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這樣和他聊了起來。
難怪童磨會願意纏著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認真考慮了他的要求:“你希望我問些什麼嗎?”
“……”
他剛才說的話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但繼國岩勝點了點頭。
“你今年幾歲?”
“………………”繼國岩勝沉默了很久很久,回答道,“二十三歲。”
這當然是假的。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
“……”
“……”
“……”
“……”
這就沒了嗎?繼國岩勝想,真是個捉摸不透的人。
和人類往來對繼國岩勝是一件既陌生又熟悉的事情,最初是和人類時期家族裡的人、其他人類往來,後來是獵鬼人和被鬼吃掉家人的人們,再後來……他成為了鬼,人類在他麵前隻有食物與獵鬼人的分彆,那樣的狀況保持了數百年。
轉世之後,繼國岩勝和port mafia的人並不熟悉,像這樣進行對話,對繼國岩勝來說是多餘、沒有必要的事。
緣一會覺得這是多餘的事嗎?
繼國岩勝不清楚。
一起待在鬼殺隊的歲月在漫長的時光裡已經變得模糊,繼國岩勝無法回憶起緣一麵對普通人時的做法。
緣一一直是個安靜的人。
他沉默地和織田作之助同行,身邊的少年剛到他的肩膀,頭頂翹出的一縷紅發因為走動而晃悠著,像是昭示著本人的心情。
“……”如同被蠱惑著一般,當繼國岩勝察覺到的時候他已經將那句話說出了口,“今天天氣真好啊。”
“是啊。”
織田作之助很快地回應了他,好像本該這樣。
繼國岩勝緊緊閉著嘴,困惑於自己為何會說出這句話。
懷裡的某個事物隔著衣物透出灼人的溫度,燙得繼國岩勝無法思考。
相似的天氣,相似的氛圍,剛才他說出的話……為什麼沒能在那個時候說出口?
在緣一說他們隻是人類漫長曆史中的小角色、對著陽光與藍天微笑的那天——
繼國岩勝驟然停下腳步,被扼住喉嚨一般的窒息感令他艱難地調整著呼吸,某種熟悉的情緒在心裡翻湧不息。
織田作之助略帶擔心地注視著他,問:“你沒事嗎?”
繼國岩勝的表情恢複平靜,回答:“沒事。”
織田作之助目光瞥見街邊的自動販賣機,問道:“要喝咖啡嗎?”
繼國岩勝:“……”
他的沉默被織田作之助看作默認,於是繼國岩勝目送著織田作之助買了兩罐咖啡,一罐被遞到他麵前。
“……謝謝。”
繼國岩勝接過咖啡。
兩人在路邊的長椅坐下,樹蔭為他們蒙上一層陰影,喝了一口咖啡,繼國岩勝徹底平靜下來。
不該對彆人刨根問底,織田作之助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即使黑死牟剛剛顯得不太對勁,但隻要對方不說,織田作之助絕不會輕易詢問。
沉默地喝完兩罐咖啡,兩人麵臨分彆,氣氛比和童磨在一起時要和諧。
織田作之助打算說再見,但繼國岩勝先於他開口。
“織田作。”
喊出這個稱呼時繼國岩勝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和織田作之助與狛治同行的那個夜晚,他聽見了那位黑發少年獨特的稱呼。
“你如果真的找不到工作,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份工作。”
“是port mafia嗎?”
織田作之助對那個稱呼沒有太大的反應——因為已經被叫習慣了。
“不是。”繼國岩勝說,“是門衛——海邊彆墅的門衛,提供住處,那裡和port mafia沒關係,是我老板的個人資產。”
織田作之助目前的住所環境很糟糕,繼國岩勝對此有所了解,因為童磨最近整天念叨著和織田作之助有關的事。
織田作之助頭頂的呆毛動了一下。
“我考慮一下。”
他這麼說道。
“你也可以去那裡看看。”繼國岩勝說,“如果你不討厭童磨也住在那裡的話。”
織田作之助陷入猶豫。
海邊,但是有童磨。
他倒不是討厭童磨,但讓他顧慮的原因有些複雜。
繼國岩勝隻是提出一個邀請,一切都看織田作之助自己的想法,兩人正式道彆,分道揚鑣。
黑死牟的邀請對織田作之助來說是意外之喜,他思考著對方的提議,不知不覺間行走到了河邊。
河麵波光粼粼,河岸上青草搖擺,如同碧色的波浪。遠處大橋上車來車往,五座大廈在廣闊的天幕下顯得十分渺小。
織田作之助從遠方收回視線,他心想,如果太宰也在這裡的話就好了。
這樣的景色,他想和太宰一起看。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下一秒,織田作之助注意到河麵上漂來了奇怪的東西。
他被那個東西吸引了視線,停下腳步,在河岸上仔細地注視著那個黑色的、慢悠悠地上下沉浮著的物品。
在太陽的照射下,黑色的部分在反光,水麵之下也有隱隱綽綽的長形物體。
隨著那個物品與織田作之助距離拉近,他發現那不是什麼“物品”,而是穿著衣服的“人”。
沒有多想,織田作之助躍下河岸,以迅捷的姿態靠近那個人,並在跳下水之前喊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太宰——!”
