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紀念(2)(1 / 2)

暗湧 焦糖白茶 9713 字 3個月前

“你現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離的視線隻躲閃了一秒,很快移了回來,毫不留情的與她對視。

“你是成年人,然後呢?”

她盯著林川,似乎是在以視線撫摸她的臉頰,細致的掠過她的瞳孔、睫毛、鼻尖和嘴唇。

手被林川捏住了,深受禁錮的姿勢,但她絲毫沒有掙脫的打算。

“林川,你是想跟我做點什麼嗎?”

嘴唇開合,清淡的語調,說出的話卻如同一道驚雷,令林川瞬間睜大了眼睛。

她清楚的看見林川的眼中出現了一絲狼狽。那張如同雕塑般、漂亮得幾近完美的臉上,沉穩的麵具的應聲而碎。

“蘇離,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似乎聽見林川的語調變了,聲音裡都帶著顫。

應該把她嚇得不輕吧。畢竟林川剛認識她的時候,她是連牽手都會臉紅的那種人。

“我知道啊,我長大了,你也是成年人。”

蘇離手腕一動,指尖向下,反過來扣住她的手,不甘示弱的看著她。

“黃昏落日,你在我家,還能做什麼?”

“我是無所謂的,你現在反而是比較純情的一方,”蘇離挑釁的看著她,“我記得你說過你沒有經驗吧,要不要我教你啊?”

下一秒,位置掉轉,她被林川按在沙發上,脊背陷入柔軟海綿,被迫抬起頭,看著那雙漆黑的眼眸。

怒火和悲傷,混雜著一點心疼,從林川的眼中溢出來,如同利刃一般,將她釘在了十字架上。

她就那樣看著她,栗色的長發落在她的臉頰,有點癢。

林川向著她俯身,像是下一秒要親吻她的唇。

……不是吧?來真的啊?

在那雙越來越逼近她的瞳孔中,蘇離無法克製的顫抖起來,她沒有想象過這個畫麵,從來沒有。

這麼多年以來,林川仿佛一輪高懸於夜空中的明月,蒙著一層神聖的麵紗,她不是、不能、不可以——落入汙泥。

真正落入她這一團汙泥。那種虛幻得仿佛晨露般的愛情,比起真實的人生,更像是一個安慰。是她十五年來麵對痛苦時的一種解藥。

林川不能真正的愛上她。她隻需要那一點虛幻的東西就足夠了。

“蘇離,你在害怕,”林川似乎是歎了一口氣,又像是沒有,“你很害怕我真的要做什麼吧?”

“沒有,這種事我真的無所謂。”

她偏過頭,輕輕的說:

“林川,你看得出來,我沒有在說謊。”

林川確實看得出來,她是認真的。

蘇離的恐懼並非來自關係本身,而是來自和她發生關係。

為什麼?

林川鬆開了她的手,讓她可以重新在沙發上坐好,隨即略微退開,和她保持在安全的距離。她很擅長這件事,一個讓蘇離感覺到舒服的距離。

“蘇離,”她放軟了聲音,幾乎帶著一點誘哄的意味,“你對彆人說過這種話嗎?”

“怎麼,你很在意這個?”

那隻炸了毛的貓斜了她一眼,撥弄著自己的指甲,那上麵有一點小小的倒刺,很快被她撕出一道血痕。

“說過。”

“說過多少?你沒告訴過我。”

“我也用不著什麼都告訴你吧。”

“你以前會。”

“那你現在知道我不會了。”

林川不再說話了,沉默在空氣裡蔓延開來,不過並不難熬。

“林川,不是你教我的嗎?不要毫無保留的信任彆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離忽然問道:

“為什麼要求我對你毫無保留?”

語調很輕,幾乎微不可聞,平淡得像是沒有任何感情的陳述句。

但林川聽得出來,在那語句之中,藏著不解、困惑、難過和哀傷。

“因為我不是彆人,”林川回答,“我不會傷害你。永遠不會。”

“這話你以前也說過吧?在我跟你分手的時候,”蘇離忽然笑了起來,“當時覺得你蠻好笑的。你說我不必考慮你,讓我去過屬於我自己的人生,你憑什麼不覺得這是一種傷害?”

她沒有要跟林川清算的意思。時至今日,她完全明白林川的選擇是正確的。

她們的天賦在不同的地方。至少在那幾年,她們不可能上同一所大學,不可能像她所設想的那樣,一起看日升日落,去食堂吃飯,牽手走在灑滿落葉的校園中。

可惜,她當時太年輕了。

年輕到不知道人生有很長很長,不知道愛意可以戰勝時間和空間,不知道瞬間並非永恒。

年輕到被粉紅色的泡沫衝昏了頭腦,除了陪伴什麼都不想要。

“你現在還覺得那是一種傷害嗎?”林川的手搭在沙發靠背上,聲音裡帶著一點笑,“你知道我說的是對的。”

“嗯,我知道你說的是對的,但那已經是十年後的事情了,”蘇離打開了電視機,“你明明可以用更溫柔的方式處理。”

“你是在責怪我嗎?”

“是的,你當時太理智了,我很難接受。”

蘇離將《哈利波特與火焰杯》調出來,點擊播放,背景音樂響起,她悄悄鬆了一口氣。

她從來沒想過要跟林川討論這些事,她需要一點熟悉的東西,來消減麵對這些事的驚惶。

很長一段時間裡,她覺得她和林川的往事應該被埋葬在時間的洪流中,最好不要提起,最好不要想起,最好當做沒有這個人。

仿佛隻要時間過得夠久,她就能把林川忘了。

“我當時太年輕了,”林川的聲音低了下去,她沒有在道歉,但蘇離聽得出來,她的語氣飽含歉意,“現在我已經不會再做這種事了。”

“真難為你會這種話,”蘇離聳了聳肩膀,“太不像你的風格了。”

十五年前的林川,被天才的光環籠罩,鋒利得如同出鞘利刃,與之相對的,是極易刺傷他人的恃才傲物。

她保持著最為天真的純粹,最為赤忱的勇氣和最為堅定的信仰,隻說想說的話,隻做想做的事。

正是被那種銳利的光芒吸引,蘇離才甘願成為她的劍鞘,成為她和真實世界之間的緩衝帶,讓她可以留在象牙塔之中,成為隻屬於她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