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2 / 2)

雪洞內因為溫度升高,致使內壁的雪塊融化結了一層薄冰,寧楓將手從留存的換氣口伸出,抓了一團雪回來。

鐘藝很是不解,但她已經習慣了不開口說話

,就隻是看著。

寧楓白皙的手掌因為冰雪的刺骨涼意而微微泛紅,但他的手指依舊靈活,很快雪團就有了輪廓形狀,緊跟著細化了一會,半個巴掌大的“冰雪兔子”就做好了。

輕輕吹掉碎雪,寧楓將它放在了鐘藝麵前。

鐘藝滿眼驚歎,試探的伸出手指碰了碰冰冰涼的“雪兔子”,最重要是沒忍住捧在手心,“這個,給我嗎?”

寧楓頷首,似乎怕吵到大黑狼,清亮的嗓音變得低緩,“我隻會弄這個,但是家裡有人會捏其他的動物。”

司南不在的這段時間,寧楓在領地不僅在打獵劈柴,還給狩獵隊當陪練,而且領地內要建設什麼東西方辰和金子都會先來彙報,每次寧楓都會去看,條件允許也會跟著學,睡前再記錄到粗紙上,準備在見到縭弋前能寫出一“本”來。

再有空閒的時候,江白就會跟羽和糯糯他們一起“玩”,也就是玩雪。

“……謝謝你。”鐘藝第一次見到雪本就好奇的厲害,完全沒想到還能捏出花樣來,她珍重的捧著這個雪兔子愛不釋手,過了會才反應過來的認真道謝。

聞言,青年神情溫和,唇邊露出淺淡的笑,隨手解下腰側的獸皮包裹,將一個巴掌大的布口袋扔給鐘藝。

“這……”鐘藝手忙腳亂接住,在寧楓的示意下慢慢打開,布口袋裡是一個個晶瑩橙黃的小糖塊。

鐘藝眼神晶亮,反複確認這是給自己的,才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塊放入口中,很甜,帶著鐘藝沒嘗過的清甜果香。

寧楓友善的態度給了鐘藝一點信心,她應該,能順利夠融入這個世界。

見鐘藝還算喜歡糖塊,寧楓盤膝而坐,隨手將剩餘的雪塊碎渣捏在一起,淡淡問道,“你一直都待在治療儀裡嗎?”

鐘藝放鬆多了,她手裡捧著小兔子,口中甜滋滋的含著糖塊,臉上是壓抑不住的笑,“嗯。”

“會覺得孤獨嗎?”寧楓繼續問。

鐘藝點頭,頓了一下又搖了搖頭,指腹摩挲著冰涼的雪兔子,小聲回答,“媽媽隔幾天就會來看我,會和我說說話,所以……也不是特彆孤獨。”

“……”寧楓默默無言,垂眸不語的模樣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殘留的碎雪在青年修長白皙的手掌融化為水滴緩緩滑落,滴答滴答。

寧楓眼前忽然閃過許多單調死寂的畫麵,空曠純白的房間,永遠隻有自己一人的孤寂,隻有抽血服藥時才會出現的那些包裹嚴實看不見臉的人,還有……每年見到一次的父母。

這就是他的前十八年。

十八年實在太久了,久到寧楓夢中還會反複回到那個純白的房間,可又好像很短,因為來到巨樹森林後幾個月的經曆就要比那十八年千倍百倍的精彩豐富。

“以後,都會好的。”寧楓嗓音低緩的輕語,似乎在告訴鐘藝,又像是在告訴自己。

“再走兩天,就能到家了。”

不大的空間再次恢複寂靜,隻有取暖裝置散發著柔柔的光暈。

過了一會,大黑狼悄悄睜眼,冰藍眼眸映著微光,看向窩在自己黝黑皮毛上的青年,毛絨絨的大尾巴動了動蓋在他的腰腹。

司南敏銳察覺到寧楓對鐘藝的態度有些不同,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溫和,他想不通為什麼,但更讓司南在意的是寧楓身上的孤獨感讓他的心臟莫名有些刺痛。

大黑狼悄悄動了動,將青年完全圈在自己柔軟的腹部,也更加緊密。

*

兩日後,暴風雪再次席卷而來。

在巨樹森林的邊緣地帶,與之相連的崇山峻嶺覆蓋著皚皚白雪。

某處極為隱蔽的山洞深處,幽暗的洞穴內火光照著岩石壁隱隱泛紅,很多皮毛雜亂狼狽的動物聚集在一起相互依偎著取暖,狼狽虛弱的模樣,寂靜的可怕。

不乏有許多體格龐大的棕熊黑熊,柔弱的負鼠就窩在他們旁邊,緊挨著的縫隙間還有蜜獾、小鹿等等,甚至還有鱗片銳利的蝰蛇盤踞著。

他們物種不一,且數量眾多,卻正是以挖礦打鐵為生的鐵山部落,此刻因為饑餓而虛弱混亂的聚在一起。

他們數量雖然眾多,卻沒人說話,也沒人動,隻有火堆靜靜燃燒的劈啪聲,以及雜亂的呼吸聲,寂靜的可怕。

忽然,隧道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火堆邊的棕熊猛然抬起頭,隱約看到了那幾人的影子,他立刻變回高大壯碩的男人模樣,大步迎了上去。

