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還有, 我看聶司恒心態很穩,不像是完全不知道,或許,他就跟邵心怡一樣, 都是裝的……”耿全亮壓低聲音, “我帶夠人手, 要是他逃走,就立刻把他抓回調查所審問,聶老爺子也不能保他了。”
聶司恒此時正在認真地聽著聶老爺子和周村長談話,時不時說上一兩句, 恰到好處, 不搶風頭。
周珵眸光變暗,“要是他沒有逃走?就老老實實地完成祭祖,你下一步會怎麼做?就等著玄門那邊鬆口?你覺得他們會主動配合?”
耿全亮訕訕,“那自然是不會,但我們調查所也在努力,我們所長都親自出馬了,想必玄門也要給些麵子。”
“你們所長?”周珵順著問道, “從來沒聽你說起過, 他是什麼人?”
周珵的問話一下子戳中了耿全亮的興奮點, 他似乎對這位所長頗為敬仰, 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他的光輝事跡。
一個玄門邊緣人,被調查所發掘出來,用心培養, 在調查當年邪修殺人案件中屢次建功, 更是在數次交鋒中推斷出了飛雲的行為習慣,製定了伏擊計劃, 可以說抓捕飛雲的最大功臣。
後來升職成為調查所的高層,從不吝嗇分享經驗,他的任務筆記是一大半調查員們的保命手冊,被稱為是為調查所奠定了基礎的人……
周珵漫不經心地聽著,目光一直停留在聶老爺子那邊,這邊耿全亮滔滔不絕,那邊聶老爺子已經結束了與村長的寒暄。
在聶老爺子表達了對周家村的充分肯定、稱讚這裡山清水秀、人傑地靈、周村長治理有方之後,說要前往周家村的墓園祭拜周行爺爺。
周村長正聽得輕飄飄,有些得意忘形道:“今天就先算了吧,祭拜周叔什麼時候都能去,我已經讓村裡準備了家養的野雞和冬筍,你們好好嘗嘗,都是我們村裡的土特產,可比大飯店還好吃……”
聶老爺子推辭:“不必了,時間還早。”
這一趟他們特地算好了時間,在江口市休整了半夜,一早出發,到周家村正是上午。
“你們彆客氣,吃過飯再去不晚……”周村長又勸。
“咳咳咳……”聶園園背過頭去咳了幾聲,聶老爺子安撫地拍拍孫女的手,斷然拒絕:“我是來感謝周老先生對我孫子的救命之恩,怎麼能用隨意態度對待!現在天還不晚,趕得及。”
周村長頓時不敢再多說,便隻能很尷尬地承認:“隻是周叔的墳墓不在我們老墳園裡,不太清楚周叔葬在什麼地方……”
這事倒是稀奇,眾人不禁疑惑地望向周家三兄弟。
聶老爺子頓了頓拐杖,“怎麼回事?”
周珵則平靜地解釋:“爺爺去世之前特地囑咐過他的埋葬地點,還警告我們,不要把地點告訴我們三兄弟以外的任何人。”
“怎麼一個鄉下老頭怎麼這麼講究,難不成是,提前給自己算好了風水寶地?”田秀芹玩笑似地道。
周珵冷冷地望了他一眼,田秀芹識趣地閉上了嘴。
“周老爺子是世外高人,指定自己的埋葬位置很正常,但是,不讓彆人知道位置……就像是想掩飾什麼秘密似的。”聶司恒狀似不經意地調侃。
“我爺爺能有什麼秘密?無非是喜歡清靜,不愛被彆人打擾而已。”周珵冷聲道,“隻不過我們埋葬的位置人跡罕至,路途不太順暢,聶老爺子怕是要辛苦些。”
聶老爺子表示無妨,聶家保鏢早已準備好了一切可能用到的東西,包括輪椅,還有必要時抬著輪椅走的支撐杆。
既然如此,眾人決定現在就出發,前半段路程依然是由周村長帶路,他像個導遊似,領著隊伍穿過周家村唯一一條水泥板路。
“周家村裡就這麼一條路能看,彆的小路一下雨簡直就是和糨糊……也就是因為路不好,咱們的山貨運不出去,都賣不上價錢,去年吧,就有網紅說來給我們帶貨,結果呢,抽成又高,還不管運輸……”周村長一步三歎,顯得很是愁苦。
聶老爺子道:“路是發展的命脈,司恒,等回去以後,你找人評估一下,讓集團投資給村子裡修一條路。”
聶司恒微笑點頭,“好的,爺爺。周村長,稍後我讓秘書給你聯係。”
周村長大喜過望,帶路的腳步頓時輕快了幾分。
一行人龐大的隊伍吸引了村人的目光,他們三三兩兩擠在各自門口,指指點點小聲議論。對一行人表現出極大的好奇,他們不認識聶老爺子,卻是認識周家三兄弟的,隻不過這三兄弟家庭情況特殊,村裡人也不常與他們打交道,這時也不好意思攔下來詢問,有一些小孩子嘻嘻哈哈地跟在隊伍後麵,增添了許多童趣。
像聶老爺子、王元生這些人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矚目,唯有聶園園頭一次被這麼多人的觀看,有些緊張,周勝不著痕跡地變換位置,幫她擋去了許多,聶園園漸漸放鬆一些,有心情左右觀望,欣賞著周家村附近的大山輪廓。
耿全亮越走越覺得熟悉,不禁問道:“怎麼還是這條路?你們前頭就是你們家?”
他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因此周圍眾人都聽到了他的話。
聶園園好奇地問:“哪一家?”
