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偏執(1 / 2)

阿瑤雙腿發軟,幾乎滑到池子裡去。

李淮修掐著她的腰把她提起來,一隻手勾起她的腿彎,叫她站好。

阿瑤閉著眼睛伏在他肩上,很輕地打了個顫,聲音輕輕的,“哥哥?”

雨聲漸大,打在身上冰冰涼涼的,男人並不說話,抱著她進了廂房。

這廂房很大,中間隔了個山水屏風,裡邊燃著蠟燭,李淮修把阿瑤放下來,叫她踩在小凳上,拿起一個巾子給她擦頭發。

女孩低著頭,男人把巾子搭在她頭上,一隻手撥了她還掛在臂彎上的紗衣。

阿瑤擺了擺手,把紗衣丟在地上,向前伏了伏身子。

李淮修抱了她一會,柔軟的肌膚貼上來,男人順了順阿瑤的脊背,輕輕把她推開。

阿瑤覺得心裡像是叫什麼東西泡脹了,冒著酸溜溜的氣泡,叫她有些想哭。

“哥哥,你做什麼。”

阿瑤覺得自己上了一艘船,替她擋風遮雨,結果有人突然告訴她到終點了,她要下去了。

李淮修垂著眸子,似乎在想著什麼,麵容英挺又清雋,叫阿瑤不敢多看。

男人語氣很平靜,“阿瑤,你不了解我。”他頓了頓,“哥哥不是個好人。”

阿瑤抿了抿唇,睫毛顫了兩下。

她想過這個問題,李淮修為什麼在她麵前會一直帶著麵具。

是因為長相不好看嗎,還是他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人,和該都不是,是阿瑤不了解他。

女孩想了想,仰著頭看他,語氣冷靜了一些,但是聲音依舊很輕,“哥哥,是你不願意叫我了解你。”

李淮修對她坦誠,阿瑤很敏感,李淮修愛她,看她的眼神都同看旁人不一樣。

阿瑤知道,如果自己之前就一直想要知道他是誰,李淮修會告訴自己,但是阿瑤知道他不願意,所以她不會去問。

她可以問柳嬤嬤,問李戾,問周元,但是她都沒有過。

馮久知,阿瑤抿了抿唇,很輕地撫了撫他的鼻梁。

李淮修避開她的眼神,輕輕側了側臉頰。

小時候的事情阿瑤記得不清楚了,隻知道庶兄走失了,後來仿佛找回來過,她沒上過心,當個故事在聽。後來就是李淮修回來的時候,阿瑤那時看著他,覺得他是個叫人很可靠的庶兄,生得很俊朗,像是個大家公子,一點也看不出曾經流落在外過。

但是統共也沒相處過幾天,馮久知對阿瑤來說,不過是個陌生人。

阿瑤腦子是亂的,她輕輕蹙了蹙眉,覺得荒唐,“你真是我庶兄嗎?”

女孩仰頭看著他,男人眉眼清雋,該是一副俊朗又多情的模樣,可是他不是個好性子的人,眼神永遠是冷淡的,叫人看了一眼就被凍住,並不怎麼敢關注他的樣貌。

但是他長得是不像馮秉懷的,一點也不像。

阿瑤自己就否認了自己,篤定道:“你不是。”

當初他找上門來時,怎麼就沒人懷疑呢?

李淮修撥了撥她的長發,眼神裡看不出什麼情緒,他嗯了一聲,算是安了阿瑤的心。

阿瑤呼了口氣,長長的睫毛覆在麵上,很輕地蹙了蹙眉,“還好不是。”

“那你為什麼要回馮家?”阿瑤抿了抿唇,眼神挪到李淮修麵上,男人此刻的神情幾乎可以算是冷峻。

“我真正的庶兄呢?”

男人垂著眸子看她,語氣放輕一些,“去世了。”

阿瑤覺得心裡翻江倒海的,有些傷心,又有些其他的情緒,女孩還想再說什麼,李淮修叫她去榻上。

阿瑤躊躇一會,去了榻上。

這裡頭有個小香爐,烘著一套新的褻衣,該是李淮修之前安排的,女孩躲在被窩裡換上了乾淨衣裳。

李淮修在外間不知道做什麼,過了許久才進來,男人穿上了衣裳,玄色的廣袖長袍,襯得他身姿筆挺,麵容俊美又斂然。

阿瑤看著他,覺得特彆的陌生。

李淮修看著不像要睡覺的樣子,他坐在塌邊,把另一側的床簾放下來,一隻手抵在下巴上,問阿瑤困不困。

阿瑤哪裡睡得著,她伏在枕頭上,看著李淮修的麵容,幾乎是在發怔。

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麼反應。

她喜愛李淮修,李淮修也喜愛她,他們不該有任何隔閡的,現在又是在做什麼呢?

