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搬到了那處位於海邊的房子, 並且略顯奢侈地擁有了一個書房,書房裡還有用來小憩的棕色沙發。
太宰治很喜歡那個沙發,兩人搬進去的第一晚, 他興高采烈地在上麵蹦來蹦去, 腳一滑, 倒進織田作懷裡。
織田作之助很高興看到他這副樣子, 鬆開手讓他站穩,說:“你喜歡就好。”
因為織田作喜歡這裡啊。
太宰治眨了眨眼,沒有說話,笑著仰躺在沙發上。
織田作之助問:“你想要哪個房間?想要隔壁的房間嗎?”
四室一廳,被選做書房的房間和隔壁的房間是臨海的, 其餘兩間則在對麵。織田作之助想的是他有了海邊的書房, 那臥室就不那麼重要了。
“誒?”
太宰治愣了一下,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麼多房間,意味著他根本沒有和織田作睡在一個房間的機會!
那麼大的床!虧他還在想能和織田作同床共枕!
“怎麼了?”
織田作歪了歪頭。
麵對織田作這副表情, 太宰治很難說出“想和你睡在一個房間”這句話。
十二歲果然還是太大了……
“在織田作房間的旁邊就好了。”太宰治有些垂頭喪氣地說著,“我對房間沒有特彆的要求, 能睡就好。”
“是嗎, 那就好。”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 看太宰一副疲憊的模樣, 於是沒有再說,而是去客廳收拾物品。
為慶賀織田作喬遷入職之喜, 繼國岩勝送來了禮物, 因為看到織田作的行李中有數量較多的書, 所以他曆經幾經考慮, 在書店裡買了一本最近暢銷的書。
織田作之助收下賀禮,請繼國岩勝進來坐, 話音未落,旁邊竄出來一位七彩眼睛的童磨。
“織田君織田君,我也要進去坐!”
之前一直沒有現身的童磨,現在如同一位課上積極舉手的小學生,興致勃勃。
織田作之助和繼國岩勝齊刷刷地看向他,前者無動於衷,後者眉峰拱起:“你……”
太宰治隻想狠狠地把門關上。
“送完禮物就趕緊回去。”太宰治攔在織田作之助身前,“織田作隻是門衛,可不是你們的朋友!”
繼國岩勝點點頭,轉頭拉著叫嚷“誒?!原來我和織田君還不是朋友嗎!”這句話的童磨往彆墅的方向走去。
新的工作很順利,除了童磨偶爾路過時總會打擾到他的工作,其餘方麵一切都讓織田作滿意。
彆墅裡的住客寥寥無幾,織田作之助隻見過黑死牟和童磨兩人往來,以及一些被聘用的黑衣人。那些人和織田作之助不領同一份工資,即使職責有重合的地方,但他們之間的往來卻很少。
這份門衛的工作有些複雜,糅合了保安、保鏢等多份職責,偶爾甚至還要肩負廚師的工作——織田作之助偶爾做晚飯,路過的繼國岩勝也會被邀請,一來二去,連童磨也蹭上了一兩頓。
童磨情緒外露的最為誇張,與繼國岩勝沉默寡言甚至略顯冷淡的反應相比,童磨的一切表現都有種偽裝出來的浮誇感。
每當那個時候,太宰治就會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半點不帶遮掩,而且他聽童磨說的話越多,就越有種說不上來的反胃感。
——這家夥的聲音……為什麼和他自己的聲音越聽越像?
語調、咬字、韻律都不同,但顯然有一些相似的東西。
「書」悄咪咪地冒出來:【因為你(嗶——)和他(嗶——)是(嗶——)所以(嗶——)】
太宰治:……(嗶——)是什麼?
「書」:【所以說是(嗶——)】
太宰治果斷放棄了對(嗶——)的疑問,這世界上聲音相似的人多了去,隻是和一個討人厭的家夥聲音相似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鬼舞辻無慘身為彆墅的主人、port mafia名義上的二把手,不常回彆墅,織田作入職後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天傍晚有絢麗的晚霞,被染成橘色的雲朵在海麵上緩緩移動。
織田作之助繞著彆墅巡邏一圈,從樹林裡走出來時,看見鬼舞辻無慘站在崖邊凝望著晚霞,神情透露出一種奇妙的諷刺。
出來時的動靜打擾了對方,迎著鬼舞辻無慘的視線,織田作之助在原地停下,禮貌地向自己名義上的老板問好。
“你好。”
織田作之助說。
鬼舞辻無慘抬起下巴,如同回憶著什麼一般,片刻後緩緩開口:“原來你真的來了……怎麼了,寧願當看門狗也不願意進入port mafia為我做事嗎?”
織田作之助遲疑了下:“我不正在為你工作嗎?”
彆墅,鬼舞辻無慘名下的彆墅;
門衛,鬼舞辻無慘的彆墅的門衛;
雇主,鬼舞辻無慘的部下黑死牟。
好像沒有哪裡不對。
鬼舞辻無慘停頓了很久。
從這家夥和猗窩座站在一起時做出的舉動來看應該就能明白這個人是怎樣的人……
鬼舞辻無慘告誡他:“好好工作,不要和童磨一樣。”
織田作之助一邊想童磨真的是不被同事信任,一邊虛心地點頭受教。
兩人一起往彆墅正門走去,太宰治趴在窗戶邊上撐著臉頰遠望,看見並肩而行的兩人微微瞪大了眼睛,握著窗台看他們走近。
鬼舞辻無慘瞥了眼沒有見過的黑發少年,漠然地收回視線,向彆墅內走去,而織田作之助向太宰走去。
“路上和現在的老板遇見了,太宰應該還沒有見過他,但我在製藥公司上班的時候和他有過一麵之緣。”織田作之助簡短地替鬼舞辻無慘做了介紹,“本來以為是個很難相處的上司,但他好像不願意搭理我,如果一直保持這種模式的話這個工作應該會更加順利吧。”
太宰治“唔”了一聲:“那個人看起來很危險——畢竟是port mafia的人,織田作也要主動和他保持距離哦。”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他對這份工作並沒有要持續做下去的念頭,和port mafia的人更沒有深交的想法。
比起這份門衛工作他更喜歡製藥公司的保安工作,但住處靠海這點吸引了他,所以織田作之助隻是想嘗試一下這份在海邊的工作。
這般工作一個月之後,狛治給織田作之助打來了電話,說有事情要拜托他一下。
織田作之助和他在那個海邊廣場見麵,不止見到了狛治,還見到了中原中也。
赭發少年熱情地向織田作之助打招呼,而織田作之助請他們喝飲料,狛治說隨便,中原中也則說了一個品牌的最新款果汁。
織田作之助捧著兩罐咖啡一罐果汁回到在長椅上坐著的兩人麵前。
狛治捧著那罐熟悉的咖啡,良久才憋出來一句:“你就這麼喜歡咖啡嗎?”
織田作之助:“因為好喝。”
三人拉開拉環,狛治喝了一口放下,鄭重其事地對織田作之助說:“我最近要出去一趟,中也能拜托你替我照顧幾天嗎?”
中也晃著腿在一旁補充:“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但狛治哥不放心——”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當然可以,那個房子還有一個空餘的房間,太宰和中也是同齡人,不會寂寞的。”
中也炸毛:“我又不是怕寂寞的人!”
“那就拜托你了,織田。”狛治放下心來,“我可能會去十天左右,如果能找到……應該會更快回來。”
織田作之助問:“你要去哪裡?”
