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趴在主臥的窗戶根下的王青聽到親爹這麼說簡直一臉的懵。她穿到古代之後一直就在家裡這一畝三分地上,連家門都很少出,對於衙門裡的人員理解還在現代思維上沒轉換過來,以前隻覺得那些和親爹關係不錯的衙役們就和現代機關的辦事員似的,所以現在猛然聽到“白役”,還真有些不懂。
倒是屋裡的劉月娥聽著王學文的話,心裡迅速地反應過來了。簡單來講,每個衙門真正有編製的公差是有數目上的規定的,比如王家現在在的青山縣是上縣,衙門裡負責秋糧征收、看管倉庫的在冊倉夫就有五十人,加上門子、捕快等,所有在冊的衙役一共也不過一百人左右。那為什麼之前說過縣裡的衙役有好幾百人呢?當然是因為除了在冊的衙役還有在官府裡沒有備檔的呀!這些人在衙門裡被稱為“白役”,和正經的衙役相比,這些人每月沒有固定的收入,平時想要拿到點“外快”還多半得等著在冊的衙役給“介紹活兒”,所以“白役”對在冊的衙役們一般都是很客氣的。
隻是李金之前交好的在冊衙役並不是和王家關係好的老鄭等人,當然老鄭幾人也看不上他,用老鄭的話說,李金這人“什麼錢都敢伸手拿”,而且拿了錢後還不一定給人辦事,和他們實在不是一路人,甚至在衙門裡辦事的時候還有些摩擦。夾在老鄭和李金中間,即便王學文沒有主動招惹過李金,但難說李金當上班頭之後會不會主動找他的茬來立威。
王青即便聽不懂什麼“白役”之類的詞,但她隻要明白在接下來的幾年裡自己的親爹的中介工作可能就要失業了就完了。所以回了和姥姥一起住的小屋,王青的小臉蛋也鼓起來了。說實話,之前兩年王青她親爹偶爾去一趟縣城,回來時會帶些“中介費”,王青還覺得古代的農民相當不好過呢——不說彆的,就單三五天才能吃一次有葷油的菜這一點就夠王青怨念的了,何況菜裡還除了一點淡淡的鹽味之外幾乎什麼調料都不放,王青上一世減肥減到魔障時製定的少油低鹽的食譜都沒這麼離譜!
現在,晴天霹靂,她爹的這份兼職馬上就要沒了!王青對自己未來的生活不由得心生絕望。
劉老太盤腿坐在炕上擺弄著從家裡帶過來的木頭骨牌,見外孫女從外麵進來,打了個嗬欠,“天越來越冷了,你也彆折騰了,躺一會兒吧。”
王青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劉老太這話是什麼意思,隻是習慣性地點點頭,從炕裡麵拽過被子就要脫衣服,沒想到劉老太見她上了炕,已經上前幫她打開摞在一起的行李了。
兩人的手碰到一起,劉老太就皺了眉,“你這丫頭也太愛乾淨了,剛才又去洗臉了不成?”她拉過王青的袖子,果然見袖口已經濕了。
王青左手的手腕和這濕著的袖子接觸久了,這會兒根本感覺不出來有什麼不對勁兒的。聽了劉老太的問話,用右手上去一試,王青才想起來,可能是剛才洗衣服時沾上的。她也沒解釋,對著姥姥笑嘻嘻道,“昨天阿娘還和我說女孩子大了要愛乾淨呢。”
劉老太“哼”了一聲,也不說親閨女說的不對,隻道,“你阿娘說的是像隔壁吳家大丫頭那樣的大姑娘,你還是個小丫頭呢,愛什麼乾淨?再說了,這乾淨起來不費柴火啊?”
王青這段時間也發現了,大概劉家的條件是不如王家的,至少劉老太被接到王家之後不止一次地說過親閨女劉月娥現在“手麵大”、“用東西拋費”。早上洗臉的時候還有當家人王學文在,劉老太對劉月娥做飯之後又用柴火燒出小半鍋水這點沒說過什麼,但她自己是堅持用王青或劉月娥洗過臉之後的水、不重新打水的,用劉老太的話說就是“莊稼人哪有那麼些講究?”
放在前兩年,王青還能很肯定地說自己家裡不缺這點柴火——家裡人口少,之前每年秋收之後去山裡撿柴火都撿不夠,去年這個時候,她家裡都開始張羅買柴了!
可想到今天她去主臥送飯時她爹的那番話……連葷油都要省著吃了,王青不覺得今年的冬天家裡還能有餘錢買柴火。說不得,真要提前適應一下柴火供應不足的日子了。
王青歎了口氣,將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一邊還在慶幸自己現在年齡還不大,不存在被子不夠長的情況,且前兩年家裡條件還真的不錯,至少這被子和她每年做的棉衣裡的棉花都是實打實的,隻要冬天不出門,應該不會太難熬……吧?
第二天一大早,劉老太起床的時候竟然在院子裡的石頭上上麵看到了一層白色,頓時嚇了一跳:家裡還有好多過冬的物什沒有準備呢!定睛一看,才發現那石頭上原來是霜,並不是雪。即便這樣,劉老太也連忙推醒了還在睡覺的王青,“快起來,今天還有正事兒呢。”
王青剛醒,腦袋還不清楚,聽了姥姥的話就揉了揉眼睛,直到把眼角揉出了淚花才放下手,裹緊了被子,不想接觸到外麵的涼氣,看著放在一邊的衣服,一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