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2 / 2)

太子火葬紀事 北風信子 21291 字 4個月前

當年少年夫妻,恩愛不移。

李年卻忽然帶回來了一個抱著小孩的胡姬賀蘭氏。王氏以為李年變心,並欺騙了她。

李年不能解釋緣由,又因為王氏輕易懷疑他而氣憤不已,夫妻漸行漸遠。

“我那時候少年意氣,因為你的冷淡,故意買下了小吳氏,我想要你回頭看我一眼……無數次回想,我都恨當時的我己……

從此我對你有愧,不敢見你。

桑桑走丟那件事,我也如你一樣,恨不得將小吳氏挫骨揚灰,桑桑是我和你的女兒,我將她視若珍寶,怎能、怎能……可是,宮中吳美人得勢……”

王氏看起來略有怔忪的樣子,但聽到這裡,她冷冷地說道:“小吳氏那時雖然得勢,也不過是一個美人罷了,難道就讓你恐懼如此,不肯責罰小吳氏半分?”

李年說道:“吳美人雖然隻是一個美人,可是六皇子高桓是她的親生骨肉,九皇子尚未出世,那時我以為,吳美人將來是要做太後的,而小吳氏,就是未來天子的親姨娘。”

王氏失手打碎了茶盞:“什麼?”

伴隨著茶盞跌落,還有“咚”的一聲,李年和王氏同時回頭,看到了跌倒在地的小吳氏。

小吳氏臉色慘白,“挫骨揚灰”四個字仿佛釘在了小吳氏的心臟上,她看著李年問道:“你一定是騙我的對不對,這麼多年來,你對我沒有一點真心?最初是為了與她鬥氣,後來全部是為了娘娘?”

李年看著小吳氏,沒有說話。

這已經給了小吳氏答案。

小吳氏緩慢地站了起來,她忽然笑了起來,聲音淒厲極了。

她伸出手指,指著李年,指著王氏:“好、好、好!你們原來是天作之合,一切都怪我,都怪我,”她看著李年,眸子有幽幽的光,“你說的都是真的?”

李年沉默不語,但這足夠表明他的態度。

小吳氏嘴唇抖了抖,她摔開簾子,奪門而走。

屋內,王氏清泠泠地看著他:“難道你以為十幾年後,你終於站在我這邊,我就贏了嗎?”

李年看著王氏,嘴唇動了動,但終於什麼都沒有說。

王氏說:“我從未輸過小吳氏,也從未贏過她,因為始至終,這都是我們二人之間的糾葛,她是你的妾氏,是傷害我女兒的人,除此之外,她和我根本沒有關係。”

王氏看著李年,接著說:“今日,我和你之間,也應當做個了結。”

王氏拿出手中早已準備好的一頁和離書,她輕輕說道:“李年,我不想再和你有瓜葛。”

.

小吳氏行回到莊子。

幾十年,從未有過這樣清醒又難熬的夜。

仿佛過去的一切都是謊言,她洋洋得意十幾年的東西都成了泡影。

黑夜中,她的眼睛睜得極大。

小吳氏從小就明白,一個女人若想活得在,必須要有好的出身,或者是無可比擬的寵愛。

小吳氏記得,她的母親是一個既不受寵,身份也很低微的女子。幼年時,她養在生母身邊,受儘白眼。

她的姐姐,後來進宮的吳美人也是庶出,但吳美人生母極為受寵,所有吳美人幼年快活得像一個小公主,後來,吳美人生母沒了,她養在大夫人膝下,看起來和嫡出的姑娘也沒有什麼不同。

小吳氏很羨慕吳美人。

小吳氏那時候想,若她也沒了生母,那便好了。

後來,吳家遭難,小吳氏和吳美人都被發賣做了奴婢,小吳氏遇到了上長安趕考的李年。

她知道這是她的機會,她勾.引了他。

她身份卑微,但在精心籌謀之下,她得到了李年的寵愛。

危難之中解救她的良人,小吳氏對李年,然也是死心塌地。

十幾年後,李年告訴她,一切都是假的。

她仿佛又成了那個關在黑暗的柴房內,餓得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莊子裡,李家的下人在偷偷議論,吳姨娘怕是要瘋了。

每日她都喃喃地質問李年,但麵前哪裡有李年,麵前什麼人都沒有。

莊子裡的下人漸漸覺得她有些可憐。

一個依附於男人寵愛十幾年的妾室,她的世界裡,沒有什麼比被拋棄更可怕的。

李家奴仆拿著一封信,走到小吳氏的房中。

“吳姨娘,這是良媛的信。”

