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體寒(1 / 2)

阿瑤跪坐在美人榻上, 她以往沒想過,這一朝到警覺起來了。

尋常男子娶妻前都該是有個曉事的通房,到了李淮修這裡, 倒是同阿瑤一起曉了, 房中乾乾淨淨的。

他也不喜歡旁人靠近他, 平日裡身邊也隻跟著幾個小廝。

李淮修靠在小案上, 他的腰帶叫阿瑤扔到了地上,男人側了側臉頰,說不會的。

阿瑤又上前一些坐在他腿上, 男人屈了屈腿,阿瑤就伏倒在他懷裡。

李淮修垂頭看她, 不輕不重地扯了扯她的頭發, 女孩酡紅的麵頰就挨在他胸口, 皺著臉抬手拍他的手臂。

男人就笑, 小臂懶洋洋地靠在扶手上, 說他隻耐煩供一個祖宗。

阿瑤抿唇, 仰頭用一雙烏溜溜的眸子望著他, 眼神濕漉漉的,“你再多哄我兩句。”

她著實愛聽。

李淮修撥了撥她的腮肉, 手臂支著額頭, 男人笑了笑,不說話了。

女孩戳戳他的肩膀,倒是並不在意,語氣甜蜜道:“那我也哄哄你。”

李淮修抬手掐她的麵頰, 把女孩按在懷裡,捏了捏她的腰,叫她不要說話了。

“你遲早把哥哥哄昏了頭。”男人語氣平平的。

阿瑤悶在他懷裡, 甕聲甕氣地,“哥哥真是聽不得好話。”

李淮修忽然把她按在懷裡,很輕地噓了一聲。

阿瑤愣愣地抬頭看著窗外,下意識地頓住不動,開始豎起耳朵聽。

李淮修垂頭看她一會,無聲地笑了笑,男人壓低了聲音,掐揉著她的粉嫩的耳垂突然說了句話。

阿瑤打了個寒顫受驚不小,重重地打了李淮修一下,臉頰紅紅的,“哥哥隻會捉弄我!”

李淮修任由她打,拽著她貼到自己懷裡,兩人在榻上黏黏糊糊,阿瑤沒一會就覺得昏昏欲睡。

男人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脊背,兩人就一塊睡了個午覺,阿瑤起來時伸了個懶腰,男人已經不在了。

阿瑤翻了個身下榻,發現這美人榻竟然吱呀了一聲。

女孩心裡一驚,小心翼翼地下來了。

房中無人,她抬手推了一下,這美人榻就好似要散架一般,吱呀吱呀的。

阿瑤麵紅,左右看看,把這榻往裡邊推,直直地抵在牆上,這樣再碰就不會出聲音了。

下午快到吃飯的時辰,前院就傳來一陣喧鬨聲,柳嬤嬤笑眯眯地到阿瑤的院子裡頭來,說是李戾回來了。

阿瑤一喜,拿著團扇同柳嬤嬤一齊去了他的院子。

這個宅子著實是大,楊氏當年家中母族不顯,但是底蘊頗豐,這院子裡的一景一物布置得都很講究,一路走過去風景都很怡人。

本來這院子該是各有各的名頭的,但是阿瑤先前挑出的院子到現在都沒個姓名,她越是猶豫就越是拿不定主意,如今都空了好幾個月了,拂冬有時往那院子裡去都不知該說去哪。

他們的婚房設在李淮修的院子裡,頭上還是那個靜明院的牌匾。

李戾的院子則在這宅子的西邊,上頭掛著個清涼院的牌匾,阿瑤看著就抿唇笑。

進了院子,他房中幾個小廝同侍女都候在外間,他一個人悶在裡頭不知道在做什麼。

柳嬤嬤上前去敲門,阿瑤就打量這個院子。

這院子布置得很舒適,位子也寬敞,一旁擺著個武器架子,阿瑤看見了李戾慣用的那對大錘,平日裡該是喜歡在院子裡練武的。

一旁的柳嬤嬤見李戾不開門,問起一旁的侍女們,都說不知道為什麼,大公子回來就不高興。

柳嬤嬤猶豫一會就推門進去了,裡頭安靜一會,聽不見人說話的聲音。

見柳嬤嬤出來了,阿瑤歪了歪腦袋,“大哥怎麼了?”

