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周行頓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雙目失神,一副困頓模樣,“我困了。”
周珵心頭一跳, 上一次星星說困, 還是在沾染了豔鬼之後, 難道又……
環視四周, 周珵暫時沒發現什麼異常,但他仍舊堅定認為,不能再留在廠房裡麵了。
必須立刻離開此地!
周珵牽著周行加快速度, 很快趕上耿全亮, “耿隊長,咱們已經在這兒待了好幾個小時, 不如出去休息一下,我弟弟感覺到不舒服。”
耿隊長想說這關鍵時刻忍一忍,對上周珵暗示的目光,猛然一驚,到嘴邊的話變了:“……說得也是,大家都需要休息一會兒了。”
“我看不必吧,”孫原背著手,慢悠悠道:“僅僅是排查現場,又不是跟怨靈鬥法,咱們的調查員不是那麼嬌氣的人。”
耿全亮道:“還是有必要,現在做的是精細活兒,休息是為了更好地集中注意力嘛。”
孫原瞥了耿全亮一眼,似乎被說服了,“好吧。”
耿全亮微微放下了心,轉身讓大家先出去透口氣喝點水,才湊到周珵跟前,壓低聲音問怎麼回事。
“星星的狀態不正常,廠房裡可能有古怪。”周珵言簡意賅。
耿全亮盯著周行,見他昏昏欲睡,滿眼迷蒙,眉頭皺了起來,“可這廠房三十年前就被玄門的人做過法事,不太可能形成怨靈。”
周珵思索,“會不會有彆的……”
尖叫與騷動打斷了他的話,是那些準備出去休息的工作人員推搡著退了回來。
耿全亮上前:“吵吵什麼?怎麼回事?”
“怨靈出現了!”
“耿隊,怨靈堵住了門口!”
調查員們七嘴八舌地道,他們當中有一半多是單純的技術人員,缺乏戰鬥能力,也幾乎不上一線,沒有直麵怨靈的經驗,乍一見,反應比普通人強不了幾分。
耿全亮也很為這些技術人員擔心,立刻讓王俊傑領著有戰鬥能力的隊員站在外圍,把技術人員保護起來。
“孫前輩,您也當心。”
孫原不慌不忙,站進了保護圈裡。
耿全亮這才詢問起剛才的怨靈,“什麼樣的怨靈?”
正麵看清了的有三個人,其餘都是被他們的喊聲嚇到,慌亂間隻看到一道影子,然而這三人的說法並不一致。
“是個穿校服的小姑娘,紮著馬尾辮,肚皮敞開……”
“不是啊,我看見是個男學生,脖子裡有個大窟窿。”
“……我怎麼看到的全身是血,分不清男女。”
耿全亮疑惑,“難道還有能變幻樣貌的怨靈?我還沒見過,孫前輩,您有印象嗎?”
孫原沉吟,“所裡記錄得沒有。”
“那這究竟是什麼怨靈……”耿全亮摩挲著下巴猜測。
孫原道:“要說形象跟學生沾邊,這裡當年死了那麼多學生,還死得那麼慘烈,肯定怨念很大,最有可能形成怨靈……”
保護圈內的技術人員麵麵相覷,一個個緊張不已,他們看過太多的怨靈害人後的現場了,當然不願自己遭受那般殺戮,隻希望武力調查員們能好好保護他們。
外圈的王俊傑等隊員承受了巨大的壓力,聽著身後的說話聲,不由得幻想起將要對付的怨靈有多麼棘手。
“來了!”有人驚呼。
周珵用目光搜尋,沒有看到怨靈的形體,而那出聲者身邊的人無疑都看到了,紛紛掏出符咒戒備。
“是血人!”
“當真,好多血……”
周珵眼前一晃,看見了眾人口中的怨靈,果然是個浸滿了鮮血的身影,黏稠的紅色液體沿著發絲滴落,麵部、衣服全都被厚厚的紅色掩蓋,竟真的難以區分性彆。
“它來了!它過來了!”
恐懼的呼聲中,那血色身影一步一步挪過來,外圍的調查員以王俊傑為首,趕緊驅動符咒,向怨靈攻擊。
然而那黃符去勢凶猛,卻像無頭蒼蠅歪七扭八,好不容易附著上了攻擊對象,紅色怨靈卻奇跡般消失不見,符咒輕飄飄地落了地。
調查員們慌了,耿全亮神色緊繃,擠開人群來到王俊傑身邊,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符咒查看。
“符咒沒問題,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耿全亮大惑不解。
不等他請教孫原,又有人驚呼:“出現了!在這邊!”
這次怨靈出現在相反方向,同樣的被厚厚紅色血液覆蓋的身影搖搖晃晃地靠近。
技術人員驚慌大喊,調查員們急忙變換方向,朝怨靈丟符咒,得到相同的結果——怨靈不見了,符咒撲了個空。
耿全亮擠到孫原身邊,“前輩,您看這是怎麼回事?”
老頭乾瘦的臉上滿是凝重,“情況不明,小心為上。”
孫原都不清楚……耿全亮扣緊了符咒,目光警惕地望向四周,“大家集中到一起,保持冷靜,如果怨靈再出現,單人出手,符咒省著點用。”
要是打持久戰,浪費可是大忌!
耿全亮下完命令,慢慢移動到周珵身邊,“怎麼樣?”
“沒有好轉,這裡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周珵神色晦暗,將周行護在懷裡。
周行腦袋靠在兄長肩頭,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但嘴裡不停說著:“好香……”
“星星?”周珵哄道,“告訴大哥,什麼東西好香?”
“好香……”
得不到答案,周行的狀態也遲遲不見轉好,周珵向耿全亮建議道:“還是先想辦法出去為好。”
耿全亮點頭,“我也是一樣的看法。”
待在廠房裡,就得一直警戒著可能出現的怨靈,每個隊員身上帶的符咒有限,總有用完的時候,要是在那之前還不能找出對付血色怨靈的辦法,他們都要被困死在這裡。
倒不如,依仗著人多符咒多,一起衝出去。
“又來了!快看!”
