獨請糕點廚子的錢。"

“除了這些日常的糕點,我就想啊,鋪子裡儘可以做些時令吃食,比如端午時做粽子,中秋時做月餅,除了節慶,還可以做些壽桃壽麵之類,專門盛在寶兄弟拿來的這種禮盒裡,又好看又好吃,送禮很拿的出手。"

她和探春的那兩宗生意都是這個特點,適合走禮,因此銷路也順暢。

寶玉早就將那用來盛糕點的匣子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指著上頭燙金印著的文字道:

“這匣子上說, ‘稻香村’這個招牌字號,自乾隆三十八年首創,是‘中華老字號’,可見這生意確是能長長久久地做下去的。"

他也不知道乾隆三十八年究竟是什麼年頭,但每每聽天幕的口氣,應當與天幕上蕭仙差了有兩三百年,姑且便這麼算著。兩三百年,那便是好幾代人的生意了。

“‘稻香村’多好的字號。咱們也可以叫‘稻香村’呢。”李紈覺得, “稻香村”這個字號又響亮,寓意又好,又是自家先想出來的名字,且她如今正住著,為何不用呢?

鳳姐兀自在給賈母算生意經:“老太太,您想,如今我們家,三丫頭是主理冬季裡的營生,我是這頭主理春夏兩季的,若是再多添一筆,這一年四季都能有些進項的營生,不就齊活兒了?"

賈母想了想,問:“話雖如此,這吃食生意,是最最要謹慎的,畢竟是要入口的東西,但凡出一點紕漏,這營生就毀了。''

聽到這裡,滿院的人都連連點頭: “老太太說得很是。”

如此,鳳姐便越發覺得將製糕餅的廚子聚在一處烹飪是個好主意,能夠保證糕餅的質量與安全。她將這道理向賈母一說,賈母便心動了,道: “是個主意。”

“但要多拉幾家人家,一起入個乾股,哪怕對方派兩個管事來過問也無所謂。”賈母的意思是,多拉幾家下水,這生意做得好了,也不會有人太眼紅,萬一出了禍事,也有高個子能在前頭頂著。

“跟咱們家要好的,林家是頭一個,”鳳姐嘴甜,曉得要將老太太心尖上的外孫女放在最頭裡。"其餘自然還有薛家和我娘家。"她不敢提史家,是因為史家如今不可能摻和任何生意,但凡摻和了都恐怕會新添罪狀。

鳳姐隻敢說些老太太愛聽的:"這不以後還有各位姑娘們各自的貴婿嗎?"

賈母聞言,頓時轉憂為喜,喜孜孜地道:"南安王府確實可以邀一下,南安太妃一直說喜歡我們家的糕點。"

探春:.…

"還有最近向林家提親的竺家,太後娘家,根基總在那裡的,也可以試著邀一下。"

寶玉:……

"但這事總要有人來主理,你們說說,誰能來張羅這事?"賈母算了幾家可靠

的故舊,卻突然想到這個非常實在的問題。

事情不難,不過就是做生意,具體做糕餅的事情自有廚子去忙,廚子上頭還有管事,賈母說的“張羅”,不過就是看看賬本,管下賬,支銀子的時候看著些……諸如此類的庶務,甚至算不得是"管"著生意,與寶釵那等事事親自過問的管法顯然又有不同。

因此府裡即使做了這麼一門生意,卻也不會被說有商家氣質,銅臭味。

但是如今鳳姐、李紈和探春身上都背起了足夠的家務,分身乏術,顯然再沒有精力多管一門生意了。

眾人都四下裡亂看的時候,寶玉先露了怯,搖著手說: “我不行,我不可……”

自賈母以下,人人都將視線凝聚在寶玉身上,沒多久又都迅速轉頭:本來就沒有人想著你。

邢夫人倒是很興奮,打算開口替自家內侄女兒討個營生,剛剛想要向老太太薦邢岫煙的時候,卻見賈母轉向迎春: “二丫頭,你怎麼想?”

邢夫人隻得放棄了邢岫煙,轉而也勸說起迎春: “二姑娘,老太太這是為你好。”迎春滿臉惶惑,連忙起身,囁嚅著道: "我,我……"她“我”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氣得邢夫人繃著臉直歎氣。

就見賈母又緩緩轉向惜春,問: "四丫頭呢?"

惜春年紀尚小,萬萬沒想到叔祖母會問到自己身上,驚了半晌,才跟著迎春一起道: “我………我也不會。"

賈母望著她們倆,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她原本想借著這個機會,給迎春和惜春也張羅一個營生,再作為陪嫁陪出去,即使將來賈家倒了,她們也有個倚仗。但兩人卻不願意。

最終賈母隻得道: “主意是好主意,但是湊不出人手,就先還是彆張羅了,沒的累壞了幾個媳婦。天幕確是好意,但有緣人不是我們家。"

“我看,不如將這餘下的糕餅送到薛大姑娘那裡,她原本就有製糖的生意,又有人手,有她操持,許是不久我們就都能再嘗到這些糕餅了。"

蕭蘭蘭又完成一次直播,正在籌劃下一次的文案時,忽然收到平台推送的消息。

【完成一次觀眾抽獎,直播間積分增加5000。】

蕭蘭蘭:.…?抽獎也能增加積分?我早

乾嘛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蘭蘭:通常我不在直播間帶貨的,但是這個“稻香村”與紅樓夢的關係太密切了,實在不能不提一下。個人最喜歡的是牛舌餅,其它也大都挺好吃的。】

