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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香盈袖(重生) 袖刀 123484 字 1個月前

衛琛方才將手中的鐵鞭扔掉,低頭看了眼掌心被鞭子勒出來的一道血痕。

完全不覺痛似的,隻眸光陰冷,神情麻木地轉身,徐徐走處刑房-

從刑部大牢回到太尉府,已是月下柳梢。

一路上衛琛都在想顧晚卿恢複了部分前世記憶的事,內心無比糾結,該不該把前世發生的一切告訴她。

直到馬車在太尉府後門停下的那一刻,衛琛心中總算下了決斷。

他還是決定緘默到底,向顧晚卿隱瞞前世的事。

其實冷靜下來後,衛琛想了想,覺得顧晚卿的記憶不完整或許才是真的因為老天爺眷顧於她。

不想讓她帶著前世滅門的慘痛,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在無儘的仇恨中度過一生。

衛琛也不想將她拽入仇恨的深淵。

終歸她的仇恨,顧府的仇恨,他會替她了結。

所有的苦難,便讓他獨自承受好了,就讓他的卿卿繼續無憂無慮的度過此生,最好永遠也不要知道當初的事-

衛琛回到自己的院子時,昭瀾告訴他,顧晚卿鬨累了已經睡下了。

下人們將她暫住的廂房收拾複原,按照衛琛吩咐的,他沒讓霜月去伺候顧晚卿。

聽完昭瀾的報告,衛琛沒說什麼,隻身去了顧晚卿的房間。

他借著朦朧的月色在少女床沿悄然坐下,垂眸認真地端詳她安靜的睡顏。

心下潮浪終於平靜下來,似被治愈了一般,心中難得的空白,有些溫暖。

衛琛看了少女許久,心中五味雜陳。

後來終究是沒忍住,傾身低首,親吻了少女的額頭。

壓著低磁的聲音,對睡夢中的顧晚卿低喃道:“卿卿……”

“你負了我。”

“……阿錦此生,絕不放過你。”

“明白嗎?”

男人低喃,無人回應。

但衛琛很清楚,自己其實是很自私的。

因為不隻是荀岸……他壓根沒想過讓顧晚卿嫁給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哪怕真如荀岸所說,她會恨他,怨他,永遠不會愛他……

他也沒想放過她。

作者有話說:

本章掉落10個小紅包~明天見~不出意外,恢複日更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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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今生055

翌日上午, 夏日暑熱將帝京變成了一座丹爐。

早早便有知了趴在枝葉間嘶啞亂叫,聲音尖銳,令人浮躁火大。

顧晚卿便是被那蟬鳴吵醒的, 屋裡不知何時送了冰塊過來, 有兩名丫鬟正對著冰塊扇著風,將屋裡吹得冰涼舒服。

若不是那該死的蟬,顧晚卿此刻應該睡得正香甜。

睜眼後,顧晚卿緩了片刻, 心裡反倒感激那聒噪的蟬鳴。

她如今的處境, 怎麼還能安安穩穩地睡覺?

荀岸還不知道怎麼樣了……

想到這裡, 顧晚卿從床上坐起身來。

她看了眼伺候左右的兩個丫鬟,又掃了一圈屋內的擺設。

昨晚衛琛離開後, 她便一直在屋子裡吵嚷胡鬨, 也嘗試過翻窗逃跑。

奈何她心裡那點小九九,衛琛再清楚不過。

他的人將整個廂房圍得水泄不通,顧晚卿就像那如來佛祖手心壓著的猴, 根本逃脫不了。

後來累了乏了,連嗓子都喊啞了。

顧晚卿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睡著的,再醒來就是這幅光景了。

“你們家公子呢?”顧晚卿擰著秀眉,目光沉沉掃過兩個丫鬟。

心裡想的卻是昨夜衛琛同她說過的話。

他分明說要讓霜月來照顧她, 如今卻是連霜月的人影都沒見到。

……說話不算話的偽君子。

兩個丫鬟互看了一眼,年長些的那個乖巧見了禮:“回三少夫人,公子一大早便入宮了。”

“……誰是你們三少夫人,再亂叫割了你們的舌頭信不信?”顧晚卿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因為衛琛的關係,她如今脾氣比以往都暴躁, 雖是隨口一說, 卻到底讓那兩個丫鬟當了真, 嚇得臉色都白了。

屋內寂靜片刻,顧晚卿下床來,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喜服已經被人換成了淺粉的紗裙。

難怪這一覺睡得舒爽,沒出汗,更沒有汗濕後的黏膩感。

顧晚卿下床後便徑直往外間走。

她還沒徹底斷絕逃跑的念頭,此刻也還抱著一線希望。

就在顧晚卿不動聲色溜達到外間時,那緊閉的房門恰好被人從外麵打開。

霜月的聲音傳來:“多謝二位守衛大哥,辛苦你們了。”

隨後小姑娘那雙含笑的眼眸轉向屋內的顧晚卿,驚喜難掩:“小姐!”

顧晚卿沒顧得上搭理她,拎著紗裙裙擺便往門外衝。

奇怪的是,今日守衛們竟是沒有阻攔她。

以至於不明所以的霜月追著顧晚卿一路跑出了衛琛的院子,方才勉強追上她。

霜月氣喘籲籲:“小……小姐!”

顧晚卿扶著柱子平複了一下呼吸,沒理霜月,而是回頭朝著來路看去。

令她詫異的是,她逃了出來,竟然沒人追上來。

“小姐,您慢些走,奴婢、奴婢實在跑不動了……”霜月拍了拍胸口,隨後在顧晚卿狐疑的視線下,終於正色道:“小姐放心,是衛小三爺讓奴婢接您回府的。”

“他不會再關著您了。”

顧晚卿愣怔了片刻,眼露懷疑:“他讓你接我?”

昨日死活不讓她離開房間的人是誰?

怎的一夜過去,衛琛就改變了主意?

這變化也太突然了,實在蹊蹺。

“荀……準姑爺呢?”顧晚卿沒來得及多想衛琛的用意。

她想知道昨日她被衛琛帶走以後,荀岸怎麼樣了。

霜月的眸光閃爍了一下,不敢再直視顧晚卿,說話也吱吱唔唔:“準……沈學正被巡防營的人帶走了,似是關進了刑部大牢。”

她實在沒辦法認可沈複生這個姑爺。

何況昨日他與顧晚卿並未禮成,也算不得他們太傅府的二姑爺。

“刑部?”顧晚卿轉身繼續往太尉府外走。

她不明白,荀岸犯了什麼罪,要被關進刑部的大牢裡。

衛琛這人,何時變得這般仗勢欺人了!

一想到荀岸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被衛琛無緣無故關進了刑部大牢。顧晚卿心中便沒來由的歉疚,腳下生風般,走得飛快。

霜月隻好繼續追趕,一邊追一邊將衛琛的意思傳達給顧晚卿:“小姐,衛小三爺讓您回府等著接旨……除了太傅府,其他地方都不能去。”

“為此,衛小三爺特意派了……”

霜月沒來得及把話說完,負責護送顧晚卿回府的昭瀾已經出現在了二人視野中。

少年一身墨色長衫,見了顧晚卿連忙抱拳見禮:“少夫人,馬車已經備好了。”

昭瀾本就是要去找霜月,讓她喚顧晚卿起床,還趕著時間回去太傅府接旨。

今日一早,衛琛便入宮向陛下求了賜婚的旨意。

他有戰功在身,如今又重傷未愈,所求之事,陛下自然不會拒絕。

所以當顧晚卿被昭瀾“護送”回太傅府時,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正好慢他們一步到了府上。

聖旨來得太過突然,顧晚卿被袁氏拉著在院中跪下接旨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直到總管公公那把尖銳刺耳的嗓子,宣讀陛下聖旨,賜婚太傅府二千金顧晚卿和丞相衛琛。

一字一句,切實的傳給了顧晚卿。

她整個人都愣住了,眼神呆滯,神情愣怔,不明所以。

宣讀完聖旨,總管公公將聖旨合上,笑盈盈走近顧準,向他道喜。

顧晚卿也被袁氏帶著一同謝了聖恩,又茫然無措地被攙扶起來。

她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卻稀裡糊塗地接了聖旨,被許配給衛琛。

這件事對於顧晚卿而言無異於天上下刀子一樣令人驚異。

她被送回寒香苑後,在房中緩了許久,才終於認清了被賜婚的現實。

霜月進屋傳午膳時,顧晚卿正準備出門去。

見她麵色難看地往外走,霜月趕緊跟上去:“小姐,您這是去哪兒?”

“姑爺說了,您不能離府,需得安心在家裡待嫁。”

“哦對了,姑爺還說,待嫁期間,您可以回國子監繼續聽學。”

“昭瀾會暫時留在太傅府,做您的貼身護衛。”霜月沒敢告訴顧晚卿,昭瀾是衛琛特意留在太傅府看著她的。

但她不說,顧晚卿其實也能想明白。

既然衛琛費儘手段,不惜求聖上賜婚,鐵了心要娶她。

他自然不會讓她有任何逃跑的機會。

“去太尉府。”顧晚卿擰緊秀眉,聲音聽著似有滿腔怨氣。

霜月張了張嘴,“去太尉府做什麼?”