看清回來的人正是探索隊,男人回頭看了看窩在一起休息的族人們,最終選擇帶著歸來的這幾人順著隧道走入另一個狹窄空置的洞穴。

男人不僅長得壯碩,嗓音也很粗獷沙啞,他的語氣暗含急切,儘力壓低聲音問道:“找到了嗎?”

結伴回來的幾個獸人渾身都在發抖,虛弱得很,臉色更是被凍得發白,幾大碗熱水下肚才緩過來一些。

領頭的獸人渾身纏滿了獸皮衣,夾雜著顆粒般晶瑩奪命的碎雪,冷的牙齒發顫,“少族長,我們是找到了,但是……?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不同意換糧?還是坐地起價!多給他們些鐵器都行!”被稱為少族長的粗獷男人咽了下口水,急切的搶先開口。

“不、不是。”風塵仆仆的獸人們說話間牙齒都在打顫,因為寒冷,也是因為恐懼。

“我們按照之前記錄的地圖,的確找到了飛鳥部落的駐紮位置,但是那裡,已經被暴雪席卷了。”再次想到那個蒼茫死寂的場麵,幾人都心有餘悸,捧著熱水的手還在抖。

旁邊的獸人活動著凍的紅腫的肢體,小聲補充道,“風雪掩蓋了一大片凍僵的飛鳥屍體,周圍的巨樹上還有標記,他們似乎遭遇了瘟病。”

男人聞言愣了好半晌,他失魂落魄的走到旁邊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也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到他一拳猛砸在岩壁上,粗聲咒罵中含著哽咽,“該死的暴雪!”

每年嚴寒季來臨前,巨象領地都會派人來取鐵山部落每年積攢下來的鐵器與礦石,同時也會給他們送來度過嚴寒季的物資,有食物有衣物,

有時還會有些新奇的小玩意,十幾年來都是如此,從未變過。

但今年嚴寒季已經來臨這麼久,巨象領地的人卻遲遲未到,思來想去也隻能是路上來遲,被暴雪封山攔住了路。

但鐵山部落已經已經習慣將全部精力投入到挖礦和鍛造上,所以除了成堆礦石鐵器與木柴之外,他們什麼物資都沒有儘興儲存!

巨象領地的人遲遲不來,他們還要活下去!可就算他們可以窩在岩洞整個嚴寒季都不出去,仍需要食物,大量的食物。

偏偏又是這個時候,唯一能交易的飛鳥部落竟然染病大規模死亡。

“你剛剛說,周圍巨樹上有標記?”男人忍住饑餓帶來的眩暈感,努力思考著解決困境的辦法。

“死亡森林裡是不是還有其他獸人,或者他們有人活下來了?隻是搬離了那裡?”

探索回來的那幾個獸人也是這麼想的,隻是……

“飛鳥部落的倉庫是空的,應該是被幸存者搬走了。”

“我們在周圍看了一圈,沒有獸人活動的痕跡,再往裡就是死亡森林中心了,我們不敢靠近。”

“現在怎麼辦,吃樹皮我們還能熬,幼崽怎麼辦……”

部分種類的樹皮碾碎成粉末拌著雪勉強能吃,但很難消化,吃進胃裡隻能提供虛假的飽腹感,實際上既不能提供能量也不能被消化,排泄都是大問題。

如果還找不到合適的食物,吃太多樹皮隻會加速死亡。

“父親前幾天抓到了獵物,幼崽們的情況還可以。”男人開口打斷了他們的憂慮,隻是眉頭依舊緊鎖,他繼續詢問些暴風雪的情況,計劃親自帶人去找可以交易食物的獸人。

突然,隧道內傳來了淩亂虛浮的腳步聲,呼喚著他的聲音沙啞還帶著哭腔,“少族長!族長要不行了……”

“族長要見你!”

高大粗獷的男人如遭雷擊,本就極度虛弱的身體踉蹌的險些跌倒,周圍的獸人連忙扶著他,“少族長!”

像是剛剛反應過來,男人神情茫然的推開眾人,顫抖的手掌扶著冰涼的岩石壁,努力邁步順著隧道行走,聲音沙啞又迷茫,“父親……”

一個部落總是需要有人承擔首領的責任,哪怕他還沒準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