聶老爺子看了一眼,周村長會意,主動熱情指著水泥路最儘頭的低矮院落:“那塊就是周叔的宅子,後來也就是周珵他們仨住。現在周珵當明星了,這房子也跟著成了景點,好多人來看,還有小偷,後來有人資助,村裡就給換了一扇結實的門,現在好了,沒有人能進得去了。”
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周村長吆喝倒數第二家門口站著的年輕人,“四娃,你說是吧?”
被稱作四娃的黑瘦年輕人,看著眾人的目光帶著隱隱敵意,不情不願地回答:“昂。”
“臭小子,這個笨勁兒!”周村長不滿意,“周珵出名是好事兒,你像咱們村子以前哪有人來旅遊?”
黑瘦年輕人望著一行人,臉色變了變,一語不發地轉身回家,用力甩上大門。
哐!
小夥子不善的態度讓眾人不由得沉默,周村長尷尬不已。
耿全亮眉間出現深深的溝壑,“這算什麼鄰居?上次沒見著這個小夥子,怎麼看著跟你有仇似的?”
“沒有,四偉跟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周珵搖頭道。“他就是這樣的性子,並不是針對我們。”
聶司恒溫聲提醒:“防人之心不可無,即便是多年的鄰居也還是要小心。”
周珵微笑道謝,似乎對鄰居深信不疑,“我覺得不至於。”
聶司恒笑笑不作聲了。
經過了周老爺子家門口,外側就是大片的荒地,植被連著山體,這條水泥路也到此為止了,前方都是綿延的羊腸小道。
保鏢展開隨身帶著的輪椅,推著聶老爺子往前走,聶園園暫時還能撐住,一行人慢慢走進山中。
對於在周家村生活的人來說,上山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他們平日裡挖筍挖菌子,隔幾天就會爬一趟山,但對於養尊處優的聶家人和王元生夫婦來說,爬山無疑是生活中最辛苦的事。
聶園園很快邁不動步子,可又不願意一個人跟保鏢返回村子,便走幾步歇一歇,用最慢的速度跟在隊伍末尾,周勝跟著減速。
周行疑惑回頭,“小勝?”
周珵笑著拉起周行:“咱們先走,彆耽誤他們說悄悄話。”
周行順從地跟著大哥的步伐。
可是,離得很遠,他也聽得到啊,小勝他們說的還算是悄悄話嗎?
“彆逞強,身體重要。”是小勝在說話。
“我撐得住,二哥先走吧,不用管我。”
小勝又頭癢了,是撓頭的聲音,“……唉,上來。”
“乾什麼?”
“我背你。”
“……不要。”
之後就沒了說話聲,周行好奇,回頭看去,小勝正背著聶園園慢慢走。
聶園園的臉埋在小勝肩頭,發出破碎的啜泣聲。
周行不由得停下腳步。
“星星?”
“大哥,小勝欺負人,聶園園在哭,她傷心了?”
周珵回首望去,沉默了幾秒,道:“這不是小勝的錯,聶園園也不單純因為傷心而哭。”
“那她為什麼哭?”
“大約……是因為愛?”周珵笑了,“因為不受控製的心,情不自禁地愛,才哭的吧。”
“他們在談戀愛?”周行很會抓重點。
“應該還沒開始談戀愛。”
“那怎麼才算開始?”
“嗯……要等他們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意,或者某種決心吧。”周珵無奈,勉力解釋著。
周行執著追問到底,“什麼樣的心意?什麼樣的決心?”
周珵汗顏,“呃,大哥覺得,她至少要明白,這個人對她來說,為什麼跟彆人不一樣,是彆人所不能替代的……決心嘛,就是為眼前這個人放棄所有的決心?”
周行似懂非懂地點頭,“大哥,我有。”
“你有什麼?”
“我明白大哥對我來說很重要,也有為大哥放棄所有的決心。”
周珵愣住了,定定地望進周行的眼底,片刻後,他抬手揉了揉周行的頭頂,“星星,我們在一起的生活,你滿意嗎?”
“滿意!大哥滿意嗎?”
周珵目光有瞬間的失落,旋即又微笑道:“星星滿意就好,那我們一起開開心心地生活,直到星星不滿意的那天,我們之間的主動權始終掌握在星星手裡,好不好?”
周行隱約覺得不太好,又不清楚哪裡不好,便點點頭,答應了。
此時,一行人也來到了耿全亮曾查探過的小屋,周老爺子救下周珵周勝的地方。
第 62 章
廢棄的磚石小屋幾近坍圮, 從門洞可以看到裡麵草木生長。耿全亮上次曾仔細查驗過,並沒有發現這房子裡有任何的異常之處,畢竟時間已久,什麼樣證據都被淹沒在歲月裡。
這裡是上山祭拜周老爺子的必經之路, 或者說是中點站, 周村長能確定的路到此為止, 再往前就要靠周家兄弟帶路了。
周村長臉上有些掛不住,便指著廢棄小屋重提舊事,彰顯自己通曉村裡的大小事。
“你們看,周叔就是在這兒乾掉了兩個人販子, 解救出了周珵和周勝兩個孩子, 那時候他自己瘸了腿還帶著小孫子,生活本來就不容易,家裡破破爛爛的,我們都勸他彆管這孩子,把他們交給政府去管,可周叔他不忍心,他說看不得這倆孩子可憐的樣, 非得把他們留下來……”
“兩個男娃七八歲, 親爹親媽都煩的時候, 周叔沒少作難, 我記得周勝十來歲的時候還離家出走,周叔還找我去動員大夥兒幫忙找人。”
周勝正走過來,聽到周村長的話, 沒好氣地道:“那時候爺爺雖然對我很好, 可村裡的其他人欺負我,嘲笑我們是沒爹娘的孩子, 我打了他,你卻來罵我爺爺,我生氣不行嗎?”