河麵激起水花。
*
熟悉的壓迫感。
肺部被壓迫的感覺並不好受,一開始還能睜著眼睛看水麵下的生物,魚與水草,以及不是生物的垃圾,但後來連睜眼也成了件費勁的事。
太宰治索性閉上眼,安靜地順著水流向前漂浮,至於漂浮了多久,他也不知道。
他隻感到惡心。
令人作嘔的惡心。
一切都在預想之中,更加讓人惡心。
長久以來,太宰治一直被空虛所環繞,沒有不在他預想之中的事物。這次他所做的事,隻是又一次印證了這一點。
人是貪婪的,自負的,卑鄙又可憐的。
即使是port mafia的首領也不例外,在是被人所畏懼的高位者之前,他隻是一個懼怕著死亡的瀕死者,膽小、暴躁,無法容忍背叛和欺瞞。
第一個多米諾骨牌倒下,它之後的所有骨牌都會倒下,隻是時間長短的關係。
不管什麼時候……這世界上都儘是一些無聊的事情。
在黑暗之中,太宰治平靜地想著,意識漸漸向深淵墜落。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了聲音。
來自於某個人的呼喊,如同從億萬光年之外傳來的遙遠聲音,卻清晰地傳入他耳中。
那是織田作的聲音。
“太宰——!”
緊接著響起的是巨大的落水聲。
太宰治被水浪推遠,下一秒有人緊緊握住他的手腕,開始向河岸移動。
“太宰?太宰!”
織田作用急切的語氣喊著他的名字,希望他能給予回應。
真好啊。
太宰治模糊地想,原來你也會用這樣的語氣喊我嗎?織田作。
明明……
織田作不回頭,隻留給他一個沉默的、絕望的、固執的背影。
太宰沒能抓住決然離開的友人,用從來沒有用過的語氣呼喊友人的名字,甚至說出了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的話語,隻希望織田作能停下腳步,希望織田作能回頭,不要赴死。
但織田作沒有回頭。
第27章
織田作之助冷靜而不失迅速地將太宰以正確的姿態放在地麵上, 與電視劇或者動畫中的劇情不同,救上溺水的人並不意味著一定會有人工呼吸。
太宰的胸膛以微弱的幅度平緩的起伏著,織田作之助想確認是否有異物堵塞太宰的呼吸道, 抬起手時卻訝異地發現太宰緊緊握著他的手腕。
難以楓想象這樣瘦弱的身軀會有如此大的力量, 手腕傳來痛意, 猶如鐵鉗一般惡狠狠地攥著織田作之助的手腕。
蒼白的手背上青筋畢露, 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太宰就那樣緊緊攥著織田作。
下一秒,織田作看向太宰,少年睜著眼睛看他,如同深淵般的雙瞳氤氳著黑色的風暴,在和織田作對上視線的下一秒, 眼睛彎起, 一切情緒被掩蓋在藏著笑意的縫隙之下。
織田作之助下意識地俯身想詢問他感覺如何, 與此同時,太宰治手上用力, 兩人之間的距離猛的拉近。
太宰的麵容在眼前放大,某種濕潤的冰涼事物從左臉頰擦過, 織田作之助伸手撐在太宰臉畔, 低著頭和他對視。
太宰治看到織田作眼裡的自己, 濕漉漉的, 狼狽不堪,但織田作的眼睛裡全是他。
他揚起蒼白的笑容。
“呀, 織田作, 你救了我呢。”
他沒有說起那個失敗的吻。
織田作之助坐回原位,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才擦過臉頰的是太宰的嘴唇。
太宰治慢慢鬆開握著織田作手腕的手, 撐著地麵咳出水,臉色也變得更加蒼白。
織田作之助沉默地注視著麵前的少年, 太宰仍有餘力,這意味著他是故意入水,而非意外落水。
手腕處隱隱傳來痛意,不用看就能猜到那裡的皮膚已經浮現出環狀的青色印記。
太宰一直以來所壓抑的情緒在剛才的那一瞬間,讓織田作之助窺見冰山一角。
沉重的、冰冷的、如同沼澤般黏稠的情感幾乎要將織田作之助淹沒,包裹著他一同沉淪。
太宰重新倒了下去,閉著眼睛,如果不是胸膛仍在起伏,想必會讓人繼續誤解的吧。
織田作之助伸出手指,略帶遲疑地用指節蹭過與太宰的嘴唇進行親密接觸的部位——那裡依舊有冰涼的觸感殘留著。
如果太宰治睜著眼睛,想必會看到他隻見過一次的、屬於織田作的動搖神色。
然而太宰治此刻閉著眼睛。
織田作之助放下手,向遠方看去。
陽光柔和,水波溫柔,但地麵十分冰涼。身上的衣物浸滿河水,濕冷且沉甸甸的。
織田作之助說:“太宰,會著涼的,不要睡覺,回去吧。”
太宰治睜開一隻眼瞄向織田作,視野裡的紅發少年一如既往的淡定,剛才的意外似乎對他沒有產生任何影響。
太宰治感到一絲挫敗。
織田作是真的覺得無所謂嗎?
他重新閉上眼睛,耍賴。
“我好累——織田作。”太宰說,“不想動。”
織田作沒有立刻說話。
太宰治等待著。
大約過了一分鐘,太宰治的肩膀被拍了拍,他睜開眼睛,織田作之助對他說:“那我背你回去吧。”
太宰治:“……咦?”