狛治說:“去北海道……。”
為了尋找前世戀人的轉世,狛治認識了許多情報販子,這次他從一個情報販子手裡聽到了有與戀雪容貌相似的人的所在。
即使已經嘗過許多次失望的滋味,但狛治依然沒有放棄,他抱著沒有明確答案的期望,年複一年地奔波在尋找戀雪的路途上,已經這樣度過了將近十年。
狛治不想去有鬼舞辻無慘氣息的地方,因此在廣場就向織田作之助與中原中也兩人道彆,兩人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踏上最後一層台階,狛治回頭向兩人揮了揮手,身影消失在兩人的視野之中。
織田作之助帶著中原中也往回走,四公裡的地方不遠,兩人一邊欣賞著沿途的風景,一邊斷斷續續地聊了很多。
“狛治哥好像是在找人,而且是找了很久。”中原中也對織田作之助說,語氣帶著思考,“希望他這次能找到那個人。”
織田作之助:“是嗎,希望他能找到。”
中原中也問他:“織田君,你這份新的工作怎麼樣?聽說你在為狛治哥的前上司工作,狛治哥說起那個家夥總是很生氣。”
“還行,比預想中的好很多。”織田作之助仰起頭望著天空,回想著自己入職以來所經曆的事情,“環境不錯,山裡的風景很好,你應該也會喜歡的。”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心裡升起一絲期待。
看來和織田君一起生活的日子會很不錯。
這個念頭萌芽的一個小時之後,海邊的房間裡爆發出中也的怒喊。
“你這家夥是叫太宰吧?!揍你哦!”
“你打不到我~中也是個笨蛋~”
織田作之助端著果盤站在廚房門口,很欣慰地想:這麼快就變得關係好起來了啊。
第32章
中原中也的到來讓織田作之助的日常變得更加熱鬨, 房間內每天充斥著兩人打鬨吵架的聲音,織田作之助心態平和,偶爾甚至能在兩人吵架的背景音下寫作。
房子的主人同樣注意到了這位新的住客, 狛治拜托織田作之助替他照顧中也之前, 也向前同事中唯一有往來的繼國岩勝拜托了這件事。
繼國岩勝在中也到來的第二天登門拜訪, 甚至還提了一袋子零食, 太宰蹲在沙發上看到那樣懂禮的繼國岩勝,表情非常古怪。
中原中也和狛治在一起時見過繼國岩勝,因此很有禮貌地打了招呼,喊他:“黑死牟先生。”
繼國岩勝微微點頭,把零食遞給他。
“希望你在能在這裡過得開心。”繼國岩勝淡淡地說, “有事的話也可以拜托我。”
中原中也點點頭。
繼國岩勝在得知狛治撫養了一名人類的孩子之後, 曾想過對方是否是對這孤單的轉世生活感到寂寞, 但也僅僅是這麼想了一下。
他對狛治撿到的人類少年印象簡單——懂禮聽話、優雅知事,這點和他在人類時期家族裡的孩子們是一樣的。
所以在發現中也在他乖巧懂事, 但在太宰麵前卻總是被氣得大喊大叫之後,繼國岩勝感到驚訝, 呆了很久。
“真是有活力的孩子啊, ”繼國岩勝緩緩地說, 織田作之助看向他, “孩子應該都是這樣的吧?放肆的大笑、和玩伴一起玩鬨,除此之外的似乎都不重要。”
“因為是孩子啊。”
織田作之助耿直地回答。
繼國岩勝停頓了一下, 目光漫無邊際地遊移:“織田作, 你的童年是怎樣的?”
織田作垂眸想了想。
他的童年大概隻能用“無聊”來形容, 為了活下去不得不竭儘全力, 學習著殺人的知識,似乎永遠望不到儘頭的血, 耳邊回響的聲音從未停歇。
“是段無聊的時光。”織田作之助淡淡地說,“不值一提。”
繼國岩勝沉默了。他敏銳地意識到織田作也許並沒有值得被稱為“童年”的時光。
“你呢?”
“…………”繼國岩勝保持了更久的沉默,似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正確的答案,“經曆過一段開心的日子。”
“是嗎,真好。”
一點也不好。太宰治豎著耳朵聽著兩人的對話,憤憤不平地想,為什麼這麼一個連自己親弟弟也會嫉妒的人竟然能和織田作相處得很好???
中原中也按下遊戲手柄鍵,畫麵上的人物一拳打上太宰操控的人物,血條瞬間減半,他握拳:“贏了!”
太宰治收回注意力,一頓輸出:“還遠著呢小矮人!!看招!!”
中原中也:“你的身高和我差不多吧!你才是小矮人!!!”
太宰治:“因為中也總是在生氣~生氣是長不高的!”
中原中也:“你這家夥、——看招!!”
*
鬼舞辻無慘對新的房客並不在意,織田作之助見到他的次數屈指可數,繼國岩勝雖然能夠常見到,但大部分時刻他也同樣忙碌。
隻有童磨不同,這個人既不認真工作也不打算認真工作,整天吊兒郎當地四處閒逛,不是去風俗店就是去打小鋼珠,port mafia手下的類似店鋪都被他逛了個遍。
按理說這樣的行為是要被鬼舞辻無慘狠狠教訓一頓的,但自從繼國岩勝先童磨一步將織田作之助聘用到彆墅當門衛,鬼舞辻無慘對童磨就放棄了一半。
另一半則是讓他管理風俗店和賭場的偶爾會出現的鬨場子事件,正式的事情都不會讓他插手。
儘管與前同事們而言待遇略顯糟糕,童磨在地下世界依舊有不小的名聲,他對自己為自己爭取到的這番待遇也毫無感覺。
狛治撿到的人類少年與織田作之助同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在看過中也之後,繼國岩勝忙於port mafia的事情,回到彆墅的次數減少,童磨將同事的警告拋在腦後,愉快地搭上了一個人站在崖邊看海的赭發少年的肩膀。
“你好~你就是中也君嗎?”
下一秒,童磨看見了湛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在空中轉了一圈後,印入眼眸的是波濤洶湧的大海和拍打在崖壁上的浪花。
童磨:“誒?”
中原中也吃了一驚,突然被有著奇怪氣息的人拍肩,他下意識地使用了異能,正想將人挪回來,太宰治跳出窗戶興奮地大喊:“乾得好中也蛞蝓!不愧是我的狗狗,就這樣把這家夥沉到海裡去吧!”
升起來的童磨沒有被沉到海裡,而是飛向了太宰。
中原中也:……糟糕!下意識地就甩過去了!
童磨:“啊嘞——”
太宰治敏捷地跳起躲過,順帶踢了童磨一臉塵土,拉著慢吞吞從正門繞過來楓的織田作之助告狀:“織田作——這兩個家夥好過分!”
中原中也雙手插兜,他還不知道童磨是什麼樣的人,對自己做了錯事感到歉疚,彆扭地道歉:“抱歉——你沒事嗎?”
童磨灰頭土臉地躺在地上,為從未遭遇過的對待而揚起笑臉:“沒事哦……異能力真的很厲害。”他仰望著藍天,用一種奇妙的語調讚歎著,“中也君,你真有趣啊。”
“……噫。”
中原中也頭皮發麻,從內心深處升起一種莫名的厭惡感。
這個人雖然讚揚著他的能力,卻虛偽到令人作嘔。
太宰治的表情已經像快要吐出來了。
織田作之助的麵容出現在童磨的視野裡,紅發擋住了湛藍的天空,少年用從來沒有變過的語調問他:
“你能自己起來嗎?童磨。”
童磨困擾地笑著:“骨頭好像斷了。”
中原中也:“!”