顧晚卿沒有回答,隻徑直朝丞相府後門的方向走,昭瀾就不遠不近跟在她們身後。

得知顧晚卿要去太尉府找衛琛,昭瀾駕馬送她們前去-

彼時正是用午膳的時候。

衛琛正和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用膳。

聽見門房來報時,他第一時間放下了手中的玉箸,同主位上的衛宏斌打了招呼,先行離席。

若是以前,衛琛定然會親自將顧晚卿接過來,與他的家人們一起用膳。

但如今顧晚卿對他心存芥蒂,怕她連帶他的家人一並不待見。

所以衛琛沒想與她在此見麵。

回自己的院子時,他還是讓下人再備些膳食,怕顧晚卿還沒吃。

事實證明,衛琛的猜測是正確的。

顧晚卿確實氣得沒吃飯便跑了過來,隻為了質問他為什麼一定要娶她。

甚至不惜用聖旨來壓她。

“彆以為有陛下賜婚,我就會向你屈服。”顧晚卿冷著小臉,攥緊了拳頭,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她骨子裡本就是有些叛逆的,從小到大不曾畏懼過強權。

也最討厭彆人欺壓逼迫她去做事情。

何況成親乃是人生大事,豈能兒戲。

她對衛琛並無男女之情,強行與他在一起,兩個人都會變得不幸福。

何苦如此。

“你會的。”衛琛端坐在桌前,低垂著長睫,不緊不慢地為少女布菜。

他的語氣篤定,令顧晚卿語塞了片刻。

直到男人將她平日裡最愛的菜肴填滿她的碗,他才抬眸沉沉看著她,繼續道:“抗旨不遵是要誅九族的。”

顧晚卿搭在腿上的柔荑攥緊,小臉線條驀地繃緊,瞪著男人的杏眸裡燃著火星子。

然而衛琛對此恍若未見,甚至又往她心上紮了一刀:“忘了告訴你,沈複生還活著。”

“若你不想他死,最好乖乖聽我的話。”

說話間,衛琛還拿了一隻空碗,給顧晚卿盛了一碗熱雞湯。

話落後他將熱雞湯放在一旁,狹長的雙眼噙著淡淡笑意,雲淡風輕地看著少女。

仿佛方才那些狠話,壓根兒不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顧晚卿:“……”

她緊咬著牙關,這才沒有將自己心中的憤懣表露到臉上。

可對上男人似笑非笑的雙眸時,還是不小心將怨氣流泄出來。

衛琛見了,隻淡然移開目光,不再看她。

一邊自顧自地吃飯,一邊在心下自嘲。

屋內靜默片刻,男人又道:“婚期定在八月初二,我看過,是個黃道吉日,適合嫁娶。”

“成親的事,我會全權安排,你隻管等著做新娘子便是。”

顧晚卿沉默不語,也不動筷子,隻靜靜看著他。

聽衛琛若無其事的跟她談成親事宜。

“成親大典會在丞相府舉行。”

如今衛琛已經封相,官職品級與他父親同階,自然不好再繼續屈居於太尉府。

陛下賜了宅子,成親以後他和顧晚卿就去丞相府居住,也免了許多瑣事,更不用擔心顧晚卿在府中受人欺負。

畢竟新的府邸,女主人隻有她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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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今生056

顧晚卿堵了一口氣在胸口, 哪怕滿桌美食珍饈,她也食不下咽。

尤其她碗裡的菜肴都是衛琛替她夾的,她更是連玉箸都不想動一下。

衛琛溫潤的嗓音如珠落玉盤般好聽。

但顧晚卿卻在走神, 想起她決定下嫁荀岸時, 身邊人輪著番趕上來勸說她。

其中要數那個聲稱是她閨中密友的蘇笑勸得最厲害。

那位蘇姑娘,話裡話外都在暗指她與衛琛關係匪淺,或曾暗通款曲。

可顧晚卿不信她所說的片麵之詞,隻信自己記憶中的衛琛。

他們隻是朋友, 再無其他。

為此, 那日顧晚卿同蘇笑不歡而散。

蘇笑離去時, 曾罵她負心薄情,枉費衛琛一腔深情。

顧晚卿卻覺得, 她那番說辭, 是在玷汙她與衛琛之間高潔的友誼。

如今衛琛的所作所為,卻令顧晚卿內心陷入了混沌。

她想起自己房中那版塊凰紋玉佩,視線不由垂落到衛琛腰間。

男人今日著一襲白衫, 玉腰帶一側,墜著那枚紅玉鳳紋玉佩,格外惹眼。

無論顧晚卿怎麼否認,衛琛這半枚玉佩與她屋裡那半枚……確實很像一對。

可她仍舊不敢相信, 自己同衛琛之間有過齷齪。

心下雜亂,深覺對不起荀岸,明明她喜歡的……是荀岸啊。

以前的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顧晚卿走神許久,坐在桌前一動不動。

這讓自始至終視線就沒從她身上離開過的衛琛蹙起了長眉。

他將手中玉箸放下,剛想說什麼, 昭瀾卻忽然從門外闖了進來。

“主子, 出事了!”昭瀾口快。

話落後才注意到坐在衛琛身旁的顧晚卿, 連忙止住。

衛琛淡瞥了昭瀾一眼,見顧晚卿也看著他。

男人起身,同顧晚卿說了一聲,便和昭瀾離去。

他走後不久,霜月和另外兩名丫鬟進屋來,說是衛琛吩咐她們伺候顧晚卿用膳。

顧晚卿看了眼碗裡堆成小山丘的菜肴,實在沒什麼胃口。

她來這裡,本來是想勸衛琛取消婚約。

可如今反被他威脅了一通,心裡亂得厲害。

也不知道荀岸怎麼樣了,在刑部大牢裡有沒有被欺負。

衛琛當真會放過他嗎?-

昭瀾來尋衛琛,便是向他報告沈複生一事。

半個時辰前,安王趙淵前往刑部天牢,帶走了沈複生。

據來報的人傳來的消息,趙淵將沈複生和太傅府喜宴上出現的黑衣人撇清的關係。

將那些黑衣人同剛入京的西域質子歸為一派,並向陛下呈遞了相關的證據。

大意是說西域王不滿自己的兒子作為人質被帶入帝京,這才派人借由太傅府的喜事生事。

趙淵還在陛下麵前參了此番率軍西征的衛賢一本。

說他辦事不利,雖然平息了西域□□,也帶回了西域王的兒子作為人質,卻沒能將此事處理妥當,令西域王心服口服,惹來事端。

實屬他這個征西大將軍辦事不利雲雲。

“好在大公子戰功赫赫,如今大勝歸來,陛下龍顏大悅,這才沒因為安王的折子動怒。”昭瀾蹙眉說完,總算注意到衛琛暗沉如黑炭的臉色。

如今連陛下都允了安王去刑部大牢帶出沈複生,但他家主子的表情,卻好像很不甘心。

果然,不安的念頭才剛閃過昭瀾心尖,衛琛便沉著臉往院外走。

那架勢,似要趕去刑部大牢攔人-

衛琛自然不允許沈複生安然無恙地離開刑部大牢。

但安王趙淵,當今陛下第四子,因其母妃母族勢力強盛,在宮中又深得聖恩,他自小便是陛下最寵愛的兒子。

哪怕是庶出,所享受的榮華恩寵,卻與嫡出的東宮太子趙兼一般無二。

這便是前世趙淵構陷東宮一案牽涉甚廣,但真相水落石出那一日,當今陛下仍舊留了他一命,隻將其貶為庶民的緣故。

到底虎毒不食子,何況還是他老人家最疼愛的兒子。

衛琛趕去刑部大牢的路上想起了許多以前的事。

想到趙淵所作所為,他恨不能立刻手刃於他。

畢竟太傅府一案,趙淵算得上幕後真正的始作俑者。

一想到荀岸如今又和趙淵勾結在一起,衛琛心下便忍不住冷笑。

那男人嘴上說著得上天眷顧,重活一世,如今才有贖罪和彌補的機會。

可他的所作所為,卻一直在推動事件的進展。

若是荀岸真心悔過,便不應該與趙淵狼狽為奸。

更不應該再出現於顧晚卿眼前,而是立刻赴死,以死謝罪。

“籲——”馬車應聲停下。

車內端坐沉思的衛琛微微抬眸,隻聽車帷之外,傳來昭瀾的聲音:“主子,是長冬。”

衛琛聞言,命昭瀾將馬車駛入了就近僻靜的小巷。

待四周靜謐無聲,馬車也停穩,他才撩起車簾朝外看去。

彼時昭瀾正在巷口望風,一身灰色勁裝打扮的少年靜立於車窗下。

見了衛琛,長冬抱拳:“見過衛大人,這是我家主子為您精挑細選的晉升賀禮,還請衛大人笑納。”

名喚長冬的少年從袖中取出一隻精巧的錦盒,雙手奉給衛琛。

男人沒接,對此並不感興趣:“不必了,你家主子找我何事?”

長冬乃是六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定王趙宣的貼身護衛。

也是少許知曉衛琛與趙宣關係的人之一。

在世人眼中,衛琛與定王不過見過幾麵,年幼時曾在除夕宮宴上比武過,乃是泛泛之交。

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麵,還都是因為公務的原因,才有所交集。

但實際上,衛琛同趙宣早已暗中結盟。

他從一開始就決定如同前世那般,輔佐趙宣,與其同進退,弄權謀位,逆天改命。

但趙宣是最不得寵的庶出,要輔佐他本就是一件難事。

如今朝中這局麵,前有東宮太子趙兼,後有安王趙淵,實在不是趙宣冒頭的好時機。

所以他一直都在韜光養晦,至今平平無奇。

無人知曉他與年少有為,功名顯赫,位高權重的衛琛私下有聯係。

他們私下很少碰麵,有事也都是通過自製的暗號通信。

也不知今日出了何等要事,值得趙宣冒險讓長冬來攔他的馬車。

衛琛思慮間,長冬低著頭,雙手仍維持著呈遞的姿勢,並沒有要把賀禮收回去的意思。

聲音漠然,聽不出任何情緒:“主子命小的傳話,希望衛大人能高抬貴手,暫且放過沈複生此人。”

馬車內側身而坐的男人冷麵不禁一沉。

長冬隻覺一股刺骨的寒意正悄無聲息覆蓋吞沒他。

饒是他見多了大場麵大人物,早就練就鋼鐵心性,此刻也難抵那股蝕骨的冷寒,心中莫名慌亂了片刻。

沒等衛琛發難,長冬身子比先前伏低了許多,忙不迭把話說完:“我家主子說了,那姓沈的尚有用處,哪怕衛大人與他有天大的恩怨,還請忍耐一二。”

“待事成那日,我家主子定當親手將那姓沈的提來衛大人跟前,將其交由大人,任憑處置。”

“……還請大人以大局為重,不要亂了我家主子的計劃。”長冬硬著頭皮將這番話說完,隻感覺那馬車內的男人落在他頭頂的目光沉如泰山,要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衛琛的臉色沉了又沉,半晌沒有應聲。

直到長冬維持身姿到酸軟為止,才聽見男人冷嘲似的一聲:“你家主子竟也知道此人。”

“是。”長冬回話,舌根快男人身上發散出來的冷意凍僵了。

“幾時結識此人的,留著他又打算作何用?”衛琛合上了眼簾,竟可能不讓怒火燒亂自己的思緒。

長冬艱難地吞咽了一下,聲音輕微發顫:“回大人……此事小的不知。”

