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外門弟子(1 / 2)

宋從心這一覺睡了很久, 很久。久到她睜開眼時,竟不知道今夕何夕,甚至險些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記了。

宋從心隻覺得, 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中的她躺在青山綠水之間門, 身下本該堅實的大地不知為何化作了蔥鬱柔和的流水, 乘載著她的身軀上下沉浮。她分明沒有睜開眼睛,眼前卻似乎“看”見了無數色彩奔湧的潮汐。它們似乎擁有生命,或是如一陣風般在林間門呼哨而過, 或是如靜謐的歲月般安靜地流淌。更有甚者,化作飛鳥、化作野兔、化作一朵零落的花兒, 環繞在她身側,輕吻她的指尖與臉頰。

紅的藍的,黃的白的……色彩彙聚而成的溪流不停地衝刷著她的軀體。她覺得有些冷,就像冬日的薄雪蓋在了她的身上;她覺得心有些空, 仿佛獨自一人度過了千百年的時光;她感覺自己的骨骼與四肢在流水中慢慢融化——嗯,不對, 四肢是什麼?

不行啊,好冷, 想去曬曬太陽。宋從心心想, 她勉力支撐起身軀, 想要從地上“站起”。誰知這一撐,她竟感到了一種詭異的痛楚, 仿佛渾身皮肉都被拉扯了一下。她低頭,下意識地覺得自己該看見一雙肉色的、有五根枝節的某種事物。可是她沒有。

她看見了根須。

她看見密密麻麻的根須, 把她與大地連接在一起。血紅與青綠交織的根須,就像剛從母體脫出的動物的幼崽與母親牽連的那根臍帶。

極其詭異的,宋從心看見這些根須的第一瞬間門, 腦海中浮現的想法居然是“媽耶,這多少有點可怕”。但很快她又覺得,奇怪,這很正常啊。

雖然這很正常,但宋從心還是想要曬太陽。她忍著疼把根須從土地中拔起,撓了撓頭,感覺自己像一棵會走路的樹。但她剛冒出這個想法,她的識海又很快變得混沌了起來。樹為什麼不可以走路?會走路的樹又哪裡奇怪?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沉思,但很快,寒冷讓她放棄繼續思考了。

我太冷了,我要去曬太陽。宋從心執著地想。沒有人能阻止我去曬太陽。

宋從心的這個念頭不過是在心上一閃而過,誰知,前方卻突然如她所願地亮起了金紅色的光芒。宋從心知道,金紅是太陽的顏色,大地雖然也有金與紅,但那顏色裡總是摻雜著不太純粹的土黃。她逆著流水,朝著散發著光芒的方向走去。她身上的根須在流水中生長,蔓延,不停地搖擺著、生長著,試圖抓住兩岸的土地。就像將要離家的遊子,頻頻回首,舍不得自己的故鄉。

終於,宋從心艱難無比地邁入了天光當中,霎時,那些五顏六色的水流與仿若活物般的根須都在光芒的照耀下一點點地消退。宋從心以為那“陽光”要將烤化,誰知那照耀著她的光芒上下浮動了一下,忽而從高處降下,落在了她的手上。

……手?宋從心有些茫然地低頭,她看見了五根肉色的手指,下意識地翻轉手掌、張攏了一下。

隨著認知的逐漸回歸,宋從心渾渾噩噩的識海也突然想起了什麼。她看著被自己捧在手中的事物,她記得……這東西應該叫“書”?

“宋道友!”

就在宋從心還在糾結“樹為什麼會有手”、“太陽變成了一本書”這樣的難題時,一聲氣喘籲籲的呼喚打斷了她的思考。隨即,她後背一重,有人從她身後環抱了上來,雙手交織在她身前,擁得很緊,好像害怕她跑了一樣。

宋從心微微偏首,臉上滿是木化後青綠色的紋路。唯有一雙眼睛,依舊秋水無塵,淡漠而清冷。

“你是誰?”她問,脫口而出的聲音卻極其詭異。仿佛是宋從心自己的聲音又另外融入了風與流水、鳥雀與野獸、草木與石窟、岩層擠壓裂變、小芽破土而出……那些森羅萬象、有形或無形之物發出的聲音。

那聲音甫一入耳,鶴吟當即便覺得天旋地轉,喉間門湧出一股甜腥。她在心中瘋狂地默背心經口訣,以此抵禦直麵地脈之聲這等凡人不可視聽之物帶來的靈魂衝擊。鶴吟沒有想到,僅僅隻是聆聽,她便有些經受不住。她一時間門竟有些難以想象宋道友到底是如何堅持了這麼長的時間門。

鶴吟不得不承認,在看見宋道友那雙不曾改變的眼睛時,她心裡是鬆了一口氣的。

如果連眼睛都變了……恐怕就,真的沒救了。

“我是鶴吟,是與宋道友一同參加無極道門外門大比的弟子。”鶴吟緊緊地抓著宋從心的手,語速飛快地道,“你現在不認識我。請你不要說話,先跟我走。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比如,你叫‘宋從心’,乃融合期後階……不,現在已經是心動期初階的修士。我們一起參加了大比……”

鶴吟一邊說,一邊拽著宋從心小跑了起來。幾乎就在她們跑動的瞬間門,原本安靜流淌的各種顏色突然躁動了起來。它們化作奔湧的海浪,伸展出無數肉芽般幼嫩的“小手”朝著宋從心與鶴吟抓去,那場景既詭異,又恐怖。宋從心倒是還回頭張望,鶴吟卻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眼見著即將被“河流”追上,鶴吟突然冷汗津津地抬頭,朝天空大喊道:“上仙!我找到她了,還請助我一臂之力!”

鶴吟話音剛落,宋從心正好奇地仰頭想知道她在跟誰說話,卻冷不丁地,感受到了一陣刮麵而來的利風。

高天刮來的狂風如傾瀉的山洪,穿過宋從心與鶴吟,凶猛無比地與她們身後的“河流”相撞。宋從心汗毛倒豎,頭皮發麻,因為她看見了,她看見“河流”被那股可怕的風瞬間門切裂為無數的碎塊。水本來是不該被切斷的,但擺在眼前的事實就是,它們被切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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