“……這麼點小事,還值當你記那麼久。”周村長早忘了當年周勝離家出走的原因,這時給自己挖了個坑,倒是顯得尤為尷尬。
聶園園剛哭過眼圈紅紅的,瞪得渾圓,明顯對這個話題非常感興趣。
周勝卻不欲多說,“再閒聊下去,天黑也到不了地方。”
“從這裡往上不太好走,幾乎都是山林沒有路,聶老爺子的身體撐得住嗎?”周珵關切地問道。
聶老爺子攥緊了輪椅的扶手,老邁的臉上滿是堅決。
“不用顧忌我,現在就走。”
老人家都這麼表決心了,周珵自然不好再拒絕,繞過廢棄小屋,走向雜草叢生的山坡。
正如他所說,從這裡開始已經沒有路了,他們把周爺爺埋在後山人跡罕至之處,自然不可能有踩踏出來的小路,每次他們三兄弟都是就地開路。
這對他們三兄弟來說並不難,然而對其餘人來說有些費勁。
周行在崎嶇多數的山中如履平地,周珵也身手敏捷,不遑多讓,周勝背著一個人有些吃力,但也能跟得上周珵周行的腳步。
其次就是耿全亮為首的調查所的人,顯然經過專業的訓練,比周村長這樣的普通人還要強些。
最難受的則是聶家祖孫倆,四個保鏢顧著聶老爺子,分工明確,兩人抬輪椅,兩人用短刀掃清障礙,以免橫生的枝條傷到聶老爺子。
聶司恒在兩名保鏢的幫助下,勉強能自己行動。
最慘的是王元生夫婦,險些就要打道回府了,可惜走到一半,沒有人陪他們一起返回,兩個人不敢,隻能硬著頭皮跟隨著隊伍。
一行人上坡下穀,轉了幾個彎,穿梭了幾處野林,終於到達周爺爺的墳墓,位於連綿的幾座山的儘頭的山腰處,再往裡就是徒步禁區了。
這裡有一塊扇形平坦區域,三棵高大的鬆樹成等腰三角形,茂盛的樹冠織就最密實的遮蓋,中央就是一座孤墳,小小的石碑上刻著,周氏洪書之墓,孫周行立。
墳墓對著開闊的山穀,方向朝著周家村,像是遙遙守望。
眾人足足走了五個多小時,才來到這裡,此時樹蔭遮蔽,已近黃昏,但墓地的靜謐氛圍感染眾人,誰都沒有著急做些什麼。
“爺爺,我們來看你了。”周行站在墓碑前,像是打招呼,絮絮叨叨說著自己換了幾分保安工作,都做得很好雲雲。
周珵變魔術似的從衣服內側取出一疊黃紙,和一小瓶白酒,蹲在墓碑前,沉默地點燃黃紙,倒酒。
聶老爺子表情肅穆,揮手讓保鏢把提前準備好的背包放下,把裡麵的祭品、紙錢等物拿出來。
耿全亮、聶司恒等局外人垂手站立,注視著眼前這一幕。周村長環視四周,惋惜著自己家的老人怎麼就沒發現這麼個風水寶地。
聶老爺子道:“周老哥,我家孫子多虧了你搭救,如今才能長大成人,我們聶家感激不儘,你早走一步,咱們生前無緣見麵,死後我再當麵致謝。周老哥,他日……你多包涵……”
聶園園同爺爺一起彎腰鞠躬,“周爺爺,謝謝你救了二哥。”
王元生學著聶老爺子,鞠了個躬,對自己兒子的獲救表示感謝,接著就稱頌起了聶老爺子知恩圖報,田秀芹則始終喘著粗氣,遲遲沒能調勻呼吸。
無論眾人真心還是假意,這場祭拜圓滿結束了,眾人要趕在天黑透之前返回周家村,便隻埋頭趕路。幸好原路返回比上山容易多了,幾乎縮短了一半的時間,終於在入夜之前走出了山林。
周家村的零星燈光遠遠在望,一行人走過周行家老宅門口,路過周四偉門口,做飯聲、家畜乞食聲、家犬警惕聲、孩子們大聲吵鬨,村人家中的各種聲響撲麵而來。
眾人像是一下子從荒山回到社會中,齊刷刷鬆懈了肩膀,周村長找回控場的狀態,熱情道:“中午沒在村裡吃,現在晚上總該嘗嘗我們村裡飯,走走走,我叫人準備晚飯,然後給大家安排住所……”
聶司恒感激道:“周村長費心了,晚飯就麻煩你們,住所麼,我們來的時候特地開了房車,以免打擾人家,晚上我們就住在車裡。”
周村長恍然大悟,“還是你們考慮周到,怪不得開房車,也是哈,我們村裡房子簡陋,你們不一定住得慣。”
聶家人確定了就住在房車裡,但王元生夫婦可就沒有這條件了,見周珵不主動邀請,便不怎麼高興地任由村長安排住所。
耿全亮則說:“沒事,我們在車上將就一宿就行。”
周珵則道:“耿隊長,不如你住我們家。”
耿全亮有些意外,正準備答應,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打斷。
是田秀芹,她滿臉驚恐,好似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眾人頓時提高警戒,聶家的保鏢們瞬間將雇主們圍在中間。
順著田秀芹驚恐的方向,眾人才看清那黑乎乎的牆角裡,有什麼東西在蛄蛹。
“誰?”耿全亮的手按在武器上,厲聲喝道。
那黑色輪廓蠕動好一會兒,從黑暗中爬出來,赫然是個人形。
頭發花白,衣著亂七八糟,棉襖外麵套短袖,脖子裡還掛著個小牌子,嘴裡嗚嗚嗚地說著什麼。
周村長拍著大腿,“二大爺,你咋跑出來了?”
