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指,指著範景。
範景臉色一白,他明白,他又被李桑桑小看了。
李桑桑大約是打算等他過來後,挾持住他,然後好逃跑。
範景冷笑:“你不要後悔。”
他看了一眼他的父親,範季卿點了點頭。
範景走了過來,他比李桑桑高出一個頭,看樣子氣定神閒,李桑桑開始擔憂月亭是否能夠掌控住他。
範景伸出手搭在了李桑桑的手腕上。
李桑桑心中一動。
把脈……
她的記憶中有東西在浮現,她記得那次李叢給她把完脈的奇異表情,究竟是為什麼。
李桑桑緊緊盯著範景,月亭也是如此。
範景皺了皺眉,接著將李桑桑的手腕按得更緊,臉上浮起難以置信的神色。
範季卿在不遠處看見了範景的表情,沉聲問道:“如何?”
範景搖了搖頭,像是有些被打擊到:“我、我不知道。”
李桑桑悄悄鬆了一口氣,但是很快,另一種陰翳又覆在她的心上。
範季卿臉色凝重,他揮手,讓所有手下都退下,他說道:“李三娘子,我可以過去嗎?”
月亭說道:“不要!”
但是李桑桑緩緩點了點頭。
她似乎,要靠近一些真相,糊塗地過完一生,比就地死去更加可怕。
範季卿走了過來,伸手搭在李桑桑的手腕上,良久,他抬眼複雜地看了李桑桑一眼:“你沒有說謊。”
李桑桑臉上沒有露出任何神色,她靜靜看著他:“我說了,我過來問,我的身世,你們隻知道有我兄長,卻不知有我,這是失職。”
範季卿看著李桑桑,李桑桑毫不膽怯,同樣回望著他。
許久,範季卿跪了下來:“少主人,我來遲了。”
站在範季卿身後的範景嚇了一跳,李桑桑身邊的月亭也難掩驚訝之色。
李桑桑將手輕輕搭在範季卿肩上:“辛苦了,起來吧。”
她逃過一劫,卻沒有絲毫喜悅的樣子。
她感到自己闖入了一團迷霧,她難道真的是那個什麼南朝王女,這怎麼可能?
但是南朝人為什麼斷定她是呢?
李桑桑回到李府,迎麵碰到了匆匆出門的李叢,李叢似乎得到了消息,正在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李桑桑笑了笑:“阿兄,我還是你的親妹妹,一切都沒有變。”
李叢頓了頓,也鎮靜下來,他看起來不再溫柔,渾身似籠罩著黯淡漆黑的陰影,他神色莫辨,似喜似悲,他說道:“我實在是沒有想到,我還有親人在,桑桑……”
他像是有許多心裡話要講,李桑桑輕輕抬起手製止了他。
“阿兄,你要去處置妓館的事?”李桑桑的眼眸清水一般望著他。
李叢嘴角微微有笑意:“這你也猜出來了?”
前世,妓館被一場大火燒成焦土,更彆提裡麵的人了。這樣的手段,這樣的方式,在了解李叢的真實麵目後,不難猜出。
李桑桑繞過李叢往前走,擦身而過的時候,她說:“留下那個春娘,我另有用處,其餘的,就照你的辦法,處理乾淨。”
如果按照前世的軌跡,會有一個假的春娘來敲響登聞鼓。
李桑桑決定關押這個真的春娘,讓她有朝一日派上用場。
一天後,關押春娘等人的地方揚起一場大火,死傷無數。
春娘被人接到了一處偏僻的莊子。
她神色惶恐:“你們要做什麼?”
這麼多年來,春娘等人拐賣幼童,逼良為娼的事沒有少乾,當慣了惡人,她卻習以為常,她對過去做過的惡事沒有悔改之心,隻是擔心她的一條性命。
她嬌笑著對看管她的人說道:“小郎君,你們要怎樣處置我?”
看管她的人都是範季卿的人,他們不回答春娘的問話,隻是往她嘴裡塞了一枚藥丸。
春娘掙紮咳嗽半晌,恐懼問道:“你們給我吃了什麼?”