柳嬤嬤好笑地搖搖頭,“鬨脾氣呢,王妃不必擔心,他氣性大忘性也大,過會就好了。”

阿瑤挺想去看看他,從窗戶外邊往裡頭探頭,隻見李戾蹙著眉,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看著手裡的書,也不知看沒看進去,但是有模有樣的,阿瑤喊他,他就眨眨眼睛。

還真是風水輪流轉,以往都是李戾趴著她的窗戶的,阿瑤一雙眼睛笑成了月牙,問他吃不吃燒雞。

李戾轉了個方向,拿背對著她,彆彆扭扭道:“吃的。”

阿瑤抿著唇笑,叫廚房的人去做。

李戾不願意出來,阿瑤就又同柳嬤嬤回了靜明院,兩人整這府上的名冊。

府上下人多,有些位子是流動的,名冊時不時就會更新,主子隻偶爾翻著看看。

柳嬤嬤不知看到了什麼,皺了皺眉,突然問起阿瑤,“主子覺得那春桃如何?”

阿瑤啊了一聲,問春桃是誰。

柳嬤嬤就說是今日在李戾院子裡站著的一個侍女,穿綠色夾襖的。

“她父親幾年前賭博,要把她賣到那煙花柳地去,正好叫大公子撞見了,就求大公子幫她一把。”

李戾心善,花了許多銀子把她買下來了。

阿瑤不知她為何要問這個,但確實有些印象,“看著倒是很秀氣。”

但是低著頭也不太看得清模樣,身段仿佛很窈窕。

柳嬤嬤笑了笑,她麵上一隻獨眼就眯在一起,阿瑤看習慣了並不覺得她哪裡可怖,偶爾會好奇柳嬤嬤另一隻眼睛本來該是好的,也不知如何弄成這樣的。

“老奴年紀也大了。”柳嬤嬤歎了口氣,“也不知還能伺候主子們幾個年頭。”

阿瑤把名冊放下,叫柳嬤嬤彆這樣說,“多不吉利,您好好將養著,府上的事情也不要太過操心。”

柳嬤嬤搖搖頭,“老奴天生的勞碌命,閒不下來的,如今王爺娶了您,日子過得也美滿,老奴就放心了,就是老念著大公子。”

“他現下已經二十大幾了,房中也沒個知心人。”

阿瑤倒是沒想到這裡,她看著李戾,總覺得他像個天真的孩子,哪裡知道其他的事情呢?

“大哥自己是怎麼想的?”

柳嬤嬤苦笑,“大公子就是少這根筋,子嗣何等重要,老奴說些不好聽的,若是以後主子顧不上他,好歹有兒孫能夠奉養他。”

阿瑤歎了口氣,聲音放柔一些,“哪裡會顧不上他,日後我們走哪都是要把大哥照看好的。”

這事情確實叫人無奈,李戾這個情況,當初必定是遍尋良醫醫治過的,依舊是這般模樣,想來已然是最好的結果了。

阿瑤也相信李淮修,不管李戾今後是什麼個情況,李淮修都會把他安排妥當的。

柳嬤嬤點點頭,不再說這個,“老奴想著,大公子這個情況,不如先替他身邊的丫頭開個臉,好歹叫他曉事,這丫頭也不能虧待了她,當姨娘供養著,若是有了子息,就把那丫頭扶成夫人也不是不行。”

世家最是講究血統,挑選親家都要把對方五服之間摸得清清楚楚,如今柳嬤嬤想著配個丫鬟也是無奈之舉了。

阿瑤翻了翻名冊,那春桃家中世代務農,祖上還有好幾人犯過案子,連一聲清白人家都說不上。

柳嬤嬤說著眼睛都紅了,“若是大公子好好的,哪裡用這樣委屈他,也該是同旁人一樣娶妻生子的。”

李戾小時候也是聰明伶俐的公子,天生神力,若是平安長大了,今個說不定已經是個有勇有謀的將軍了。

阿瑤抿了抿唇,心裡也有些難受,想了想道:“柳嬤嬤可去問問那丫頭,她若是願意,就再說。”

她心裡想著該先問問李戾的意思,但是柳嬤嬤這幅樣子,確實叫人不好勸她。

柳嬤嬤要同阿瑤行大禮,阿瑤哪裡能受,連忙避開了。

柳嬤嬤好懸才離去,叫阿瑤心裡也惆悵起來。

李戾外表俊美,生得也高大,單單隻看他是完全看不出來他同旁人有些不一樣的。

且他也不是呆傻,呆傻的人有哪裡有那樣一雙靈動的眼睛呢?