第138章 第十九次直播①

世雍與竺鳳清兩人聚在一起的時候,都有點兒垂頭喪氣的。"什麼叫為人作嫁,這就叫為人作嫁了吧!"世雍憤憤不平地道。

前些日子,那“四腳竹蜻蜓”最終是北靜王水溶打著寶玉的名義遞上去的。聖上在太上皇與太後麵前演示了一回,二聖直誇精巧。

水溶又轉述了寶玉說的那些話,聲稱自己已尋了不少專精“格物致知”之學學究,齊心協力鑽研這“竹蜻蜓”飛天的原理,定不負天幕點撥之意。

這番賣好自是令幾位聖人十分滿意。水溶得了太上皇的幾件賞賜,在聖駕麵前似乎也是水漲船高,顯出那眼看要得重用的架勢。

但就不關世雍什麼事兒了,明明這件事是他這個南安郡王最先張羅的。

“事情確實是你起的頭,但‘四腳竹蜻蜓’的製法是寶玉想出來的,要‘格物致知’的道理也是寶玉先說的,北靜王——如實呈稟,在聖人麵前誇的也是寶玉,這也挑不出什麼錯處吧!"

竺鳳清這般安慰世雍。

但世雍還是覺得心裡窩火,鬱悶了半天,道: "話雖如此,但還是叫人覺得憋屈,不是嗎?"

竺鳳清在旁添了一句:“說實在的,你們這些人能夠親眼看到天幕,已經比我們強太多了。我就不明白,我這人究竟比你差在哪裡,竟然無緣一見,隻能厚著臉皮去請未婚妻給我轉述……"

世雍一聽:縣主招螯的事還未塵埃落定,這家夥就已經大言不慚地自稱起未婚夫妻,那“厚臉皮”三個字當真形容得一絲不錯。但鳳清這話竟然鐵了心願意入整林家,也是出乎意料,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

想到這裡,世雍突然想起了什麼,突然“唉喲”了一聲: "不會吧!""水溶這真不是在給賈家挖坑嗎?"

鳳清忙去問“怎麼說”,就聽世雍道: "這天幕是太上皇、皇太後、皇上都見不著的,水溶卻特地在這幾位麵前炫與賈家的關係如何如何密切,賈家的子弟在天幕啟發之下如何有所成就……你竟不覺得奇怪嗎?"

鳳清也覺得有點奇怪: “北靜王這是要與賈家過不去?”

世雍想了好一會兒,方道: "不是過不去,而是大大地過得去……這位賢王是要賈家徹底靠向他,由他

庇護才行啊。這真是,打得好響亮的算盤。”

鳳清久在海外,早已不習慣朝中的這些彎彎繞,當下縮了縮脖子: “這種‘庇護’我可不想要。喂,南安王,你可要替你嶽家和你大舅哥想想辦法啊!"

雖然世雍與探春的親事八字都還沒的一撇,但他聽到“嶽家”和“大舅哥”這種稱呼竟然格外受用,當真托著下巴開始沉思: “如此一來,皇上對天幕難免不喜,甚至漸漸生出忌憚之心,勢必帶累賈家。賈家倒也算了,家世擺在那裡但沒多少實權的勳貴,隻是恐怕宮中賈妃的日子要難過一陣子。"

說到這裡,世雍歎了一口氣,道: “一隻‘四腳竹蜻蜓’,竟然牽出這麼多事來!”

鳳清深以為然,道:“除非……除非天幕能再現一次,讓皇帝陛下也親眼看看那隻‘四腳竹蜻蜓’,再憑我這個一起長大的發小,動起三寸不爛之舌,應當是能向皇上解釋清楚,並非天幕有意藏私……"

世雍頓時“呸"了一聲,對鳳清的自誇之詞不以為意: "上次聽說吳貴妃曾因天幕被短暫禁足,皇上對於天幕上說的是否真心願信還很難說,沒準隻是葉公好……"

總算世雍嘴下留德,沒把“葉公好龍”的那個“龍”字說出來。饒是如此,世雍還是以手掩口,並且習慣性地左右看了看,似是想看身後有沒有人在偷聽自己說話。

“你說,還會再有那麼一次,全天下人都能看見的天幕嗎?”鳳清望著朗朗清空,頗為出神地說道。

"話說,我們倆還沒在一塊兒看過天幕吧?"世雍問。"嗬嗬!"鳳清擺了一張臭臉出來, "哪壺不開提哪壺!"

世雍想想也是:竺鳳清剛從海外歸來,兩人偶遇的時候,就出現過一次天幕。那次卻是隻有世雍能看見,鳳清在旁乾瞪眼。

後來有一回天幕是鳳清也能看見的,但那次鳳清卻剛好與寶玉在一起,沒世雍什麼事兒。

"等等……"

世雍敏感地留意到天幕上光影出現的變化,趕緊說: “似乎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鳳清也傻了眼: "真的!"

【平台小助手,我現在距離參加直播P

K大會還有什麼沒滿足的條件嗎?】

【親愛的主播“蕭蘭蘭”,感謝您的垂詢。目前您距離華夏文化up直播pk大會尚需滿足以下兩個條件。】

【一,還需完成兩次直播;二,儘可能吸引流量,已彌補前期觀眾人數不足。】

蕭蘭蘭將平台助手發來的信息——讀下來,心想:她太心急了一點,自己確實隻完成了十八次直播,還有兩次。

但是流量是怎麼回事呢?她算了算,自己的平均流量肯定是大於十萬的,當然,前期比較低一些,但不是算的是平均流量嗎?