血色怨靈果然又出現,這次靠得更近一些,厚厚的血漬下,它的臉似乎更加清晰了。
直麵它的調查員麵色發白,緊張得嘴唇顫抖,還是強撐著把符咒給甩了出去。
“沒用的……”不知誰發出絕望的聲音,“我們打不到它……它馬上就能殺死我們……”
這話就像是打開了某種開關,血色怨靈速度陡然加快,眨眼間便衝刺到調查員跟前,一片血色中,黑色大嘴張開,那名調查員頓時倒地不起。
“啊——”人群散開,各自逃跑。
耿全亮大吼:“不要亂跑,集中!給我集中!”
隊伍一旦亂起來,慌忙逃命的人一時半會兒怎麼聽得進去?血色怨靈追著落單的人,很快收割了數條人命。
周珵一邊帶著周行轉移,一邊觀察著血色怨靈的軌跡,發現它選擇襲擊對象沒什麼規律。
明明有的人離它更近,它卻偏舍近求遠。
這是為什麼?
忽然一聲巨響,是耿全亮朝天開了一槍,槍響聲在空曠的廠房中回蕩,所有忙於逃命的人都被巨響鎮住。
血色怨靈消失了。
周珵心中閃過一絲明悟,還來不及細想,耿全亮揚聲道:“都給我冷靜點!身為調查所的人,你們像什麼樣子!我看你們都欠練!”
“現在給我集合站好,列好隊,跟我衝出去!”
耿全亮的話給眾人安上了主心骨,隊伍重新整合,武力調查員站外圍,做好戒備,就等耿全亮一聲令下。
這時,孫原卻突然開口道:“你有十足的把握?就敢帶著所有人跟你冒險?”
耿全亮眼神猛然銳利,“孫前輩,現在不是唱反調的時候。”
孫原道:“我隻是不願看到你的輕率害死他們。這廠房裡出過幾十條人命,你敢說就生出這麼一隻怨靈?”
“那我們更要快點出去!”
“說得輕巧,要是激怒了怨靈,一口氣冒出幾十隻,你怎麼辦?”孫原反問。
他的話音剛落,廠房四周陰風湧動,血色怨靈悄然出現,緊接著它不遠處出現了身穿校服的男女學生,一個被開膛破肚,一個脖子動脈破裂。
隊伍響起絕望的驚叫。
怨靈不斷增加,直至密密麻麻站了一片,猛地看得上去,竟像是一個高中班級的學生。
這下,怨靈的數量與活人快要一樣多了。
調查所的人全然驚呆,甚至提不起一絲自保的力氣,就連耿全亮都接近絕望了。
“孫老先生,調查所派你來滅口嗎?我們大家今天是不是都要死在你手裡?”周珵表情淡然地問。
此時恰逢廠房內一片寂靜,周珵的聲音不大,剛好讓每個人都能清楚地聽到。
孫原麵皮一緊,陰沉地瞪著周珵。
周珵微微調整姿勢,讓周行靠得更舒服一些。
“我說得不對嗎?這些,不都是你引導出來的?”周珵指著那一片怨靈問道。
耿全亮大為震驚:“周珵,你這話什麼意思?怨靈怎麼會跟孫前輩有關?”
第 57 章
周珵掃視著在場的每個人, 他們的表情驚懼加上錯愕,顯得麵部十分扭曲。
“大家冷靜一些就能察覺到,我們在廠房內好幾個小時,並不曾有怨靈出現, 怎麼偏偏孫前輩一來, 怨靈就出現了?”
眾人麵露思索, 相互對視。
不錯,正如這人所說,上午忙活了一上午,就沒見到一絲怨氣, 更沒有怨靈的出現, 下午怎麼就不一樣了?
下午比起上午,不就多出來那麼一個人麼。
孫原並不慌張,而是傲然負手,冷哼道:“巧言令色!顛倒黑白!”
耿全亮一邊戒備著怨靈們的動靜,一邊低聲對周珵道:“周珵,你可悠著點,孫原是我們調查所的高層之一, 得罪了他, 以後他肯定要報複回來。”
“無妨。”星星打人的事, 已經把孫原給得罪死了, 今日這一遭,說不準就是衝著他們兄弟倆來的!
“小子,”孫原冷漠地撩起眼皮, “我年紀大了, 可脾氣不比年輕的時候好多少,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臉。”
周珵眼底幽暗, “前輩這話算是一種肯定嗎?”
耿全亮趕緊幫腔:“孫前輩,咱們調查所就有義務打消案件相關者的合理懷疑。”
孫原冷哼,“耿全亮,你比老家夥還糊塗了不成,在調查所學習這麼多年,你可曾聽說過怨靈的形成跟我們調查所的人有關的?”
“前輩,還彆說,孫雙奇受傷那天發生的事,您老聽說過了沒?”耿全亮道,“那位可是已經上了榜的前輩吧,我就親眼看到他能夠驅使不下於十隻怨靈。”
“你……”孫原噎了一下,眾目睽睽之下難以下台,隻能道:“好吧,就算你見過,但老家夥我可不會煉化怨靈,更不可能讓這些怨靈聽我驅使。”
周珵微微一笑,“你是沒辦法讓怨靈聽你驅使,但卻能通過語言操縱我們的潛意識,讓我們產生怨靈來襲的幻覺。”
廠房中一片嘩然,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王俊傑為代表,大聲質問:“什麼意思?幻覺是怎麼回事?”
耿全亮皺著眉頭盯著那一大片怨靈,如此逼真竟是幻覺?
周珵望著孫原,老頭的麵色越發陰沉,“自然是幻覺,否則符咒怎會落空?”
“每一次當孫前輩說出某種可能性,立刻就會應驗,未免過於巧合了。”
“當血色怨靈破壞了隊伍,一個一個追擊大家的時候,我發現了一種奇特現象,那怨靈並非誰離得近就傷害誰,而是誰最慌張誰就會中招。這表明,怨靈的行動與我們內心的恐懼程度息息相關。”
周珵的一通分析,讓眾人陷入了懷疑當中,但越回想,越發印證,很快大家都覺得周珵說得是對的。
質疑的目光集中在孫原身上。
孫原乾癟的嘴咧開,“這都是你的猜測,你怎麼證明?”