織田作之助在他麵前轉過身蹲下,向後張開雙臂。
“織田作,你的傷……”
“沒關係的,反正已經快痊愈了。”
“不……就算快痊愈的話也不行吧……。”
織田作之助回頭,不容置疑地盯著太宰治。
兩人對視片刻,太宰落敗,嘀咕著撲上織田作的後背。
“真是的……織田作傷口惡化了可不要怪我。”
“不會怪你的。”
織田作之助背著太宰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衣物不斷滴落著水珠,化作兩人路途上的背景音樂,走過的路麵布滿蜿蜒的濕跡,過路的行人向這對古怪的組合投以好奇的目光。
太宰治將腦袋搭在織田作的肩膀上,在織田作看不見的地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織田作。
儘管他這個角度隻能看見織田作濕漉漉的頭發,但太宰治依舊看得很起勁,怎麼看都看不厭。
像這樣與織田作相觸,比隻能倚在友人的墓碑前好得多,太宰治已經不想再體驗那樣冰冷的感覺。
最初的最初,他得到「書」,寫下他給予織田作的祝福之後,隻想離織田作遠一些,僅僅是注視著織田作走向光明的人生,為友人掃清路上的阻礙;但是「書」被撕毀帶來的後遺症過於嚴重,變數太多,多到太宰治不和織田作待在一起便無法安心。
……那個時候,去見織田作真的太好了。
太宰這樣想道。
就在這個時候,織田作說話了。
“謝謝你,太宰。”
太宰治愕然地抬頭,織田作麵朝前方,沒有回頭。三秒鐘之後,太宰慢慢地低下頭,將臉埋在織田作頸側,安靜地傾聽。
織田作之助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對太宰所背負的事物一無所知,但毫無疑問,太宰所做的事與他有關。
就像和太宰初次相遇的那個傍晚,太宰抬頭看他,眼睛裡滿是歡欣。那個時候織田作之助對他沒有任何印象,察覺到了太宰對自己的在意,卻隻感到奇怪,也並不在乎。
“如果有一天,你願意把一切都告訴我,我都會聽你說的。我會一直陪著你。”翻來覆去的想,織田作之助隻能這樣說,他又重複了那一遍感謝的話語,“謝謝你,太宰。”
太宰沒有回複。
織田作之助背著他,安靜地向前走。
肩膀處沉甸甸的,餘光瞥過去隻能看見太宰亂糟糟的頭發,從他說話之後,太宰一直保持著那個動作,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太宰治的聲音在織田作耳邊響了起來。
“不用道謝,織田作。”太宰輕聲說,無聲地歎息,“沒什麼好道謝的。”
那都是他自己想要做的事。
回到家,如同之前分彆的數日不存在一般,他們又回到了往常的時光。
在熟悉的場所,在有著織田作和他的氣味的屋子,如同被安撫了一般,太宰感到十分平靜。
夜晚,太宰在地鋪上睡去,織田作的腹部傷口處是由太宰重新換的繃帶,對方的包紮的手藝令人意外的熟稔,這讓他想起和對方初遇時臉上的繃帶。
他坐在桌前提筆寫字,將今天的經曆寫下。
落下最後一筆,織田作遲疑著,回憶著今天所見到的太宰,無意識地寫下了對方的名字。
太宰。
你究竟背負著什麼?
*
03月11日。
16:00p.m。
port mafia,首領病室。
鬼舞辻無慘再次被叫到首領的病室裡,在昏暗的病室中有另外一個人佇立在老首領的病床旁。
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背著光對鬼舞辻無慘,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裡卻藏著令鬼舞辻無慘惱火的淡淡笑意。
年老的首領將一疊資料朝鬼舞辻無慘摔過去,神色暴戾:“鬼舞辻,你作為醫生來說連森都不如!看看,那些家夥研究的根本不是什麼長生藥,森都能看出來的事為什麼你沒能看出來!?”
資料的紙張幾乎擦著鬼舞辻無慘的臉摔在地上,發絲落在眼前。
鬼舞辻無慘背在身後的手狠狠地握成拳頭,手背青筋暴起,他忍耐著怒意,俯身撿起資料,仔細地翻閱起來。
老首領冷嘲熱諷:“你真是處處都比不上森醫生,當初看你是個天才而留下你,結果卻隻是個平庸的天才。”
森鷗外安安靜靜地當一個擺設。
老首領對鬼舞辻的態度已經變得越來越惡劣,這也意味著他對鬼舞辻越來越忌憚,隻有憑借言語和地位上的打壓才能讓他有自己是port mafia首領的實感。
森鷗外心裡忍不住升起一絲憐憫。
鬼舞辻無慘無動於衷,看完之後麵無表情地說道:“BOSS,這份資料的來源是否可靠?他們正在橫濱進行的研究確實是您所期望的藥物研究,我並不清楚為什麼同樣的研究在這上麵會變成能讓人從世間消失的藥。”
老首領摔給鬼舞辻無慘的資料中最主要也是最重要的內容是關於某種能讓人完全蒸發的藥物研究,同時也有詳細的例子證明這點。
那些吃下藥物的人都在人世間消失,據說原地隻剩下一堆衣物——正猶如蒸發了一般。
藥物的名字是「APTX4869」,研究出這種藥物的研究員名為宮野誌保,以及其它相關信息——這些都在森鷗外所提供的資料上。
黑衣組織向port mafia隱瞞了APTX4869的存在,隻為在這裡開辦製藥公司,擴張勢力——被欺瞞讓老首領感到懊惱,同時感到恐懼。
如果就這麼放任製藥公司在橫濱立足,隨著時間流逝,交往變得緊密,他們遲早有一天會做出所謂的長生藥,並送給他——那個時候,人間蒸發的人就會變成他。
愈是年老的首領愈懼怕死亡,背叛,欺瞞。
黑衣組織踩中了老首領心裡的地雷,看到那些資料的瞬間,他就已經在心中將製藥公司劃上了大紅叉。
橫濱之外他無法報複,但橫濱是port mafia的地盤,區區一個製藥公司輕而易舉地就能關掉。
鬼舞辻無慘的疑問更加讓老首領惱怒:“有什麼可靠不可靠!森醫生比你忠心,比你可靠,那麼詳細的信息是隻靠胡扯就能編纂出來的嗎?!你!這幾天全力配合森醫生,讓那個製藥公司滾出橫濱!”
在資料的遮擋下,鬼舞辻無慘狠狠地攥住那疊資料,指甲幾乎要刺破厚厚的紙張。
“是我問了多餘的問題。”鬼舞辻無慘微微鞠躬,“遵命,BOSS。”
兩人退出房間,讓老首領靜養。
房門關上的瞬間,鬼舞辻無慘狠狠地將那疊資料塞進森鷗外懷裡,森鷗外手忙腳亂地接住,無奈地說道:“鬼舞辻君——”
“你!”鬼舞辻無慘額角青筋直冒,赤紅色的眼睛泛出血光,“森鷗外!”