這事著實不好辦。

阿瑤本想同李淮修提一提,但是這幾日京城外邊突然來了許多流民。

李淮修好幾夜沒睡個整覺,想著該如何安置。

這將近一個年頭的大旱給百姓帶來的傷害太大了,這些人多數家中種著田地,大旱一來,一年的功夫都白費。

更何況元帝位子沒坐幾年,大元國庫空虛,遇上大旱也是兩眼一抹黑,隻能再從百姓身上撈錢,中間的官員還要收些額外的,這一環一環地下來,已經不僅僅是一句民不聊生了。

這群流民多是從北方來的,估摸著得有接近三千人,烏壓壓地聚在城外,實在是駭人。

安置這群流民,最重要的就是吃喝問題,如今天氣已經不再那般炎熱,到不需要做些多的。

隻是吃喝二字說著簡單,但是實際行動起來就是個叫人犯難的事情。

這年頭日子差,一人兩個饅頭,拌些稀粥就能過活,但是現下糧食又貴,這麼些流民,就是粗糧饅頭一天約莫著也要吃掉幾千兩銀子。這些百姓一時還沒有安頓下來的地方,估計得停留最少半個月。

這般算下來,沒有五萬兩銀子是不好安排的。

這銀子本該從國庫出,可是國庫裡頭說句不好聽的,是空的,老鼠都不待的地處。

這銀子也不能不出,眼睜睜看著這麼些人餓死,日後怕是要叫世人釘在恥辱柱上的。

那這銀子從哪來呢?

這五萬兩銀子聽著嚇人,其實城中體麵些的人家,大幾千兩存銀還是有的。

單說李淮修一個人就能拿出來,但是不該這般行事,若是開了這個頭,那些慣做縮頭烏龜的人日後怕是脖子都要縮沒有了。

這幾日戶部的人提出捐錢,原本喜歡跳腳的幾個官員,頭一回跟個悶聲葫蘆一般。

都不樂意。

現下都有些居安思危的心思,這天下日後風雲變幻,指不定京城也遭了難。家中不富裕的為了自保不願意出錢,且這出錢說不定還討一身臊,那些富裕的心裡也不平衡,憑什麼我家出了你家不出?

推來推去的沒個章程,門口的都要餓死了,戶部尚書恨不得解了腰帶吊死在戶部的大門口。

阿瑤把戶部尚書草擬出來的單子看了看,五萬兩白銀,“其實一齊捐些錢,每家也出不了幾個銀子。”

李淮修在寫信,男人垂著頭,聞言嗯了一聲,“總有人不願意捐的。”

這話說得是,總是有人不願意捐,其他人心裡也不舒服,我捐了你不捐,憑什麼?

“若是規定了都捐呢?”

阿瑤說著又搖搖頭,自己就否定了,若是規定了五品以上的官都要捐,那其餘的小官憑什麼不用捐呢?朝廷命官都要捐,那城裡的商戶作甚就不用捐了呢。

見她愁眉苦臉的,李淮修不由笑了笑,把筆放在一旁。

男人眉目英雋,不急不躁的。

他把阿瑤扯到懷裡,捏捏她的手,平靜道:“這事總歸是有法子的。”

“不該叫你跟著費心。”

朝廷花錢養著那群官員,這個時候就是要到做事的時候了,不然養著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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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以後,老侯夫人就沒再上門了,她本就是個臉皮薄的,事後就開始後悔了,哪裡還敢上門。

這些日子還是廣求名醫,告示貼了滿城,上山下山地拜神求佛。

阿瑤聽了消息搖搖團扇,心裡倒是有些可惜那個小娘子,阿瑤做女兒時,同淳娘子有過一麵之緣,是個很害羞不怎麼說話的小娘子,很好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