天已經黑了,李家奴仆舉著一盞燈,走進屋內,他發現吳姨娘沒有點燈。他將油燈和信件放在桌上,獨離開了。

小吳氏鬢發雜亂,看起來有許久沒有打理,她聽見是良媛的來信,終於有了點生機。

小吳氏展開了信件。

心中的那個躲在柴房裡的小女孩的幻影消失了。

不,她和幾十年前不一樣,她有了李蓁蓁,她最愛的女兒。

小吳氏反複信件,仿佛這樣,能讓心靜下來。

但小吳氏越看越不安,明明是寵冠六宮,李蓁蓁的信卻帶著濃濃的愁苦,仿佛她在宮裡並沒有如外界描述一般快樂,小吳氏不明白為什麼。

是她拖累了李蓁蓁嗎?

李年、王氏、李桑桑的臉接連在她眼前出現……

小吳氏明白,她的存在對於李蓁蓁並不體麵,一個低賤的妾氏之女……

如何能夠爭過琅琊王氏的女兒。

她心中的低語又響了起來:若她沒了生母,那便好了。

若世間不再有小吳氏,李蓁蓁就是高桓生母唯一的親族。

因為她的死亡,高桓或許會遷怒李桑桑、李年、王氏……

一個瘋狂的報複念頭升騰而起。

小吳氏寫了一封長長的信。

她吹熄了油燈,找出她最豔麗的披帛,懸在梁上。

她乘著夜裡奴仆睡著,縊而亡。

這封信被送到了清思殿中。

信中隻字不提她同李年、王氏的糾葛,隻說李桑桑指派的奴仆如何百般□□她,讓她逃脫無望。

李蓁蓁看罷,哭著牽住高桓的衣角:“是我疏忽了,我萬萬沒有想到妹妹是真的想要我母親死。”

高桓的手指微微發力,將信紙的邊緣捏皺。

“陛下,”李蓁蓁哭得戚哀,“她是我的母親,是娘娘的親妹妹啊,若娘娘泉下有知,定然會傷心的。”

***

李桑桑從榻上驚起,她長長的烏發逶迤著落到地上,難以置信地問道:“小吳氏死了?”

掬水站在那裡表情凝重:“小吳氏留下遺書,已經送到了清思殿,貴妃方才接到消息,已經趕去了清思殿,娘娘,我們該怎麼辦啊?”

慌到極致,李桑桑反而奇異地鎮定下來。

她傲然站起來,薄薄的綢衣垂下,現出單薄的身子。

高桓來到綾綺殿。

他的神色陰沉到有些可怖,他站在黑暗的庭院裡,獵獵寒風吹動著風燈不斷搖晃,他的身影孤傲孑然,婆娑的樹影在他身上瘋狂扭動,他走在黑暗中,混然不似在人間。

李桑桑出來迎他:“陛下萬安。”

綾綺殿宮人不敢喘息,低頭斂目,有膽小的已經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高桓薄唇微動:“都滾下去。”

轉眼間,偌大的綾綺殿,隻剩下高桓和李桑桑二人。

廊簷下,高桓抵住了李桑桑,他的手掌曾經握過李桑桑的腰肢,現在,他死死鉗住她的肩膀。

李桑桑皺眉,閉著眼,她的後背抵到了畫柱之上,隻感到鈍鈍的疼痛升騰而起。

高桓的聲音發冷,有些顫抖:“李氏,你做了什麼!”

高桓的手按住她,越來越用力。

李桑桑呼吸有些不暢,她眼底發黑,以為高桓扼住了她的脖頸。

她臉色發白,如同哭靈的那日一般,她感到脫力,快要暈倒,她強撐住,用力說道:“陛下想要我死?”

意識漸漸模糊,高桓恨恨地看著她,抬起她的下巴,將一枚紅褐色的藥丸塞進她的口中。

“生、死,全都不由你。”

高桓將手一鬆,李桑桑脫力地倒在地上。

她沒有昏過去,她看見高桓一步一步地消失在她眼前。

小吳氏的事沒有過去,儘管一切風平浪靜。

高桓引而不發,這就足夠的蹊蹺。

李桑桑開始懷疑高桓喂給她的藥丸是不是毒藥,她秘密請了幾次太醫,卻查不出究竟。

前朝後宮漸漸開始有些微妙的變化。

徐相權勢大減,徐太後在後宮也頗為掣肘。

華陽公主惶惶找到徐太後:“母後,難道他知道了?”