森鷗外無辜地回望。
鬼舞辻無慘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你找來的資料,複印完了之後給我送過去。”
不等森鷗外回應,鬼舞辻無慘大步離開,伴隨著皮鞋敲擊地麵的聲音,他的身影消失在森鷗外的視野裡。
森鷗外捧著資料,手心傳來凹凸不平的觸覺,他將資料翻了個麵,有些訝異地發現資料的底部坑坑窪窪,顯然資料在鬼舞辻無慘手裡時對方的心情十分不平靜。
“不過鬼舞辻君竟然什麼也不問……”森鷗外抱著資料離開原地,小聲地嘀咕著,“倒是省了我一件麻煩事。”
因為鬼舞辻可沒有老首領那樣好應付。
不是那麼好應付的鬼舞辻無慘大步回到辦公室,反手摔上門。
雖然這個行為並不那麼文明,但隻有這樣才能暫時緩解鬼舞辻無慘被老首領貶低後的憤怒。
童磨坐在沙發邊捧著茶,見到自家老板這副模樣眨了眨眼,關心地問道:“您又被那個人類說了不好聽的話嗎?”
鬼舞辻無慘看也不看他一眼,隻當做沒聽見,隻是惡狠狠地在心裡想著:
——絕對要殺了那老頭!
第28章
*
03月13日。
port mafia向“安樹製藥公司”宣戰了。
製藥公司才來橫濱沒有多久, 甚至沒能立足腳跟,就被當地的賊老大宣戰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製藥公司的工作人員分彆表示了不同程度的震驚。
蘇格蘭:“誒——???!”
波本:“我才剛來!甚至還沒滿一個月!”
琴酒的表情很難看, 冷冷地看他們兩人一眼, 等他們安靜下來後這才繼續說下去:“具體的情況他們沒有說, 宣戰的理由是什麼也不知道——命令公司的人最近不要輕易去port mafia的地盤。”
就隻是這樣嗎?
蘇格蘭用眼神表示疑問。
琴酒麵無表情:“你們去查port mafia改變態度的原因——利用一切能用的人。”
兩人立刻明白他指的是狛治——port mafia裡鬼舞辻無慘的前手下, 如果是狛治的話,想去見鬼舞辻無慘總是能見到的。
琴酒毫不留戀地離開,原地蘇格蘭和波本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的神情都十分凝重。
但port mafia到底是橫濱的賊老大,更彆說如今的首領暴戾無比, 不容忍一絲背叛, 在原本的時間線上也曾在生命的末期做出許多過於血腥的決斷。
所有與port mafia為敵, 被port mafia宣戰的組織都已不存在於世間。
03月14日。
19:00p.m。
圓月高懸,山風呼嘯, 數不儘的黑色影子向那棟白色的建築物移動。
port mafia的人襲擊位於郊區的安樹製藥公司,建築物被破壞, 研究設備被銷毀, 隻有寥寥幾位研究員和部分人員倉皇逃離。
前後時間沒有超過兩個小時, 安樹製藥公司散發出死寂的氣息, 坍塌的牆壁下流出血色的溪流,在蒼白的月光下隱約能看見灰白色的殘肢。
森鷗外越過瓦礫, 白大褂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站在空曠處欣賞這番死寂的風景, 一個過於耀眼的腦袋吸引了他的視線。
那是一位有著桃粉發色的少年, 森鷗外來製藥公司參觀時偶爾能看到他在門口的小房子裡。此刻對方站在斷牆旁表情空白,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離他三米遠的地方有五人持槍對著他。
森鷗外疑惑於為何會出現這番景象, 身旁的手下識相地上前稟報,在他耳畔小聲說道:“在進攻之前,鬼舞辻大人命令過‘不能殺掉有桃粉發色的少年’。”
鬼舞辻嗎……。
森鷗外上前一步,但有人比他更快地出現在少年麵前。
“猗窩座——你該明白了吧?”
是鬼舞辻無慘。
森鷗外的角度既能看見名為猗窩座的少年的臉,也能看見鬼舞辻無慘那張布滿倨傲和輕蔑神情的麵孔。
他停下腳步,饒有興致地旁觀起來。
狛治沉默不語,複雜的情緒幾乎讓他無法做出反應,隻能注視著麵前的男人。
鬼舞辻無慘還在繼續說著。
“看在你曾是我忠心部下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機會,猗窩座。”曾經的鬼王微微笑著,傲慢之態儘顯,“重新為我做事,我會給予你你想要的——就算是那個人類,我也能借助port mafia的力量為你找到。”
“閉嘴。”狛治握緊了拳頭,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說道,“不要用那個名字叫我。”
鬼舞辻無慘慢慢地冷下臉。
“猗窩座——。”
聲音壓低,這是他生氣的信號。
狛治冷冷地看了鬼舞辻無慘一眼,麵無表情地向他走去,那五把槍隨著他的動作移動,對準他不放。
他從鬼舞辻無慘身邊走了過去。
直到狛治走遠,鬼舞辻無慘也沒有揮手讓人開槍,站在月光之下,眼底布滿陰翳。
狛治走到了繼國岩勝麵前。
後者用布擦拭著滴血的長刀,對之前的騷動毫無反應,直到狛治走到他麵前,這才抬頭,沉默地注視著狛治。
狛治沒有和他對視,身影向黑暗中走去,漸漸的,連身形的輪廓也看不見了。
某種他人無法讀懂的氛圍彌漫在這三個人之間。
森鷗外摸了摸下巴,微笑起來:——真是一場不錯的戲劇。
鬼舞辻無慘注意到森鷗外這個狡猾的微笑,冷冷地看他一眼,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原地。
安樹製藥公司的橫濱分公司,於春季的某個冰涼夜晚,關門大吉。
*
繼織田作之助被辭退之後,狛治也重新回到失業人員的隊伍,心情糟糕的他沒有立刻將這個消息告訴織田作之助,反而兩天後織田作之助從電視新聞裡知道了安樹製藥公司被迫關門的消息。
新聞裡語焉不詳,沒有明確提到port mafia是導致製藥公司關門大吉的罪魁禍首,但織田作之助從關鍵詞【某大型□□組織】理解了主持人想要傳遞的信息。
織田作之助正在拆纏在腹部的繃帶,看到後停了動作,盯著畫麵上的廢墟,對蘇格蘭和狛治感到擔心。
“織田作——”太宰治拉長了尾音喊他,從織田作手裡拿過繃帶卷,在沙發上坐下,“為自己換繃帶的時候好歹專心一點啊。”
他瞥了眼電視畫麵,嘴角揚起微不可查的弧度——看來森醫生確實什麼也沒做,一切都在按他的計劃發展。
織田作之助錯過了太宰那轉瞬即逝的微笑,目光看向裸露的皮膚,傷處已經結痂,與四周的舊傷疤形成鮮明的對比,太宰伸出手指,輕輕地從那些舊疤上拂過,最後停留在血痂之上。
這些舊傷疤是他與織田作相遇之前就已經刻下了的痕跡,明明重合的年歲那麼長,在那之前他們竟然從未相遇。
太宰的手指像飛鳥落下的羽毛。
織田作之助想。
“太宰,有點癢。”
所以不要摸了。
太宰治的表情管理能力險些失控。
織田作!這麼曖昧的氣氛和動作你竟然隻覺得癢!?