於是她飛快打字,將這個問題向小助手提出。

【這是平台向您提出的建議,並非硬性條件。您的平均流量已達標,但前期流量較低,可能會導致您的平均流量排名較為靠後,在pk大會上可能會遇到難度較大的挑戰。】

【明白了,感謝回答!】

蕭蘭蘭結束了與平台助手的對話,思索了片刻,突然意識到,其實她最近也是成果斐然的——平台助手的意思其實是,目前她唯一還未滿足的硬性條件,就是需要額外再進行兩次直播。

三枚“重量級”徽章她已經拿到,而且懸掛在了直播間裡。而且平台助手今天的回答也意味著:

“仙界掌門”看起來已經是她這個領域的最高頭銜——這還不夠令人高興的嗎?

然而接下來需要考慮的是,讓自己在pk大會上有一個好的起始排位。

蕭蘭蘭打開直播間的選題填報係統,輸入了下一次直播的主題,在選擇直播對象那裡她停住了手

是從什麼時候起她養成了相對謹慎的習慣,隻要涉及一些有爭議的紅樓人物時,就都按照保守的習慣,選擇“相關流量包”呢?

如果選擇“整體流量包”,會給她的直播間帶來鋪天蓋地的流量,但是蕭蘭蘭也會往往會擔心流量帶來的困擾,比如直播間裡會來找茬挑刺的,與她持有不同觀點的觀眾私信找她掰頭之類。

蕭蘭蘭把自己下一期要講的內容從頭到尾都想了一遍,覺得確實可能有些有爭議,待討論的內容但是,她開這個直播間的目的是什麼,不正是讓更多的人能夠了解紅樓,體會到它的博大精深

嗎?

怎麼能因為其內容可能會引起小小的爭議,就放棄了為它增加影響力的

機會呢?

一想到這裡,蕭蘭蘭果斷選擇了“整體流量包”,然後點了提交。

世雍與鳳清都仰著頭,望著天幕上漸漸彙聚形成的光影。

"去,去外頭看看,是不是全天下人都能看到的!"世雍趕緊找了個南安郡王府的侍從,命他到外頭去打聽。

鳳清一手扶著脖子,一麵說: “你看連我這微不足道的小卒都能看見的天幕,想必天下人人都能看見的,對不對?"

世雍扁扁嘴:就你,還微不足道?

【蘭蘭在後台收到了不少粉絲小夥伴們發來的私信,都說上次無人機看上海大觀園的效果絕佳,希望蘭蘭能再給大家飛一次!】

"啊這……"

世雍心想:莫不是鳳清剛才提過的,讓天幕再飛一次“四腳竹蜻蜓”的話,給天上仙人聽見了?

這時那侍從也從外頭跑進來,衝世雍連連點頭: “郡王殿下,確實如此,市麵上人人都能看得見。雖說大夥兒已經有些見怪不怪了。"

算來這是第五回 了吧?

即使對於尋常百姓,也已經不覺得這天幕有什麼新鮮的了,而是接受這是天上一名好說好動好玩的仙子,沒事總衝著大家夥兒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世雍忙道: “鳳清,你看好了,許是今日天幕上會再飛一次那‘無人機’!”

【蘭蘭回答說:好的!但是不止一次,蘭蘭會給大家飛兩次!】

"兩次?!"世雍與鳳清異口同聲地驚道。

【上次蘭蘭在玄墓山,玄墓山附近的光福鎮上,其實就是一處著名景點“香雪海”的所在。它不僅與玄墓山上的聖恩寺有些淵源,而且也同樣曾是87版電視劇的拍攝地。】

"香雪海!"鳳清頓時直了眼。

這蘇州太湖畔的香雪海,他早年間出海之前,就曾經遊覽過。

【上次咱們去聖恩寺的時候,那裡的花海還沒有開到全盛。所以蘭蘭昨天又去了一次,拍攝了一段俯瞰香雪海的短視頻,打算給大家播放一下。說放就放,語音小助手,咱們走著!】

緊接著,就聽天空中弦歌之聲傳來,蕭蘭蘭的身影瞬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廣闊的大地,地麵上一個小點,細看去,那竟是蕭蘭蘭本人,正站在地麵上,揚起頭,麵帶笑容,向天幕外招手。

世雍已見識過一次,但鳳清是第一次見,當場用力抓著世雍的胳膊,大聲亂叫: "看看看啊!""這真是從竹蜻蜓上看大地嗎?"

世雍覺得自己的胳膊都要被掐斷了,頓時從心底裡鄙視這個少見多怪的家夥。

就見地麵上出現大片大片的花樹,此時梅花儘放,遠遠看去,如同一片茫茫花海,再細看那一株一株的梅樹,有的粉白,有的殷紅,樹形優雅,各自如一朵一朵的彤雲。

在那茫茫花海之間,似乎另有很多與蕭蘭蘭衣飾打扮十分相似的遊人,流連於花樹之下。

這一大片花海之外,另有綠樹掩映的一座小鎮,有那粉牆黛瓦從樹林中探出頭來。此情此景,美不勝收。

【親愛的小夥伴們,這裡就是光福古鎮附近的香雪海。】

出奇的是,這一回,隨著蕭蘭蘭的聲音響起,這天幕上竟爾出現了相應的文字。雖然不全是眾人熟識的字體,但大致還是能認出來。

【在87版電視劇中,這裡也是全劇中非常重要的一個拍攝外景地。因為被譽為紅樓四大名場麵的“黛玉葬花”就是在這裡拍攝的。具體拍攝地點在香雪海中的一片白梅林裡,蘭蘭讓無人機帶大家

