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貔貅轉世(二更)(2 / 2)

“等等。”薑離走到案前畫了張符:“送他!”

金濂沒想到,他今日直接連安寧宮的殿門都沒進去——

小宦官搶不走他手裡的冊子,但淑妃娘娘要,他實在不能死抱著不給了。

金濂不死心:“娘娘,讓臣給上皇請個安吧!”

高朝溪笑眯眯:“陛下道:金卿半點兒仙緣沒有,此生實不必再見。隻以此符了卻多年君臣情誼吧。”

金濂接過來,就見符籙黃紙上,除了幾道敷衍的鬼畫符花紋外,中間赫然寫著三個力透紙背的大字:朕的錢!

金濂:……

見亦是一身道袍打扮,宛如姑射仙人的淑妃娘娘轉身要走,金濂最後努力道:“娘娘是個明理人。”他與高朝溪在光祿寺事上交割過賬目,此時臉比孔雀膽還要苦:“勸勸上皇吧。”

高朝溪就將方才接過來的冊子翻了翻,隨手指了一頁道:“先帝六年,三佛齊來朝貢,單乳香就帶了八萬斤,又有珊瑚數十株。這些年沿海倭寇橫行,朝廷也數有海禁之令,往來互市大為減少,金侍郎與其盯著陛下,何不去瞧瞧外頭的金山銀山?”[1]

金濂很流暢頷首道:“娘娘說的有理。”他也一直是支持放開海禁的官員之一。

王振在的時候,他沒大敢很提這件事:主要是他覺得那時多開海禁可能錢也進不了國庫,故而有所保留。

現下,他已經做起了規劃:正好朝廷要重建九邊,花錢的地方海了去了。

他最近之所以常拿著賬本追著新帝跑,就是打打前站,希望給陛下留下‘你很缺錢,國庫很缺錢’的濃厚陰影,好讓陛下同意開海禁收商稅——那確實才是填補國庫的一注大錢!

但……金濂默默道:想搞海運的大錢,跟想分太上皇的錢也不衝突啊!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而且,都被自己看見了呀。

看穿了金濂的心思後,高朝溪也不想理他了,轉身就走,還不忘吩咐小宦官:“把安寧宮的大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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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安寧宮吃了閉門羹,但金濂還是很好奇,太上皇想怎麼賣他的大珊瑚:需知這些貴價奢靡之物,價格是很縹緲的。

向來急著出手典當最為吃虧,最好是遇上什麼鬥富的競買場,才能賣個好價錢。

太上皇難道要組織這些富商競價?

金濂一直留意著此事。

直到他從某皇商處暗戳戳打聽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才驚覺

,他把太上皇想的太善良了!

太上皇竟然是空手套白狼似的搞錢——

皇商們入京,不給從前走動的官員關係送禮是絕對不安心的。而再硬的關係,硬的過宮裡嗎?

有小宦官主動尋上了某皇商,表示:你從前乾的也很好,但今年有彆人走宮裡爺爺的門路,想把你擠掉。

皇商:!他的路子七拐八拐肯定不如宮裡硬!

如今這小宦官主動上門,自然是宮裡的路子肯給他機會。橫豎都是備了錢送禮,能直接送到宮裡,豈不是比送給某某官員的小舅子大伯子的,求他再去沾親戚的光強?

小宦官‘勉為其難’透露,宮裡爺爺們喜歡大珊瑚。

皇商倒是一點不奇怪:裡都寫了呀,太上皇的王先生就是最愛珊瑚的。

可是……珊瑚這種珍寶,真正好的可遇不可求。可不是上佳的,宮裡掌權的大宦官們能看上?

惜乎他們皇商隻是富沒有貴,在京城中上哪兒去求極品珊瑚?

好在宮裡出來的小宦官們都是收了錢就辦事的菩薩性子,很快指點道:“這京城中多的是子孫不肖的公侯之家:許多祖宗光耀門庭,留下來些珍寶古玩傳家,可惜子孫浪蕩隻想著賣出去換錢。”

對富商表示你要是想要,他可以居中牽線。

皇商大喜。

小宦官把珊瑚拉來後,皇商們就更是感恩戴德了:這種品相的大珊瑚,隻怕跟當年權傾天下的王振公公收藏的也差不多了吧。

再一問價格,居然隻比港口市舶司牙市上貴五成!天啊,要知道物離鄉貴,他們從海邊買了外夷的珊瑚賣給兩京豪門,翻好幾番也是有的。

隻貴五成簡直是在做慈善啊!果然是富貴人家子弟急著典當才會有的好價格。

富商痛快開心付錢。

再把大珊瑚裝進自家早就準備好的精美大禮盒中,求小宦官送與‘宮裡掌權的爺爺’。

小宦官就這樣,把一個時辰前才從西苑運出來的珊瑚,再給拉回去——同時還帶回來了買珊瑚的錢,再饒上一個鑲金嵌銀的大盒子。

而皇商也如願以償延續了今年的皇家買賣。

居中吃虧的,當然就是‘路子不如宮裡硬’的那些官員。

薑離對著她完璧歸趙的大珊瑚們數錢:若搞競買會,當然一次能賣的價格高一些。但真賣出去就無了啊,還是可持續性割韭菜的好。

二十株大珊瑚,可以循環賣一輩子嘛!

金濂搞清楚太上皇操作後,歎為觀止:他還是把上皇想的太好了,原本以為上皇要高價賣出去宰人,原來是隻有‘高價宰人’,沒有賣啊。

這是貔貅投胎轉世做人了?

要是薑離聽到,必然要大為冤枉:你就說我收錢辦沒辦事兒吧,世上還有我這樣良心的人?

金濂看這一招空手套白狼,看的大為眼饞。

不過,金濂沒法複製這項技能:這非得有法外狂徒的身份不可!

如果官員們這麼辦,就是實打實的貪汙受賄。故而官員們哪怕收了皇商的重禮,也隻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偏袒一下,在戶部打聲招呼。可沒有人直接就敢像太上皇這樣定下:就這家了,我說的,誰反對誰讚成?

金濂作為戶部侍郎,倒也有這個拍板權,但他不能這麼乾:哪怕這錢進了國庫,在流程上他還是收了皇商的重禮,以權謀私定下了皇商——跟他之前矯旨收稅一樣,隻要被一個禦史或者同僚舉報,妥妥的又得回去坐牢。

金濂恨不得頓足:可惜可惜!這整個大明,也隻有一個法外狂徒可以毫無忌憚的這麼乾,而不用擔心去蹲大牢。

嗯?等等!

現在有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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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

景泰帝帶著他的黑眼圈從一堆奏疏裡抬起頭來,就看到金濂奔過來,就近‘撲通’一跪:“陛下!臣有一事十萬火急!”

可不是萬分著急?若所有皇商都被太上皇敲完了可怎麼好呀。

得跟時間賽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