星星就是最好的人證——也正是周行的表現,讓周珵發現了幻象之下的現實。
周行很少表現出頹靡困頓,而且,隻要周珵身處有怨靈的場合,周行絕不可能不管不問獨自犯困。
除非,在周行眼中,這一切怨靈都不存在,周珵也沒有麵對任何危險!
但這話周珵不能說。
周珵於是道:“很簡單,隻要我去打破這些怨靈的幻象就好了。”
最佳的證明的方法,就是有人靠著過硬的心理素質與怨靈們接觸而毫發無傷,這樣的話大家內心的恐懼就會消散,幻象自然破解。
耿全亮急了,“周珵,你膽子也太大了,萬一猜錯了呢?”
豈不是要橫死在他們麵前?
周珵示意耿全亮去看孫原,老頭的麵色漆黑,顯然沒料到周珵會如此大膽,“我有十成的把握。”
耿全亮想要勸,又覺得孫原的表現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說明了結果。
周珵又道:“星星都沒反應,那些怨靈肯定沒危險。”
耿全亮盯著昏昏欲睡的周行,不得不認同周珵的話,“好吧,那我去。”
周珵唯一挑眉,拒絕了:“還是我去吧,你去的說服力沒有我去強。”
耿全亮好歹是調查所的人,是大家眼中有製服怨靈的能力,一個沒有經受任何訓練的常人去做,才更能取信。
周珵牽著弟弟的手,徑直衝著那一片外表恐怖的男女學生們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眾人的心尖上,他們大氣都不敢喘,瞪大了雙眼看著,一秒都不願錯過。
這個人到底是聰明有底氣,還是無腦作死,與怨靈碰觸的瞬間就會得出結果。
走到了那群外貌可怖的學生們跟前,正麵就是全身血漬的紅色怨靈,周珵抬眸,望著這群十六七歲孩子稚嫩的臉龐,不禁想起當年的自己,帶著淡淡憐惜道:“你們受苦了。”
周珵抬手,到學生們頭頂的高度,落在了血色怨靈的頭上,手掌沾染了黏膩的血液,周珵不以為意,順著頭發的紋路,慢慢撫摸。
那血色怨靈身影漸淡,直至消失不見,緊接著身邊的其他學生們一個跟著一個消失。
周珵轉身,張開手掌,上麵沒有一滴血漬,對著孫原微笑:“看來是我猜對了。”
孫原發出兩聲笑,笑聲嘶啞,像是從喉嚨裡硬擠出來的,“好小子,有膽量。”
周珵:“過獎。”
事情已經得到了證實,眾人不禁對孫原怒目而視,耿全亮逼近,質問道:“孫原,你用了什麼不堪的手段?真的想要害死我們所有人嗎?你在隱瞞什麼?”
“我?”孫原怪笑道,“這可不是我做的,我隻是順水推舟罷了。”
耿全亮皺眉:“彆想狡辯!”
“用不著!老家夥來之前,這裡已經有了引魂香,就在試劑當中,你們沾染了引魂香,不出十日就會引來怨靈襲擊,身首異處,我隻是加快了這個進程,放了點催化劑,把引魂香改成了天幻香,讓一些該死的人趕緊死,其他的人或可逃過一劫,沒想到啊,現在調查所的新人還沒有兩個平頭百姓膽子大!”孫原對眼下的結果極為不滿,忍不住唾棄調查員的素質。
耿全亮暗暗攥緊了拳頭,冷聲對王俊傑吩咐:“去看看噴灑的試劑裡有沒有引魂香。”
王俊傑領命而去,不一會兒過來彙報,“耿隊,經過查驗,確實有引魂香的味道。”
孫原漫不經心,“老家夥說得沒錯吧?耿全亮,你們這些人,是調查所想讓你們死,我反倒是想救你們。”
“……是誰?”耿全亮雙目赤紅,全是被背叛的恨意,“到底是誰想讓我死?還連累了這麼多人!”
“年輕人安分守己不好麼?折騰太多,總有人看不慣,至於是誰,老家夥哪能知道。”孫原不甚在意。
周珵思索著孫原的話,靠在肩膀上的周行忽然挺直了身體,蒙矓的睡眼突然清醒。
“怎麼了星星?”周珵驚訝。
周行慢慢轉頭,盯著廠房裡的一切慢慢看,“有鬼來了。”
周珵眉頭一跳,提高聲音提醒耿全亮:“耿隊,有危險,小心。”
耿全亮立刻戒備起來,並吆喝著讓所有人打起精神,而孫原則不屑。
“一驚一乍,天幻香隻有喚起恐懼的功效,隻要心如止水,不會有危險。”孫原微哂。
耿全亮給他忠告:“孫原,周行的直覺很準,你還是多——”
噗嗤——
白色骨質尖刺從孫原胸口破出,血花四處迸射,刺痛了耿全亮的眼睛。
孫原慢慢低頭,怔怔看著胸口暈染擴散的血跡,似乎不能相信自己就這麼被輕而易舉地捅穿了。
老頭的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具白森森的骨架,以常人的骨骼結構為底,各個關節處生長著許多額外的骨頭,骨茬兒尖銳,鋒利似刀。
穿過孫原胸口的那根,就是骨架人手腕處延伸出的一尺多長的骨刀。
骨頭人僵硬收刀,孫原從刀鋒處滑落,胸口血流涓涓,像個破敗的風箱摔在地上。
貫穿傷加撕裂,眼看是活不成了。
耿全亮的後半句提醒,再無說的必要,吞回胸腔化作怒焰,疾速發射符咒,並甩出一根特製的甩棍。
黃色符紙自動索敵,貼附到骨頭人身上,發出滋滋的灼燒聲,骨頭人吃痛,用手刀去刮。
一記重擊落在骨頭人頸椎骨,甩棍與骨頭碰撞,發出金戈之聲,巨大的反震力下,耿全亮的手抖了抖。
骨頭人當即揮舞起雙臂,毫無章法,但有效地驅逐了近身的敵人。
頸椎不行,耿全亮換了個位置繼續打擊。
調查員們很快參與進戰鬥,一時間,半空中處處飛著符咒。
“大哥,這兩個鬼身上有熟悉的味道。”周行吸了吸鼻子。
周珵訝然,“熟悉?星星還記得在哪兒聞過嗎?”