他上前扶起老人,安撫聶家的保鏢,“彆緊張,這是我們村裡的老人,他得了老年癡呆,糊塗了,這準是家裡沒看好,讓他跑出來了……”
聶家保鏢確認老人並無加害之意,才散開,並將聶老爺子推遠了一些。
周村長拖拽著老人往前走,還吆喝著:“老七!老七!你爹跑出來,快弄回去!”
老頭被他的粗魯嚇到,不自覺的躲閃,嘴裡含糊地求救:“放開我……你是誰啊……”
聶司恒狀似不忍,歎道:“得了阿爾茲海默症的人真可憐,隻能記得以前的事,反倒記不得現在的事,周村長,你能否找個與他同齡的村民來勸他回家,或許他不會那麼害怕。”
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麼,周村長心道。可人家畢竟是掏錢修路的讚助人,有要求儘量滿足,反正又不是什麼難事。
“二大爺八十多了,村裡這麼大年紀的人大多都癱床上了,一時真不好找……”周村長訕笑,絞儘腦汁想著誰能出來搭把手。
聶司恒突然想起道:“這位八十多,年紀好像跟周爺爺差不多吧?”
“啊,差不多,”周村長沒多想,提高音量問瑟縮的周二大爺,“二大爺,你還記不記得周洪書?”
二大爺驚恐萬狀:“誰?”
“咳!周瘸子。”周村長偷瞄了一眼眾人。
二大爺頓時不怕了,眉毛豎起,“周瘸子是不是又偷我家雞了?”
周村長無奈,“周叔什麼時候偷雞了,你彆瞎說,周叔是神仙公,能降妖除魔,保不準是你那雞有問題。”
“胡扯!”二大爺怒氣衝衝,“狗屁的神仙公!周瘸子我還不知道?拐人家的閨女讓人打斷了腿……”
“你又記錯了,周叔那條腿是被邪物害的,他幫咱們村裡除邪祟,大家夥兒都親眼看見的,你忘了?”
二大爺臉色突變,“是了!是了!周瘸子後來學會了神仙本事!以前不會,有一天忽然就會了!”
耿全亮眉頭一跳,眯起眼睛,靜待這老頭還能說出些什麼。
聶司恒似是不信,問道:“我聽說,追鬼驅邪風水堪輿多是從小修煉,才能有所成,怎麼周老爺子一天就學會了?”
周村長哈哈一笑,“可不就說呢,周叔是個神人,村裡都說他像是張無忌,不知從哪兒學了九陽真經了。”
“哦,真說法真有趣,是不是,耿隊長?”聶司恒微笑問道。
耿全亮不置可否,“周珵,我今晚在你家休息。”順便好好了解一下周老爺子的生平!
“村長?”道路儘頭走來一個身影,近前來才看清是周四偉這個黑瘦青年,“你們站在這兒乾什麼?”
周村長如見救星,“四娃,你來得正好,快把你叔公送回家,他老糊塗了,在外邊瞎轉悠,都嚇著貴客了。”
周四偉掃視過眾人,目光在衣著光鮮的聶家人身上停留最久,“知道了,我把他送回家。”
第 63 章
吃完晚飯, 除了王元生夫妻跟著周村長離開,其餘人都按照各自的打算,各自回到歇息處。
耿全亮就如自己所說,要跟周珵周行一起去老宅子, 臨走前, 他特地讓五個手下待在車裡留人守夜, 看好聶司恒的動向。
回到周行家的房子,用村長給的鑰匙打開了新大門,周珵用手機燈光照亮,歉意道:“沒有提前收拾, 房間可能有些潮。”
耿全亮並不在意這些, 他也不是來睡覺的。
“沒關係,我辦案子的時候比這艱苦的情況多了去了。”
周行摁下開關,房間裡的白熾燈亮起,房間內相當乾淨,上次耿全亮帶他回來,就把房間收拾一遍,重新關好了門窗, 隻要掀開防塵布, 下麵的家具還是乾淨的。
從櫃子裡抱出兩床舊被子, 簡單鋪好, 周珵對不停打量著房間內一切擺設的耿全亮道:“耿隊長,你可以隨意看。”
被戳穿心思的耿全亮也不覺尷尬,開門見山道:“周老爺子很是神秘啊, 不同的人口中的他, 好像很不一樣。”
“是嗎?”周珵淡淡道,“對我來說, 爺爺就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好心老人罷了。”
耿全亮意味不明地哼笑兩聲,“周珵,咱們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也算得上朋友了吧?”
“當然。”
“你要信得過我的話,不如把周老爺子的事跟我講講,今天你該看出來了,聶司恒那小子對你家不懷好意……”
“爺爺的事,我之前就說過,耿隊長,你要信得過我的話,不如就相信我上次的答案。”
耿全亮嘖了一聲,忍住了沒有繼續追問,“行吧,你們休息,我回車上去看著那群小子。”
拉開門,耿全亮準備離開,剛好外麵一陣喧鬨,似乎出了什麼事,耿全亮回頭看周珵,周珵搖頭表示不清楚。
正當兩人決定出門查看時,耿全亮的手下跑來,“隊長,村裡一個老頭走丟了,周村長正在召集人手,監視對象要擅自行動。”
“老頭丟了?”耿全亮眉頭一跳,趕緊追問:“是個老年癡呆嗎?”
手下驚愕,“隊長怎麼知道?”
