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偏執(2 / 2)

李戾就是在那個時候有的,李太子酒後失儀,與一個宮女做了好事。楊氏氣得發瘋,太子去上朝,她燒了半個太子宮殿。

火光照紅了半個京城,太子在朝上嚇得腿軟,生怕楊氏一把火把她自個也燒死了。

這火把太子宮殿幾乎燒完了,損壞珍寶無數,造成巨大的輿論風波,古往今來就沒有這樣的事情。楊氏於是被當時的天子斥責,本要被斬的,不知太子是如何周旋的,最後也貶回了老家,叫她這輩子都不要再入京。

楊氏的大膽叫京城裡的人驚掉了眼珠了,結果沒過幾日,太子又親自上門賠罪,把楊氏接了回來,京城裡至此不再有人敢背後說閒話。

兩人鬨成這樣也不願意散了,天子也不愛管了,隻管將那宮女好生養著,到底叫太子有個子息。

後來就是宮破,元帝那時在京城裡做內應,叛軍進來的悄無聲息,天子被斬於明堂,李太子帶著妻子與一眾老臣逃至淮州,這是楊氏的祖地。

李家幾百年的江山毀於旦夕之間,好在李太子本就是個心胸寬闊的人,他窩在淮州頹廢了一陣子,慢慢也振作起來了,隻是心裡一直不好受,身體漸漸也不好了,他能倒背諸子百家但偏偏不通武藝,在太平盛世絕對是個不可多得的賢君,可在這亂世裡他隻好帶著一些老臣死守淮州,以期伺機光複前朝。

結果誰也沒想到,乞明人一路從汴州殺到淮州,那時元帝已然稱帝,派了馮家二爺做督軍,帶著大軍聲稱來支援淮州。

支援到李太子被人五馬分屍,一眾老臣四下逃竄,幾萬的兵無聲無息地死在了淮州。

元帝一舉統領天下,馮家加官進爵,至此李家查無姓名。

楊氏叫李太子藏在了米缸裡,以為丈夫就躲在隔壁的大缸中,不知道他是出去引走了敵人,被人救出來的時候楊氏差點發了瘋。

李太子那樣豐神俊朗的人,叫人在陣前分了屍,死前也無尊榮,屍首都找不全,叫人踐踏在腳底。

楊氏本來要死的,這樣的時候倒是查出了身孕,叫一眾老臣苦苦哀求,好歹給太子留個嫡出的子息。

“我像極了我母親。”李淮修說到這頓了頓,“該是我的,就不喜歡叫彆人沾染。”

楊氏當初敢火燒宮廷,就是因為太過偏執,李淮修在此方麵青出於藍。

阿瑤聽得難受,輕輕吸了吸鼻子,想要說些什麼,叫男人製止了。

楊氏從淮州逃出來以後,無處可去,去哪都怕叫人發現,最後再一處破敗的寺廟安置了下來,此地離京城近,主持受過太子的恩惠,像是個燈下黑的地方,李淮修在這裡長到少年。

他沒有什麼玩樂的興趣,楊氏整日陰沉著臉,對他倒有幾分好臉色,把李太子生前的希望全寄托在了他身上,李淮修能識字以後,楊氏就自儘了,叫人把骨灰灑在了當年的戰場上。

李淮修記得那天下著小雨,自己午睡起來以後,胸口悶悶地像是喘不過氣來,他去了母親的院子,對上一雙高高掛起的繡鞋。

楊氏吊死在長廊裡,李淮修知道自己約莫從那時起就不太正常了。

後來有人來追殺,李淮修與那些大臣失散,追殺的人李淮修後來查出來是元帝的人,他們屠了整個寺廟,李淮修叫忠仆的屍體壓在底下,無聲無息地躺了許久,許多年以後,他都會夢見那種彌漫全身的血腥氣,與在一滴一滴滴在耳邊的血珠。

他要是煩躁了,時不時就頭疼,該是這個時候留下的毛病。

後來機緣巧合之下,他在馮家藏了一段時間。

真正的馮久知在馮府過得不好,那年也不過是個少年,說要去母親的家鄉找外公,同無處可去的李淮修撞在了一起,兩人躲在一間小廟裡,馮久知身體不好發了一場高熱,去世時才說自己是馮府的少爺。

李淮修永遠不缺膽子,要是叫元帝的人抓住了就是一死,倒不如去馮府碰碰運氣。

馮老夫人自己看管不力,叫庶長孫走失了,她並不敢聲張,李淮修就這樣掐著她的心進了馮家的門,更不提還有個小幫手,一見他就說是自己的哥哥。

他許多時候睡不好覺,阿瑤就會拍拍他的肩膀,叫他乖乖聽話,女孩自己不愛睡覺,但是很會說教旁人,一隻小手在肩上拍拍捏捏,李淮修後來總會夢到。

李淮修摸了摸阿瑤的麵頰,他肩膀開闊挺直,氣勢懾人,不帶麵具就越發顯得俊朗,早已不是那個手無寸鐵的少年。

男人似乎覺得有些好笑,眉眼卻看不出什麼情緒,“你祖母,向元帝舉報了我,因為我生得像我父親。”