太宰治麵無表情的臉也擠進了童磨的視野:“根本沒有吧。自己能起來的話就趕緊起來。”
食人鬼們那令人驚異的自愈力在轉世之後依舊存留著,即使骨頭斷了五秒之內也能痊愈。
童磨和太宰治對視一眼,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從地上爬起,掃視了一圈在場的人,摸了摸下巴:“一段時間不見,織田君這裡更熱鬨了啊。”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
童磨改用扇子敲手:“織田君沒有之前熱情了呢。”
織田作之助:“我一直是這樣子。”
太宰治看不下去了,果斷無比地拉著織田作往屋裡走,中原中也雙手插兜從童磨身邊路過,雙黑搭檔很默契地把這個煩人的家夥無視了。
“那家夥……真奇怪啊。”中原中也擰著眉毛思考,“竟然能比青花魚還還要惡心。”
太宰治:“喂你剛剛說了我的壞話吧?黏糊糊的蛞蝓!”
中原中也:“閉嘴青花魚!”
織田作之助很順手地摸上兩人的頭,揉了揉,又收回手。
“我要去巡邏了,你們就在這裡玩吧。”
紅發少年站起身,背上包,帶上水壺,準備出發。
等等,外麵還有一個童磨!
太宰治伸手:“織田作,我和你一起!”
中原中也:“我也想去,織田作!”
太宰治:“???”
他扭頭瞪中也:“‘織田作’??你不是叫‘織田君’的嗎!”
中原中也不服輸地回瞪:“隻準你叫不準我叫嗎!”
其實是因為聽的次數多了太順耳所以一張口就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怎麼可能對這條青花魚承認這點!
“沒關係,喜歡的話想怎麼叫都行。”
織田作之助打開門。
“走吧。”
童磨盤腿坐在崖邊,白橡木色的頭發在海風中飛舞,好像隻要上前一踹就能和他永遠地說再見。
太宰治認真地考慮了一下,瞄了眼織田作,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織田作之助對太宰的危險想法渾然不知,看了眼童磨的背影,正要收回視線,童磨慢吞吞地扭過頭來,對三人笑了笑。
然後起身向他們走來。
“我一個人有些無聊呢,不介意讓我陪你一起工作吧,織田君。”童磨用扇子遮住下半張臉,笑眼彎彎,“我喜歡熱鬨。”
織田作之助看他一眼,淡淡道:“隨你。”
太宰治緊緊握住織田作之助的手,後者看他一眼,意識到山裡的路對孩子來說還是太過崎嶇,於是貼心地向中原中也伸出另一隻手。
中原中也驚訝地眨眨眼,猶豫了一下,彆過臉握住織田作的手,耳朵泛紅。
太宰治:“……??!”
他把織田作向自己這邊拉了拉,織田作動了動胳膊,但整個人紋絲不動。
太宰治:……怎麼能這樣,織田作!!!
童磨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後,寂靜到連太宰治都感到意外。
但童磨不說話的話就不是童磨了,同行約有十五分鐘之後,童磨緩緩開口:“中也君,你知道猗窩座閣下要找的人是誰嗎?”
中原中也回頭看他,重複了一遍:“猗窩座?”
童磨:“你也不知道嗎?是狛治閣下啦,他就是猗窩座。”
狛治哥沒有對他說過這些。
中原中也的腳步微微放緩了一些。
“猗窩座閣下,要找的人是他的戀人,說是家人也不為過。”童磨不打啞謎,“如果他找到家人的話,中也君還能和他一起住嗎?”
中原中也呆住。
狛治哥也沒有對他說過這些。
太宰治盯著童磨的目光十分冰冷。
童磨微微笑著,顯出一副無辜的模樣:“我是為了中也君著想才告訴你的。”他放輕了聲音,“狛治君沒有對你承諾過什麼吧?我們都是這樣的人,興趣是暫時的,該舍棄的時候都會果斷舍棄。”
中原中也的眼神閃了閃,理智上告訴他童磨的話不可信,但感情上卻覺得有道理。
太宰治沒有說話。
織田作之助卻開口了,語氣冷淡,眼神帶著隱隱的戒備:“狛治不是那樣的人。童磨,你是你,他是他。”
如同聽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童磨微微歪頭:“織田君,你和我們應該也是一類人。至於理由,你知道的吧?”
織田作之助當然知道他這麼評價的理由,麵無表情,還沒有開口,太宰治搶先開口,神情陰鬱,瞪著童磨的目光有如凜冽東風:“閉嘴!織田作和你們這群家夥才不是一類人!”
“‘我們這群家夥’……”童磨若有若無地笑了一下,“我從之前就感到奇怪,太宰君,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太宰治感到織田作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手指微微一顫,表情不變:“那又怎樣?”
童磨沒有說話,深深地看了三人一眼,朝樹林深處走去了。
織田作之助的目光在他的背影上停留片刻,慢慢地收回視線。
太宰治彆過臉沒有看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和織田作對視,他還沒有做好將一切和盤托出的準備。
正在猶豫的時候,仿佛是為了安撫他一般,織田作輕輕地握了握他的手。
有那麼一瞬間,太宰治想要回頭給予織田作一個擁抱,將他在織田作離去之後的所有事情傾吐而出,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
但太宰治忍住了。
中原中也被童磨的話驚醒,童磨離去之後還在發呆,織田作之助回握他的手,認真地對他道:“狛治是個負責任的人,中也,相信他。”
“我知道的……織田作。”
中原中也用力地回握織田作之助的手,仿佛能從中汲取到力量。
太宰治注視著自己的搭檔,平心而論,他不希望中也和一個轉世的食人鬼糾纏在一起,但中也那麼敏銳的人卻願意和狛治生活在一起。
這在某種程度上也許代表著……狛治不是那麼壞的家夥吧?
太宰治遲疑地想。
第33章
繼國岩勝在童磨前來搗亂後的第二天回到了彆墅, 敏銳地察覺到中也有些憂鬱的情緒,於是向織田作之助詢問原因,得知前因後果後狠狠地皺起了眉。
童磨這件事做的太過分了。
即使當過數百年的同事, 繼國岩勝依然摸不清童磨的腦回路, 對方做事的出發點永遠令人摸不著頭腦, 也隻會徒增他人的厭惡。
“我和他好好說這件事的。”繼國岩勝受狛治所托, 對中也同樣看重,認真地對著織田作之助做出承諾,“無慘大人希望童磨能多做些事,我會建議他將童磨外派。”
織田作之助點點頭。
繼國岩勝猶豫了下,問道:“你相信狛治嗎?”
“當然相信。”織田作之助說, “沒有不相信他的理由。”
繼國岩勝愣了愣, 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織田作……狛治能夠認識你, 真的太好了。”
說出這句話後繼國岩勝頗感不自在,微微低下頭遮掩住不自在的神情, 又抬起頭:“狛治最近和你有聯絡嗎?我沒有收到他的信息。”
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問道:“他一直在尋找嗎?”