徐太後麵色沉凝。

徐相失意,崔相也沒有得意。

隱隱傳出風聲,高桓欲廢後。

高桓連續拔出兩支勢力,卻將前朝微妙地平衡下來。

李桑桑身難保,也為崔胭玉感到憂心不已。

她明白,這也是高桓對李蓁蓁的“補償”。

隻怕他將世間最好的東西捧到她的麵前,猶嫌不夠。

放出廢後消息幾月後,高桓有了行動。

皇後娘娘所作的詠梅三首被人告發,是與男子互通款曲所為。

崔胭玉幽禁宣徽殿。

這一年的冬天似乎來得格外早,還沒到十月,宮闈已經開始冷得徹骨。

李桑桑在寒雨中徒步走到宣徽殿。

她細心地看了一看,雖然高桓鐵了心要廢後,但他並沒有刻意在生活上苛待崔胭玉。

宣徽殿一切用度照舊。

隻是高桓管不了底下人的心思,宣徽殿的宮人懈怠了,整個後宮開始漠視著宣徽殿,它實則變成了冷宮。

李桑桑走近內殿,一路上沒有人來迎她,直到碰見了驚詫的宮女,將她引進了一處暖閣。

崔胭玉睡在榻上,臉色酡紅,麵容並不安定。

李桑桑心中微亂,她拿手試了試,崔胭玉沒有發燒,她身上依稀有酒味。

李桑桑的心像被蟲蟻叮咬般,有細細麻麻的痛。

她扶起了崔胭玉:“娘娘。”

崔胭玉眯眼看她。

安慰的話不知改如何去說,李桑桑隻能說:“娘娘不要傷心了。”

崔胭玉有些醉了,她斜睨著李桑桑,問道:“傷心?為什麼傷心?”

李桑桑一怔,為什麼會傷心?

因為有所求,而求而不得。

崔胭玉嘟囔著:“我不像你,我對聖上根本就沒有指望,他做什麼,我心裡都有數,隻是,我好不甘心……

嫁給他後,我就心死了,我想要的,就是那萬人之上,我隻是……輸了,她技高一籌,我沒有辦法……”

李桑桑垂下眼睛,她很清楚,這次的李蓁蓁沒有技高一籌,隻是小吳氏的事,將高桓又一次地推向了她。

李桑桑和小吳氏的恩怨,竟讓將崔胭玉一無所有。

李桑桑記得,她才入東宮的時候,還在懷疑崔胭玉的用心,可是崔胭玉一直對她很好。

而她是個害人精,將崔胭玉拖累如此。

李桑桑看著醉酒糊塗的崔胭玉,將藏在心底一直不敢開口的話問了出來。

“娘娘對聖上如此失望,是因為我嗎?那夜本是娘娘的新婚之夜,聖上卻……”

崔胭玉笑了一下,她的神色忽然生動起來,想在追憶什麼:“傻姑娘。

……因為我的心中,早就有了你兄長呀。”

李桑桑的手鬆了一下,崔胭玉的手腕鬆軟地墜落下來,她手上羊脂玉的鐲子磕在木頭上,發出一聲鈍響。

李桑桑心中一驚:“我……對不起。”

我對不起你,我兄長亦是。

崔胭玉在日暮的時候酒醒,她用手撐著頭,感到頭痛欲裂,她坐起來,看見李桑桑的背影。

李桑桑背對著她在熏籠裡添香料,崔胭玉聞到沉香的香味,感到寧靜而放鬆。

聽見背後的動靜,李桑桑轉身。

崔胭玉有些疑惑地看著她:“你怎麼在這裡,”她捂了一下額頭,“喝完酒後,有些事情我記不住了,我沒有對你說些奇怪的話吧。”

李桑桑搖搖頭。

她對崔胭玉說道:“娘娘,你記得立後前的那一日,我被召到清思殿嗎?”

提到立後,崔胭玉有些黯然,她點了點頭。

李桑桑極為認真地對她說:“那日,聖上問我心中皇後的人選。”

崔胭玉有些驚訝,李桑桑從未吐露過那日清思殿的談話,她也不便過問,現在回憶起那日的前程未明,崔胭玉依舊有了一絲緊張。

李桑桑說:“我心中的皇後,是娘娘。”

李桑桑眼神清亮又誠懇:“不管是那時,還是現在,你都是我選擇的皇後娘娘。”

崔胭玉用手捂住了眼睛,她的指縫中有淚滲出。

在深夜裡,李桑桑回到綾綺殿。

風燈將她的影子拉得極長,影子搖晃,似乎想要逃離遠去,但李桑桑腳底的雲緞鞋將它死死地釘牢在青石板上。

誰都逃離不了。

走到內殿,她意外地發現裡麵燈燭輝煌。

當中坐著一人,身著玄黑緇衣,麵色沉靜如水,目光銳利逼人。

“去了哪裡?”

高桓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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