衛琛並未過多為難長冬,也不管他說不知道是真話還是假話。

原本他也沒打算立刻就要了荀岸的性命,畢竟現如今顧晚卿對他甚是在意,必要時還需得用他牽製那丫頭。

不過衛琛倒是沒想到,荀岸有如此手段,竟然搭上了趙宣。

想來他定是知曉趙宣將來的造化,所以才會蓄意接近。

看樣子,他遠赴西域,不在帝京的這些日子,荀岸暗地裡做了許多準備。

既然他連趙宣都拉攏了,衛琛自然不好再動他。

便趁著準備成親事宜這段時日,好好想想以後的路,應該怎麼走-

聖上賜婚當今丞相與太傅千金的消息,很快便在帝京中傳開了。

街上不少百姓都誇讚衛琛與顧晚卿門當戶對,天造地設。

還順便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沈複生一腳,說他小小學正,也敢肖想太傅千金,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不過隨著時日推進,沈複生再次在京中銷聲匿跡。

衛琛忙於操辦婚禮,還要修葺陛下賜予的新府邸,忙得早出晚歸。

加上他知道顧晚卿如今不待見他,便不曾去太傅府煩過她。

如此顧晚卿倒是得了大半月的好心情,粗粗為將來做了打算。

如今她已經能接受聖上賜婚這件事,也接受了自己麵對這樁婚事無能為力的事實。

但她還是想抽空與衛琛講講道理,最好能與他約法三章,婚後做一對井水不犯河水的表麵夫妻。

不管他們今生是否有過私情,但如今顧晚卿確實想不起一絲與他之間的過往,也做不到徹底放下荀岸。

所以顧晚卿決定,聽從本心。

不管今生的她是否喜歡過衛琛,至少現在的她對衛琛並無男女情意。

她無法自欺欺人,更不想讓衛琛對她抱有不切實際的期望。

所以哪怕成了親,有些事她也必須和衛琛說清楚。

至於荀岸……

顧晚卿想,或許他們上輩子已經將緣分用儘,所以今生注定有緣無分。

她聽說安王將他帶出了刑部大牢,如今雖沒有他的消息,但隻要他沒有落到衛琛手中那便是平安的。

知道他沒事,她也就放心了,不敢再有彆的奢望-

時間若白駒過隙。

轉眼便到了顧晚卿與衛琛前一日。

八月初一,風朗天晴。

下人們將喜服送入了寒香苑,袁氏逼著顧晚卿又試穿了一回,十分合身,也襯得顧晚卿嬌豔動人。

比之前顧晚卿與荀岸大婚那日準備的喜服好看許多,無論樣式還是花紋,都更適合顧晚卿。

可見衛琛對顧晚卿有多了解和重視。

顧晚卿在一片誇讚聲裡,看著鏡中明媚嬌俏的自己發愣。

不得不說,衛琛倒是很懂她的喜好,這身喜服比她自己之前定做的那身更得她的歡心。

說來真是奇怪,那男人真是和前世大不相同。

他以前才不會對女子這些瑣事如此費心,連顧晚卿平日裡詢問他哪身衣裙好看,他都分辨不出,敷衍作答,何時像如今這般仔細妥帖過。

眼見著明日便是大喜之日,顧晚卿心中那股排斥感卻好像被日漸消磨乾淨一般。

天近黃昏,暮色沉下時,她竟能安坐在屋內,借著窗外殘陽血色的光芒,心平氣和地端詳那件喜服。

哪怕想到明日要和衛琛行禮,結為夫妻,心頭也不似之前那般抗拒和反感。

每每意識到自己的變化,顧晚卿都忍不住要訓斥自己一番。

這才多少時日?連一個月都沒有,她豈能忘記衛琛對她強娶強求的惡劣行徑!

就在顧晚卿蹙著秀眉告誡自己不要忘記傷痛時,她的房門被人敲響。

門外傳來顧晚相刻意壓低的輕細的聲音:“婠婠,在否?”

前世,顧晚卿與顧晚相不對付。

她這個二哥,從小便喜歡與她爭搶,不管是父母的疼愛還是兄長和長姐的寵愛,哪怕是衛琛這個朋友,他也要同她搶。

所以顧晚卿不待見顧晚相,與他關係不和。

但是當初整個太傅府中,所有人都反對顧晚卿下嫁給荀岸,唯獨顧晚相同意支持她。

所以她與荀岸成親後,同她這個二哥之間的關係便緩和下來。

顧晚卿知道,她這個二哥看上去似乎很聰明,但其實頭腦十分簡單。

他不喜父母偏愛她這個妹妹,不喜兄長和長姐謙讓她縱著她,更不喜一向目中無人的衛琛唯獨同她做了朋友。

所以成日與顧晚卿作對。

但是後來看顧晚卿哭著跪求父母雙親成全她和荀岸,還淋了大半日的雨。

便又覺得她可憐,所求不過一個心上人罷了,何故遭受所有人反對。

所以一身反骨的顧晚相才成了唯一支持顧晚卿和荀岸的人。

雖然今生的顧晚相和前世的性情有所不同,但他依舊是那個唯一支持她和沈複生在一起的人。

或許因為沈複生於顧晚相而言,是這麼多年來終於遇見的知己。

沈複生很懂他,也很看重他,從不會像衛琛那般對他視若無睹-

顧晚卿開門後,立在門外的顧晚相朝左右警惕的看了一眼。

雖然他來之前已經想法子將顧晚卿院子裡得力的下人支走了,尤其是霜月和衛琛派來的昭瀾。

但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始終不便讓外人知道,所以仍舊有些心虛。

見他東張西望,顧晚卿忍不住皺起眉頭:“二哥找我何事?”

顧晚相趕緊示意她小聲些,然後從懷中摸出一封信,壓低聲音道:“這是阿生讓我偷摸帶給你的。”

“他說你看完了信,若是願意與他相見,便隨我悄悄離府去。”

顧晚卿接了信,看完以後當即喬裝隨顧晚相出門去。

隻因荀岸在信上說,他知道他們此生再無夫妻緣分,也知道明日她就要嫁給彆人,想與她做最後的告彆。

還說了些貶低他自己的話,怪他無用,身份低微,無權無勢,不足以與衛琛匹敵。

這封信字裡行間都透露著心死如灰,甚至有輕生的意向。

顧晚卿實在放心不下,所以毅然決然選擇了出府。

隻是她不知道,她和顧晚相前腳出府。

後腳便有暗衛將她偷偷出府的事,報給了身在丞相府的衛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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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7、今生057

顧晚相安排的馬車等在太傅府後門外的巷口。

他帶著丫鬟打扮的顧晚卿從後門出, 東張西望,畏畏縮縮,非常小心的避開了府裡的人。

上了馬車, 顧晚相才長舒了一口氣:“婠婠啊, 雖然二哥這麼做特彆對不起阿錦,但隻要你能幸福,二哥願意為你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怎麼樣, 二哥對你好吧。”

顧晚卿被他拍著胸膛一臉得意的樣子逗笑, “我隻是去見他一麵, 又不是要跟他私奔。”

這件事根本就沒有顧晚相說的那麼嚴重,也談不上什麼幸福。

想到自己此行是去同荀岸告彆的, 顧晚卿心裡便有些沮喪失落, 悶得慌。

嘴角的弧度緩了下來,平直輕抿著,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二哥的意思是, 就算你想跟他私奔,二哥也會幫你的。”顧晚相拍了拍顧晚卿的肩膀,“你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哪怕是爹娘也不該強迫你嫁給一個不愛的人。”

“婠婠, 二哥永遠支持你的決定。”

顧晚卿揚了揚唇角,笑得有些苦澀。

她沒告訴顧晚相,自己被衛琛以家人以及荀岸相要挾的事。

“二哥你總是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

顧晚相不明所以,他從小就得不到父親器重,隨性慣了。

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隨心所欲, 自己開心就好, 確實不曾顧慮過其他。

但顧晚相一直以為,顧晚卿與他是一樣的。

她從小被寵著長大,身邊所有人都以她為中心,事事遷就她,哪裡需要她去顧慮彆人。

可眼下顧晚相卻覺得,顧晚卿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約莫是之前那場大病,她的腦子還沒完全恢複過來的原因吧-

夜幕沉沉,蒼穹欲墜。

帝京夜市繁華,萬家燈火幾乎將夜空照明。

顧晚相找的馬車停在了一家酒樓的後門外,顧晚卿被他攙扶著下了馬車。

“二哥就送你到這兒,你自己進去吧。”

“阿生說他會送你回府,二哥便先回府去,也好替你打個掩護。”

顧晚相難得考慮得這麼周全,顧晚卿覺得詫異。

但他說得沒錯,太傅府內還需要有人替她掩護。

否則若是讓衛琛知曉她偷跑出來見荀岸,還不知道會發什麼瘋。

“那二哥你回去路上小心,我會儘快回去的。”

“放心吧,包在二哥身上。”

顧晚相還想說,便是顧晚卿再也不回去了,到時候東窗事發,他也不過是被父親打一頓罷了。

至於聖上賜婚那件事,以父親在朝中的地位,以及衛琛的人品,他想顧家上下應該能將抗旨一事扛下來。

顧晚相離去後,顧晚卿在後門等候的小二引領下上樓,進了包間。

小二隻帶她到包間門口,顧晚卿自己推門進屋,夜風恰好從房間裡敞開的窗戶湧入,拂來奇異的香味。

約莫是房間裡的香爐散出來的味道,香味奇特,濃淡相宜,倒是很好聞。

“婠婠。”荀岸一襲雅致青衫,從畫屏後繞出。

幽深的雙眸星火欲燃,噙滿歡喜灼灼看著剛進門的少女。

少女著淺粉色丫鬟裙衫,青絲挽了兩個丫鬟髻,淺粉的發帶被夜風吹得飄飄欲墜。

她雖未施粉黛,但小臉天生麗質,粉雕玉琢,很是嬌媚動人。

荀岸行至窗邊,將窗戶關上了。

房間裡香爐的味道便越發濃烈。

他招呼顧晚卿去桌前坐下,點了一桌她喜愛的菜肴。

“還以為你不會前來赴約……還好你來了。”荀岸徐徐道,聲音聽著有些落寞。

顧晚卿見他似乎憔悴了些,秀眉微蹙,還是關心了兩句:“你近來可好?阿錦他……可還找過你的麻煩?”