“二哥家?”周行不怎麼確定地回答。
周珵心中一沉,“星星,能抓住它嗎?”
聞言,周行眼睛一亮,“能!”
大量符咒落在骨頭架子上,幾乎每根骨頭上都貼滿,骨頭人活動間冒出大量惡臭白煙,調查員們被熏得乾嘔,隻能先退開。
耿全亮小臂打戰,右手幾乎握不住武器,便褪下半邊夾克,用袖子將右手纏緊,以防武器掉落。
骨頭人空洞的眼眶中,兩點火苗燃起,改變了行動模式,再不毫無章法地揮舞。
當當當
骨頭人拉開昭示,與耿全亮連續兵刃相接,幾招逼退耿全亮,緊接著,每根骨頭上的符咒燃起火焰,很快全部燒成灰燼,隻在骨頭表麵留下一些斑駁痕跡。
骨刀一甩,骨頭人直衝耿全亮麵門,刀鋒對著其胸口,眼看就要刺穿,偌大目標倏地消失了。
骨頭人身後,耿全亮被周行扔下,狼狽地滾了幾圈。
周行歪頭,對著轉過身來的骨頭人說:“大哥喜歡你,你有哪裡很可愛嗎?”
第 58 章
周行是在誠懇發問, 在他眼中白骨與普通人也沒有什麼區彆,大哥喜歡這個白骨,必然有其中的道理,從來沒有一個鬼讓大哥主動提起想要捉起來。
但白骨人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空洞的眼眶中的火焰微閃, 白骨人甩著刀衝向竹行, 其速度之快宛如離弦之箭, 然而它快周行比它更快。
肉眼難以觀測到的速度下,周行已然閃到另外一側,變成了白骨人背後的站位,白骨人迅速手臂後擺, 刀鋒旋轉, 在半空中劃起一道圓滿的弧線,鋒利的刀風似乎要撕裂空間。
不見周行慌張,他俯身閃過刀尖,抬手捏住骨刀的刀背。
白骨人掙了兩下,骨刀在周行指間紋絲不動,眼眶中的火焰爆燃,發出嗶啵之聲。
刹那間, 骨刀發生變化, 刀背變作刀鋒, 刀鋒化作刀背, 白骨人向著反方向用力,猛然一拉,刀向著周行的手收割。
這意料之外的變故驚駭眾人, 耿全亮大吼:“小心!”
眼看那鋒銳的刀鋒即將劃開周行的虎口, 周行不自覺地增加指尖的力道。
嘎巴一聲,骨刀應聲碎裂, 前半段化作碎片四散開來。
旁觀的眾人頓時驚呆,想要衝上去救援的耿全亮更是愣在原地。
“啊,斷了,”周行後知後覺,“對不起哦。”
白骨人那兩排牙齒上下磕磕碰碰,不知是否在憤怒,眼眶中的火苗像是風中殘燭,飄忽晃動。
白骨人爆發一記鞭腿,直掃周城周行麵門。
周行微微後仰,躲閃幅度隻有毫厘之差,若是正常情況,應該能剛好閃過白骨人的這一踢。
呲——
伴隨著一聲微不可聞的摩擦,白骨人的腳後跟突然伸出一根骨刺,將這一記鞭腿的掃踢範圍擴展一尺有餘。
尖銳的骨刺正對著周行的雙眼,這一掃,怕不是要踢瞎了周行。
“不——”耿全亮目眥欲裂。
就在那根突然出現的骨刺即將戳進柔軟眼球的瞬間,眾人隻聽見脆響,那是骨頭撞擊到堅硬的東西,發出的斷裂之聲。
定睛一看,竟然是周行的手掌伸到臉旁,抵住了骨刺的襲擊。
周行反手抓住骨刺,往前一搡。
一道白光閃過,白骨人像是被發射了出去,然而這顆異形的炮彈剛飛出不遠,就被攔住了去勢。
屠宰廠上方垂下來的金屬鉤恰好勾到了白骨人的左眼眼眶,它被掛在掛鉤上跟著慣性蕩秋千。
本該驚險的場麵,因這過於無厘頭的發展變得可笑。
外表看起來恐怖又詭異的白骨人,像隻被穿起來的螞蚱,在半空中胡亂掙紮,像是某種喪係的兒童玩具。
調查員們:“……”
白骨人掙紮了片刻,另一個眼眶中的火苗突然暴漲,白骨人似乎是接收到了某種信號,手背再次生長出骨刀往自己頭頂上一掃,金屬鉤被砍斷,白骨人終於擺脫了鉗製,安穩落地。
周行有點不開心,悶悶不樂地問:“你一打就碎,真不結實。”
“星星,把他頭骨裡的火焰熄滅。”周珵提醒道。
周行恍然大悟。
白骨人搶先甩開骨刀劈向周行,周行腳下猛然發力,身形瞬間消失。
哐當當
白骨人像是被一枚炮彈擊中,重重砸落,在它胸口上踩著的,赫然是周行的右腳。
白骨人揮起雙手的骨刀,交叉前推,向周行的右腿絞殺。
周行輕飄飄地邁出左腳,這一腳便將白骨人左右手上的骨刀同時踩下,白骨人掙紮不得。
站在白骨人身上,像是踩著一個滑雪用的骨質滑板,周行屈膝,手指殘忍地伸向白骨人的眼眶,那裡麵的火苗像是等待發掘的獎券,周行伸手一摳,火苗竟被他摳了出來。
周珵終於緊張,“星星快放下,燙手嗎?”
周行甩了甩手,那火苗漸漸熄滅了,露出其燃燒的核心,竟然是一個小小的玉符。
嘩啦啦,白骨人瞬間散架。
周行站在了一堆白骨當中,呆呆地捏著手裡花生豆大小的玉符,眼裡漸漸浮現委屈,“大哥,怎麼辦,它壞掉了。”
“沒關係,大哥沒覺得它可愛。”周珵走上前去,把弟弟從一堆骨頭當中解放出來,接過小玉符,遞給耿全亮,讓他看看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耿全亮接過來仔細端詳,“頭一次見,我得拿回去分析了才知道。”
“耿隊長,你作為調查所的中層,頭一次見的東西有點多吧?”周成意味深長地道。
耿全亮聞言,瞬間麵黑如鍋底。
孫原這麼說他,現在周珵又刻意戳他的痛處——孫原!