耿全亮咒罵一句,回頭審視周珵,周珵攤開雙手表示無辜,“你可全程跟著我的。”
也對,自己跟著周珵和周行,手下們看著和聶家人一起的周勝,按理說,這三兄弟沒有偷偷行動的機會。
耿全亮果斷道:“走,去看看!”
周珵招呼周行:“星星,咱們也去,免得落單了說不清。”
四人一起出門,跟著人群很快來到小廣場,兩根柱子上的大燈亮著,照得小廣場明亮如白晝,大冬天裡,周村長腦門汗水反光,正大聲吆喝著:“有人看見了嗎?”
“沒有。”
“我剛從家那邊過來,沒有啊……”
周村長失望又惱怒,衝著旁邊哭喪著臉的家屬一頓訓斥:“剛給你們把人送回去,你們怎麼看的?”
“一個糊塗老頭,能跑哪去?”
聶司恒推著聶老爺子的輪椅,身後站著一眾保鏢,熱心建議:“既然大家都沒見到,不會是跑進山裡了吧?天氣這麼冷,恐怕會有危險,周村長,我看還是分頭去找,提高效率。”
周村長唉聲歎氣,“隻能這麼辦了,大家夥兒,都帶上燈,先找人。”他點了幾個人帶隊,分彆往村子周圍的幾個方向出發。
這時,聶老爺子忽然道:“人命關天,我們不該袖手旁觀,司恒,你帶著保鏢去幫忙找人。”
聶司恒欣然答應,周村長慌忙道:“這怎麼行,你們是貴客……”
“您就彆推辭了,這是我們該做的。”聶司恒扶了扶眼鏡,誠摯地道,並轉頭看向耿全亮:“耿隊長,人多力量大,你們是不是也該行動起來?”
耿全亮皮笑肉不笑,“那肯定的,但是咱們外來人,摸不清地形,還是留在村子裡找吧,免得人沒找到,還把自己搞丟了。”
聶司恒深以為然:“是啊,我看這樣吧,讓周珵和周勝分彆跟著咱們,省得迷路。”
“是個好辦法!”周村長大為讚同,周珵看向周勝,周勝打了個哈欠。
耿全亮皺著眉,覺得此事不怎麼可行,“我也跟你們一起。”
“好啊,有耿隊長在,我們安全更有保障。”聶司恒微笑道。
他這副坦蕩的模樣,讓耿全亮的疑慮稍稍打消,便認同了這番安排。
兩隊人分開前,周珵特地道:“耿隊長,注意安全,可以的話,幫我照顧小勝,我也會幫你帶好隊員的。”
“交給我。”耿全亮一口答應。
夜色漸濃,月光被烏雲遮蔽,聶司恒帶著四個精壯的保鏢,和耿全亮、周勝一起,拿著手電筒走進了黝黑的山中。
夜晚的大山,像是黑暗深淵,樹木伸展的枝條像是某種黑暗生物的觸手。
一行人踩著衰草覆蓋的崎嶇山路,邊走邊用手電筒搜索著。
四個保鏢沉默寡言,步伐沉穩有力,耿全亮、周勝為了跟上速度,幾乎無法分心交談。
而此時,聶司恒則越走越輕快,展現出了遠超白天的體力和敏捷性。
隊伍越走越快,很快走到了廢棄的磚石小屋。
耿全亮陡然驚醒,右手下意識摁上了武器,“怎麼來這裡?”
聶司恒左右環顧,似乎也很驚訝道:“小勝,為什麼把我們帶來這裡?周二大爺跑不了這麼遠吧?”
耿全亮愣了愣,想起來隊伍是由周勝帶路,可是也不對,周勝一路上沒說話,也沒走在前頭,怎麼帶的路?
周勝冷笑:“少裝蒜了,分明是你們自己走到這兒的,彆賴給我!”
聶司恒推了下眼鏡,解釋道:“你們誤會了……”
身後忽有風聲,耿全亮立刻跳開,可惜遲了,一張輕飄飄的朱砂紙符貼在了他的後心處。
耿全亮登時動彈不得,四肢不聽指揮,立在原地像個木偶。
“你做了什麼?”耿全亮驚道,他用眼角餘光看向周勝,果然同自己一般境地。
“你們誤會了……誰要找那個癡呆老頭。”聶司恒唇角勾起,笑容肆意,“走吧,去周瘸子的墓地。”
耿全亮、周勝兩人立刻邁開腳步,繞過廢棄小屋,朝白日裡開出來的小路走去。
相比於兩人的意誌,身體更聽從聶司恒的吩咐,這一詭異的事實讓兩人又驚又怒。
“卑鄙偷襲!”周勝怒罵。
耿全亮更震驚於聶司恒擁有這樣的手段,“你果然勾結了修行者!調換身份一事,你早就知道?”
聶司恒在保鏢的簇擁下前進,聞言,語氣嘲諷,“要是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你們,還有聶老頭,就會放過我?”
耿全亮語結。
“偽善。”聶司恒麵無表情地評價,“無論我是否知情,你們最後都會報複我,奪走我的一切,然後還要假惺惺地表現出寬宏大量的姿態,不覺得有點惡心?”
“所以,就省省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吧。”聶司恒不耐煩,完全沒了平日裡的謙和有禮,“況且,比起我的身份,你不覺得周瘸子更有意思?”
他嫌棄目光透過眼鏡片,“耿隊長,我都明著提醒你了,你還想不明白周瘸子一身道行哪來的?”