繼國岩勝輕聲回答:“找了很多年。”
織田作之助垂下眼睛, 他能預想到狛治嘗過多少次失望的滋味。
繼國岩勝沉默, 過了一會兒, 說道:“我也在找人。”
這句話他沒有明確地對唯一能吐露的狛治說出口, 但對著安靜的織田作的時候,似乎也能變得說出口了。
名為織田作之助的人類少年身上有一種奇妙的吸引力, 令人安心。
“我本該一開始就去找他的, ”繼國岩勝垂首, 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收緊, “……大概是因為害怕,或許是因為彆的什麼……我沒有去找他。織田作, 那個時候和你聊過之後……我才決定去找他。謝謝。”
織田作之助:“是重要的人嗎?”
繼國岩勝:“是家人,是我的弟弟。”
織田作之助點點頭:“希望你和狛治都能找到重要的家人。”
有值得尋找的家人是件好事,那意味著在這世上自己並不是孤身一人。
繼國岩勝抬起頭正想開口,對麵的織田作目光平靜,但織田作身後一個黑色的、毛茸茸的腦袋分外顯眼。
太宰治目無表情地向繼國岩勝發射死亡射線: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你個檸檬精——
繼國岩勝:……?
*
繼國岩勝是個說到做到的男人,回到port mafia鬼舞辻無慘的辦公室就向他闡述了自己的請求和理由,鬼舞辻無慘沒有那麼容易糊弄,若有所思地問他:
“是因為那個織田的家夥嗎?”
繼國岩勝顯得十分恭順:“是的,無慘大人。”
鬼舞辻無慘對忠心耿耿的部下願意給予一定程度的寬容,而在他心中上弦之壹的地位往往都高於上弦之貳,所以鬼舞辻無慘思索之後,點頭答應了。
“童磨那家夥也該吃點苦頭了。”鬼舞辻無慘說,“你不用管他,我會讓他做些彆的事。
於是童磨天降重任,不得不離開橫濱前往東京。
鬼舞辻無慘對研究青色彼岸花的製藥公司十分在意,即使port mafia已經讓其在橫濱的分公司倒閉,但他個人私底下和那群人還有聯係。
東京的安樹製藥公司非常正規,和橫濱開辦方式不同,研究所位於深處,明麵上隻是普通的製藥公司。
這家公司也隻是黑衣組織數個偽裝中的一環,又遠離橫濱,童磨去那裡辦事的話不會有像在橫濱這樣自由偷懶摸魚的機會。
童磨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了討人嫌的事情,卻半點不想悔改,愉快地收拾東西乘上專車去往了東京。
臨走前這家夥還笑眯眯地打開鬼舞辻無慘辦公室的大門探頭道彆,伴著文件夾摔地的聲音輕快地合上門。
森鷗外身穿白大褂雙手插兜路過,童磨也友好地向他揮了揮手。
“你要走了嗎?童磨君。”森鷗外笑容得體,“一路順風。”
鬼舞辻無慘沒有把自己派出童磨的理由告訴其他人,童磨到底是他一個人的部下。森鷗外不多問,連童磨也忍不住在在心裡稱讚他是一個聰明人。
“謝謝,森醫生。”童磨微笑著說,“等我回來會給你帶伴手禮的。”
森鷗外一笑:“那樣的話我真希望你能快點回來呢。”
童磨離開橫濱去往東京,而狛治在離去十天之後,風塵仆仆地回到橫濱,神情黯然,目光疲憊,但回到橫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海邊的廣場見中原中也。
今天的天氣很陰沉,風雨欲來,海麵顯現出一種不正常的平靜,漁船也停止出港,連海鷗的身影也看不見。
今夜有風暴來臨。
中原中也注視著疲憊不堪的狛治,輕聲說:“狛治哥,去織田作家裡休息一下吧。”
希望再次破滅,狛治確實十分疲憊,中原中也的關心目光給了他一絲慰藉,加上某種莫名的心態——希望有人能夠陪伴他——狛治按下對鬼舞辻無慘的排斥,和中原中也一起去了織田作在海邊的住處。
“……中也,織田作是?”
“啊,是織田君——因為太宰那家夥總是那樣叫,所以我也不知不覺地那樣叫起來了。嗯……那樣稱呼的話,總覺得和他的距離拉近了。”
“……是嗎。”
於是織田作之助打開門,看到略顯憔悴的前同事和出門不久的中也,聽到的便是兩聲齊刷刷的“織田作。”
太宰治聽得一清二楚,躥下沙發飛奔到門口,大叫:“為什麼還回來了啊你這蛞蝓!”
“閉嘴你這陰沉青花魚!我帶狛治哥來見織田作有什麼不對!織田作也很歡迎我們吧?”
“是的,請進。”織田作之助和狛治交換了一個視線,沒有多說,將兩人請進屋,“辛苦了。”
狛治沒有提起自己在北海道的經曆,於是中也和織田作也不問,隻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予安慰。
而狛治也確實受到了寬慰,心裡咕嚕嚕冒泡,像燒開的熱水一樣溫暖。
傍晚時分天氣已經暗得不像樣子,烏雲如同灑下的墨汁在天邊暈染,海麵上湧起波浪。
織田作之助打開窗戶,又很快地關上。
“狛治,你就在這裡歇下吧。”
織田作之助被海風吹得亂糟糟的頭發搭在眼前,他抬手撥開,對狛治說道:“這個天氣就不要出門了。”
狛治點了點頭。
太宰治來回看了看,積極舉手,表示能讓出自己的房間,中原中也懷疑地盯著他:“你嗎?你有這麼好心?狛治哥和我一起睡就好了,不勞你費心。”
狛治有些驚訝,他能清楚地感知到太宰並沒有那麼喜歡他,所以太宰這個讓出房間的提議簡直體貼到不可思議。
“謝謝你,但我和中也睡一個房間就好了。”
太宰治眨了眨眼,收回手,顯得悶悶不樂。
——他還想抓住機會和織田作睡一個房間呢。
織田作之助歪了歪頭,沒有get到太宰的心願:“太宰,你不用讓出房間的。”
太宰治很惆悵:“嗯嗯我知道織田作我知道的——”
但就是不甘心!!想和織田作一起貼貼!!
深夜時驚雷的聲音傳至房間,狂亂搖擺的樹影倒映在玻璃上,雨聲嘩嘩作響,織田作之助安靜地聽著那樣的聲音,緩緩閉上眼,仿佛一切都離他遠去。
這樣的天氣適合思考。
織田作之助想到了與自己有一牆之隔的太宰,偶爾他有自己觸碰到太宰內心的錯覺,但太宰的反應卻清晰地告訴他那真的隻是錯覺。
雷聲轟隆,織田作之助卻隱隱聽到了“篤篤”的聲音。
五秒鐘之後他睜開眼,看向門口。
“篤篤”的聲音不是幻聽,正是此時此刻在門口響起的聲音。
有人在敲門。
織田作之助按開床頭燈,下床打開門,門外站著的少年仰起頭和他對視。
“織田作,我能和你一起睡嗎?”
太宰說。
在床頭昏黃燈光的照耀下,太宰的笑容顯得有些虛無和蒼白。
“當然可以。”
織田作之助將他迎了進來。
兩人躺在一個被窩,隔著衣物相觸,織田作之助安安靜靜地繼續閉眼打算睡覺,太宰治憋了好久,終於忍不住開口:“織田作不問嗎?”
織田作之助感到奇怪:“太宰希望我問什麼嗎?”
太宰治:“比如說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睡什麼的……”
織田作之助:“因為你想啊。知道答案的話就沒有詢問的必要了吧……?”