耿全亮忽然想起,趕緊先去查看孫原的狀況,可惜經過這半天工夫,人都已經涼透了。
耿全亮無可奈何,揮手叫來王俊傑等人給收拾屍體。
“咦,這是什麼?”
孫原的屍體被移開後,耿全亮發現地麵的血跡當中有個奇怪的圖案,他換了個站位,發現那是兩個潦草的血字。
看位置,應當是孫原臨死時用手指蘸血所留,筆畫錯位,但能分辨得出。
“典命,什麼意思?”周珵問。
從字麵上來理解就是賣命,但孫原寫下這個詞到底代表什麼意思?
耿全亮搖頭:“我得查了才知道。”
此時,距離屠宰廠兩公裡遠的一處民房當中,盤腿在朱砂符陣中央的男人突然噴出一口鮮血,麵前的巴掌大的玉符應聲而碎,化成齏粉。
“失敗了,好個周行,果然不一般……”
“下次一定除了你……”
屠宰廠之行,調查所賠上了幾條人命,其中還有孫原這樣舉足輕重的人,卻隻得到了一副用途不明的陣法,和意義不明的“典命”二字。
接下來,耿全亮隻能兵分兩路,自己回總部彙報情況,外加調查“典命”二字,以及找出調查所裡的叛徒。讓王俊傑帶著一批調查員去走訪那些小小年紀就夭折的受害者們。
周珵本來想要跟隨第二隊一起行動,然而王家夫婦和周勝同時打來奪命連環電話,周珵隻好帶著周行先趕回京市。
先回了京郊彆墅,這一趟回來,周珵除了想知道王家夫妻又想了什麼餿主意以外,還打算收拾行李搬出王家。
即便是破壞計劃,打草驚蛇,他也不能再讓星星住在王元生家裡受一絲委屈。
不料,他們回到39號彆墅時,竟然看到周勝和王家夫妻坐在客廳聊天。
即便是恢複了聶家大少爺的身份,周勝依然是那副樸素的模樣,頭發根根直豎,就像他倔強脾氣的具現,還是牛仔褲,休閒裝,一點兒沒有富家子弟的樣子。
王元生夫妻顯然是消息靈通之人,早就知道周勝已然成為聶家的一分子,此時對待這位客人的態度不能說是諂媚,也異常殷勤。
周勝皮笑肉不笑地敷衍幾句,田秀琴臉上就笑開了一朵花。
“小勝。”周行看到二哥,相當開心地道。
周勝站起身,大步流星來到周行跟前,捏著周行的腮幫子狠狠拉扯,咬牙切齒道:“你們終於回來了,讓我等得好苦。”
這夫妻倆比一百隻鴨子還要聒噪!
周珵捏著他的手腕強迫他放開手,“有話好好說,來找我們有什麼事?”
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不能單獨打電話說,而非要當著王元生這對奇葩夫妻的麵講。
周勝雙手插進褲兜,以一種不關己事的態度道:“聶老爺子讓我來問問,你們要不要一起回老家祭拜爺爺?”
“……祭拜爺爺?”周珵眼底翻湧,“是誰提議的?”
“聶老爺子說是他的主意,但實際上嘛,”周勝努努嘴,“應該是之前放下的餌兒釣著魚了。”
周珵低低地笑了幾聲,“很好,什麼時候?”
“下周出發。”
兩人交換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周珵點頭,“我會收拾好,一起出發。”
“哎呀,小珵啊,你這多失禮!”王元生夫妻不甘寂寞,你一言我一語地表達想法。
“祭祖是要準備好多東西的啊,怎麼可以都交給聶老爺子?”
“就是啊,聶老爺子上了年紀,不要讓他老人家操那麼多心了,等閒小事就交給我們來辦好了……”
“周少,我們夫妻也去,感謝周老對小珵的養育之恩,放心吧,我們一定準備最好的香燭和貢品。”
周勝不耐煩地翻個白眼,“啊,行,你們看著辦。”
兩個人竭儘全力地表現著自己,自以為深藏著的竊喜都要從眼裡溢出來了,這兩個人,還真是……
周珵無聲歎息,罷了,他與這對夫妻的關係也是時候畫上句號了。
周勝走後,周珵也不欲多理會這兩人,告知他們明日要參加電影的首映禮,因此要與周行外出住宿。
王元生又想舊事重提,讓周珵改變職業,可想想下周祭祖的事,還是更想攀上聶家這艘大船,便忍住了真心話,擠出笑容道:“那挺好,電影上映了是好事,你們去吧,千萬彆忘了正事。”
周珵垂眸,“嗯,你們也做好準備。”
準備好迎接真相。
京郊彆墅區外,閆昊的車早已等在附近,看到兄弟二人出來,閆昊立刻打開車門,興奮地道:“老大,我可想死你了!”
第 59 章
閆昊特地找了輛保姆車來接兩人, 一上車就遞給了周珵一個文件袋。
“周珵大哥,這是林傑讓我交給你的,說是你之前讓他查的東西有了結果。”
周珵接過,道了一聲謝, 關上車門, 就打開檔案袋抽出裡麵的東西慢慢閱讀起來。
“周行老大, 這麼久不見我想死你了……”閆昊興衝衝地湊到周行麵前,安全帶都被他拉到了儘頭,追著問:“你想我了嗎?”