沒有人回答她,自此她在莊子裡不見天日,過了許多年。
稍顯遺憾的是,那個小廝不知所蹤。
李叢派了許多人手去找,那小廝卻像石沉大海。
李桑桑隻能按下心中焦急,天色漸暗,她走回院子中,問了掬水,沒有找到月亭。
李桑桑不由得犯起了疑心病。
月亭是高桓送給他的人,月亭撞見了她的秘密,月亭他……可信嗎?
李桑桑坐在秋千上,等著月亭回來,天色越黑,她的臉色越低沉,直到她終於看到月亭的身影從月光中現了出來。
李桑桑寒聲問道:“月亭,你去了哪裡?”
月亭走了過來,李桑桑注意到他身後還站著一個人。
月亭說:“因為聖上急召,六殿下走得匆忙,臨行前,六殿下留下了暗衛,說務必要找到那個抱走三娘子的小廝。”
小廝低著頭,有些瑟瑟發抖。
李桑桑沉默半晌,問道:“你怎麼不早說?”
月亭說道:“這小廝的行蹤實在難尋,六殿下怕三娘子存了希望又失望,叮囑奴婢找到後直接帶來給三娘子處置便是。”
晃蕩的秋千停了下來,李桑桑站了起來。
她指著小廝:“你,同我去見父親。”
.
李年院內。
李年看著小女兒,還是九歲的年紀,已經在字字泣血地指責吳姨娘在上元節做下的惡事,李年細想起來,格外心痛。
他又想到那日,高桓身邊的丁吉祥找到了他,對他說:“六殿下派了奴婢過來,提點一下大人,切莫要寵妾滅妻。”
李年掃過底下靜靜站著的李桑桑,垂眼坐著的王氏,還有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廝。
李年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他情不自禁說道:“將她發賣出去。”
“阿耶!”
李蓁蓁哭著上前,抱住了李年的腿,吳姨娘臉色慘白,搖搖欲墜,李年看著李蓁蓁眼中有了猶豫。
篤篤兩聲。
李桑桑等人抬頭望去,從庭院走來的,竟是李桑桑年事已高的祖母。
見李老夫人過來了,屋內本坐著的人都站了起來。
李老夫人臉色很是凝重,她沉聲道:“大郎,你是在做什麼?吳姨娘是為你生兒育女的人,就這樣如同奴婢一般發賣了出去,以後隨便配了人,你有臉嗎?”
李年見是母親走了進來,麵色稍緩,他急忙走下來,攙扶住了李老夫人。
他在氣頭上,依舊說道:“可是吳氏做了這等惡事……”
李老夫人掃了一眼李年,說道:“吳姨娘原本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親姐姐如今還在宮裡,你要將她賣人,往後同僚都要對你側目,這哪裡是厚道人家做出來的事?”
李年沉默不語,半晌他說:“可是桑桑……”
李老夫人伸手召了召李桑桑:“三娘子,你過來。”
李桑桑低著頭走了過去。
李老夫人乾枯的手撫過李桑桑的小臉,說道:“我又何嘗不心疼三娘子?隻是家醜不可外揚,隻能暫且委屈了三娘子。”
李桑桑垂了眼睛。
李年問道:“那吳氏?”
李老夫人不甚在意地說:“打發到莊子去吧。”
.
江上,船已經行到了中流,趙王走到船頭,在沉默看江水的高桓背上輕輕打了一下。
“本王才聽說,你臨走前還在南琅琊郡胡鬨了。”
高桓轉頭,卻沒有看趙王,他看著天邊:“我做了什麼?”
趙王像是生氣,又像是好笑:“你留下了丁吉祥,跑去叮囑李長史不要寵妾滅妻。六郎,這是人家的家裡事。你個堂堂皇子,就盯著李家後院爭風吃醋的事嗎?”
高桓表情淡淡:“哦,我沒有什麼出息,”他說話的語氣太一本正經,“我最愛摻和他人的內宅之事。”
趙王盯著高桓,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能久久沒有言語。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長大去長安!
差點卡到我發不出這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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