太宰治無言,轉過身麵朝織田作,發現織田作正看著他,猝不及防的對視讓他有些慌張,眼珠遊移一瞬,又重新和織田作對視。
他欲言又止,藏在被子下麵的手反複握緊,問道:“織田作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的。”織田作之助如實回答,“隻是普通的生活著而已。”
太宰治直視著他,看起來想要再說些什麼,但最終緊緊閉上嘴,什麼也沒有說。
織田作之助並不覺得失望,或是難過。
不管需要多久,他願意等,直到太宰願意告訴他所有的事情。
“太宰。”織田作之助轉過身,背對著他,“睡吧。”
太宰治盯著織田作的後腦勺。
織田作總是堅持自己的原則,說不殺人就不殺人,他們最初相遇的事件中太宰治對他的原則感到不解,但直到織田作死去的那日他才徹底明白織田作所作所為的含義。
太宰沒有想過自己竟然也會成為織田作所堅持的“原則”中的一環。
織田作不會想知道的。
那些記憶……即使逆轉了時間,也是會讓織田作感到痛苦的記憶。
第34章
*
狛治受繼國岩勝和織田作提醒, 知道了童磨曾經對中也說過多餘的話,儘管他恨不得將童磨狠狠按在地上揍一頓,但童磨遠在東京, 他隻能把怒意按在心底。
回到兩人租住的房間, 狛治鄭重其事地向中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慶藏師父沒有舍棄他, 那他更不會拋下中也離開。
在決定和中也一起生活的時候, 狛治就做好了擁有家人的準備。
中原中也眼裡已經閃著淚花卻還在嘴硬,難掩高興:“我就知道那家夥說的都是些瞎話,狛治哥如果真的是那樣的人當初就會把我直接扔走了……那個混蛋!”
狛治伸手揉揉他的頭,心情卻有些複雜,既沉重又溫暖。
他雖然不是那樣的人, 曾經卻是那樣的“鬼”。
即使再次失望而歸, 但狛治並沒有放棄尋找前世的戀人, 在和中也攤開講明之後他投入了更多的金錢在情報屋們身上。
從北海道回到橫濱後不久,有位情報屋向他推薦了一個在黑暗世界裡十分有名的情報屋, 那是位名字十分之長的俄羅斯籍青年,名為費奧多爾·D。
狛治和他約在KTV見麵, 雙方互相報上名字, 狛治稱呼他:“D。”
D:“……”
D是個身材瘦削的男人, 披著大衣, 頭戴毛絨絨的帽子,即便如此臉色也十分蒼白, 仿佛如今不是春天, 而是寒冷的冬季。
俄羅斯籍的情報屋支起雙手, 笑著對狛治說:“狛治君, 為了我們今後的友好相處,你不覺得稱呼我為D太過生疏了呢?”
有什麼難過生疏不生疏的, 不都是給錢就辦事嗎……
但為了簡單,狛治還是直接稱呼了對方的名字。
“費奧爾君。”
俄羅斯情報屋麵不改色:“是費奧多爾——狛治君。”
狛治有點不耐煩了,跟著重複一遍:“費奧多爾君。”
費奧多爾露出滿意的微笑。
決定好稱呼之後,狛治公事公辦,將自己的要求一一闡明,資料也交給了他。
費奧多爾看過之後收下,又向新客戶推銷自己:“彆看我這樣,我其實很擅長找人的。狛治君如果有認識的朋友需要找人,可以將我推薦給他們。”
狛治沒有那麼傻,眼裡露出戒備,冷笑著說:“你是從其他情報屋那裡知道了吧?不用假裝不知道。”
費奧多爾從善如流:“是的——聽說你介紹的port mafia的一位成員在找人,我可以順路一起收集情報,兩人還有優惠。”
將費奧多爾推薦給狛治的情報屋奮力誇讚了這位俄羅斯人,狛治自己也考慮過將其推薦給黑死牟,此刻對費奧多爾的話不置可否,率先起身離開。
“比起招攬另外的生意不如想怎麼完成我的委托。”
桃粉發色的少年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話,推門而出。
費奧多爾看著緊閉的房門,低頭翻了翻手裡的資料,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然後過了兩天,那位port mafia的成員也和費奧多爾聯絡上了。
不管是狛治還是黑死牟,他們都不喜歡通過網絡聯係,但費奧多爾對感興趣的人和事都有極大的耐心,所以願意配合他們。
兩人約見的地方在橫濱的一個公園,傍晚時分那裡有很多人,坐在長椅兩端交談的兩人並不顯眼。
他們交換了名字,繼國岩勝被狛治提醒過,毫不猶豫地稱呼長椅另一端的俄羅斯籍情報屋為:“D先生。”
受過戰國時代家族教育的繼國岩勝,對禮節十分重視,即使對方的姓是個字母,他依舊堅定地選擇了這個稱呼。
費奧多爾:“……”
他輕笑一聲:“黑死牟先生。”
沒有進行多餘的對話,繼國岩勝將資料遞給費奧多爾。
費奧多爾說:“我會儘全力完成兩位的委托。”
繼國岩勝淡漠地點頭。
他所拜托的那些情報屋沒有給出任何有價值的情報,多一份力量多一份可能性,繼國岩勝沒有對這位情報屋報以過大的期待。
*
與此同時,去東京旅遊完畢的墮姬和妓夫太郎兄妹終於返回橫濱,看到在彆墅外那座小屋居住的織田作之助時十分驚訝,問他:“你是誰?”
容貌豔麗的少女和臉上有著奇怪胎記的少年是個十分古怪的組合,但織田作之助一本正經地回答:“織田作之助,這個彆墅的門衛。”
他的反應讓受夠他人怪異目光的兄妹二人感到怔愣,短暫的遲疑之後,妓夫太郎皺著眉發問:“無慘大人雇傭你來做門衛?”
還是一個這麼年輕的人類少年?
織田作之助糾正他們:“準確地來說,是黑死牟先生雇傭我的。”
兄妹二人更加不解,和織田作之助麵麵相覷。
“那個,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要去巡邏了。”
織田作之助說道,今天太宰去外麵玩,所以今天一直是他一個人在工作。
梅和妓夫太郎沒有立刻開口,織田作之助告知他們之後就邁步了。
“歡迎兩位回來。”
臨走前,織田作之助朝兩人點點頭,平淡地說。
沒能看見兄妹二人瞪圓眼睛的吃驚模樣,織田作之助向樹林深處走去。
海風呼呼吹過,樹枝搖擺,彆墅的陰影蓋住兩人的身影,紅發少年披著細碎的日光消失在樹林的道路深處。
梅和妓夫太郎在原地站了很久。
“真是個奇怪的家夥啊。”
妓夫太郎說。
“就是啊,那家夥明明說了歡迎回來,結果表情那麼平淡,看不出一點高興的情緒……。”梅不屑地撇嘴,“也隻是個會說表麵話的家夥啊。”
……雖然這麼抱怨著,但織田作之助那樣的態度兄妹二人確實未曾體驗過。
彆墅又多了兩位新住客,而這兩位新住客似乎會要停留一段時間,但和繼國岩勝一樣早出晚歸。
最近這段時間port mafia內部局勢愈發緊張,鬼舞辻無慘也被愈來愈暴躁的老首領激得更加暴躁,血壓直線升高,年紀輕輕就有了得高血壓的傾向。
即便如此,鬼舞辻無慘依舊壓著怒氣緩緩進行篡位的計劃,為此梅和妓夫太郎都被拉過去當苦力。
森鷗外一直不動聲色,他看似對老首領忠心耿耿,但鬼舞辻無慘並沒有擔心他會成為自己篡位的阻礙——森鷗外對老首領的那星星點點的惡意在活了上千年的鬼王眼裡已經化作了實體。
而織田作之助的生活還在平靜地進行,port mafia內部的緊張氛圍沒有影響到他一介區區門衛。
春天將要結束,花瓣凋零,綠意盎然,陽光變得更加炙熱。
阪口安吾結束考試,渾身一身輕,前來海邊和兩位友人相聚。
在客廳的茶幾擺上零食和飲酒,打開窗戶,海風灌進屋中,窗簾飛舞,三人久違地聚在了一起。
“考試辛苦了,安吾。”織田作之助說,“接下來能儘情地玩樂了吧?”