去看看。】

世雍與鳳清頓時隻覺得天幕的視角似乎在空中徐徐盤旋,兜過一個圈子,緩緩向香雪海中一片白梅樹為主的地點慢慢降下。那些花色純潔的白梅樹一株一株顯得越發清晰。

“我的天哪!”鳳清完全被眼前的美景驚呆了,連世雍使勁兒把他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掰開都沒覺察。

【想象一下,我們的林妹妹在這裡為大家貢獻了整部紅樓裡最為唯美的一場行為藝術。她在這裡,將落花的花瓣——拾起,包在花囊中,並且親手用花鋤挖香塚,埋落花。】

僅僅是聽到了這段描述,鳳清已經被這想象中的場景所傾倒。

【黛玉一邊用這最接近的方式埋葬這些曾經青春曼妙的花瓣,一邊構思、吟誦著她的《葬花詞》,大家可以想象一下,林妹妹口誦著“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

劍嚴相逼”①……】

鳳清聞言痛心得幾乎要大哭: "不,你若有我守護,必不教你受半點苦楚。"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①…】

隨著蕭蘭蘭的聲音響起,這名為《葬花詞》的文字一行行都出現在天幕上。不止鳳清慟倒在地,連世雍都不由不感慨: “當真是林小姐,當真是天下才情第一的林小姐啊!”

隨著這首詞吟誦至最後,嫋嫋的樂聲旋即消失,美輪美奐的白梅林從天幕上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蕭蘭蘭那俏麗的身影。她手中還托著一枚白色的機械,正是那“四腳竹蜻蜓”。

而鳳清依舊哭倒在地,不忍直視天幕,可見剛剛那首《葬花詞》對他殺傷力之強。

世雍對這個多年的老友頗感無可奈何,但他也自明了,這正是竺家兒郎與林小姐心意相通所致。"竺鳳清,快起來看天幕!"

天幕已經在繼續了。

【剛才大家看到的,是昨天在光福鎮香雪海拍攝到的美景,而蘭蘭今天置身於蘇州的著名風景區虎丘,現在蘭蘭要嘗試一下“直播”無人機飛行的黑科技,讓無人機實時將虎丘上空的畫麵,傳送給大家。】

蕭蘭蘭話音剛落,就見天幕上飛過一串彈幕,全都是西洋數字: “666!”

第139章 第十九次直播②

【好了,語音小助手,請將直播畫麵切換至無人機鏡頭。無人機,起飛!帶大家去看看虎丘勝景!】

就聽天幕上傳來一陣轟鳴聲,天幕突然開始劇烈地晃動。一時間世雍看得頭暈目眩,似乎覺得自己就置身於那架“四腳竹蜻蜓”上,正隨著那陣轟鳴聲緩緩升空。

而竺鳳清依舊魂不守舍般地念叨著: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真是好詩,問得太好了。"

片刻後世雍已經緩過來了,過去推推鳳清:“你不是去過虎丘,快看看那是不是的?”

竺鳳清這才夢遊般地抬起頭,視線慢慢在天幕上凝聚: "咦,還真的是虎丘!"

可這哪裡是尋常遊人玩覽虎丘能見到的場麵。就見那天幕的視角不斷升高,虎丘整座綠色的山丘似乎都納入天幕所見。一枚古色古香的磚塔居於天幕正中央。

此前天幕上演示過“香雪海”,但那畢竟是一片平地上的廣闊花海,無法令人準確把握這無人機帶著天幕升至多高。

但現在那虎丘塔出現在天幕上,竺鳳清頓時呆了: "比虎丘塔還要高,高那麼多……"

這時,無人機的轟鳴聲漸漸削弱,取而代之是蕭蘭蘭的聲音響起。這一回,卻沒有樂曲聲,也沒有字跡出現啦。

【小夥伴們,我們現在看到的是虎丘斜塔,它始建於五代時後周年間,落成於北宋初年,距今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曆史。】

天幕似是斜斜俯視這座嘉立在東南的古老磚塔,隨即徐徐繞著虎丘塔一周,令人們能看見塔身各處的形貌。

早先被世雍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侍從這時急急忙忙地趕回來,向世雍回報:“郡王,外麵的百姓如今正在向天幕膜拜呢!"

世雍雙眼不離天幕,一邊看一邊對鳳清說: “早先你說的已經實現了,可我怎麼覺得……皇上也未必會樂見這一幕?"

【大家看,這座磚塔的塔身其實有一點點傾斜。這是因為,這座塔的塔基存在局部沉降的問題,塔頂中心偏離塔底中心有二米多,所以被國外建築專家稱為“東方的比薩斜塔”。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經過兩次加固修繕,才將這座千年寶塔控製住,不讓它再繼續傾斜。】

"比薩?斜塔?”竺鳳清一躍而

起, "這我聽說過!在羅馬北麵就有這麼個地方,好像是有個斜過來的塔……"

世雍則很好奇: "原來天幕上的神仙還專門去加固虎丘塔,不令其傾倒!"