其實顧晚卿想問之前在刑部大牢裡,他有沒有吃苦。

但這種問題,想想便能通透,她便把話咽了回去。

畢竟已經過了這些時日,何必再提那些令人難堪的過往。

少女那軟軟的一聲“阿錦”令荀岸眸色暗沉了些,藏於桌下的手不禁攥緊了拳頭。

但他麵上還是笑著,有些苦澀:“陛下已經賜婚,徹底斷了你我之間的夫妻緣分,他犯不著再找我的麻煩。”

“放心。”

“那你今後作何打算?”顧晚卿心下十分歉疚,明明這樁婚事她也是被迫的,並沒有做什麼對不起荀岸的事情。

可是看見荀岸心如死灰的模樣,她還是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

“將來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儘管說,隻要我能幫上忙,一定不會推辭。”顧晚卿認真說完,目光真誠地看著男人。

她這番話,無疑是在與荀岸道彆,他們之間從此也隻能劃清界限。

荀岸聽得胸口悶痛,半晌才眸光閃爍了一下,提起唇角笑道:“看來婠婠已經想好了。”

“也好,衛大人與婠婠從小一起長大,想來他會好好待你的。”

說完,男人倒了杯酒自顧自地喝。

喝完了才看向愣怔一旁的顧晚卿,也給她滿了一杯酒:“算了不說這些,婠婠今夜可否陪我一醉方休?”

“想來這應該是你我二人最後一次單獨坐在一起吃飯喝酒了。”

荀岸這麼說,連顧晚卿都跟著他變得傷感起來。

愁悶難解,唯有喝酒才能暫時忘卻當下的煩惱,所以她沒有拒絕荀岸的提議,與他一起舉杯,揚言今晚不醉不歸-

酒過三巡,顧晚卿的意識便開始朦朧模糊了。

除此之外她還覺得身體在發熱,像是被架在火上灼烤一樣,連唇舌都燒得乾燥不適。

“婠婠……”荀岸的聲音近在耳畔,又似遠在天邊。

顧晚卿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的人和物全都模糊不清,隻本能的點頭應聲,聲音是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到的軟媚。

好熱。

體內燒著一把火,由內向外,將她整個人點燃。

好想脫衣服,好想尋個冰涼的東西抱在懷裡……

顧晚卿趴在桌上,腦袋昏沉,格外難受。

總覺得想求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她被困在了一片迷霧裡,除了熱意和不知名的渴求,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是以顧晚卿根本不知道,與她一起喝酒的荀岸走到了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詢問她的情況。

隨後沒得到她的回應,男人將她打橫抱起,朝房間裡的內室走去。

她不知道的是,這酒樓的包間分了內室和外間。

外間吃菜喝酒,內室卻安置了床榻,方便客人累了乏了稍作休息。

顧晚卿嬌軟滾燙的身軀被輕放在床榻之上,荀岸垂望她的眸光晦暗幽深,也與她一樣難受。

身體似乎燒著火,急需與她親近才能消火。

“對不住了婠婠,如今我已彆無選擇……”

唯有先下手為強,令生米成炊煮成熟飯,或能破解此局。

他就不信,衛琛會娶一個失了清白的顧晚卿。

男人衝著床上忸怩不安的少女咽了口唾沫,低身欺近,想要親吻她微張著渴求著什麼的嘴唇。

就在荀岸垂下眼簾湊近顧晚卿的刹那,包房的門被人暴力破開了。

衛琛帶著昭瀾闖入,一直蹲守在周圍的黑衣人們也破窗而入,同他們二人纏鬥在一起。

與此同時,另有一名黑衣人拽住了荀岸的手臂,要他即刻離開。

隻因從衛琛身上,他們感受到了盛怒之下濃烈的殺意。

若是荀岸不走,今日隻怕就會死在衛琛手上。

荀岸自是不想就這麼離開的,他想帶上顧晚卿。

明明就差一步了……

該死的顧晚相!沒用的蠢貨!廢物!

連打掩護都不會嗎?

“先生若是再不走,今日恐喪命於此。”

“把人帶走!”

“不可!帶上她我們都走不了!”

“……”

時間緊迫,荀岸根本無暇猶豫。

他最終還是被那黑衣人生拉硬拽帶走了,留下了床上意識混沌,藥效已然開始發作的少女-

衛琛接連擊敗了三名黑衣人,將外間的戰場交給了昭瀾,他自己疾步追進了內室。

然而內室的窗戶洞開,夜風襲來,空氣中仍殘留著奇異的餘香。

荀岸已然逃走,衛琛顧不上追他,先去查看了下床上陷入昏沉的顧晚卿。

她穿著丫鬟的淺粉衣裙,鬢發散亂,衣領被她自己拉扯開,鎖骨香肩,若隱若現。

畫麵十分香豔,看得衛琛心頭一緊,喉嚨有些發燙,不自覺地吞咽。

“顧晚卿?”男人心中怒意未消,語氣自然不好。

連名帶姓地喚了少女,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少女似睡似醒,揪著細眉,身子在衾被上不安的扭動著,似熱得厲害,一雙葇荑胡亂扯著衣裙,想要將一身累贅之物儘數脫掉。

見她這般模樣,衛琛不禁想到了在西域邊疆時,曾被手下一名副將塞了個清稚美人到帳子裡。

後來衛琛才知道,那女子是他們勝仗的戰利品,一個兩家子。

本是寧死不屈,被那個副將下了藥,悄悄塞給衛琛享用的。

那女子當時也如顧晚卿眼下這般,在榻上扭動著身子,急切地想要脫掉衣服降溫,渴求著什麼。

不過眼下,衛琛卻無法像當初那樣無動於衷,冷眼看著對方難受,求歡。

更不可能讓人將其扔出營帳去。

當時衛琛難得在軍中發怒,將那副統領打了個半殘。

此後便再也沒有多事的屬下往他帳子裡送美人。

可如今,男人看著膚色已經逐漸染紅,難受到極致的顧晚卿。

眼中悄然燃起了熊熊火焰,心中有個聲音在唆使他,要了她-

嘭——

太傅府寒香苑主屋的房門,被衛琛一腳踹開。

那被他外袍嚴嚴實實裹在他懷中的少女似被這劇烈的響動驚擾,勾著他脖頸往他懷裡鑽了鑽。

衛琛身形微頓,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燥熱又卷土而來。

他將房門踢上了,又讓昭瀾守在廊下,不讓任何人前來打擾。

連霜月也不得靠近。

顧晚卿中了媚藥,想來是那酒樓包間裡燃的香爐的香料有問題。

連衛琛都受了些微影響,再加上少女頻頻往他身上貼,他這會兒實在很想!

他將少女抱進內室,放在了她的床上。

隨後將人扶坐起來,打算用內力替她壓製體內的藥性。

雖然也有更便捷更爽快的解決辦法,但衛琛知道,若他當真做了傷害顧晚卿的事。

明日她神誌清醒過來,隻怕心中對他的怨恨會越積越深。

何況,這種事情本就是兩廂情願才好。

他也不屑乾這種趁人之危,強人所難之事-

衛琛剛這般告誡完自己,本該好好坐在他前麵,等他幫忙壓製藥性的顧晚卿卻躁動難耐。

她根本坐不住,身子東倒西歪就是不肯挺直。

嘴裡更是一直嚷著熱。

偶然摸到衛琛探過去製止她的手,少女如尋到了冰窖寶藏死的,保住男人的手便不肯撒開。

不僅如此,她還帶著滿身酒氣醉醺醺地翻身順著衛琛的胳膊往上爬,爬到他懷中,坐到他剛盤起的一條腿上,閉著眼睛就往他臉上蹭。

“唔……好涼快,好舒服……”

說著,少女絲毫沒有察覺到“冰山”的僵愣情況,用她細軟滑膩的臉蛋用力往冰涼處貼貼。

如此還是覺得不夠解熱,她最熱的地方已經快要被燒化了,急切地需要“冰塊”降溫。

於是片刻的呆愣後,衛琛低垂的視線裡,顧晚卿騰出一隻葇荑,正賣力且毫無章法地撕扯她自己的衣襟。

隨後沒等他反應,避開視線……他的一隻手被少女捉了去,沒頭沒腦便往她胸口鑽。

直至掌心下一片燙熱綿軟的觸感鋪開,衛琛才終於反應過來,燙手一般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然而藥效大發的少女力氣變得比平日大了許多,似是將他當成了唯一的解藥,死拽著不肯撒手,還拖拽著他的手輾轉摩挲,變著法地替她吸收源源不斷往外流竄的熱意……

“好舒服……”少女軟聲喃喃著,連呼吸都是燙熱的。

饒是衛琛再怎麼以內力壓製,他此刻在多重感官刺激下,也終究守不住。

本就瀕臨崩壞的理智,最終湮滅在少女不覺間貼上他脖頸的燙熱軟唇下。

與此同時,坐在他腿上的少女不知滿足地支起身子,兩隻手肘抵住了男人雙肩,低頭便胡亂往他臉上親。

一邊親一邊將他往後推壓,終於推動了衛琛這座大冰山,令他與她一同墜在了柔軟沁香的衾被中。

掌心裹著一團滾燙如火的軟,耳畔是少女急促的呼吸,混著濃濃酒味,令人癡醉。

衛琛宛如那被馴服的獸,乖乖伏在少女麵前,任由她欺負逗弄,沒完沒了。

直至理智消失前,他將少女掀翻壓製住,雙眸渾濁地盯著她,艱難出聲:“卿卿,睜開眼……”

“看看我是誰?”

顧晚卿就像一尊提線木偶,順應主人的吩咐,勉強撐起眼簾。

可她目光渙散無法聚焦,隻湧著和衛琛一樣的濁色,胸口隨著呼吸起起伏伏,微喘:“你……是誰?”

“衛琛。”男人沉聲,在她耳畔一字一句的重複:“我是你的夫君……衛琛。”

“衛琛……夫君。”少女柔聲喃喃,似是撐不住了,又合上了雙眸:“我好難受,衛琛……”-

男人低首,封住了少女喋喋不休喊著難受的紅唇。

又啞又欲的男音被揉碎在唇齒間,零零散散聚在顧晚卿耳畔。

“乖,一會兒就不難受了……”

“卿卿……我的卿卿……”

“誰也不能將你從我身邊帶走……天道也不行。”

“……你知道嗎?”