“好的,織田作。”
太宰治乖乖地收回手,認真地為織田作重新上藥,並仔細地包紮起來。
和為自己包紮的感覺不同,太宰治為織田作包紮時心裡充盈著奇妙的情緒——希望時光凝滯在這一刻,永不流動。
但時光不會停止流動,它不會因為某個人的期望而停下,就像織田作離去之後,太宰在沒有織田作的世界裡度過了四年。
“麻煩你了,太宰。”
織田作之助動了動被包紮好的胳膊,現在活動時帶來的痛意比最初輕了許多,痊愈的速度比預想中的要好。
他還想再看一眼新聞,但太宰換了個台——是十二星座當日的幸運物推薦,這沒有什麼好看的,但太宰治放下了遙控器。
織田作之助沒有發表任何看法,反而繼續看了下去。
【今天雙子座的幸運物是~狗狗玩偶!活潑可愛的狗狗會給你帶來許多幸運哦~!請隨身攜帶你所擁有的狗狗玩偶!】
主持人的聲音在房間中回蕩。
織田作之助:“太宰,你是雙子座吧?要——”
太宰治:“不要!我討厭狗!就算是幸運物是玩偶也不會帶在身上!”
前公司關門大吉的事沒有在織田作之助心裡引起太大的波瀾,和port mafia做生意意味著做好了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他們應該也知道這件事情。
織田作之助分彆向狛治和蘇格蘭發送了慰問的消息,直到他和太宰在外麵吃過一頓咖喱做晚飯,才收到了狛治的回信。
太宰治興致缺缺,撐著椅子晃腿,狛治的經曆「書」中有記載,確實是個悲傷的故事——可太宰不感興趣。
世間悲傷的故事千千萬,在芸芸眾生中那也隻是一個普通的故事罷了。
織田作之助看完狛治回複的消息,放下手機,露出一副沉思的模樣。
“織田作?”
太宰治喊了他一聲。
織田作之助回過神。
“狛治說,去製藥公司的人有他的前上司,所以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太宰治“哦”了一聲。
老板握著鏟勺插話:“是安樹製藥公司嗎?我在新聞上看到了,port mafia也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啊。小織你那位同事沒有事吧?”
織田作之助如實回答:“沒有事,他的前上司沒有對他下手。”
但從回複的信息裡傳遞的情緒來看,狛治現在的心情是真的十分糟糕。
還有一個蘇格蘭沒有回複,但狛治說逃離的人中有他,織田作之助放下心來。
雖然隻相處了短短兩個月,但蘇格蘭身上沒有織田作之助所熟悉的黑暗側的氣息,也對他十分關心,織田作之助難免多在意他幾分。
太宰治握著勺子,撐著臉頰懶洋洋地看著身邊的織田作。
太宰很喜歡看織田作思考的樣子,彆人看織田作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太宰偶爾也不太清楚,但僅僅是看織田作那副模樣,他就感到難以言喻的開心。
尤其是當太宰注視著思考的織田作的時候。
就像現在這樣——織田作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向他看來。
太宰治對織田作露出微笑:“織田作,你覺得什麼時候賞櫻比較好呢?”
“我對安吾說的是四月……但這個月底也能去賞花,不如問問安吾的想法吧,他為了準備考試應該很忙。”
“誒——安吾要考試啊……對安吾來說那應該是很簡單的事吧。”
太宰治嘀咕著,現在的安吾已經戴上了眼鏡,日後想必也會擁有日漸後退的發際線,再次走上社畜公務員的道路。
第29章
*
櫻花在枝頭綻放, 抬頭看去,似乎連天空也被染上了粉紅色,風吹過, 櫻花的花瓣猶如雪一般飄散。
飛鳥從湖麵劃過, 激起陣陣波紋。
織田作之助欣賞著這樣的美景, 心情十分的平和。
“安吾你要去帝丹中學——?”