【對了, “虎丘塔”是明確出現在《紅樓夢》文本之中的。薛蟠贈送給寶釵的自行人、酒令兒、水銀灌的打筋鬥小小子①.…這些就都出自虎丘。這些來自蘇州的風物還曾勾起了林妹妹的思鄉之情……】

聽到這裡,竺鳳清竟迅速無比地從衣內掏出一個小小的簿子,又抽出筆來,放在口中嗬過,然後迅速在簿子上寫了幾個字。

【……因此蘭蘭猜想,作為當時重要的商貿中心,為數不多的對外口岸,蘇州虎丘下可能存在這樣一個市集,在這個市集上除了當時流行的小型工藝製品之外,還能夠淘換到一些洋貨。】

【虎丘景區,除了著名的虎丘斜塔之外,還有三絕九宜十八景可供參觀遊覽。這裡在清康雍乾時期一度達到全盛,畢竟蘇州曾經是康熙、乾隆這兩位“南巡愛好者”最主要的目的地之一嘛。】

【但是到了鹹豐同治年間,太平天國的農民起義軍揮師東進,在蘇州城外與官軍鏖戰,這裡曾作為重要陣地,因此虎丘一帶元氣大傷.…】

世雍聽說,頓時皺起眉頭: “我也聽過天幕說這個‘太平天國’,曾經將兵燹帶到東南數省,江寧等地。隻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是農民中的起義……反賊!"

竺鳳清冷笑道: “縱觀史上各朝各代,不都是這樣。令那些龍子鳳孫代代相傳世襲的,哪裡是什麼天命,究其根本,不過是權力罷了。"

世雍聞言連忙瞪眼:"這話你也就在我這裡說說……"

"那是自然!"竺鳳清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乖巧地點頭。

【……新中國成立之後,虎丘才漸漸重現風貌,恢複了這座吳中第一山應有的風采。現在無人機帶大家看過虎丘塔,蘭蘭再帶大家去看看曾經作為87版外景地的萬景山莊。】

天幕上,虎丘塔恰如其時地慢慢遠離,看光影似是漸漸向南而去。天幕上的情景儘是鳥瞰,視野大開大合,令人難免心生豪邁。

世雍和鳳清同時歪著頭向天幕上看去,就見地麵上星星點點,俱是規模不大的小小綠樹,植於盆中,各自又有盤根虯結,正是樹樁盆景——這兩人都是世家子弟,自然對此並不陌生,隻是這俯瞰的角度極為新奇,令兩人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

【……這裡也同時是87版裡寶黛吵架一出戲的外景地。那時是林黛玉去怡紅院叫門,誰知晴雯竟沒聽出她的聲音,隨口回了一句,說寶玉說的,誰都不讓進。林黛玉頓時生出了對寶玉的誤會,一場好哭。】

竺鳳清聞言,頓時義憤填膺地說: “這怎麼行,玉兄啊玉兄,林小姐那樣天仙似的人物,你怎可讓她掉半點眼淚?"

世雍看著鳳清,實實覺得這是個比寶玉還要癡的癡人,一個沒忍住, "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翌日,林黛玉依舊滿腔悲憤,見了寶玉也不理,寶玉追著她各種指天賭咒發誓,才解開了誤會。當然,誤會一旦解開便沒事了,林妹妹不是那樣小肚雞腸不講理的人,可是他倆還誤會著的時候,那可真是百轉千回……】

鳳清聞言,立即又打開他那本小簿子,迅速在上麵記下幾行字。世雍好奇不過,問鳳清那是什麼。鳳清忙著記錄,隻答了四個字: “愛妻筆記。”

世雍頓時絕倒: “要不要這麼酸啊!”

鳳清卻特彆一本正經地道: “這是多難得的機緣,天幕竟然能指點我,能夠為未婚妻做些什麼,怎樣才不至於惹她生氣……不趕緊記下來時時提點自己,難道白白錯過這機會嗎?"

世雍一聽頗覺有道理,忙尋思自己是不是也應該搞一個“追妻小劄”,哎呀不好,天幕貌似最近不怎麼說榮府三小姐了,糟糕糟糕,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他倆鬨誤會的時候,身後就是這一盆又一盆的盆景。當然啦,拍攝當時,萬景山莊的景區搭著竹廓,也就是一道竹子搭乘的走廊,有欄杆有扶手。但如今竹廓已經撤去,盆景園還是這個盆景園。】

隨著天幕上蕭蘭蘭的聲音一收,原先那轟鳴聲又響亮起來,緊接著那一盆盆蒼翠欲滴的盆景漸漸變小,遠去。

這一回,天幕上的景物飛得極快,看得世雍和鳳清看得臉色發白——

"沒想到,天幕上那隻‘四腳竹蜻蜓’飛起來竟如此迅猛!我等之前勉強作出的根本無法

與之匹敵。"

"還能將天眼中看到的景象都放在天幕上!"鳳清喃喃地道。他想:能在天上看到各種景象,那可不是開天眼了嗎?

就見天幕上出現了一叢綠意盎然的竹林,竹林之中站著一人,正仰天望著,手中抱著一隻匣子,正在操弄。

【好了,小夥伴們。今天蘭蘭用無人機帶大家欣賞了虎丘景區的美景,現在我們來到了景區中最為清幽的所在——虎丘竹林。蘭蘭打算在這裡給大家聊聊今天的內容。】

【畢竟林妹妹是最喜歡竹子的嘛!】

聽見天幕說的這最後一句,鳳清連忙又在他那小簿子上記下未婚妻的喜好。

隨著那隆隆聲響,天幕上的景象不斷變化,從俯瞰整個竹林,到隻能看到大片竹子的尖梢,然後是翠玉似的竹身,再漸漸到粗壯的竹根,竹根旁甚至還有冒出一兩尺長的春筍。

【語音小助手,請切換傳輸的影像!】

下一刻,蕭蘭蘭的身影出現在天幕上。就見她提溜著那枚“四腳竹蜻蜓”,又回到天幕上,還特地微笑著向天幕外揮了揮手。世雍想:隻怕是外頭的那些百姓,見了這一出又要跪拜了。