李淮修低頭看她,兩人沉默了許久,阿瑤輕輕按了按他的手臂。

男人垂了垂眼睛,握了一下她的手腕,接著把手放在被子裡。

“睡不著?”男人聲音淡淡的。

阿瑤搖搖頭,眼神都是飄忽的。

李淮修就嗯了一聲,似乎想了想才道:“想聽睡前故事嗎?”

女孩把半邊臉頰埋在被子裡,一雙烏溜溜的眸子看著李淮修。

男人按了按被角,他給阿瑤擦了發上的水,自己的頭發還是濕,順著修長的脖頸流到衣服裡,李淮修顯然沒太在意。

“這裡是我小時候住的院子。”他笑了笑,低頭看著阿瑤,語氣很平靜,“你現在就睡在我的榻上。”

阿瑤越發把自己蜷縮在一起。

李淮修想了想,似乎斟酌著從哪說起,接著拍拍她的麵頰,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知道前朝後主嗎?”

阿瑤抿了抿唇,試探道:“我知道的。”

前朝是個延續了幾百年的朝代,最後一代皇帝信任庸人,叫朝上四分五裂黨派頻出,後來養虎為患,幾個暗藏禍心的臣子被養大了胃口,天下就分崩離析,前朝後主隻能退守在淮州,占據那小小一塊地方。

“前朝後主後來在與乞明人交戰的時候叫乞明人殺死了。”阿瑤不知為何,語氣越說越低,她心裡已經察覺到什麼了,有些猶疑地看著李淮修。

男人不置可否,淡淡道:“那是我父親。”

且李淮修的父親並不是前朝後主,是前朝後主的太子,男人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語氣平平,“你曆史學得不好。”

阿瑤張了張嘴,想了想又不說話了,抿著唇看著男人。

李淮修出生時,他父親就去世了,那時淮州失守,叫元帝的人占了去。

男人扯了扯阿瑤的頭發,“元帝早先,是我父親的部下。”

元帝一統天下以後,一概聲稱自己出生大戶,但是有些底蘊的人家都知道他是如何上的位。背叛舊主,這位子坐得紮人。

李淮修的母親是當時的高門,門生眾多,富甲一方,姓楊。楊氏性格張揚愛拔尖,是家裡唯一的嬌女。

李淮修的父親是個很溫和的人,生得俊朗多情,出生就被封了太子,他不太喜歡朝政,沒事就是看看書畫,招一些大家進太子府邸談天說地。元帝就是當時進出宮廷,給他四處搜羅字畫的人,那時還曾被天子訓斥過,都叫太子護住了。

太子那時年輕俊美,又修養與才華兼備,是滿朝寄予厚望的接班人,不知叫多少女子心儀。

楊氏進京遊玩,對風流俊朗的李太子一見鐘情,托人見了一麵。

李太子見她生得貌美,拿折扇抵了抵下巴,笑著說她眉眼如畫,叫人見了以後,每日都要想一想。

那時對女子的束縛不像現在這般嚴苛,女子二嫁,婚前同男子往來,隻要不太出格,都是無人批判的。但是門第差距森嚴,李太子這樣的出身,除了京城裡幾個世家之女,無人敢肖想太子妃的位置。

楊氏眼裡揉不得一顆沙子,性子剛得一般的小娘子都不敢招惹,卻哄得李太子不顧人言同她做了夫妻之事,一個月沒到就十裡紅妝嫁給他做了太子妃,一個地方之女晉升之快驚掉了不少人的眼睛,更何況她之後便本性畢露,將李太子的後院散了個乾淨。

李太子是個書生一樣秀氣的人,隻生了兩天悶氣,他該是十分愛重楊氏的,很快就又同楊氏和和美美了,兩人過了幾年的神仙日子,可楊氏一直無孕。

李淮修說到這頓了頓,“我母親不喜歡孩子,覺得吵鬨。”更多的是不喜歡李太子將目光放在旁人的身上,從她自個肚子裡出來的也不行,楊氏是個天生就極度自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