太宰發出的聲音驚走飛鳥, 織田作之助好奇地將視線投了過去,就在剛才,太宰和安吾討論的話題是安吾的意向高中。
“是的,有什麼不對嗎?”阪口安吾不解地問道,“那所高中在東京也是很有名的高中, 太宰君的反應真奇怪啊。”
“安吾去帝丹難道是想當偵探嗎?”太宰治做出一副苦惱的模樣, “明明安吾是做間諜的天才~”
織田作之助愣了一秒, 反應過來:“teitan和tantei,真有趣呢, 太宰。”
“那點應該要吐槽才對織田作君!還有太宰君,‘做間諜的天才’又是怎麼回事?不要莫名其妙楓地給人加上奇怪的才能!”
阪口安吾不知疲倦地擔任著三人中的吐槽役。
織田作之助和他的兩位友人, 太宰治與阪口安吾, 正在有著櫻花樹海的公園絕讚賞櫻中。
像他們一樣坐在櫻花樹下的還有許許多多的人, 歡聲笑語盈滿整個公園, 氛圍像春天,人們的笑臉像春天的櫻花。
“安吾要是去了東京, 就很難見到了啊。”
太宰治對安吾身上的變數有些在意, 雖然他們之間曾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 但總歸來說他可不想看到本該當異能科社畜的安吾被卷入死神小學生四周的風暴之中。
阪口安吾吃驚地看向說出那句話的少年。
這句近似關心的話語讓他很是震驚, 震驚的程度不低於看到種田先生的腦袋重新長出頭發。
太宰治對他的表情傳達出的意思很有意見:“怎麼了?”
阪口安吾推了推眼鏡:“就在剛才,太宰君終於說出了像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會說的話。我還以為你會說讓我直到上完高中之前都不要回橫濱。”
太宰治“啊”了一聲:“你這是人身攻擊!織田作!你看!安吾竟然這樣對一個關心他的人說話, 好過分!”
織田作之助安撫了鬨騰的太宰治,說道:“橫濱和東京隻有三十公裡,坐新乾線很快就能到了吧?”
太宰治趴在他背上,聞言撇了撇嘴:“特意去見安吾而去東京?那還不如去東京的原宿,順帶去看安吾。”
阪口安吾嘴角一抽:“太宰君,某種程度上來說你才是最過分吧。”
織田作之助拍了拍太宰治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後者安分下來,把腦袋搭在織田作肩上,眯起了眼睛。
阪口安吾有些遲疑——一段時間不見,太宰君似乎黏織田作君黏得更狠了?
在太宰治離開的那些天裡他究竟做了些什麼,不管是織田作之助還是阪口安吾都不知道,但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仍舊和之前一樣。
“安吾,你對間諜怎麼想?”不知為何,太宰治一直強調著這個新奇的點子,笑容滿麵,笑意卻不及眼底,“是個很有意思的工作,對吧?”
阪口安吾深知不能順著太宰的意思回答:“沒有興趣,我對未來的規劃沒有間諜這個職業,如果為了安定的話首選是公務員。”
“公務員嗎……安吾真厲害啊,這麼年輕就已經規劃好了未來。”織田作之助對此很感興趣,認真地為友人思考起來,“說起來安吾精通黑客技術,能夠選的崗位應該有很多,要加油啊。”
阪口安吾對織田作之助直白的誇獎有些不太適應,作為回應,笑容顯得有些羞澀。
太宰治從織田作背上滑了下來,轉而斜靠在少年身邊,指出了一個事實。
“公務員可是意味著禿頭和睡眠不足哦?就算這樣安吾也要當公務員嗎?說起來猝死也是一種很快的死法——但前提需要十分疲憊,哎呀呀,這世上真的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呢。”
“太宰君……究竟是什麼讓你對公務員產生了那樣的印象?公務員先生們會哭的。”
是未來的你啊安吾。
太宰治眨了眨眼,露出狡猾的微笑。
阪口安吾至今向兩位友人隱瞞著自己的身份——受異能特務科資助的異能者,並且他從國二時就開始協助異能特務科的工作,不出意外的話,日後他也會成為異能特務科的一員。
織田作君的資料在異能特務科中有部分記載,阪口安吾和他開始往來後,異能特務科允許安吾看了那些資料,希望由他自己判斷是否要繼續往來。
現在他們仍坐在一起已經充分表明了阪口安吾那時的選擇。
但阪口安吾至今仍不太明白太宰治的過去,對方年輕,沒有過去的經曆,甚至不知道他在與織田作之助相遇之前度過著怎樣的生活。
不解的地方有很多,然而這些對安吾來說都不重要,心底有一個聲音一直告誡著他,讓他什麼都不用做。
——阪口安吾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學生,沒有需要他不得不做的事情。
“說到工作,織田作君的新工作有著落嗎?”
阪口安吾關心地看向織田作之助。
太宰治仰頭,眼裡倒映出織田作的影子。
被問到這個問題的織田作之助有些遲疑,看了太宰一眼。
太宰治:??
他唰得坐直了。
麵對兩人的注視,織田作之助說道:“狛治,他的前同事邀請我去他們的海邊彆墅當門衛。”
太宰治:“……誰???”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織田作之助說道:“太宰見過那個人,那個時候和狛治站在一起的男人,叫黑死牟。”
太宰治的表情變得不太好看。
阪口安吾詢問道:“那個人有什麼不對嗎?”
非常不對!
太宰治憋著一腔話,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甚至不能說。
“那個人是個不錯的人,”織田作之助說,“他說會提供住處,彆墅在海邊。我想去試試。”
太宰治眸光閃動,想說我來養你不管是海邊的彆墅還是海上的遊艇甚至是你用來寫作的紙筆放書的書架——我都能給你,織田作。
他動了動唇,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織田作之助願意說出這件事就已經足夠了,這證明他有考慮過自己的想法,但依舊想要這份工作。
他做了那麼多,不正是為了能讓織田作在遠離port mafia的世界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嗎?
太宰治又重新枕回織田作的大腿上,懶洋洋地說:“難得有這麼好的工作,當然要去了織田作——也就是說我們要搬家了嗎?”