【各位直播間的小夥伴們,在今天之前,蘭蘭的“紅樓”係列直播已經做了十八次,而我們也已經分彆聊過了金陵十二釵中的九位,僅剩元春、迎春和惜春三位沒說。但因為元春的分量太重,我們會放在下一次直播中繼續說。】

【這一次我們主要講的是迎春和惜春,還有紅樓中另外幾位,蘭蘭認為很值得一說的女性們。所以咱們這次的主題就是, “紅樓的女性們”。】

世雍聽了咋舌: "好家夥,天幕竟然會直接點評鳳藻宮賈貴妃。"

鳳清則有些惋惜: "怎麼,不再講我未婚妻了嗎?"

【語音小助手,請幫我打開評論區。小夥伴們,還是老規矩,如果有問題,可以直接留言向蘭蘭提問。】

【廢話不多說,今天咱們直接切入主題,上“國際慣例”,蘭蘭首先要給大家介紹的是賈迎春的判詞和紅樓夢曲。】

【關於迎春的判詞和紅樓夢曲,非常直白且直接,讓我們鬆了一口氣,曹公這一次終於沒有做謎語人,讓我們得知了這位紅樓人物的準確結局。】

世雍聞言吃驚道:“竟是這樣。”他印象中,天幕上說到某些個人物結局的時候,總是猜來猜去,說到探春和他自己時就是這樣。

【那本《金陵十二釵》正冊上,關於賈迎春的那一頁上,畫著一條餓狼,追撲一個美女,有欲啖之意。判詞則是:“子係中山狼,得誌便猖狂;金閨花柳質,一載赴黃梁。”②】

世雍與鳳清都是飽學之人,聽見這一句判詞同時道了一聲: "不好!"這判詞,聽著就是一句“要命詞”。

【是吧,含義非常明顯吧?咱們再說一下關於迎春的紅樓夢曲《喜冤家》,要蘭蘭說,這冤家確實是冤家,但是一點兒都不喜。也許這裡的“喜”是指喜事,進而指婚姻,是指迎春與孫紹祖兩個,正是一對由封建婚姻捆綁起來的冤家吧。】

【這首曲子寫的是:“中山狼,無情獸,全不念當日根由,一味的驕奢淫蕩貪還構。覷著那,侯門豔質同蒲柳;作踐的,公府千金似下流。歎幽魂豔魄,一載蕩悠悠。"②】

【曲意非常明顯,賈家曾經對迎春的丈夫孫紹祖有恩,但迎春嫁給孫紹祖之後,對方一味的驕奢淫逸,還對迎春實施家暴。導致迎春嫁過去一年左右,就被孫紹祖折磨而死。】

【這一段情節就出現在八十回前後,是原作者曹雪芹已經構建完成的情節,確鑿無疑。】世雍聽聞睜大了眼,道: "孫紹祖?"

鳳清不明所以,忙問怎麼了。就聽世雍慨聲歎道: “這人我認識,前幾日還剛求到我麵前,求我一份薦書,保他襲那指揮使之職。"

鳳清頓時道: “那你可千萬不能用此人。天幕上都說了, ‘子係中山狼’!”

世雍一麵聽,一麵回想他所知的孫紹祖心性: “聽著像是,並非什麼詩禮名族之裔,張口閉口銀錢,問他話時亦眼神閃爍……若說是中山狼,那確實是很有幾分像。"

鳳清聞言,頓時將手擱在世雍肩膀上,肅然道: “南安郡王,這是天幕帶給你的天大好機會,施以援手,拯救你家二姨姐的時候到了。"????

第140章 第十九次直播③

【那麼,迎春的婚姻悲劇究竟是如何造成的呢?】

【當然,首先是她的父親不做人。書中寫得很清楚,賈赦欠了孫紹祖五千兩銀子,一直沒還,便將迎春嫁給孫紹祖,算是一種變相的抵債。】

"好家夥!"

這回世雍與鳳清兩個麵麵相覷: "這……外人如何插得了手去?"

如今男婚女嫁,講究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賈赦執意要將迎春嫁給孫紹祖,莫說世雍苦苦求娶探春還未有結果,就算已經成了東床嬌婿,恐怕也無法阻攔這樣一門嶽家叔伯老爺親自訂下的親事。

【其次,榮府內其他人坐視了這樁極其不妥的婚姻。賈母一向與賈赦相處得不算和睦,她雖然覺得迎春的這樁婚事並不稱意,但“想來攔阻亦恐不聽”,於是隻說了"知道了"三字,餘不多及。賈政勸諫過兩次,但賈赦不聽,也隻得罷了。①】

【小夥伴們,這件事倒是印證了“賈政過繼之說”,表明賈母並非賈赦的親生母親——畢竟如果賈母是賈赦的生母,賈迎春是她的親孫女,為什麼賈母攔阻賈赦對方會不聽呢?因此隻可能是賈赦與她榮禧堂這一支是隔房的。隔房侄子自作主張要嫁女兒,這婚事確實不好插手。】

【此外,在迎春的事上本應亦有發言權的賈璉、王熙鳳夫婦二人,集體噤聲了。按照邢夫人的話說,他們夫婦“竟通共這一個妹子,全不在意。”②】

“竟真有此事?”世雍怒道,“賈璉夫婦前些日子因為那‘牛痘’的事曾受萬歲旌獎。但若他們對親生妹子也涼薄如此,到時必然難逃其責!就算那賈璉極得聖意又如何,我定要想辦法參他一本。"