理智蕩然無存的那一刻,屋內燭火被窗外吹入的夜風熄滅。

一室昏暗靜謐中,床帳悄然落下,朦朧了帳內時起時伏的身影,卻蒙不住少女嗚咽啜泣,斷斷續續的哭聲。

涼風入帳,暑熱終於散儘。

此時,窗外天色正隱隱泛白。

作者有話說:

本章掉落10個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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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今生058

八月初的帝京, 秋意不濃,還殘存著幾分暑熱。

天蒙蒙亮,時辰尚早。

一夜未眠的衛琛隔著紗帳淡掃了一眼窗外泛白的天色, 隨後回眸, 將視線落回窩在他懷中酣然入睡的少女。

衾被襯得她膚色雪白,也令雪色間次第開著的朵朵紅梅猩紅惹眼,令人遐想連篇,呼吸不禁紊亂。

衛琛又看了看顧晚卿那被他親咬得紅豔微腫的小嘴, 喉嚨莫名乾澀許多, 忍不住吞咽。

便是此時, 少女在他懷中動了動,似是拉扯到了痛處, 夢囈般輕“嘶”了一聲, 秀眉揪緊。

男人微微愣怔,幽沉的眸色軟和了許多,被少女枕著的那隻手輕輕握住她裸露在衾被外的香肩, 安撫似地拍了拍。

少頃,懷中少女又安穩睡去。

可衛琛還是一點困意都沒有,荒唐了一宿,他清楚記得自己每一個失控的瞬間。

仿佛素了太久的獸, 終於沾到了葷腥,便忍不住將獵物吞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完全忘記了一開始對自己的告誡。

他本就將自己當做一味藥,隻想以身為引,為顧晚卿減輕痛苦,讓她如願, 令她快樂。

所以親吻她時, 衛琛便告誡自己, 要點到即止,不要忘記了初衷。

顧晚卿是身不由己,迫不得已……隻要她不需要自己,便立刻點到為止。

起初,衛琛是這般告誡自己的。

可他到底低估了其中厲害。

漸漸食髓知味,徹底泯滅了人性一般,連憐憫都忘了。

再後來,明明顧晚卿已經不再需要他這味藥……

他卻還是不知疲倦般,一次次卷土重來。

如今想來,衛琛心裡五味雜陳,深覺自己真不是個東西,實在與荀岸那卑鄙之徒一般無二-

窗外晨光熹微時,衛琛懷中安睡的少女動了動睫毛。

漆黑濃密的眼睫毛又卷又長,如鴉羽一般,又似兩把小扇子。

顧晚卿嘗試著睜眼,身子輕微動作,筋骨寸斷身如爛泥的感覺頓時將她淹沒。

不適感令她揪緊了眉頭,忍不住想撫平那令人無法忽視的脹澀酸疼感。

就在顧晚卿揪著眉睜開眼睛時,她終於發現自己的處境似乎不太對。

身子似被一塊炙熱堅硬的鐵圍著,隨手一模便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燙手的觸感。

仿佛是一堵肉牆,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燙,熱意源源不斷湧向她。

意識逐漸回籠,顧晚卿的視線落在了麵前男人那蜜色胸膛上,就此定格住。

她心中似有萬丈高樓轟然坍塌,渾身繃緊,頭皮隱隱有發麻的跡象,心跳漸漸變快,思緒被慌亂填滿。

這是夢嗎?

她昨夜不是出府去見荀岸最後一麵了嗎?

他們喝了很多酒,後來她便醉了……沒了意識。

難不成躺在她身旁的人是……

顧晚卿驀地屏住了呼吸,目光順著男人結實光潔的胸膛往上攀爬,一路越過了男人性感凸顯的喉結,停頓了片刻。

心中五味雜陳,思緒很亂。

以至於她不太敢去看男人的臉。

若真如她想的那般,如今躺在她身旁用一雙鐵壁擁著她的人是荀岸……那她和衛琛的親事必然是結不成了。

若是結不成,衛琛當如何?

她這般算不算違抗聖意,會不會連累全族?!

就在顧晚卿憂心忡忡之際,男人落在她肩頭的手鬆開了。

剛好卡在少女視野裡的喉結也滾了滾,傳來暗啞磁沉的男音,將滿室靜謐劃破了一條口子。

“醒得倒是時候。”

男人的聲音帶著點事後的欲和磁性,令顧晚卿心尖狠狠顫了顫。

片刻後,她遲遲不敢往上抬的目光終於抬起,望住了男人那張冷沉俊美的臉。

竟是……衛琛!?

顧晚卿愣住了,思緒徹底亂作一團,她根本無暇去整理。

隻美目懵懂茫然,少頃又竄起了些微惱怒和羞意,手忙腳亂地推了下男人的胸膛。

“衛琛!你對我做了什麼?”

話落時,顧晚卿已經卷了薄薄衾被退出了男人的懷抱,連同他身上寒梅冷香也一並遠離。

直退到大床內側,隔著紗帳,少女的薄被貼在了冰冰涼涼的牆壁上。

顧晚卿那柔弱無骨的身板,能有多大力氣,自然沒能推動衛琛半分。

隻是他身上沒了衾被,壁壘分明的上半身頓時赤露在顧晚卿眼前,羞意頓時衝得她漲紅臉,隨手抓了枕頭便劈頭蓋臉朝男人砸去。

“無恥!”

顧晚卿閉上了雙眼,但男人健朗的身軀卻就在她腦中揮之不去。

小臉越來越紅,連呼吸都急促燙熱許多。

顧晚卿:“……你出去,給我滾出去!”

思緒很亂,但當下的場麵,顧晚卿還能勉強理得清。

她昨夜明明和荀岸在喝酒,定然是喝醉以後,被衛琛帶回府中。

隻是她沒想到,向來品行端正,不近女色的衛琛,會做這種趁人之危的卑鄙之事!

明明她都已經迫於無奈要與他成親了,他竟如此齷齪卑鄙!竟還毀了她的清白!

一想到衛琛變成了這副模樣,儼然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少年。顧晚卿心中便沒來由的憋屈生氣,如今受了他的欺負,還不敢痛痛快快罵他一通,她更是委屈得想哭。

短暫的靜謐後,屋內便響起了少女低低的啜泣聲。

她整個人裹在衾被裡,抱著膝蓋,將小臉低埋著,雙肩輕輕顫抖,聲音嗚咽,聽著很是傷心。

衛琛瞥見她抖動的雙肩,長眉不由蹙起。

心裡沒來由地竄出一股氣,總覺得顧晚卿哭得這般傷心,是因為昨夜與她魚水之人不是荀岸,而是他。

這一事實,定然令她失望了吧?

還有昨夜顧晚卿背著他偷跑出府去,與荀岸私會,險些失身於他……

更險些毀了他好不容易求來的婚事,令她自己走上前世的路,重蹈覆轍……

一想到這些,男人殘存濁欲的雙眸便幽沉下來,盛了幾分怒意。

少女羞憤難當,方才看他的眼神也絕望透頂,哭嚷著凶巴巴的讓他滾出去。

可衛琛卻偏不,賭氣似的,偏要不讓顧晚卿如願。

“昨夜摟著我脖頸,求我留下時,你可不是這副凶巴巴的模樣。”

“……你胡說八道!”

顧晚卿憤憤抬眸,眼眶濕紅,耳尖則因為男人調侃的話徹底紅了個透。

她才不信衛琛說的,仰著小臉,怒意盎然地瞪著他:“昨夜定是你趁我酒醉……毀了我的清白!”

“你無恥!”

衛琛坐直身,他下身套著黑色長褲,曲起一條腿,將胳膊隨意搭在膝上,側目沉沉盯著少女。

上身繃緊的肌理線條令顧晚卿臉紅耳赤,呼吸紊亂,目光亂竄,不敢在他身上一直停留。

男人端詳著她,不說話,也不動作。

半晌,便將少女盯得窘迫難掩,恨不能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她甚至下意識將衾被往上拉了拉,試圖擋住男人那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

“趁你酒醉,毀你清白?”許久,衛琛冷淡開口,言語間夾雜著幾分嘲意。

顧晚卿不明所以,隻將衾被往下拉了一些,露出一雙杏眸,又羞又恨地打量他。

男人輕扯了下嘴角,笑得陰冷。

他下床去,毫不顧忌顧晚卿還在,在她麵前撿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

其間,顧晚卿看見了男人精瘦結實的後背留下的,足以證明她昨晚也曾主動過的鮮紅抓痕。

看見那些抓痕時,顧晚卿腦子裡嗡的一聲,似是被水淹沒了一般,所有思緒都被衝刷個乾淨,隻剩下一片空白。

她不敢相信自己喝醉了酒,竟然會向衛琛求歡……

她寧可相信自己把他當做了荀岸!

對!一定是這樣的!

一定是將他當成了荀岸,所以她才會……

顧晚卿一遍遍的說服自己,可心中還是覺得彆扭。

隻因她今晨初初醒來時,以為身旁人是荀岸,卻並無想象中的歡喜。

以及發現男人是衛琛時,她不可否認的,在心中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種種跡象似乎都在告訴她,比起荀岸,她似乎潛意識裡更希望與自己巫山雲雨的人是衛琛。

這……怎麼可能?-

“你馬上就是我的夫人,還想為誰守身如玉?”

床前,背對著顧晚卿慢條斯理穿上衣服的衛琛微微側首,餘光冷冷瞥了縮在大床一隅的少女。

她烏發如瀑,巴掌大點的小臉白裡透紅,氣色不錯,清麗脫俗,又帶點事後的嬌媚。

他心中波濤又起,呼吸緊了緊,不動聲色收回了餘光。

沉聲繼續:“今日大喜,昨夜你私會沈複生一事我便不與你計較。”

“若有下次……”

男人的聲音沉了下去,戛然而止。

但顧晚卿卻明顯感覺到背對她而立的衛琛,渾身發散出來的威亞。

哪怕他沒了後話,卻也足以讓顧晚卿心存畏懼,斷不敢再有下次。

可昨晚之事……以及方才男人那翻含著威脅的冷言凶語。

令顧晚卿揪緊了衾被一角。

實在是氣不過,而且越想越憋屈想哭。

“我現在出去,讓霜月進來服侍你沐浴更衣。”

“你且好好準備,乖乖等我來迎親。”

衛琛說完,便要出門去。

他昨夜留宿顧晚卿房中的事,知道的人不過昭瀾和霜月。

如今趁著太傅府的人還沒覺察到,得趕緊離開。

雖然他們今日大婚,但在婚前便夜宿顧晚卿的香閨,若是傳了出去,怕是對她名聲不好。

衛琛剛要走,背後卻傳來顧晚卿蚊蠅般輕細的聲音,“……我身體不適,成親大典……最好從簡。”

終歸這門親事,非顧晚卿自願。

再加上衛琛所作所為實在氣人,她鐵了心要給他找些不痛快。

怎知少女話音剛落,那自始至終不敢回頭正眼多看她的男人卻忽然轉過身來。

隔著幾步遠的距離,衛琛沉沉看了少女一陣,長眉挑了挑,似笑非笑:“身體不適?”