“嗯,但我還打算預習高一的課程,那樣的話開學之後會更加輕鬆一些。”
“安吾有考上的自信嗎?”太宰治撐著臉頰,眼睛亮晶晶的,“如果沒有考上的話我會借給你肩膀哦。”
“肯定有自信,我準備了很久的。還有你那已經算詛咒了吧太宰君,對一個剛結束考試的國三生說這種話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阪口安吾淡定地回嘴。
“才不是詛咒,是關心才對吧!安吾真陰沉啊~”
“陰沉的到底是哪個啊!”
織田作之助喝著果汁,安靜地在一邊聽兩人對話,做殺手的那些年裡他從未想過會有這麼安逸的生活,但不得不說這種日子很美好。
“織田作君對這份工作感到滿意嗎?”阪口安吾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空曠明亮,整潔乾淨,“看起來不錯的樣子。”
“還不錯,雇主和住客都是很好相處的人。”
……port mafia的人好相處?
阪口安吾覺得織田作君對“好相處”的定義有點古怪。
“對織田作來說,沒有開槍都算好相處。”太宰治咬著魷魚絲,“嘛,雖然這群彆墅裡住的家夥們也不常回來,我對這點很滿意。”
“工作的是織田作君,你又做了什麼?”
“曬太陽,采蘑菇~說到蘑菇的話,安吾,之前我在山裡采到一籃子很好看的蘑菇,燉湯特彆美味,你要嘗一嘗嗎?我親自下廚哦!”
“‘很好看的蘑菇’……?”阪口安吾將滿是疑問的視線投向織田作之助,眼鏡瘋狂反光,“難道說那是——”
“吃了之後,好像看到了一條紅色的河。”
織田作之助用著平淡的語氣和表情說出了不得了的話,肯定了阪口安吾的猜想。
“你竟然吃了啊織田作君!話說紅色的河難道說是三途川!?”
“因為是太宰燉的湯啊。”
“織田作君太慣著他了!”
“喂喂安吾,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吃?你要是想吃的話我就去為你采蘑菇,這可不是普通人能享受到的待遇哦~!”
“謝謝,但是不需要,那樣的話我寧願當一個普通人。”
“安吾真冷酷!”
……
第35章
「書」是由異能造就的事物, 並非無所不能,即使在上麵書寫也需要邏輯和條理。
太宰治在獲得「書」之後,知曉了該如何避免「人間失格」發動時對「書」的影響, 借此撕毀了「書」——但「書」無法撕毀, 麵對重新拚湊起來的「書」, 太宰握住了筆。
太宰猶豫過到底要從哪裡開始修改, 最終私心占了上風——為了逝去的友人,為了臨死之際給予自己建議的友人,太宰在最後十分用力地寫下了對友人的「祝福」。
不會死。
不要死。
——不準死。
不準在擅自留下一堆話後閉上眼留給我一座冰涼的墳墓和無儘的寂寞。
希望你能如你所希望的那般生活著。
希望能親眼看到你實現願望。
織田作。
落下最後一筆的瞬間,時間倒流,太宰治在「書」造就的空間看到了闊彆已久的友人, 如同夢一般的場景讓他難以置信, 過了許久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不能加入port mafia」。
他如此忠告織田作。
窺見未來一角的織田作拒絕加入port mafia, 從這一點來看,事情是按照太宰的意向發展的。
但因為某些變數, 這個發展也顯得奇奇怪怪。
“都是你的錯。”太宰說,“之前那麼多人在你身上寫字, 一切都變為現實, 為什麼輪到我就會得到世界融合的結果?”
「書」大叫:【因為你是太宰啊!而且誰讓你先撕掉書的!?就算不痛但想想就很痛啊!】
太宰沒有搭理它, 「書」斷斷續續地嘀咕幾句, 又沉寂下去。
被改變後的世界太混亂,即使「書」中有記載融合後的世界, 但部分細節都需要太宰親自去收集消息。
此時此刻, 太宰剛從鬼舞辻無慘為了篡位所建立的根據地之一裡出來。
這是一個普通的賭場, 混亂不堪, 是賭徒狂歡的聖地,但裡麵的人上至管理者, 下到一個普通的侍應生,都是服從於鬼舞辻無慘的人。
世界融合之後,鬼舞辻無慘被那時身體還較健康的port mafia老首領從垃圾堆撿走,憑借出色的天賦和才能,鬼舞辻無慘得到了老首領的信賴,經過大約八年的時間,時至今日,鬼舞辻無慘已經得到了大部分人心。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如今愈發暴虐的老首領和鬼舞辻無慘對比,眾人理所當然地傾向於鬼舞辻無慘。
從這方麵來看,森先生已經輸得很徹底了。
太宰治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家賭場,沉思著走遠,身影像魚一般在人海中消失了。
一分鐘之後,一輛黑色汽車在賭場門口停下。
鬼舞辻無慘下車,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向賭場大門,門口的黑衣墨鏡男們奉上尊敬的目光,為他拉開賭場大門。
穿過嘈雜的大廳,走進漆黑的通道,出現在麵前的是一個十分隱蔽的房間。
鬼舞辻無慘推門而入,房間中等待已久的三人向他看來。
“您來了,鬼舞辻大人。”
有著灰白頭發的老人率先恭敬地向鬼舞辻無慘問好,他是現任首領曾經萬分信賴的部下之一。
在場的另外兩人同樣如此。
他們和老首領一起構建起如今的port mafia,卻被忌憚,被厭惡,被架空,如今已然威脅到了自己的生命和地位。
“多餘的話不必再說,來聊聊你們的要求吧。”
鬼舞辻無慘露出漫不經心的笑容。
*
“那家夥從某種方麵來說比森先生更有耐心啊……竟然願意為了區區人類的支持而蟄伏這麼久,果然是貪生怕死的前鬼王。”
竊聽器那頭的對話儘數被太宰收入耳中,他饒有興致地評判著鬼舞辻無慘的行為,順帶諷刺了一波對方的為人。
看來轉生為人對這家夥的衝擊很大,之所以能夠忍受數年之久也是因為懼怕被莫名其妙地殺死。
太宰治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端詳著手裡的筆記本。
上麵是隻有他才能看見的字。
「書」已經和他密不可分,成了他的所有物,即使被彆人拿去也無法發揮作用——但仍然能被異能讀取,具體例子就是安吾的異能「墮落論」。
某個路過的俄羅斯籍年輕人慢吞吞地走進公園,為了躲避公園中央踢球玩鬨的孩童,他沿著公園邊緣行走,遠遠的,他看見長椅上坐著一位黑發的少年。
少年膝蓋上放著一本書,盯著書的少年神情認真,目不轉睛,令人不得不感歎一句是個熱愛學習的學生。
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
費奧多爾的目光落在那本書上——空白的書頁昭示著他想法的錯誤。
鬼使神差的,費奧多爾的視線落在上麵無法離開,與此同時,黑發的少年抬起頭。
少年帶著一副陌生的表情看他,眼裡帶著打量,但沒有任何對初夏日身披大衣頭戴氈線帽的人的不解。
費奧多爾從空白的書頁上艱難地抽回視線,和少年對上視線。
兩人對視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氛圍有些古怪。
“……你好。”費奧多爾打破沉默,露出一個輕飄飄的笑容,“在學習嗎?”