織田作之助自上而下和他對視,點頭:“如果他還願意雇傭我的話,到時候應該就會搬家了。”
提前體驗一下海邊的生活——。
織田作之助如此想著。
太宰治瞄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睛。
阪口安吾對織田作君即將會有的新工作十分關心,詢問著具體的情況,而織田作之助耐心回答著來自於友人的關心。
春風伴著花香吹過,櫻花花瓣慢悠悠地飄落在樹下的三人肩上,頭上。
太宰治閉起眼睛,在黑暗中仿佛化身為河麵上的小船,慢悠悠地順著河流向遠方漂去。
以往他閉上眼睛,隻有身處黑暗,在無機質的冰冷聲音中墜入深淵的感覺。
但這回不同。
黑暗中,有人伸出手指,輕輕地從他麵頰上拂過。
——是織田作的氣息。
太宰治放由自己沉入黑暗。
織田作之助伸手揀起落在太宰麵頰上的櫻花花瓣,即使閉著眼,太宰也仍然輕輕皺著眉,織田作收回手時微微停頓了一下,從他眉間拂過。
太宰的表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如同放下了心頭的重擔,更加安心了。
醒著的兩人悄悄地放低了聲音,織田作之助將太宰帶來的便當推向安吾,小聲說:“試一下吧,太宰的特製豆腐,他知道你吃了之後肯定會很高興的。”
打開便當盒蓋,阪口安吾看見了那潔白的、外表無比普通的太宰特製豆腐。
竟然真的帶了……而且看起來一點也不奇怪。
出於活力清燉雞的前車之鑒,阪口安吾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片豆腐,手感和磚頭相似,蘸了醬油之後入口的味道也意外的不錯。
“不錯吧。”
織田作之助微微笑了一下。
阪口安吾點點頭。
“確實好吃,不過能做出這樣的豆腐,太宰君從另一方麵來說也是個天才呢。”
織田作之助很讚同他的評價:“太宰還說他又發明了一種新的食物,名為「超人耐久鍋」,據說比「活力清燉雞」會更加讓人精神滿滿。”
阪口安吾:“……難道說他消失的這些天真的去研究特製料理了嗎?太宰君如果想要成為廚師的話希望織田作君能勸阻他。”
織田作之助思考了一秒:“安吾是希望太宰隻為我們做料理嗎?你這麼想他會很高興的。”
阪口安吾推了推眼鏡,隻能沉默以對。
織田作君,好像有哪裡不對吧。
第30章
*
一起聚會賞櫻之後, 阪口安吾繼續為升學考試努力——雖然那對他並不是件難事,但阪口安吾不是那種吊兒郎當的人,既然要做, 一定要竭儘全力。
可以預感到接下來他們相見的機會會減少, 織田作之助希望安吾能考好, 同時也希望自己的新工作能順利。
沒有黑死牟聯絡方式的織田作之助在考慮一段時間之後, 給狛治打了電話。
狛治正和中也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的聲音通過電話傳來,他問道:“織田?有什麼事嗎。”
織田作之助把自己前段時間受到黑死牟的邀請、以及自己打算前去工作的事告訴了他,希望他能提供黑死牟的聯絡方式。
狛治舉著手機,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
就在前段時間, 黑死牟閣下向他詢問了他用來尋找前世戀人的消息渠道, 那個時間點正好是織田所說的時間之後一天。
“聯絡方式當然能給你……”狛治退出通話界麵, 從號碼列表裡找出前世同事的號碼,一邊問道, “你們相處得愉快嗎?”
一串數字在織田作之助的手機屏幕上跳了出來。
“應該算相處得愉快吧?一起喝了咖啡,那個時候我推薦給你的咖啡, 他也喝完了。”
狛治心想, 又是咖啡, 難道還能不喝完嗎?
——黑死牟閣下與咖啡, 這對組合聽起來有些微妙。
其實狛治更想知道的是織田作之助和黑死牟聊了什麼,但織田作之助的態度太自然, 想來和他們第一次在夜晚偶遇時聊的是差不多的內容。
“你真的要做那個工作嗎?”狛治鄭重地問, 他可不想看前同事跳進火坑, “黑死牟閣下還好, 但那棟彆墅裡其他的住客都不是什麼脾氣好的家夥。”
“嗯,已經決定了, 實在不行的話也能辭職。”
“是嗎……如果被童磨纏上,又下不去手,不要猶豫,直接告訴我吧。”狛治仔細地想了想,黑死牟閣下提出了邀請,應該是看重織田的意思,既然如此,想必也想過了織田入職之後會迎來的麻煩,同樣的,理應也有應對的措施。
“我還是有自信能應付那個家夥的。”
鬼舞辻無慘的血已經不起作用,他們所經曆的第二次死亡稀釋了身體裡的鬼血,血鬼術的力量已經不如過去——而狛治和繼國岩勝一樣,都擁有人類時期學會的技術。
織田作之助感謝了他的好意,結束通話,又給繼國岩勝打了過去。
繼國岩勝也在看電視,晚間新聞沒有吸引他的注意力,鈴聲忽然響起的下一秒,他飛快地按了通話鍵,甚至沒來得及看來電人。
電話那頭響起的是熟悉的聲音,卻不是繼國岩勝目前最想聽的聲音。
“黑死牟先生?我是織田。”
繼國岩勝微微緊繃的神色緩和下來,回應道:“織田作,你考慮好了嗎?”
“考慮好了——我想要那份工作,還有嗎?”
“還有。”繼國岩勝報上一個地址,“明天你直接來這裡找我,我會全程陪同,不會讓童磨打攪你。”
“麻煩你了。”
掛斷電話,織田作之助若有所思地放下手機,太宰治斜靠在沙發上,懶洋洋地問他:“怎麼了?織田作,那家夥拒絕你了嗎?”