耿全亮沉默以對,周勝不發一語。
聶司恒笑了,“沒關係,等我找到那東西,你們就沒辦法嘴硬了。”
聶司恒一揮手,保鏢們頓時將速度又提升了一個等級,險些超出了耿全亮的極限,非修行者的周勝,被兩個保鏢拖著走。
白天走了五個小時的路程,被壓縮到一個小時到達。
撲通一聲,周勝被扔到墳墓前的空地上,耿全亮腿腳虛軟,勉力站穩。
聶司恒嫌棄之情溢於言表,指示保鏢挖開周老爺子的墳。
耿全亮憤然道:“挖人墳,你也不怕遭天譴!”
聶司恒用手電筒照射耿全亮的眼睛,使他不得不偏頭避開,“我不想殺人,彆逼我現在就除掉你們。”
“……殺了我們,你的真麵目就會暴露,聶家的財產就跟你無關了。”
聶司恒低聲笑,“聶家,對我來說,最寶貴的不是財產。”
“你這個變態!”周勝躺在地上也要罵他。
聶司恒笑得更大聲了,“我是變態?我隻是園園的假哥哥,你才是她的親哥哥,喜歡親妹妹,你才是變態吧?”
突然被塞了一耳朵真假骨科的耿全亮不由得懵了。
“你們……你們……”耿全亮半天找不到合適的詞彙。
“我根本不是聶家人。”周勝一口咬定。
耿全亮滿臉同情,愛上自己的妹妹,是挺可憐的,怪不得極力否定現實……
聶司恒的笑容慢慢消失,表情陰沉,“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耿全亮:“……”
耿全亮大驚失色:“什麼意思?”
周勝冷哼,“想知道?吃屎去吧你!”
聶司恒笑了一下,摘下眼鏡,狠狠一腳把周勝踢出兩米遠。
“住手!”耿全亮大聲阻止,“周勝,你怎麼樣?”
周勝仰麵躺著,身體僵直,卻又因疼痛抽緊,發出痛苦之聲。聶司恒慢條斯理,步步逼近。
“少爺,看到棺木了。”
聶司恒頓住,轉身走向被扒開的墳,此時對他最重要的,還是周瘸子的陪葬。
墳土在棺材周圍堆成環狀,保鏢用工具撬開棺材蓋,合力往上掀,砰的一聲,蓋板被掀翻,濺起一片塵土。
聶司恒揮開塵霧,戴上眼鏡,捂著口鼻往棺材裡看,多年過去,周瘸子已經化作白骨。
“找,把裡麵的東西都給我拿出來。”
第 64 章
“找, 把裡麵的東西都給我拿出來。”
此話一出,周勝目眥欲裂,“混蛋東西,你敢!”
耿全亮也看不過去, “事情不要做絕, 當著人家孫子的麵你這是做什麼!”
他們兩個身體無法動彈, 隻能靠言語表達憤怒。
然而聶司恒全然當作沒有聽到,四個保鏢動作粗魯地在棺材裡翻攪著,破損的壽衣裹著骨頭被扔了出來,散落在墓碑前的空地上, 墓碑前的祭品早已被打翻。
“聶司恒, 我遲早殺了你!”周勝目眥欲裂。
然而他的悲憤起不到任何作用,周老爺子的屍骨一點點被扔出來,甚至有一個保安跳進了棺材裡,俯下身子仔細尋找一番未果,然後站起身來對聶司恒道:“少爺,沒有。”
聶司恒不信:“裡麵沒有機關?”
“沒有暗格,也沒有任何的機關, 每一麵木板都是整體的。”保鏢搖頭。
聶司恒沉著臉走到周勝麵前, 蹲了下來, 輕聲問道:“東西在哪兒?”
周勝啐了他一口。
聶司恒一把抓住了周勝的短發, 薅得他不得不抬起臉,道:“不要挑戰我的耐心。”
周勝看得到他眼底的狠辣,咧嘴:“你到底想找什麼?我們家窮, 可沒什麼陪葬給老爺子。”
“跟我裝傻, 東西在哪兒?”聶司恒聲音越發輕柔。
耿全亮見勢不妙,趕緊開口道:“你到底要找什麼東西?或許他們是真的沒有, 是你誤會了……”
“我的厭蠢症都要發作了。”聶司恒打斷了耿全亮的話,“耿隊長,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坐上現在這個位置的,還沒明白嗎?我要找的是飛雲的修煉功法。”
“飛雲的功法!”耿全亮震驚到失聲。
縱然心有所感,但聽到聶司恒說出飛雲名字的瞬間,耿全亮仍舊心神俱震。聶司恒要找的竟真是這麼個東西,這完全印證了耿全亮心中的猜測,他自然不能輕易暴露心中所想:“你肯定是猜錯了,飛雲的東西怎麼可能在周老爺子的墓裡,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周瘸子的確瞞得很好,周家村裡幾乎沒人知道他從什麼時候成為了修行者,但你這麼糊弄我,讓我覺得你在侮辱我的智商。”聶司恒冷冷道。
“周家人一冒頭我就注意到了,還要多謝有人在網上發帖提供的線索,我才能確定周瘸子藏著我要找的東西。”
“托福,我找到了唯一一個證人,可惜啊,老頭已經傻了。”
耿全亮驚道:“周二大爺的失蹤跟你有關?”
聶司恒意外道:“你的智商終於上線了,沒錯,是我讓人把老頭給藏起來了,所以,你們也彆盼著有人過來搭救,他們都忙著找老頭呢。”
“我的手下一直盯著你和你帶的人,你是什麼時候……”耿全亮瞬間想通了,“周四偉?!”
“我給了他大概這個數,他會把老頭藏到明天晚上,起碼今天夜裡,沒有人會來打擾我。”聶司恒話鋒一轉,極其虛偽地道:“我白天就告誡過你們,人心隔肚皮,可惜你們都不相信我,要知道,世間很難有人抵擋得住金錢的誘惑。”
“那老頭雖然癡呆了,但年輕時候的事記得很清楚,周瘸子隻在三十五年前離開過村子,那時候飛雲行蹤成謎,很可能兩人在那時候接觸過,而且後來飛雲被捕的那一年,周瘸子回到了周家村,事情有那麼巧?”