“不是哦,在發呆。”
太宰如此回答曾經的對手。
在他所添加的內容中,“天人五衰”是落筆的重要部分,身為天人五衰之一、死屋之鼠的頭目,現在的費奧多爾·D理應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是嗎。”費奧多爾輕笑一聲,“你真有趣啊。”
就如同真正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般,說完這句話之後,費奧多爾從太宰麵前離開,走出了他的視野。
太宰重新低下頭,翻過書頁,耳邊「書」忽然驚叫起來:【又有新的世界融合了!】
太宰手一僵,迅速地翻過數頁,果然看到了之前沒有的內容飛速浮現在白紙上。
「夏目友人帳」——
這是最新融合的世界的名字。
“妖怪……?”太宰治盯著分外醒目的詞語,他簡短地看了一下內容,發現這是個少年和妖怪的故事。
【呼——是治愈係真的太好了。】
「書」大大地鬆了口氣。
太宰麵無表情:“比起鬆了口氣,你更應該告訴我為什麼還會有世界融合,最初融合的那些不是全部的嗎?”
「書」:【就算你這麼問我我也不知道啊……應該是這個世界的重要原住民做出了某個選擇,導致原本隻是鄰近的小世界融合到了這個世界。】
太宰重複了某個詞語:“應該?”
「書」委屈巴巴:【所以我不知道啊……】
“你真沒用啊。”
冷酷地給予評價之後,太宰認命地起身——原本是想短暫地出來一會兒就回到織田作身邊,但目前來看似乎又要被新的事件拖延了。
在離開公園之前,太宰看了眼費奧多爾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
*
嗡嗡。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太宰:【今天大概不會回去~織田作不用做我的飯了!】
織田作之助回複信息,再按滅屏幕,端著果盤從廚房走了出去。
客廳內有太宰治最不想見到的三位客人。
這三人分彆是繼國岩勝、梅和妓夫太郎。
“謝謝。”
繼國岩勝看織田作放下果盤,彬彬有禮地道謝。
梅瞄了眼果盤,皺眉:“我想吃草莓!”
妓夫太郎立刻看向織田作:“沒有草莓嗎!”
織田作之助淡定地回答:“沒有。”
繼國岩勝警告地瞥了眼略顯放肆的兄妹二人:“如果沒有想吃的水果那就回去,彆墅出門右轉一百米。”
“……是。”
兄妹二人乾巴巴地應了一聲,不敢再說話。
至於織田作——他在感歎黑死牟在同事中十分具有威嚴,想必是被深深信賴著的同事吧。
這三人聚在織田作家的原因很普通,鬼舞辻無慘今日沒有需要他們幫忙的事情,對port mafia沒有歸屬感的三人選擇回到彆墅,而恰好織田作之助從外麵背著包巡邏歸來。
看見數日不見的三人,織田作之助問:“要進來喝些什麼嗎?”
繼國岩勝有想要給予他的忠告,點頭應下,梅和妓夫太郎也莫名其妙地跟進了屋。
織田作端上果盤之後,繼國岩勝選擇了一個合適的機會說起他的目的。
“織田作。”繼國岩勝的奇特稱呼令兄妹二人側目,他繼續說道,“最近要小心一點,可能會有人襲擊彆墅。”
黑死牟先生在提醒一個人類!???是在關心嗎???
梅和妓夫太郎吃驚地瞪大眼睛,這個現象的衝擊不亞於看到童磨前來開會時始終保持沉默。
兩人略帶忌憚地看向織田作之助,毫無波瀾的表情、紅色的頭發、霧藍色的眼睛,腦袋上的呆毛,也許除了比普通人類更強之外,這名人類少年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短暫地沉默之後,織田作之助發問了,“可能性很大嗎?”
如果有人襲擊彆墅的話……他到時候就不得不出手了。
繼國岩勝回憶了一下老首領的凶殘作風,最近的老首領已經做出了莫名其妙的遷怒行為,於是點頭:“很大。”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不說話了。
“織田作,你的這份工作,做了有多久?”
“五十四天。”
“是嗎,記得真清楚。”
……
梅和妓夫太郎安靜地啃著水果,坐在一旁來回打量這兩個人。不說黑死牟先生的態度,這名少年的態度也很奇怪,即使是在轉生之後也很難看見能和他們有來有回交談的人類。
織田作之助注意到他們的視線,偏頭看了過去,對上眼睛之後,兄妹二人下意識地想要躲開,一秒鐘之後又瞪了回去。
繼國岩勝懶得開口,端起麥茶喝了一口。
因為有他在,以及他對織田作之助的態度,梅和妓夫太郎不敢說過分的話,對上視線之後不得不多扯了一些沒用的廢話。
但即便是廢話織田作之助也一一回答了。
梅:“你一個人住嗎?”
織田作之助:“不是,和朋友一起住著。”
妓夫太郎:“這是個好地方,對吧?感謝黑死牟先生吧!”
織田作之助:“是的,對介紹了這份工作的黑死牟先生也非常感謝。”
梅:“靠海的話晚上會吵得睡不著覺嗎?”
織田作之助:“不會。”
妓夫太郎:“你見過無慘大人了,一定是對他也抱有敬意才留在這裡工作的!”
織田作之助:“不是。”
被以平靜的態度給予否定的回答,兄妹二人陷入呆滯。
“……誒?”
繼國岩勝放下茶杯。
“從認識的人那裡聽過一些傳言,所以很難對鬼舞辻先生產生敬意。”織田作之助如實回答,“不過他很大方。”
認識的人……。
繼國岩勝在心裡重複了一遍。
那個人是狛治吧。
“…………是誰?!你那個認識的人究竟是誰!!竟然敢這麼說無慘大人的壞話!!報上名來!!”
對鬼舞辻無慘一直十分尊敬的梅爆發了,拍著桌子想要站起,被妓夫太郎阻止。
“冷靜點梅!準確地來說這家夥和他的朋友根本沒有講無慘大人的壞話!”
妓夫太郎拚命攔著自家衝動易怒的妹妹,視線悄悄往對麵安靜坐著的青年身上瞥——如果放在過去有任何鬼膽敢對無慘大人說出不敬之語,迎來的便會是黑死牟的凜冽長刀。
但是黑死牟先生為什麼一動不動??!!
好不容易把梅勸下,妓夫太郎長長地吐了口氣,隻感覺萬分疲憊。
織田作之助作為風暴的中心人物毫無反應,淡定地看著他們,末了說道:“你們的感情真好啊。”
“……你這家夥——!”