織田作之助有些困惑地說道:“他們和童磨是同事關係,但感情似乎不好。都覺得我會被童磨纏著……”
太宰治撇嘴:“因為那家夥就是會對人死纏爛打的家夥,那兩個人應該也經曆過和織田作你同樣的事情吧。”
*
第二天,織田作之助打算去約定好的地方見黑死牟,太宰治強烈要求同行,義正言辭:“那可是之後要和織田作一起住的地方,作為同居人我當然也要仔細看了,織田作那麼年輕,說不定會被那群不懷好意的家夥騙呢!”
織田作之助隻好帶他一起去。
兩人約見的地方是海邊的一處廣場,鬼舞辻無慘的彆墅離廣場有四公裡,而離廣場右邊一公裡的地方,是有許多逝去之人沉眠的墓園。
走下台階的時候,太宰治望著那一排排安靜的墓碑,視線停留在坡頂的那棵樹下,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
腥鹹的海風吹過,頭發在風中淩亂,遮擋住太宰略顯難過的目光。
織田作之助在台階下方回頭,遲疑地喊他:“太宰……?”
收回視線看向織田作的太宰笑容滿麵,歡快地跳下台階,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看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
“沒什麼~隻是看著那些墓碑,覺得死後沉眠在這裡似乎是件好事,織田作怎麼想?”
太宰總是會提及和“死”有關的事。
織田作之助任憑太宰握著自己的手,目光放空片刻,腥鹹颯爽的海風,耀眼溫暖的太陽,一碧萬頃的天空,無邊無際的海——這樣一看,確實是件好事。
倘若他迎來死亡,想必也是願意在這個地方沉眠的吧。
“確實是件好事。”織田作之助說,“這樣的話,來這裡掃墓的人也不會那麼難過了吧。”
手上的力道猛地加重了一瞬,又慢慢地放輕。
“是呢,掃墓的人……確實會沒有那麼難過。”
太宰治小聲地說著,臉上的笑容有些蒼白。
“——但還是會難過的啊,織田作。”
這句話聲音很小很小,小到連與他緊挨著的織田作之助也沒能聽見,海風吹亂兩人的頭發,同時也卷走這句細如蚊呐的話語。
繼國岩勝站在廣場的噴泉旁等候已久,看到按時到達的兩人點頭致意,沒有多說,直接帶兩人向彆墅走去。
他們提供的住處位於離彆墅的大門一百米的地方,正好位於高處,四室一廳一衛,甚至還有廚房,家具廚具都齊全。推開窗戶能看見海,海麵上波光粼粼,海鷗展翅而過,帶著冰冷濕氣的頭發鋪麵而來。
織田作之助的眼睛閃閃發光。
太宰治就那樣站在一旁,安靜地凝視著他。
“這個條件應該算是不錯的了,”繼國岩勝從廚房內走出來,站在兩人身後,“織田作,你還願意做這份工作嗎?”
太宰治扭頭看他,表情驚愕,像在看一隻豬開口說話。
織田作?織田作?!你竟然用織田作這個稱呼???
織田作之助說:“這個地方很好……但真的需要門衛嗎?”
身為port mafia二把手的住所,這棟彆墅已經擁有足夠的防衛措施,再額外添上一個門衛似乎就顯得有些多餘。
繼國岩勝稍微遲疑了一下才回答他:“那些人是首領的人,不能全信。”
言儘於此,繼國岩勝明白織田作能聽懂他的意思。
“……”
思考之後織田作之助做出決定,看向身邊的太宰,後者微微一笑,說:“織田作按自己的意思來做吧,這裡是個好地方,不是嗎?”
織田作之助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如同觀察著什麼一般,最後輕輕點頭。
繼國岩勝和織田作之助去聊聘用的事宜,太宰治百無聊賴地坐在窗邊,側耳聽著客廳裡傳來的兩人的對話聲。
繼國岩勝比太宰治預想中的還要適應現代都市的生活——而且還厚顏無恥地用那個稱呼來喊織田作。
太宰有些不悅,但又很快覺得沒有必要。
行走於光明的世界的織田作肯定能結識更多的人,用「織田作」來稱呼他的人越多,越證明織田作在這世上所留下的痕跡。
太宰治靠在牆壁上,闔上眼,如同睡著了一般。
織田作之助進來時看見的就是這副畫麵。
他站了約有一分鐘,身後繼國岩勝起身,織田作之助不得不喊他:“太宰,回去了。”
睜開雙眼的太宰治異常清醒,笑眯眯地應了一聲,沒有任何困意。
織田作之助遲鈍地意識到太宰總是十分清醒,每天他所看到的太宰永遠都是微笑著,即使閉上眼睛再次睜開之後,目光依舊清明。
是因為不夠安心嗎?
織田作之助有些困惑地想著。
可是為什麼?
兩人向繼國岩勝道彆,踏上回去的旅途,在電車上太宰治微微歪頭,搭著織田作之助的肩膀睡著了。
織田作之助調整了兩人的姿勢,困惑於太宰究竟有沒有睡著。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織田作之助小聲地喊他。
“太宰?”
太宰沒有回應,發絲遮擋住他的麵容,織田作之助看不清他的臉。
織田作之助停頓了一下,張了張口,沒有發出聲音。他伸出手,安撫般地從少年頭上輕輕拂過。
太宰給織田作之助的感覺很複雜,他們的初見如同久彆重逢,偶爾,太宰會看著他露出一副寂寞的神情,織田作之助都有所察覺,但他不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太宰總會避而不談,玩鬨著糊弄過去。
每當那個時候,織田作之助都莫名地感到悲傷,似乎他曾經對太宰做過很過分的事情。
織田作之助向後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太宰治依偎著他,仿佛真的再沉睡一般緊緊閉著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