周勝冷笑:“事情就是那麼巧……”
登山鞋狠狠踢在周勝的臉上,周勝鼻血橫流,聶司恒不滿意,又補上一腳在嘴邊,最後踩住周勝的臉頰,“你把我當耿全亮這個蠢貨?”
“周瘸子一身修為哪來的?”
“周家村往上數幾輩都沒有玄門之人,他難道做夢夢到的?”
“我再最後問你一遍,東西在哪?”
周勝咧嘴一笑,牙齦間全是鮮血,“我也再說最後一遍,不存在的東西,你讓我去哪兒找。”
“很好。”聶司恒站起身退開兩步,對保鏢輕飄飄地道:“殺了他。”
耿全亮急道:“住手!聶司恒,你敢?!”
保鏢聽話地舉起了手裡的鐵鍬棍,朝著周勝走來,那撬棍剛剛撥弄過周老爺子的屍骨,一端尖銳,鐵質堅實,這一棍對著周勝的後腦勺,高高舉起。
若是打實了,周勝的腦袋怕是要崩裂了。
“周勝!”耿全亮心中驚恐憤怒悲涼交加,上山來時,他答應過周珵看好他弟弟,如今竟然眼睜睜看著周勝死在棍下……
保鏢雙臂發力,撬棍狠狠砸下,帶出風聲。
嗖——當!
隨著破空聲傳來,貼撬棍陡然歪了方向,保鏢雙臂被震麻,險些握不住撬棍,那東西落在地上,竟是一塊拳頭大的花崗岩。
“誰?”
聶司恒推了推眼鏡,盯著石頭射來的方向,那邊灌木叢生,一團團黑色掩蓋著所有事物。
灌木搖晃,枝條被撥開,周行從中走了出來,周珵跟在他身後,接著是耿全亮的五個手下,他們一看見躺在地上的耿全亮,趕緊衝了過去。
“耿隊!你受傷了?”
“傷得重嗎?”
耿全亮忙道:“我沒受傷,背後,看我背後的符,幫我揭掉。”
調查員們趕緊把人翻過來,見他背後赫然貼著一張黃紙,忙伸手去扣,然而那黃紙像是印在外套上,怎麼也扣不下來。
“揭不掉,乾脆把衣服脫了……”說著,五人手忙腳亂地幫耿全亮脫外衣。
“蠢貨!”聶司恒移開了視線,盯著周家兄弟,保鏢見勢不妙,已經收攏到他的身邊。
周行蹲在周勝身邊,摸了摸他的臉,“小勝,好多血,疼嗎?”問完周勝,他有低頭看看地上的屍骨,“爺爺撒了……”
“抱歉,失算了,”周珵歉疚,“我沒想到他的速度這麼快。星星,幫小勝把符給揭掉。”
周行伸手,捏起黃符扔到一邊,周勝立刻恢複行動。
他盤腿坐在地上,捂著嘴發出痛嘶,“我沒事,就是爺爺的屍骨被翻了出來。”
“我看見了。”周珵轉身,目光沉沉地望向聶司恒。
聶司恒道:“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很簡單,大概在四偉發帖的時候吧,我就知道一定會有人來,隻是不確定這人會是誰,”周珵道,“當然,現在確定了。”
好不容易爬起來的耿全亮愣了。
聶司恒低低地笑:“……周四偉是你的人?”
周珵點頭,“白天的時候,我不是說了嗎,四偉跟我們的關係很好。”
耿全亮又是驚奇又是好笑,這算什麼,“……周珵,那麼早之前你就開始……”
設計一個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敵人?
“嗯,我這個人比較喜歡未雨綢繆。”周珵坦然承認。
聶司恒目光中燃燒著怒焰,語氣平靜之下壓抑著洶湧暗潮:“這豈不正好證明了,我的推測是正確的,周瘸子藏著飛雲的功法,交出來。”
周珵搖頭:“爺爺從未提起,我們沒見過你要的東西。”
“乾掉他們。”
“星星,抓住他。”
保鏢們聞令而動,衝上周家兄弟,耿全亮為首的調查員出手抵擋,然而除了耿全亮,其他人不是一合之敵。
耿全亮架住一個保鏢的殺招,大聲提醒:“小心,這些人不簡單……”
周行一拳砸暈一個,轉頭問他:“什麼?”