顧晚卿:“……”

她低下腦袋,不去理會他意味深長的笑意。

衛琛信步走近,冷不丁握住了少女藏在被子裡的一隻玉足,將她拽到床邊。

顧晚卿嚇得尖叫,頃刻後,她被低身欺近的衛琛半圈在床畔。

他那雙狹長鳳目湧著暗欲,嗓音濕潮磁啞,裹挾著欲色:“昨晚我已經很克製了……”

衛琛沉沉看了顧晚卿一陣,俊臉輕輕擦過她細嫩的臉頰,燙熱薄唇幾乎貼上她的耳垂,呼吸如一條濕熱的火線:“否則卿卿……你今日怕是連起身都難。”

“……”男音綿延於耳,如火燎原,燒熱了顧晚卿的耳朵。

她的心跳如雷鳴一般,久久不息。

直至男人叮囑她乖乖等他來迎娶,然後退開身,轉身離去。

顧晚卿才終於尋回了自己的呼吸和思緒,一顆心撲通狂跳,許久才勉強平複。

她粗粗回味了一下衛琛臨走前的話,白皙小臉頓時紅透。

“……無恥。”

以前怎麼沒發現,衛琛這人竟然如此厚臉皮!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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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9、今生059

衛琛離開不久, 霜月便讓人準備了熱水,進門伺候顧晚卿沐浴更衣。

起初顧晚卿還沒注意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妥,直到下水前, 在旁邊的伺候的霜月愣愣盯著她的身子眼也不眨地瞧, 臉上逐漸爬滿可疑的紅。

顧晚卿身形微頓,順著霜月那丫頭的視線,垂眸看了眼自己。

雪色上淩亂開著惹眼的紅梅,顏色深淺不一, 很難不讓人遐想連篇, 也隱約可知曉昨夜那場風雨來得有多猛烈。

少女紅著臉沉入了浴桶熱氣騰騰的水中, 熱水浸泡後,舒緩了四肢的酸軟感, 卻讓撐裂的傷口隱隱作疼起來。

顧晚卿揪著眉, 目光沉沉地望著水麵,心裡將衛琛此人暗罵了千百遍。

卑鄙無恥下流!

以前的克己守禮,清心寡欲都是裝的吧!

還說什麼昨夜已經很克製了, 看顧晚卿身上的“慘狀”,是個人都想象得到他有多凶猛……

衛琛那家夥!簡直人麵獸心!不要臉到極點!-

晨光熹微,穿破雲層,將帝京萬物鍍上暖軟金芒。

衛琛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太傅府, 留下昭瀾保護顧晚卿。

就怕荀岸不死心,再弄出什麼幺蛾子。

他出府後,在街口馬車上與蘇照會合。

按照衛琛的意思,蘇照剛將顧晚相那個蠢貨扔進了刑部大牢的普通牢房裡,要關他幾日, 讓漲漲記性。

“要我說, 你就該讓刑部的人好好招待他一番, 讓他吃些苦頭才好。”

“就這麼關他幾日,未免也太寬待他了。”

蘇照抄著手,靠在車壁上,嫌衛琛對顧晚相太寬容。

這不像是他的性格,畢竟在西域沙場上,衛琛作為大軍的軍師,那可是殺伐果決,心狠手辣到極致。

不然軍中那些將士,也不會在背地裡給他起個“玉麵閻羅”的稱號。

說他人長得俊美,看著一副文弱樣,但手段卻比誰都狠辣,殺敵也凶悍,堪比索命的閻羅王。

像顧晚相這種吃裡扒外,暗中投敵的蠢蛋,早該殺了才是。

不過念及他是顧晚卿的兄長,蘇照也知道衛琛不會對他下手,卻也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寬容於他。

“今日大喜,不宜見血。”與蘇照相對而坐的衛琛也抄著手靠著車壁。

他一夜沒睡,這會兒正閉著眼養神。

再者,顧晚相隻是蠢了點,心地並不壞。

他若是因為這件事受了傷,隻怕顧晚卿會為此自責難過。

衛琛不想她那樣。

蘇照:“那昨晚你和顧晚卿……”

他話落,因覺得不自在,還輕咳了一嗓子,沒好意思一直盯著衛琛看。

昨晚蘇照和昭瀾隨衛琛一同去的那間酒樓,不過當時他留在酒樓外策應和善後。

所以並沒有和衛琛他們一起去太傅府。

不過顧晚卿被下了藥的事,蘇照還是知道的。

他留在酒樓善後時,將那房中香爐裡的香灰查驗過,確實是媚藥。

所以昨晚顧晚卿應該會很難受……而衛琛又在太傅府中過夜,眼下一副一宿沒睡的樣子,實在很難不讓人往那方麵想。

衛琛沒睜眼,更沒有回答蘇照的意思。

他閉目養神著,呼吸十分平穩,麵上分毫不顯,倒是讓人無法揣摩。

“那沈複生對她用藥的事,你說了嗎?”蘇照知道那事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自覺換了個話題。

果然,一直沒有理會他的衛琛掀開了鴉羽長睫,深不見底的眸子不偏不倚正好望住對坐的蘇照:“沒有。”

男人冷冷吐出兩個字。

蘇照愣了一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他:“你怎麼不說?你這樣,顧晚卿不得誤會是你……”

“你就不怕她將你想成那種下三濫?”

衛琛複又合上了眼簾,“她心中對我成見太深,不會信的。”

至少對現在的顧晚卿而言,荀岸更值得她信任。

在她眼中,他衛琛就是個性情大變,變成了一個無恥卑鄙之人。

所以哪怕他告訴顧晚卿,昨夜她被那沈複生下了藥,他所做的一切是為她減輕痛苦。她想來也是不信的。

何況,昨夜衛琛失控後,也確實生出許多私心。

一晌貪歡,倒也不全是為了替她解除藥效。

所以他實在沒辦法冠冕堂皇的拿媚藥作為欺負她的借口。

畢竟昨夜他的一再失控和放縱,也確實對得起她罵的那句“卑鄙無恥”-

今日太傅府千金出嫁,嫁的還是當今丞相衛琛。

這親事,在京中稱得上一等,文武百官,自然個個都要來湊熱鬨。

因是當今陛下賜婚,行禮時,難得出宮一趟的聖上,倒是屈尊降貴,到衛琛的新府邸小坐了片刻。

也因此,顧晚卿同衛琛拜堂時,沒敢懈怠絲毫。

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龍顏,給太傅府帶去滔天的麻煩。

此次成親大典,比她之前和荀岸未完成的大典更累人。

衛琛置辦的鳳冠很重,行過全禮之後,顧晚卿感覺自己脖子快被壓斷了,酸疼得厲害。

偏偏她還不能表露半分,隻能悄悄隔著半透明的薄紗蓋頭狠狠瞪那男人。

他一定是故意折騰她,才將鳳冠做得這麼華貴,也不知道廢了多少黃金來打造。

還有她身上的喜服,裙擺上金線繡的凰鳥栩栩如生。

也不知道從哪兒找的繡娘,繡工如此精巧。

將這喜服與當初她與荀岸成親時的喜服一對比,高下立見。饒是顧晚卿不想承認……但她心裡確實更喜歡衛琛為她做的這身喜服。

非常合身,款式花紋也都很合她心意。

唯一令顧晚卿介意的是她喜服裡頭貼身的那一小件衣物。

因著今日大婚,她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都換了新,且從裡到外都是喜慶的紅色。

今晨顧晚卿沐浴完後,霜月伺候她更衣,拿來嶄新的正紅色肚兜和裡衣,一件件為顧晚卿穿上。

當時顧晚卿便被那肚兜上繡的一枝紅梅吸引了目光,奇怪了好一陣,不明白其花樣怎的如此彆致。

按理說,大喜的日子,她連肚兜上都該是鴛鴦戲水一類寓意夫妻恩愛的圖樣才是。

怎麼也不該是一枝紅梅不是?

顧晚卿詢問過霜月,霜月隻說是衛琛派人送來的。

成套的衣服首飾,從裡到外都是他置辦的,所以她也不清楚。

於是顧晚卿沒再多問,乖乖換了衣服,梳妝打扮,然後在閨房中靜等衛琛來迎親-

如今禮成,顧晚卿正式成了衛琛的妻子。

這場婚禮流暢順利,無人叫停。

所以禮成後,顧晚卿被下人們送去了後院準備的婚房中,靜等入夜,衛琛回房來掀她的蓋頭。

至於衛琛,他眼下還要留在前頭待客。

隻讓昭瀾去後院守著,又讓人給顧晚卿做了些吃的送去。

怕她在房中等太久,餓著了。

屋內紅燭靜靜燃著,隨著窗外夕陽西落,夜幕降臨,床畔的顧晚卿終於坐不住了。

她沒想到成親這麼累人,怕自己沒等到衛琛過來,先被頭上的鳳冠給壓斷了脖子。

所以她考慮再三,果斷掀了薄紗的紅蓋頭,又著手將鳳冠卸了。

霜月恰好端著飯菜進屋,看見顧晚卿在卸行頭,忙不迭將東西放在桌上,跑過去:“小姐,不可啊!”

“姑爺還沒回屋呢,您怎麼能自己掀開蓋頭……”

“……還有這鳳冠,現在還不能卸的!”

“您這樣會不吉利的……”

霜月焦急的說了一堆,顧晚卿一個字沒聽進去,還是將鳳冠卸了下來。

就差把盤起的發髻也拆了,將青絲披下。

“這婚事本就不是我屬意的,我管他吉利不吉利?”

顧晚卿話落,拎著裙擺下榻,去了桌前:“霜月,還是你懂我,知道我餓了,為我準備這麼多好吃的!”

霜月:“……”

她捧著鳳冠跟上顧晚卿,見她一副不打算將鳳冠和蓋頭複原的樣子,愁得眉頭都擰緊了。

卻又拿顧晚卿沒有辦法。

於是霜月隻好將沉重的鳳冠小心翼翼放好,一邊在心中感歎衛小三爺大手筆,一邊朝顧晚卿走去:“這些都是姑爺讓人準備的,他怕您餓著。”

話落,霜月又不死心道:“小姐您看,姑爺對您這麼好……不然吃完東西後,咱們還是將鳳冠重新戴上,再蓋上蓋頭可好?”

顧晚卿看她一眼,神色詫異:“衛琛安排的?”