周行想了想,雖然這段時間沒有想起來閆昊老板, 但老板問起了, 就點頭吧。
“說話,就好好說話,”周珵一目十行地看著資料,“不要黏黏糊糊。”
“誒——”閆昊賤兮兮地揶揄,“周珵大哥,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少廢話,說正事。”
“好嘞。”閆昊一秒端正表情, 拿出閆導的姿態, 公事公辦道:“明天下午6點場首映, 我們會提前找來了一些影視博主和自媒體號, 到時候會有一些針對性的提問,具體問題的範圍和類型一會兒我發給你,先準備好答案……”
首映禮選在了某個大型商場的電影院, 閆昊中午就接周珵去做了造型, 才帶著兩人來到首映禮現場。
電影院的入口處已經被貼上了巨型海報,還放著角色立牌。
周珵的角色立牌一身民國長衫, 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露出額頭,眉眼顏值的優勢顯露無遺。
盯著那人形立牌,周行產生了一種陌生感,明明長著最熟悉的大哥的臉,卻知道這人不是他大哥,周行難以形容這種感覺。
原本閆昊給周行準備是最佳觀影位,第五排中央,而周珵要上前麵去與觀眾互動,那樣的話,周行就隻能自己坐了。
周行不願意,閆昊隻好把位置調整到了第二排,讓周珵既可以和弟弟挨著,又不耽誤隨時上台。
電影時長95分鐘,懸疑效果拉滿,是閆昊挖掘了新昌洋房的往事和佟家兄弟鬩牆之事相結合,親手編寫的劇本。
龍標過後,周行身邊的兩個空位的主人終於姍姍來遲,是一對情侶,男人端著飲料,走在前麵開路,向每個座位上的人道歉,身後跟著身穿迪奧套裝的卷發女人,一直在玩手機。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聲音聽上去有些耳熟,周行抬頭,剛好對上一張熟悉的臉,是曾在京郊彆墅區大門開車捎過他一程的健身教練,叫……叫什麼來著?
周行想不起來,隻好沉默。
健身教練也看清了周行的臉,腳步頓了一下,很快恢複正常,落座時還挨著周行坐,讓女伴坐在了自己旁邊。
電影劇情剛開始,是戰爭過後,一位中年富商舉家回歸故鄉,搬進了當年的老宅,新昌洋房。
富商帶著妻子孩子祭拜了祖墳,在新昌洋房開啟落葉歸根的生活,可富商的家人每晚都會做夢,夢到同一個年輕人在新昌洋房生活的點點滴滴。
妻子和孩子覺得奇異,富商卻說自己沒有夢見,與此同時,洋房裡不斷發生怪事。
二樓陽台上掉落的花盆,半夜響起的鐘聲,還有不經意間撞見的陌生人影……所有人都覺得新昌洋房鬨鬼了。
富商一開始並不相信,因為新昌洋房是他從小長大的家,怎麼可能會鬨鬼,於是堅決要查清真相,隨著調查,一本塵封多年的相冊浮出水麵。
原來大家夢裡的年輕人就是富商的弟弟,而富商曾說過弟弟生下來就帶病,沒長大成人就死了。
富商的躲閃態度引起孩子們懷疑,洋房中的鬼魂也越鬨越烈,很快把一家人逼到了絕路。麵對一家人的生死關頭,富商終於不得不承認,是他故意拋棄了弟弟。
當年富商的父母先一步去國外避難,讓富商帶著弟弟一起去國外。而富商卻因擔心家財會被病弱的弟弟花光,便騙弟弟說,過幾天回來接他,又對父母痛哭說弟弟死在了輪船上。
可憐的弟弟就這樣一個人在新昌洋房等待著永遠不會來接他的家人們,孤獨地死在了新昌洋房……
富商對著鬼魂懺悔自己的過錯,終於喚回弟弟的神誌。
周珵飾演的鬼魂弟弟用一種懷念、痛恨、不忍種種情緒摻雜的目光看著哥哥,又看向哥哥的孩子,最後望向困死他的新昌洋房,似乎解開了所有心結,慢慢消失了。
周行怔怔地望著屏幕上消散的周珵的臉,手中的爆米花桶被捏爛,呼吸漸漸急促。
“……大哥,我疼。”周行喃喃道。
周珵愣了,星星平日裡對影視不怎麼感興趣,沒想到看他演的電影會如此投入,周珵忙伸手攬住周行的肩,小聲哄道:“星星,看我,大哥在呢,那些都是假的……”
反手握住大哥的手,周行感受著皮膚的熱度,被挖空的胸口逐漸填滿。
這時,有人把周珵喊走,準備結束後上台互動。
周行盯著空蕩蕩的掌心,握了握拳,不怎麼滿意。
電影放映結束,燈光大亮,主持人上台發言,調侃看哭了的觀眾。
周行轉頭,果然見許多人在抹眼淚,包括健身教練的女伴,她怕弄花精致的妝,用一張折疊著的紙巾慢慢地吸走眼淚。
健身教練手忙腳亂地勸著:“彆哭了,電影都是演的,看到你哭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樣疼……”
“閉嘴!”卷發女人並不覺得多感動,“不要打擾我的內心世界。”
台上主持人把主創團隊請上台,以閆昊為首,周珵以及一乾演員排成一排,逐個自我介紹,到了周珵時,剛舉起話筒,現場就響起巨大聲浪。
“好帥!”
“周珵,我愛你!”
卷發女人也舉起手機,一邊對著台上的人拍,一邊興奮不已地道:“不枉我托人弄來第二排的票,果然是欣賞帥哥的最佳座位!”
周珵僅僅是一身印著節目組logo的黑T恤,依然在一眾演員中好看得醒目,“我是飾演弟弟的周珵,希望大家能夠喜歡這部電影。”
底下的觀眾們尖叫聲陣陣,卷發女人滿臉姨母笑:“啊,真帥!好,我決定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新的老公!”
女人的宣言,讓健身教練的臉色變得僵硬,然而他絕不敢在女孩麵前表現出自己的不滿。
健身教練嘬了嘬腮,發出一聲輕微不可聞的氣聲,以隱晦表達著自己的不屑,他掃視周圍,被身後大部分人的尖叫吵的頭疼,隻有身旁這個小夥子仍在呆呆地啃著爆米花,不由泛起了一點惡趣味,用肩膀撞了撞周行。
“兄弟,你約的人放你鴿子了?”他用下巴挪了挪周行身邊的空位。沒想到有錢人家的小開也有約不來的女生,看來,有錢也比不上長了一張好臉,健身教練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頗為滿意。
看到女神為周珵歡呼雀躍,也不覺得鬱悶了,因為他覺得,在場的應該有比他更鬱悶的人,於是他安慰這個人:“兄弟彆傷心,你雖然長得沒我帥,但還是看得過去的,你得好好投資自己。”
“像我一樣健身,看我的肌肉,”他一手握拳屈臂,一手拍著隆起的肱二頭肌,“等你像我這樣練出一身腱子肉,充滿了男人味,再去約女生,一約一個準。”
周行啃了一口爆米花,慢吞吞道:“你說得對。”
健身教練心中一陣舒爽,瞧,有錢又能怎麼樣?還是要看個人魅力。
卷發女人終於放下手機,對健身教練的話感到一言難儘。
“小弟,答應我好嗎?你可千萬不要聽他的話,不要學得一身油膩。”
健身教練委屈:“親愛的,你嫌棄我油膩?”