鳳清一挑眉,道:“但你不也說過,這天幕就是專為點醒他人的?我倒是覺得,今日這天幕一出,你家二姨姐便未必會再嫁那孫紹祖了。"

世雍再次聽到"二姨姐"這麼個稱呼,心裡又舒坦了些。

【但是,蘭蘭在這裡也要講到,迎春本人的性格也是這一出悲劇的成因之一,她生性太過懦弱,隻知一味退讓,任人欺侮。】

【迎春在剛出場時,曹公便描寫她, “溫柔沉默,觀之可親”③,是個不愛多說話的沉靜女子。也正因為如此,迎春一直是個背景板式的人物,她不像鳳姐那樣會說話能理家,也不

像林史薛三大才女那般才情出眾。她唯一令我們有些印象的作品是那次製燈謎——】

“燈謎!”

世雍頓時記起,知道這燈謎很重要,因為他知道,天幕上說探春時,也曾提到過一次燈謎,而探春所做的燈謎謎底是“風箏”,天幕上說這預示著探春將來的命運是像風箏一般遠嫁不歸。

【迎春所做的燈謎,謎底是“算盤”。當時賈政對迎春燈謎的評價,是“打動亂如麻”,所以賈政總覺得不夠吉利④。但在我們這些讀者眼裡看來,這個謎語的隱喻再明顯不過了,算盤,是“撥一撥動一動”的物事。而迎春的個性正是如此, "“撥一撥才動一動”,任人操控,隨波逐流。】

"確實……"

鳳清想了想,竟也覺得,用這件物品來形容這樣的個性,竟是再精準不過了。

【迎春的問題在於,她看待世情的角度太過悲觀,篤信宿命論,認為一切都是命,因此完全放棄了主觀能動性,一概不予抗爭。府裡的小廝們甚至給她起了個外號,叫做“二木頭”,意思是“戳一針也不知噯喲一聲”。⑤】

【最明顯的例子當然是“懦小姐不問累金鳳”,在那一回裡,迎春的乳母將她的攢珠累絲金鳳偷出去賭錢,迎春卻不願追究,隻說“寧可沒有了,又何必生事”②。她的丫鬟繡桔和妹妹探春要替她追回,她卻一再阻止,想要息事寧人,自己卻隻拿一本《太上感應篇》來讀②。】

“竟然是這樣軟弱的一個女子?!"世雍一聽,頓時氣笑了, "將這樣的人送到那孫紹祖身邊,可不正正就是送進狼窩,任其吃肉拆骨?"

他想了想又搖著頭說: “他們這一家子也真是古怪,三小姐那麼有主意的一個人,偏生二小姐卻這樣……"

【當時林黛玉評價此事,說是“虎狼屯於階陛,尚談因果”②,真是形容得太恰當不過了。】

鳳清頓時將雙手一拍: "不愧是我未婚妻!隨便說一句話天幕上都誇的。"

世雍頓時又朝鳳清翻個大白眼。

【隨後就是“抄檢大觀園”,迎春的大丫鬟司棋因被抄出與表弟潘又安之間有私情的罪證,被驅逐出大觀園。司棋求迎春替她說清,迎春卻說: “我知道你乾了什麼大不是,我還十分說情留下,豈不連我也完了?”⑥】

【殊不知,迎春身邊最為強勢的大丫鬟就是司棋。有司棋在迎春身邊,還能將迎春保護得很好。司棋一去,迎春便更加軟弱,無人護持,最終被父母安排嫁給孫紹祖,落得個被虐待致死的結局。】

“奇怪,難道賈家的女兒被虐待,娘家竟然不聞不問嗎?”世雍也起了義憤之心,心想若是他的姐妹出嫁是這番際遇,他哪怕拚著被彈劾被人奪了世襲爵位,也要衝上門去,把自家姐妹搶回來,順手把對方家裡砸個稀巴爛!

"你沒聽見,那嶽丈老爺還倒欠了女婿五千兩銀子嗎?"鳳清在一旁雙手一攤。"可那……那不就成了賣女兒嗎?"世雍憤然,覺得完全不可理解。“誰說不說呢?”鳳清的眼神難免有些悲涼,似是想起了認識的某個熟人。

【迎春的悲劇性格,導致她從訂婚到出嫁,再到回門省親,從未有任何反抗。她唯一曾做的,就是向嬸娘王夫人訴苦,並且要求在家中園子裡的舊居多住幾日。幾日之後,孫家將迎春接回去,這個善良而軟弱的女子便再也沒能回到賈家,而是被折磨致死。】

【因此“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是讀者們對迎春的普遍態度。】

就見那天幕上的“評論區”裡出現好些文字:多半是“唉!" “可惜!”之類的惋惜之言。

【但是,我們並不能因為迎春的性格軟弱,就將這場悲劇的根源歸結到她身上——那樣就成受害者有罪論了。】

【這場悲劇的罪魁禍首,當然就是那個“中山狼”孫紹祖。】

世雍聞言,頓時一拍大腿,道: "就是嘛!這種事,難道還能怪到人女兒家頭上?"