梅看起來又有點想拍桌了。
繼國岩勝開口製止:“夠了,回去吧。”
梅安靜下來。
織田作之助送他們出了門,臨走前梅狠狠地瞪他一眼,就差沒有指著他的鼻子說“給我等著!”,被妓夫太郎頂著繼國岩勝的冷淡視線拉走了。
鬼舞辻無慘即將要做出一番大事業,老首領感到了強烈的威脅,為了殺雞儆猴想必會做出一些常人難以預料的行為。
繼國岩勝對老首領的作風有所了解,所以才選擇提醒織田作。
但不管是他還是織田作,都沒有想到那殺雞儆猴的行為會來得如此之快,甚至就發生在繼國岩勝提醒織田作的當夜。
織田作之助的任務是巡邏彆墅周邊,警惕其他外來者,但在離彆墅三百米的地方同樣一直有黑衣人在巡邏。那些人是真正的守衛者,冷漠嚴謹,即使共事兩個月之久,織田作和他們依舊是如同陌生人一般的關係。
偶爾他們會有工作時間和地點重合的地方,往往隻會擦肩而過,不會互相問好,是非常冷漠的同事關係。
夜幕降臨,彆墅中燃起燈光,織田作之助拿起手電筒,慢吞吞地向外走去,開始自己一天中最後的任務。
四名黑衣男人在山路上走來,雙方相對而行。
相距有六米的時候,織田作之助看見了一段影片,自己被槍擊中的影片。
——最近的前三個男人分彆舉起了槍,一個向後兩個向前,最後麵的男人胸口中彈,順著石階翻滾下去,而他自己被擊中心臟,仰頭倒下,頭頂的夜空是浩瀚星海。
是「天衣無縫。」
畫麵結束的下一秒,織田作之助俯身疾行,在對麵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踢中對方向腰間伸去的右手,用常人難以擺脫的力氣死死壓製著那個男人,從男人的腰間掏出手槍對準下方的兩個男人,按下扳機——
手槍沒有安□□,兩聲槍響驚飛林中的歸鳥,兩秒之後有人影分彆從彆墅的三樓和二樓躍下,三人向聲源處疾行趕來。
“發生了什麼!?”
最先趕來的繼國岩勝握著刀柄,神色冷厲,看到現場的狀況後表情微妙地一變,略顯複雜。
梅和妓夫太郎同時趕到,一句“怎麼了?!”還沒有說出口,看到現場後也不說話了。
紅發少年麵無表情地站在台階上,四周是捂著傷口呻/吟的黑衣人,月光灑在他身上,藍色的眼睛裡彌漫著灰色的霧,此時此刻,畫麵顯現出某種奇妙的肅殺感。
繼國岩勝敏銳地注意到那四人中並沒有人受致命傷。
除去下麵捂著側腹斜靠在台階上的男人,其餘三人都隻是沒有了反抗能力,兩人被擊中手臂,一個捂著脖子悶哼。
“那個人沒有攻擊我。”織田作之助指著那名捂著側腹的男人,平靜地說著,表情一如既往,令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這三人大概就是你所說的會襲擊彆墅的人,也確實襲擊我了。”
繼國岩勝鬆開握住刀柄的手,確認織田作毫發無傷,輕聲說道:“你沒事就好。”
織田作之助沒有說話,微微垂下眼睛,劉海的陰影讓他的神情更顯得模糊起來。
這個時候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趕來,如同聚攏的黑色雲朵,站在台階下方惶恐不安地觀望著這邊的狀況。
“織田作,你回去休息吧。”
織田作之助向他們點點頭,從三人身邊走過,披著月光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山路上。
“那個死老頭……真的是一刻也等不了了嗎?!”梅如此抱怨著,為被打擾了難得的休息時間而感到不滿,“趕緊下地獄去吧!”
妓夫太郎小聲安慰著她,繼國岩勝指示下麵的人前來收拾,在略顯嘈雜的細碎聲音中,他抬頭望向天邊的明月。
海風拍打著崖壁,腥鹹的氣息混雜著林間的草木香氣翻滾著。
大概沒有多久,織田作會選擇辭職吧。
繼國岩勝望著明月,腦海中不自覺地冒出這樣的念頭。
嗡嗡嗡。
在部下收拾的間隙,手機震動了數下。
繼國岩勝伸手去拿,猛然間一種預感如同電流般竄過腦海,令他停下動作。
他為那莫名的預感而感到些許猶豫。
部下掠過樹枝時樹枝搖擺的聲音驚醒了他,繼國岩勝緩緩地拿出手機,按亮屏幕。
俄羅斯情報屋D先生:【晚上好,打擾了:D】
俄羅斯情報屋D先生:【我可能找到你想找的人了。】
俄羅斯情報屋D先生:【照片.jpg】
照片上是萬分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臉。
戴著耳劄的孩童站在石頭上,長發泛著赤色,穿著和很久以前相似的簡樸和服,大約隻有八歲的模樣,沒有什麼表情地望向鏡頭,頭頂上是一隻臥著的有著漂亮尾羽的鳥,肩膀上則蹲著一隻捧著食物的鬆鼠。
孩童的身後是巍峨青山與蔚藍天空。
繼國岩勝下意識地按滅了屏幕,那雙眼睛如同穿過了屏幕,帶著看透人心的力量。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俄羅斯情報屋D先生:【順帶一提,你的友人所尋找的人我也找到了哦,將這件事拜托給我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在那之後,對方發來一個地點。
是緣一目前的所在。
是嗎,狛治也……繼國岩勝心情複雜,不知該做何反應,慢慢地將手機放了回去。
“黑死牟先生?”
妓夫太郎小心翼翼地發問,從剛才開始黑死牟先生就不在狀態,明顯到連他都察覺到了。
繼國岩勝回神,部下已經將現場清理乾淨,老首領的人也被押入彆墅之中,等著他去吩咐。
“通知無慘大人,把那三人看好了。”
繼國岩勝簡短地吩咐,其餘人聽從了他的命令,一一行動起來。
夜風呼嘯而過,海麵上燈塔散發著光芒,原地隻剩下繼國岩勝一人,空中仍然彌漫著未散的血氣,他呆呆地站了很久,忽然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厭煩。
第36章
老首領沒有收到計劃成功的消息, 既恐懼又憤怒,然而他已經病到無法離開病房半步,門外守候的人全是鬼舞辻無慘的爪牙。
不甘心的老首領試圖再次吩咐下去, 如同和鬼舞辻無慘作對一般, 死死地盯著那座彆墅的人不放——但鬼舞辻無慘不會再給他機會, 早在收到彆墅方麵的消息之後鬼舞辻無慘冷笑著吩咐人截斷了老首領與外界的溝通。
擅自派人襲擊彆墅, 已經算是很有勇氣的挑釁,看來是威脅還不夠,還讓那老頭有自己依舊是首領的錯覺。
port mafia的內部變動是混亂的,也是悄無聲息的,持續了很長時間, 繼國岩勝在猶豫之後, 決定暫且在橫濱留下, 幫助鬼舞辻無慘處理相關事情。
第二天下午,他去拜托了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 你要不要離開橫濱?”繼國岩勝開門見山,“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費用由我出, 你能替我去一個地方見一個人嗎?當作散心也行。”
織田作之助遲緩地眨了眨眼:“你已經找到弟弟了嗎?”
繼國岩勝點點頭。
“狛治也找到了?”
“那個情報屋說過找到了……但具體的情況我還不知道。”
“為什麼不親自去?”
“……”
繼國岩勝的眼神閃了閃, 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