“我說了,你生氣嗎?”卷發女人假笑,她這個教練的業務能力還是可以的,並且是個合格的拎包男仆,情緒價值也能拉滿。
唯一的缺點,就是太沒有自知之明了!蠢的有點可笑,當然,比起那些對她虎視眈眈,恨不得將她財產榨乾抹儘的豺狼們,這家夥愚蠢的有那麼一點可愛,勉強可以忍受,閒時用來解悶兒還是不錯的。
不過,那也不意味著,她看見有小奶狗受到這男人這套油膩理論的洗禮時,還能夠保持淡定,蒼天在上,千萬不要再給這世間增加一個油膩男了。
“姐姐告訴你,小弟,吸引女人沒有什麼技巧,就一個字,帥!”卷發女人指著台上的周珵,“你要長得跟他一樣,不用健身,姐姐養你!”
健身教練憋紅了臉,“親愛的,彆開玩笑了……演員沒什麼好人,他們為了紅什麼都做過,你一定嫌他們不乾淨。”
周行不啃爆米花了,“不許你說他壞話!”
卷發女人樂了,“小弟,你還護上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當大粉兒?”
健身教練眼看自己的鴨子要飛了,氣急敗壞道:“我就說了,跟你有什麼關係!”
周行皺眉,“有關係,他是我大哥。”
健身教練“哈”了一聲,他又不是不知道周行是富家公子哥,台上那個演員聽說隻是個鄉村來的農民工,八竿子打不著,怎麼認的大哥!
“你長得跟他一點都不像,他要是你大哥,我喊他爺爺!”健身教練不受控製地提高了聲音。
他的聲音響徹前兩排,旁邊座位上的人紛紛投來目光,台上正在回答觀眾問題的閆昊停了下來,用一種看勇士的眼神看著健身教練。
周珵神情複雜,舉起話筒,“這位先生,即便你對我弟弟有什麼不滿,也不能改變我們兄弟之間的關係,再說,我還不想當爺爺,謝謝。”
第 60 章
首映禮上出現了一些小插曲, 但不影響首映的成功,並且給電影增添了一部分笑料,電影口碑立刻在社交媒體上火爆起來。
“很久沒見過長相這麼正的男演員了!”
“終於不用再看資本家的醜孩子了!太感動了,內娛的春天終於到來了。”
“有些人不必太樂觀, 他說不定又是一個資本家的孩子呢?”
“彆逗了, 周珵的家世背景已經被扒乾扒淨了, 根本沒有隱藏的餘地。”
“沒錯,他就是個單純的農村孩子,大概可能也許有那麼一點玄學背景。”
“是在搞笑嗎?玄學?”
“你們好好補補課就知道了……”
“我想起來了,貌似有個人自稱他鄰居的人爆料, 說周珵家老人是搞封建迷信的!”
“誰家好人的鄰居會出來爆料?”
“白長那麼帥了, 肯定有問題,我先觀望……”
某論壇的一個帖子再次翻紅,這次更是乘著電影宣傳的東風,不斷被搬運到不同的平台,關於周珵身世的猜測開始逐漸離奇……
無論網上引發了多大的浪潮,都好似與周家人無關。因為首映禮過後的幾天周珵都在忙著祭祖的準備,而周行對此一無所知, 因為他的手機, 不能上網。
閆昊硬拉著周行在家裡蹲點看數據, 自己興奮得像坐過山車, 周行卻在發呆。
“老大,你怎麼了?”周行的反常終於到了閆昊這麼遲鈍的人都不得不發覺的程度。
“我……不開心。”
閆昊無語,“嗯……看得出來。關鍵你為什麼不開心啊?”
周行回答:“因為電影。”
“……老大, ”閆昊哽咽了, “我拍的電影已經爛到……你看完都覺得不開心的程度了嗎?”
不會吧,明明網上評價很好, 他還很竊喜來著。
周行搖頭:“我不喜歡大哥死掉。”
那畫麵總是會浮現在他眼前,周行吃飯吃不出味道,也不想動彈,總擔心大哥會像電影一樣消失。
“我明白了,你太入戲了!”閆昊斷言,“老大,你肯定是電影看太少,代入太深,這有辦法解決,咱們兩個今天先淺看十部,脫個敏。”
閆昊立下豪情壯誌,正要去找電影,便碰見周珵回來,要把周行接走,一起回老家祭祖。
閆昊如遭雷擊,“你們背著我做了那麼多……那我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周行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回答。周珵攬住弟弟的肩膀,“彆看,會變傻。”
是這樣嗎!
