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七本以為當她再次醒來時,就已經回到了陸辛那裡。
所以當她睜開眼,看著大紅色的帷帳時,心裡一陣恍惚。
宋以良被臨時找去開會了,這就是戰時,哪怕新婚,也沒辦法鬆懈。梳洗後,蒔七坐在梳妝鏡前,鏡中印出牆的掛曆,一九三九年六月二十三日,她的眸色不禁暗了暗,身後的小丫鬟笑眯眯的看著她:“夫人生得可真好看。”
“你先出去吧,我看會兒書。”
小丫鬟輕快的應了一聲後便帶門出去了。
蒔七緩緩闔雙眸,腦海中頓時浮現信厚和阿辛的樣子,他們正在刷盤子,一旁的盆裡是源源不斷的倒進來新盤子。
這很奇怪,之前在防空洞時,她以為這不過是因為空氣不流通導致的幻覺,現在看來不是。
她動用意念繼續查看,信厚和阿辛似乎是在一家飯館的後廚,和他們一樣的孩子還有兩個,似乎都是被關在那裡的,場景慢慢往前移動,隻見飯館正方懸著的牌匾龍飛鳳舞的寫著“晏江飯店”四個大字。
原來是那裡,她在重慶遊蕩的這一年,幾乎每個月都會路過那裡一次,沒想到信厚和阿辛就被關在裡麵。
可是,為何獨獨不見小蔚?
想到這裡,蒔七再一次發動意念尋找小蔚,卻不想,腦子瞬間嗡嗡作響,喉嚨一陣腥甜,一口血噴在了梳妝鏡。
心口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啃噬,蒔七死死的抓著梳妝台,冷汗浸濕了她身的旗袍,臉色慘白的如一張白紙。
她強撐著自己想要站起身來,可無力的雙腿讓她重重的摔在了地。
忽然,一股巨大的氣流侵襲了她的身,她隻覺得眼皮似有千斤重,陸辛,是陸辛要帶她回去。
不能睡,睡了就再也見不到宋以良。
她不想他滿懷歡欣的回家,可見到的卻是她冰冷的身體。
她好想他,好想好想他,可她卻陪不了他了。
她用儘全身的力氣狠狠的咬了下唇,鮮血頓時順著破了的嘴唇滴了下來。
陸辛的幻影出現在屋子裡,聲音裡聽不出他的情緒:“為什麼不回去?”
蒔七的額間儘是冷汗,每說一句話,喉嚨處都像是有一個鋒利的刀片在割著。
“再給我一個月時間。”
她不想剛和宋以良團聚就分開,她怕他難過,更怕在未來的日子裡,他會忘了自己。
為什麼這麼艱難,她以為不過是取回神魂而已,可卻獨獨忽略了這不是一個故事,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這具身體已經開始衰竭了你知道嗎?”
她何嘗不知道,昨夜歡好之時,她就渾身乏力,昏昏沉沉,原本沒當回事,隻以為是那事太叫人乏累。
可當她看見牆的日曆時,她頓時明白了一切,前世的趙鶴清於三九年六月二十日難產去世,這也就意味著趙鶴清原本的神魂在二十號的時候就消散了,全憑她在支撐這具身體。
可是她還有一事不明。
“趙鶴清的命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為什麼到了二十號,她的神魂還是散了?”
陸辛的聲音清冷:“她的神魂早就散了,在你還沒離開林城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