她倒是沒想到,那男人竟有如此體貼的一麵……明明她現在所受的苦難都是他強行帶給她的,這種時候又來向她施恩,算什麼?

顧晚卿沒有答應霜月,隻是思量了許久,在吃與不吃衛琛安排的飯菜之間徘徊。

最終沒能敵過饑餓感,她還是動了筷子。

吃完以後,顧晚卿心中已經為自己找好了一套說辭。

反正是衛琛令她受此苦難,何況昨晚他還對她做出那般禽獸不如之事,她今夜吃他點飯菜怎麼了?

這種日子還很長,她總不能因為男人一點小恩小惠,就對他之前的所作所為過往不究-

填飽了肚子,顧晚卿雖然沒有按照霜月說的,將鳳冠戴回去。

但她也妥協了,將那薄紗紅蓋頭重新蓋在頭上,靠坐在床頭又等了衛琛大半個時辰。

後院寂靜,夜色越來越深。

身為新郎的衛琛始終沒有回來。

長久的等待令顧晚卿心中因為剛才那頓飯生出來的一絲耐心,徹底消磨殆儘。

夜風從窗戶湧入,搖曳了紅燭燭火。

屋內光影搖曳,靠在床頭的顧晚卿突然動作,一把扯下了薄紗的紅蓋頭:“不等了!”

“霜月,傳水,我要沐浴更衣。”

本在外間桌前打瞌睡的霜月被嚇得一激靈,進了內室試圖勸說自家小姐。

卻見顧晚卿已經開始寬衣解帶,且似乎真的等急眼了,動作格外粗暴些,凶巴巴的樣子也讓霜月心下有些畏懼。

於是她乖乖出去傳水,院裡伺候的下人們沒一個敢違背她的意思。

哪怕覺得此刻傳水不合理,他們也還是去準備了-

顧晚卿沐浴完又換了嶄新的肚兜和中衣。

肚兜還是正紅色,梅花圖樣。

不過早上那件是一枝紅梅,現在是幾朵飄零的落梅,意境截然不同。

但不可否認,顧晚卿都很喜歡。

這份喜歡,讓顧晚卿睡下時,好脾氣的沒把屬於衛琛的衾被和枕頭扔出門去。

為了避免發生昨晚的事,顧晚卿翻身朝大床內側睡了,甚至在心中暗暗祈禱,衛琛最好不要回來,去其他院子。

累了一整日,且身體本就還有些不適的顧晚卿很快便入了夢。

她夢見了前世與荀岸大婚那夜。

她在房中等了半宿,才見下人們攙扶著醉醺醺的荀岸回屋。

本該是洞房花燭夜,卻因為新郎官酒醉,顧晚卿為了照顧他,勞累了整夜。

那時顧晚卿雖然未經人事,卻也從話本子裡看過一些。

知道夫妻之間會做什麼,能做什麼。

但婚後接連好幾日,荀岸都沒有對她做任何事。

後來顧晚卿沒忍住便追問了一句,這才知曉荀岸身體有隱疾。

那時她愛他入骨,本也不是貪圖男女之歡,更看重彼此心意,所以往後的日子裡顧晚卿再沒想過那事。

儘管如此,她和荀岸還是過得和睦幸福,算得上是一對令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顧晚卿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夢見以前的事。

更不知道,為何夢境會忽然轉變,那個與她拜堂成親的男人突然就變成了衛琛。

同樣是洞房花燭夜,新郎官換成衛琛後,一切卻變了。

顧晚卿被男人重重壓著,被他親吻……連披散在枕上的一縷青絲都被他繞在指尖把玩。

衛琛的吻又重又急,粗魯了些,幾次咬疼了顧晚卿。

她還從他口中嘗到了甘澀的酒味,胸口被壓得沉悶透不過氣……

再後來,顧晚卿便醒了。

紅燭涕淚,微弱燭火將室內烘得溫暖。

暗昧的光線下,顧晚卿看見了被夜風揚起的紅色紗帳,高高翻飛,飄蕩在一身紅衣,沉沉壓著她啃吻的男人背後。

片刻的驚愕失神後,顧晚卿瓷白的小臉被男人另一隻大手輕輕覆上,他掌心燙熱,燒紅了少女溫涼的肌膚。

她呼吸滯了滯,被男人口中的酒味攪亂了思緒,心跳悄然變快。

又過了半晌,顧晚卿終於分出了夢境和現實。

意識到衛琛回了屋,還喝得酩酊大醉……爬上床來壓著她啃……

她氣不打一處來,猛地用足全力,推開男人。

但衛琛哪怕是醉了,力氣卻還是比她大上許多。

身子沉穩如山,被推了一把也巋然不動。

反倒鬆開了繞著少女青絲的手,驀地掌住她的後腦勺,複又欺上她嬌豔紅唇,繼續親吻,越吻越深……

顧晚卿掙紮不過,伸手胡亂往他腰上擰、掐。

男人不為所動,直親到她快要沒氣兒暈過去,方才鬆口,撐起身子,醉眼朦朧地垂望她:“卿卿……”

“娘子……”

顧晚卿:“……”

她抿著紅豔豔刺疼的唇,濕漉漉的雙眸害羞帶怒地瞪著男人,不吱聲。

衛琛也不惱,大手愛憐地摩挲她細膩光滑的臉頰,垂落在她臉上的視線溫柔又深情。

顧晚卿心下狠狠一顫,沒來由地,心跳更快了。

她被男人盯得心下很不自在……

“回、回來了就睡吧,趕緊的……”顧晚卿彆開臉,也狠狠拍了下男人落在她頰側的手。

心裡還為他醉酒後跑回來欺負她這事兒生氣,連帶昨晚的荒唐也一並算在了衛琛頭上,不斷告誡自己,若是衛琛再敢亂來,就踢他命根子!

往死裡踢!

顧晚卿話落,便要從男人手臂下鑽出去。

然而鑽了一半,她卻被衛琛握住胳膊壓回了枕上。

他複又低下頭來,嚇得顧晚卿腦袋一瞬空白,第一反應便是閉上眼睛。

本以為又要被咬了,結果衛琛卻隻是溫柔地在她額頭親了一下。

然後他起身去,溫熱寬厚的大手,將少女從被窩裡拉拽起來:“還沒掀蓋頭喝交杯酒呢……”

因為醉酒的緣故,男人聲音又暗又磁啞,剛才嘀咕那一句,聽著有幾分孩子氣。

顧晚卿因此愣怔了好一陣,木訥地被他拉坐在床畔,眼睜睜看著衛琛跌跌撞撞起身,去將那薄紗的紅蓋頭找來,笨拙地往顧晚卿頭上蓋。

夜風灌入,吹起蓋頭一角,也拂來香爐裡寒梅的冷香。

顧晚卿安坐床沿,視線被薄紗的蓋頭蒙住,似在霧裡看物,視線朦朦朧朧。

但她卻看著衛琛那張朦朧不失俊美的臉微微失了神。

這是顧晚卿第一次看見衛琛喝醉酒。

沒想到他會如此孩子氣,如此執拗。

明明都喝醉了,東南西北可能都分不清……卻還要拉著她走完婚禮的流程。

男人替顧晚卿蓋上蓋頭後,在她身旁坐下,微側身與她麵對麵。

隔著薄紗,他衝她坦然一笑,弧度很深,笑意浸了男人那雙狹長鳳目,溫柔得令人癡醉。

“卿卿……你終於是我的妻了。”

男音沉啞,低低喃喃,似夢囈。

沒等顧晚卿品味其中深意,衛琛已經小心翼翼地掀起了她的蓋頭。

她茫然無措的目光猝不及防與他滲著濃烈歡喜和情意的雙眸對上……

呼吸似停了一刹,顧晚卿被男人那雙深情的眼睛困住了,身子不聽使喚,怎麼也移不開視線去。

靜謐對視片刻,衛琛的俊臉欺近,薄唇輾轉到少女唇畔,克製地親了親。

遂又覺得不夠,大手捧住了她的雙頰,又重重壓著她的唇輾轉,溫柔耐性的,一點點攻破顧晚卿的防線,令她鬆開唇齒,為他放行。

濕熱的呼吸如綿延的火線,點燃顧晚卿的心。

她不覺間閉上了眼睛,本該撐在男人胸膛防止他欺近的葇荑莫名失力,柔若無骨,欲拒還迎。

親吻之餘,衛琛低啞到極致的聲音從呼吸間擠出來,柔柔喚著少女:“卿卿……交杯酒還沒喝……”

顧晚卿被親得意識混亂,東西南北不分,隻粗粗呼吸著換著氣。

聽見男人低聲喃語,也隻是本能的“嗯”了一聲,胡亂回應。

靜謐了一瞬,顧晚卿試圖睜開被欲色浸潤的雙眸,卻見不知何時起身離去的衛琛去而複返。

他的大手複又握住她的後頸,低頭覆上她被親得發疼發麻的唇來,度給她一口辛辣的酒。

顧晚卿沒想到是酒,稍不留意被嗆到了,口中、喉嚨一片辛辣和酒的澀。

她被嗆得眼淚打轉,混沌的思緒總算清明些,偏頭一陣猛烈咳嗽,忍不住對男人罵罵咧咧:“衛琛……你是不是故意的!”

衛琛也沒想到會嗆到她,忙不迭替她拍背。

醉醺醺的深眸無辜又真誠,連聲音都帶著討好,可憐極了:“阿錦錯了……聽憑卿卿處置可好?”