他自小就生得好,麵容比李太子更英挺一些,但是神情卻一點也不像。

李淮修就叫匆忙趕來的臣子帶走了。

李淮修有時候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麼,圍攻彆院之前,他其實沒有必要去京城。

但是想去總是會有理由,他想去,於是就有了許多理由。

“阿瑤,你怕我嗎?”李淮修垂著眸子看她,他覺得自己是不太正常的,並且平靜地接受了這樣的異狀。

他在這個寺廟裡呆了那樣久,整日除了看書就是做功課,但是覺得自己並未受到洗滌。

他不喜歡看阿瑤衝彆人笑,不喜歡阿瑤穿著旁人製得衣裳,名字前頭帶著彆的名頭,這些都叫他很不高興。

李淮修說罷看了看阿瑤,“哥哥真想去哪都帶著你。”

阿瑤眨了眨眼睛,覺得自己要掉眼淚了。

“我師父是個很有修養的大儒,他崇拜我父親,並不怎麼喜歡我,說我生來帶著災厄,是個吃相很難看的人。”

李淮修許是小時候在死人堆裡呆久了,並不能很好地掩住臉上的戾氣,大儒叫李淮修學會控製情緒,再加上他確實長得像李太子,生活多有不便,慢慢就習慣了帶著麵具。

這就像一件衣裳,阿瑤若是旁人李淮修不會在意,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都好。但是阿瑤該是個嫖客,李淮修是她看中的妓子,在乎她腰間的銀兩,於是不肯丟掉遮醜的物件,想叫她上心一些再上心一些,哪怕見了他衣裳底下的醜態,也不會就這樣離他而去。

就好像楊氏勾著李太子不顧聲名,同一個未婚小娘子上了榻,李淮修有意無意,該是在模仿楊氏的。

“我若是不能五馬分屍了元帝,就要叫彆人五馬分屍。”李淮修說得很平靜,抬手挨了挨阿瑤的額頭,很輕地歎了口氣,“哥哥如何放得下你。”

阿瑤聽得鼻頭發酸,語氣都是軟的,“哥哥不要這樣說。”

那樣的場景,阿瑤想想就心頭一緊,難受得要哭出來。

李淮修隻笑了笑,他想了想,沒什麼表情道:“比如沈意行,哥哥很煩他,你以後不要再同他見麵了。”

“好不好?”

阿瑤點點頭,她本來就不喜歡沈意行,又如何會去見他呢。

“我心裡亂得很。”阿瑤從榻上坐起來,有些愣愣地看著李淮修,眼睛慢慢紅了,“你說這些做什麼呢?”

阿瑤什麼也不想知道,她覺得難受。

李淮修於是把她抱在懷裡,叫她不要哭了,男人捏了捏她的脖頸,氣息是溫熱的,“哥哥想娶你,但是有些怕你日後後悔。”

阿瑤若是發現他的本性,覺得後悔嫁給了他,李淮修覺得自己會像他母親一樣。

“你該仔細些考慮,要是同我成婚了,你卻後悔了。”李淮修蹙了蹙眉,眉眼間閃過些戾氣,他垂著眼睛看阿瑤,撥了撥她的麵頰,“哥哥是舍不得你的,倒時又要喊打喊殺,也不知要鬨成什麼樣子。”

屋簷上傳來劈裡啪啦的雨聲,男人看了眼窗外,語氣很平靜,“這裡離京城有半天的路程,周圍是曠野,哥哥叫人封了所有的路,沒人知道你來了這裡。”

李淮修最後撫了撫她的臉蛋,麵上沒什麼情緒,“你好好想想,要是願意,我們就回去辦婚禮。”

“要是不願意。”男人笑了笑,一隻手撐在身後,小臂上浮起黛色的血管,男人語氣很平淡,“那就再說。”

·

一場大雨衝散了京城的暑氣,也叫徐州死氣沉沉的權貴們如同枯木逢春。

前幾日皇後替元帝頒了旨意,要立大皇子為太子,這旨意頒得匆忙,也沒幾個人放在心上。元帝中風了,這旨意是誰的意思還不一定呢,他們如今是越在這徐州龜縮著,心裡對元帝的敬重就越低了一分,更何況是原本就不成器的大皇子。

大皇子做了太子,越發聲色犬馬,如今更無人管束,這徐州也沒有朝政給他理,皇後就是有心鞭策他也無處可使。徐王整日悶在軍中,他掌著徐州的兵力,皇後有心想同他搭線,但是徐王跟個榆木疙瘩似的,怎麼也不接她的招。皇後心裡惱怒,暗自想著法子攬些軍權到手中。

皇後心裡也是明白的,元帝現在隻剩下這個名頭了,她不敢奢望其他的,現在隻能把正統抓得死死的。

這些從京城來的權貴們叫一場雨衝得頭腦發熱,都想著要回到京城裡去。徐州本就不富庶,再加上大旱這樣多的人擠進來,如今是要什麼缺什麼,兩家人能為了一車糧食結個怨。

他們也不傻,京城裡如今水深得很,鎮南王就不說了,他本應該駐守在汴州,如今帶著人堂而皇之地住在京城裡,說他毫無目的三歲稚子都是不信的。更何況還有個深不可測,來曆不明的淮王,他那幾萬大軍如今就在渝州虎視眈眈。

這兩人就沒有一個是同元帝站在一條船上,他們心裡也窩火,後悔跟著元帝來了徐州,這會就忍不住打起歪心思。如今這天下眼看就要變了,元帝這條船已經是一艘爛船了,倒不如換了地盤站一站,說不定能有意外的好處呢。

趁著夜雨,不少人家都派了親信出去,掩在夜色中,往京城裡去。

作者有話要說:小天使們久等啦~

李淮修這是在交底了,他身邊有危險,自己又是個和楊氏很像的人,他想要阿瑤給他一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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