鳳清則低下頭,細細咀嚼著從天幕上聽來的新詞兒, “受害者有罪論……將罪責怪到明明是受害的那個人頭上……"

【迎春的判詞中“子係中山狼”中的“子係”,合起來就是一個“孫”字的繁體字,說明這“中山狼”正是姓孫。】

【而正文中說得很清楚,這孫家當年與賈家結交是攀附及求助, "雖是世交,當年不過是彼祖希慕榮寧之勢,有不能了結之事才拜在門下的。"說明賈府昔年曾經幫孫家解決過煩難。但到了孫紹祖口中,便成了"當日有你爺爺在時,希圖上我們的富貴,趕著相與的。"⑦可見此人絲

毫沒有知恩圖報之心,翻臉不認人。】

【另外,根據迎春自述,這個孫紹祖“一味好色,好賭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婦丫頭將及淫遍”⑦,就是個貪花好色的淫棍啊!】

世雍聽了,頓時發狠道:"這種秉性,他究竟是怎麼敢肖想指揮使之職的?"

鳳清卻在一旁拍手大笑: "但有了今日的天幕,此人不止仕途上成為笑柄,恐怕也再沒有哪家會上他的當,把自家閨女嫁他了吧!"

世雍一怔,頓時道: "若真是如此,這天幕還真是救人性命,積了一番功德。"

【且此人物化女性,他從來都不認為迎春是他妻子,隻認為是賈赦借了他五千兩影子,把迎春準折賣給他的,是一件抵債的物件兒。因此他認為自己有權任意處置迎春,按照迎春轉述的說法就是“好不好打一頓攆在下房裡睡去。”⑦】

【所以那首《喜冤家》裡,說“作踐的,公府千金似下流”,這十個字其實是真實發生的人間慘劇。】

聽到這裡,世雍與鳳清齊齊的都是一聲喟歎。

【但我們在歎息之餘,又忍不住為迎春感到惋惜——因為在她的人生悲劇裡,隻要她自己能多一點點主觀能動性,結果也許就會不同。要知道這世上多的是比迎春更加無法自主掌握命運的人,有更多比她這公府千金更加出身低微、更加缺乏力量的人,但她們也都分彆作出了自己的抗爭……】【當時若是迎春得知了自己的親事不靠譜,直接鬨到賈母跟前,發誓說她要將頭發鉸了做姑子去,賈家人會真的逼迫她出嫁嗎?】

聽見蕭蘭蘭這麼問,天幕上的評論區紛紛出現字跡。【花開彼岸:這劇情怎麼這麼眼熟?】【夢裡九重天:……這我覺得迎春做不出來!】

【23333:會不會那時迎春也還沒能看清孫紹祖的真實嘴臉?】【於是,婚前抗爭的機會迎春就此錯過了。我們再來看她回家省親的時候。】

【迎春回家省親的時候,已經確知孫紹祖秉性惡劣,驕奢淫逸,虐待成性。這時如果她真的能想辦法將事鬨大,將孫的惡行昭示天下,要求賈府為她做主——】

【雖然古代不像我們今天,婚姻自由是寫入憲法的基本權利,但也並非沒有夫妻分開過日子的先例。即便是在封建社會晚期的清代,也有和離有析產彆居。迎春其實是有機會通過這種方式

逃離孫紹祖的——畢竟這時賈府還頂著寧榮兩國公的金字招牌,家世權位還是要遠超孫紹祖區區一個指揮使的。】

世雍與鳳清聽到天幕上這話都驚呆了: …婚姻自由?難道天幕上竟認為人人都應自主婚姻,什麼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都應扔一邊去?

然而這竟還不是最最重要的,天幕似乎還暗示著,已成夫妻的男女,也應當能順理成章地分開——至少要能做到和離與析產彆居。

【……:額,但這迎春也肯定做不出來的。】

【賈寶玉拳打鎮關西:而且賈家也未必肯為迎春出頭。】

【所以這個機會迎春也錯過了。再加上榮國府裡人情涼薄,無人願主動為迎春出頭,迎春的苦命便就此注定,她最終在一年之內,死於孫紹祖的虐待。】

【二分無賴:蘭蘭,這賈家難道不能告孫紹祖虐待婦女罪的嗎?】

【23333:就是!】天幕上,蕭蘭蘭也歎了一口氣。

【小夥伴們,大家千萬不要忘了,清官難斷家務事。由於迎春一直在孫紹祖家生活,賈家要告孫家的話肯定存在取證難等諸多問題。迎春的判詞上有一句, “金閨花柳質”,這很可能說明了迎春向來體弱。孫紹祖隻要將他帶給迎春的心理身體雙重折磨,都推到迎春本人的身體素質上,官府對此想必也無計可施。】

世雍聽見這個,頓時一聲獰笑,雙手交疊成拳,捏了捏拳頭上的骨節,道: “若這人秉性當真如此,官府奈何不了他,有的是辦法奈何他。"

【而且我們也不要忘了,對於迎春而言,無論事後怎麼懲處孫紹祖,輿論怎麼聲討,都已經晚了。迎春這樣一個溫柔、善良的生命,已經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消逝了。】

蕭蘭蘭說到這裡,便沉默了一會兒,暫時竟未開口。隻聽天幕上傳來風動竹葉的簌簌聲響,令人聽得忍不住心中生出淒涼。

“那就在這件事發生之前便阻止它!榮府二小姐還未結親,一切還都來得及!”世雍當然清楚賈迎春的親事還未說定,畢竟賈家正用這個來拖著他與探春的親事。

南安郡王此刻心中想的是:若是能阻止賈家結下這樣一樁不妥當的親事,是不是三小姐也能對自己稍許另眼相看,願意重新考慮考慮自己所求之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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