緩過氣來的顧晚卿回眸看了他一眼,怒意和凶人的話一起噎住。

她實在沒法對著衛琛這張人神共憤的俊臉生氣。

何況他醉酒的樣子這麼這麼的……可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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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今生060

“卿卿……”

許久沒等到少女的回應, 男人複又欺近些,雙眼迷蒙地看著她。

他這般模樣,顧晚卿實在對他說不出什麼狠話來。

視線低低落在男人嫣紅似火的薄唇上, 顧晚卿想起了那滾燙柔軟的觸感, 頓時耳熱不已。

沒等男人欺近,繼續軟聲喚她,顧晚卿彆開視線,推了推男人的胸膛:“……誰要處置你。”

“我讓人傳水, 你趕緊沐浴更衣睡覺。”

話落, 顧晚卿靈巧地從男人身旁下床去, 去叫霜月找人備水。

好將衛琛這一身濃烈的酒氣洗乾淨。

男人倒也聽話,顧晚卿讓他沐浴更衣, 他便從榻上下來, 搖搖晃晃跟在她身後,寸步不離。

在顧晚卿指揮下人們從隔壁廂房搬來幾張畫屏,將浴桶團團圍起來時, 一身紅衣的衛琛便亦步亦趨地跟著她,時不時用他骨節分明的手拉一拉她的衣角,似故意引得顧晚卿回頭看他。

這種幼稚的把戲,喝醉酒的衛琛倒是得心應手, 樂此不疲。

隻要顧晚卿回頭看他,他就彎著那雙勾人的丹鳳眼衝她笑,交織著朦朧醉意的深眸流光晦暗,像個男狐狸精似的勾人。

幾次三番後,顧晚卿便懶得搭理他了。

“行了, 留兩個人在這兒伺候你家主子沐浴更衣, 其餘人都出去吧。”顧晚卿一身正紅色的中衣, 外頭披了一件正紅色的外衫。青絲如瀑,柔順垂泄,堪堪過腰。

夜風輕輕蕩起她輕如羽毛的發尾,引得衛琛伸手去把弄。

男人身高體長,像一尊精雕細刻的玉塑立在顧晚卿身後。低垂著頎長漆黑的眼睫,專注認真地把玩著少女沒過後腰的青絲。

他手指修長白皙,關節處泛著淺淺的粉。將少女冷香縈繞的青絲小心翼翼纏與指節,衛琛悄聲抬手,將纏著少女發絲的手遞到唇邊,小心翼翼的親吻。

顧晚卿的頭發很香,是她一貫喜歡的寒梅冷香,還混著白梔子淡雅的味道。

馨香醉人,令衛琛艱難地滾了滾喉。

恰好顧晚卿安排好了一切,回身打算招呼一直跟著她的衛琛去沐浴。

怎知她回眸時,恰好看見許久沒聲音的衛琛呆呆立在她身後,正卷了她一縷青絲在唇畔嗅吻。

男人閉著眼,一副癡醉沉迷的模樣。

若非他生得俊美,否則這般不正經的模樣,很難不讓人想到那些流裡痞氣的狂妄登徒子。

奈何衛琛有一張得天獨厚的俊臉,眼下被顧晚卿抓包,他也絲毫沒有慌亂,反倒勾著唇角,眸光暗濁的凝著顧晚卿。

他的目光如同一隻無形的手,一把握住了顧晚卿的心臟。

“卿卿……你的頭發好香。”

顧晚卿:“……”

她回神後,小臉頃刻通紅,臊得慌。

不遠處幾個下人也都偷偷朝他二人遞來目光,丫鬟們無不被那一襲紅衣的俊美男人撩得麵紅耳赤。

何況他如今這副神容,妥妥一禍國殃民的男妖孽。

連守在一旁等著伺候衛琛沐浴的昭瀾都愣了神。

畢竟他跟了衛琛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他醉酒的模樣,更沒想到衛琛醉酒後竟然這般純稚,還很愛同顧二小姐……哦不,如今是夫人了。

他還很愛同夫人撒嬌-

顧晚卿拉住了衛琛的衣袖,另一隻手在下人們看不見的地方,狠狠拍了一下男人修長好看的手。

凶巴巴地瞪著他,壓低了聲音:“彆弄我頭發!”

衛琛乖乖鬆開了她的青絲,顧晚卿這才回頭看向還沒退下的幾個下人,聲音沉了些,帶了幾分威懾力:“都還愣著做什麼,我方才的話,都沒聽清?”

下人們連忙低下頭去,急急忙忙退出去。

隻昭瀾和霜月留下了。

一個是等著伺候衛琛沐浴,另一個怕顧晚卿還有需要便沒走。

“替你家主子沐浴更衣。”顧晚卿掃了昭瀾一眼,示意他將衛琛帶去沐浴。

頓了頓,她還想讓昭瀾晚些時候將衛琛帶出門去,給他尋個彆的地方就寢。

誰知顧晚卿話才到嘴邊,跟在她身後的衛琛又不安分了。

冷不丁用他修長的食指,戳了下顧晚卿的後腰。

男人指腹的溫熱,隔著薄薄衣衫,一絲不落的傳給了顧晚卿。

她身形頓時一僵,隨後在霜月和昭瀾微微偏頭往她身後窺探時,顧晚卿反手拍了下衛琛造作的手。

雖然沒有回頭,但挨了打的衛琛到底老實了些,將戳她腰肢的手縮了回去。

顧晚卿臉色鐵青,硬著頭皮繼續對昭瀾道:“沐浴完給你家主子尋個去處,彆再讓他來擾我清夢。”

說完,顧晚卿喚了霜月往內室走。

轉身對上衛琛垂望她的專注目光,顧晚卿愣怔片刻,慌忙避開了他溫溫沉沉的視線,越過他往裡走。

霜月跟著顧晚卿進了內室,壓低了聲音:“小姐,今晚可是您和姑爺的新婚夜……”

哪有新婚夜讓新郎去彆的房間睡的道理。

傳出去彆人還以為顧晚卿婚後不幸福,與衛琛夫妻關係不和睦呢。

顧晚卿明白霜月的意思,她也知道今夜若是不讓衛琛在屋裡歇下,明日府中定然會傳出風言風語。

但她若是留下衛琛……指不定今晚他還會拉著她做些什麼禽獸勾當。

昨晚的事還沒同他清算。

……她身子還疼著呢。

霜月見顧晚卿沒應聲,便也不再多言。

隻是伺候她睡下,然後悄然退出去。

內室隻留了一盞微弱的燭火,暗色籠罩下,本該立刻入睡的顧晚卿卻是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她一閉上眼就會想到衛琛熏醉的俊臉。

尤其是他那雙漆黑如墨的鳳目,眸光朦朧,如水似霧,交織著暖色與欲色。

如絲線般悄無聲息,溫柔地纏緊她的心。

顧晚卿覺得自己一定是氣魔怔了,所以才會腦袋裡翻來覆去都是衛琛。

後來她強迫自己不要去想,讓思緒變成一片空白,嘗試著入睡。

結果沒過片刻,正紅色地紗帳外傳來一陣細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顧晚卿睜眼看去,恰好看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外頭撥開了床帳,隨後一身正紅色中衣的衛琛鑽進來。

他剛沐浴完,換了嶄新的中衣。

青發半披,身上濃烈刺鼻的酒味也都洗滌乾淨,整個人發散著沐浴後的冷香。

偏偏還是顧晚卿最喜歡的寒梅。

愣怔了片刻,顧晚卿睜大雙眸,驀地抱著錦被坐起身來。

她如驚弓之鳥,一臉慌色,瑟縮到了大床角落裡,不可思議地看著上床後,跪坐在床畔正兒八經朝她看來的男人。

“你……不是讓你去彆的房間睡嗎?你爬我床做什麼!”

顧晚卿覺得自己要瘋了。

她之前同昭瀾說得很清楚,他沒聽懂嗎?

眼前的衛琛看上去似乎正經嚴肅了不少,沒之前那麼小孩子氣了。

顧晚卿還以為他酒醒了,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與他商量道:“我身子骨還沒恢複……你今晚先去彆的房間睡。”

“……行嗎?”

若是清醒狀態下的衛琛,顧晚卿可不敢在他麵前造次。

怕他發瘋,又吵著要去殺了沈複生,還拿太傅府威脅她。

何況今晨他說的話也沒錯,他們已經成親了,夫妻之實是早晚的事,她沒有理由為誰守身如玉。

最重要的是,即便顧晚卿不想承認,她心裡卻並不排斥衛琛親近自己。

如同不久前那個吻,她不僅沒有抗拒,到後來甚至還不受控製想要回應。

如此反常,情不自禁的自己,顧晚卿覺得很陌生。

她有些害怕,怕蘇笑當初說的話都是真的,怕自己和衛琛真的有過一段風月。

更怕自己真的是蘇笑口中所謂的負心女,在不知情的時候,便已經狠狠傷了衛琛的心。

就在顧晚卿胡思亂想之際,跪坐於床畔的男人忽然動了。

他一寸寸逼近,帶著一身寒梅冷香以及獨屬於他的威壓和濃烈的男性氣息。

本就縮在大床角落裡的顧晚卿頓時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目不轉睛地盯著慢慢靠近的男人,連呼吸都縮緊了,不自覺地吞咽,緊張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又要做什麼?”

顧晚卿蹙眉,縮著脖子,儘可能讓自己離男人遠一些。

但她終究是退無可退,被緊逼到跟前的衛琛捧住了兩頰。

“卿卿……”

男人低低喚她,低垂長睫,卻難掩眸中悲切:“彆趕我走,彆趕我走……”

顧晚卿僵住,愣神的片刻,麵前的男人閉上了狹長雙眸,薄唇覆上來親吻她。

動作小心翼翼,溫柔嗬護,仿佛她是一件稀釋珍寶,他捧在掌心怕摔了,含進嘴裡又怕化掉。

紅燭微光令室內光線昏昧,平生旖旎。

顧晚卿的心劇烈跳動著,鼻息被男人身上濃淡相宜的冷香淹沒,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她的身體又開始不受控製了,最先叛變的就是唇齒。

不過被男人親了親,啄了啄,便乖順地鬆開,任君索求。

昨晚過後,衛琛早已將顧晚卿的身體摸排清楚。

他親吻她的耳背,令她顫栗不止,身子直發軟。

顧晚卿象征性地推了推他,又羞又氣,恨自己身子不中用。

受不住男人一星半點的撩撥。

就在她以為,衛琛要將洞房花燭夜最終流程進行到底時,男人那滾燙如火的啄吻停了下來。

從她冰肌雪膚,輾轉回到她微微發腫的紅唇。

男人呼吸濕熱,眸中壓著暗欲,嗓音啞得沒邊,極力忍耐著,很溫柔:“卿卿莫怕……”

“阿錦不會強迫你,隻想親親你罷了。”

顧晚卿半信半疑,眼神迷離。

一時間竟不知道衛琛到底是醒著還是醉著。

也很是不能理解,這世上怎麼會有人,能一邊溫柔深情的說著哄她的情話,一邊又強勢霸道不容拒絕的將她壓在枕上,圈在他懷中,樂此不疲地親。

顧晚卿靜靜躺著,也不掙紮,乖順地受著他的吻。

心裡恍惚且亂……心跳很快。

明知這樣放縱、順從男人是不對的,嘴巴也被他親得發疼了……可顧晚卿就是狠不下心推開他,將他踹下床去。

她是不是……瘋了?

不然怎麼會對衛琛恨不起來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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