周行震驚,趕緊跟著大哥離開,以免被閆昊帶傻了。
玩笑歸玩笑,閆昊其實想一起去的,但電影剛上映,需要做的工作很多,閆昊要留在京市主持大局,沒時間跟他們一起回鄉。
從京市到周家村,需要乘飛機到省會,然後轉高鐵到最近的城市,然後再乘車到村裡。
當然也可以直接開車過去,就像耿全亮那樣,隻不過有點費人,聶老爺子年事已高,肯定不能糟這老罪。
聶家的飛機直接把眾人送到江口市,然後聶家開動兩輛房車,一家人和眾多保鏢一起開往周家村。
王元生夫妻倆開著豪車跟在後麵,再加上周珵兄弟,耿全亮為代表的調查所兩輛車,組成了浩浩蕩蕩的一支車隊。
這趟回鄉,聶家早就跟周家村的村長打過招呼了,剛一進城就有村裡的車前來接應,一路開道,領著車隊回到村子裡。車隊停滿了周家村的文化小廣場。
周家村還是老樣子,七十多戶宅院錯落著,新的新,舊的舊,此時將近年關,很多打工人都回了鄉,四五百口人差不多聚齊了80%,比上次耿全亮來的時候判若兩村。
“聶老先生,我代表全村歡迎你來周家村!”周村長紅光滿麵,一身新衣,老遠就伸手去握手,他身後站著幾位村裡有頭有臉的村人,其中就有影視基地搞器材租賃的周大海。
聶老爺子一手拄著拐杖,在聶司恒攙扶下,走出房車,山中濕冷的空氣一入口,忍不住咳了幾聲。他同周村長握手,“謝謝周村長,我們這些人打擾了,感謝你們村子養育了我們家孩子。”
周村長笑開了花,引著聶老爺子往旁邊的公共活動室走,“哪裡哪裡,您太客氣了,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請,咱們先去村裡的活動室喝口水歇歇腳……”
而他身後的周家村人也紛紛來到王元生夫妻和耿全亮等人身邊,各自寒暄著,熱情招呼。
聶園園有些怕生,躲在周勝身後,沒被周家村人看到,暫時躲過一劫。然而她身體極度虛弱,裹得很厚實,下車都困難,還是周勝扶著她的肩膀,帶著她走。
一走平穩,她立刻往旁邊躲一步,聲音透過口罩,客氣地說:“謝謝二哥。”
周勝薄唇拉平,冷淡地“嗯”了一聲,聶園園走到前麵後,才忍不住狠狠耙了兩下頭發。
“小勝?”周行認真講述經驗,“頭癢,要及時洗頭。”
周勝咬牙切齒,狠狠拉扯周行的臉頰,“我謝謝你啊!”
“怎麼每次見你都在欺負周行?”耿全亮玩笑道。
周珵捏著周勝的手腕,讓他鬆手。周勝翻了個白眼,把氣撒在耿全亮身上,“你們跟來乾什麼?彆人家事還要插一腳?”
“目前,聶司恒是我們重點監控的對象,他要出京,我們肯定要派人跟著。”耿全亮解釋。
“要六個人跟?”周珵嗤笑。
耿全亮麵不改色:“人多,更保險。”
這一趟,他帶隊,五個手下都是精兵強將,就為了防範聶司恒有所行動。
周勝哼了一聲,不再多說,踱步出去了。
眾人跟著周村長的腳步來到村裡的活動室,這是周珵三兄弟離家後才修建的,他們也是第一次來。聶家的保鏢和耿全亮的五個手下,已經分散開來,查看活動室內外環境。
活動室約莫五六十平,會議桌占了一大半,來客們圍坐在會議桌旁,周村長打著官腔介紹著周家村的情況。
都是些場麵交談,聶老爺子和王元生這樣的商人顯然已經習以為常,正色聽著,不停點頭。
周家兄弟找了個不怎麼顯眼的位置坐著,耿全亮同他們待在一處,悄悄用目光探究著聶老爺子身邊的聶司恒。
聶司恒依然是謙和有禮的模樣,金絲眼鏡給他增添一絲文質彬彬,似乎身邊的變化並沒有打擊到他一絲一毫。
“你們查到了什麼?”周珵低聲問。
耿全亮掃視室內,看眾人的注意力都在聶老爺子和周村長的交談上,壓低聲音道:“有一些,關於聶司恒。”
二十年前特大綁架案所涉及的47個孩子中,共有11個是被調包過的,這11個家庭所擁有的財富放在一起,可以頂上一個歐洲小國了,其中以聶家最為突出。
這不免讓調查所懷疑,始作俑者有個極大的陰謀,因此調查的主要精力放在了這11個孩子身上,想弄清楚他們背負著什麼樣的任務。
然而經過細致的走訪調查,調查所發現這些孩子,並未執行什麼任務,他們隻是單純作為富豪家的孩子,享受著更好的物質生活。
就像黎岫,若不是調查所揭露真相,他仍會堅信自己就是黎導夫婦的親生兒子,還會努力演戲,試圖成為像父母一樣的人,他的終點充其量也就是知名藝術家而已。
歸根結底隻是出名而已,他們費儘周折偷天換日有什麼好處呢?就想得到一點名利嗎?
這些名利對普通人來說可望而不可即,可對任何一位修行者來說,都不值一提,他們有底氣站在富豪名人的頭上。
直到他們查完了11個人的所有經曆,不得不承認,沒有任何一個人把家裡的錢拿出去或者動用家族勢力去做一些違背他們身份該做的事,除了走極端的孟茹。
這也是一直以來沒有人發現孩子不對勁的原因。
綁架47個孩子,用36個孩子打掩護,難道僅僅是貪圖這11個家庭的錢嗎?
所有人都不願相信,於是調查所把矛頭轉向了這11個孩子的真實身份。
可話說回來了,在沒有一點線索的情況下,找尋11個憑空出現的孩子的身世,無疑大海撈針。
還是耿全亮帶著隊員們頭腦風暴的時候。有個南方的隊員開玩笑地說“孟茹喊那個邪修為達達,在他們家鄉話裡就是爸爸的意思”,一語驚醒夢中人,耿全亮便將在孟茹彆墅裡逮捕的那名邪修的DNA與夢茹的進行了比對,神奇的結果出現了,那人與孟茹有99.99%概率是親子關係。
一個和孟茹看上去年輕不相上下的年輕男人,竟然是孟茹的親生父親!
看到這個結果,耿全亮再回想熬夜查案的勞累,突然覺得自己犯傻了!
這11個孩子很可能都是修行者的後代,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讓孩子冒名頂替其他人的身份,但修行者人數才多少,用窮舉法一一排除,調查所也做得到啊!
“所以,問題出在了哪兒?”周珵問,若是耿全亮的方法能夠成功,聶司恒早被調查所控製了,怎麼還會巴巴地派人來監視。
“我立刻就把這個發現上報了,所長當場就拍板決定給所有修行者進行DNA采樣,”耿全亮壓抑著激動,調查所終究是堅守底線的,“問題是玄門,頭發、血液這些對他們來說是要命的東西,一直都嚴防死守,根本不願意提供。”
“所以,查清聶司恒的真實身份,就差最後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