耿全亮:“……”
四個保鏢轉眼剩下耿全亮跟前的那一個,聶司恒臉色沉鬱,他早得知周行的身手極為厲害,但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親信竟然也不是對手。
聶司恒垂手,一顆煙霧彈無聲滑落掌心,果斷扔出,圓球嘶嘶嘶地冒出濃煙,淹沒墳墓附近。
等煙霧散去,場中已然沒了保鏢和聶司恒的身影。
周珵看著散落一地的屍骨,“星星,把他抓回來,給爺爺賠罪。”
眨眼之間,周行消失了。
周珵與周勝俯身一一拾取屍骨,放回到棺材中,按照順序放好,耿全亮等人站在旁邊沉默看著。
蓋棺之前,周勝安慰道:“爺爺,今天先將就一下,明天再給換套房。”
周珵沉默良久,終究隻說了一句:“抱歉。”
兩人收拾好周老爺子的棺木,周行拎著昏迷不醒的聶司恒回來了,周勝伸頭看了看,聶司恒臉上腫了好大一塊,頓時滿意了。
周珵道:“耿隊長,咱們該下山了。”
遠處,山的輪廓依然黑茫茫一片,還有兩個小時天才開始亮,這驚心動魄的一夜剛過大半。
“是啊,下山之後,還有很多事要做。”耿全亮悶聲道,他得通知調查所,聶司恒這裡有所突破,需要加緊追查背後勢力。
山下還有聶家老爺子在,他得好好跟人家說聶司恒之事,不知道聶老爺子能不能經受得住。
“周二大爺沒事吧?”耿全亮問道。
周珵道:“沒事,四偉把人帶回了家,聶司恒帶你們上山之後就送他回去了。”
耿全亮放下心來,無論如何,今夜沒出人命,總算是好事。
到了山下,聶老爺子等眾人竟然還沒休息,正在等待著他們的歸來,大家坐在周家村集體活動室,周村長正焦急地來回踱步。
看到周珵等人,周村長好似過年:“你們終於回來了!都沒事吧?”把客人放出去找人,他壓力很大的,現在見大家歸來,他高興壞了,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聶司恒身上,笑容立刻僵了:“這……這怎麼了?”
耿全亮站出來,道:“聶老先生,我有件事要說,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聶老爺子在聶園園的攙扶下站起身來,瞄了一眼聶司恒:“快綁起來吧,弄醒他,我有話要問。”
耿全亮:“……啊?”
第 65 章
“您這話……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耿全亮大腦一片混亂, 怎麼似乎全部的人都有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究竟誰才是調查所?
本來在耿全亮的設想當中,看到昏迷不醒被拖回來的聶司恒,聶老爺子會震驚質問,等聽到解釋後, 便會勃然大怒, 畢竟他把聶司恒當做親孫子養, 即便知道聶司恒與聶家沒有血緣關係仍然不肯放棄這個繼承人,感情必然深厚……
但聶老爺子竟然毫無障礙地接受了,並對現狀似乎早有所預料,或者說是等待著這一幕的發生, 迫不及待地要問話。
難道說聶老爺子早就知道聶司恒的真實麵目?
耿全亮甚至有點陰謀論地想, 莫非聶老爺子是被聶司恒拿住了什麼把柄,才在聶司恒的身份暴露後才不得不把人留在聶家嗎?
聽起來有點太過於天方夜譚……
耿全亮試圖理清混亂的思緒:“聶老先生,你想要問什麼?”
聶老爺子手中的拐杖重重落在地板上,“他在園園身上下了咒,必須得讓他解開,否則園園有性命之危!”
果然是被威脅了!
聶園園本人還沒能從聶司恒被抓捕的震撼中回過神來,聽到爺爺的話, 頓時克製不住發出吃驚的疑問:“爺爺?你說什麼?”
她有性命之危?是哥哥想要她死?這怎麼可能呢……
“您從什麼時候開始被威脅的?”耿全亮忍不住問道。
聶老爺子望向周家三兄弟所站的方向, 神色複雜而痛苦, “自從那天在療養院看到他們, 我就明白了,當年的事必然有蹊蹺,但我太大意了, 以為可以暗中調查, 沒想到這麼多年下來,聶司恒已經掌握了我身邊所有的人, 他用園園的命要挾,讓我故意錯認孫子。”
“我明白了……那天在你家,你是被迫留下聶司恒。”耿全亮回想起當日在聶家莊園的交談,他隻覺得聶老爺子更偏向於親手養大的孩子,沒想到其中竟然隱藏著聶司恒的低劣手段。
“不止,連這一趟祭拜也是他的要求,”聶老爺子閉了閉眼,“我知道他一定暗中有陰謀,可又沒辦法提醒大家……幸好,幸好沒有釀成大錯,我的孫子沒讓我失望!”
周勝確實有幫忙拖延時間,但重點還是周珵想得到位。耿全亮心道,卻也沒有反駁聶老爺子對周勝的誇獎,畢竟周勝還是起了作用的,不像他自己……
耿全亮很不是滋味,他覺得聶老爺子選擇獨自與聶司恒周旋,這是對調查所的不信任,但不可否認的是,他作為調查所的一員,並沒有發覺其中存在的種種異常,也不能怪聶老爺子的不信任。
既然知道了聶老爺子想要喚醒聶司恒的目的,耿全亮不再糾結於這些旁枝末節,讓手下以符咒以特殊手段控製住聶司恒,這才把人喚醒。
聶司恒醒來先是警惕,緊接著身體奮起,發覺自己受到了控製,目光掃視周圍,瞬間明白自己的處境,反而放鬆了身體。
“綁著我,可沒法跟你們談判。”
他勝券在握的囂張模樣,引得耿全亮氣憤不已,“少廢話,我勸你趕緊交出聶園園的解咒方法,爭取寬大處理。”
聶司恒坐在地上好整以暇:“可以,放我和園園一起離開,我自然會給解咒。”
聶老爺子勃然色變,重重地敲擊著拐杖,周勝一腳踢過去,聶司恒吃痛倒下,眼鏡啪地掉在地上,碎了一個鏡片。
“哥哥?”聶園園眼神中滿是受傷,簡直不敢相信麵前這個人是一起長大的兄長。
聶司恒的笑容維持不住了:“園園,我已經不再是你哥哥了,周勝才是,你連他都能接受,為什麼不能接受我?更何況,你跟他是不可能的!”
被當眾挑破了少女心事,又是禁斷的感情,聶園園頓時失去血色,身體晃了晃,幾乎暈倒。
周勝爆粗口:“放屁,我根本不是聶家人,周珵才是他哥!”
什麼?這一句話堪稱石破天驚,在場眾人無不當場驚呆。
一直在旁觀的王元生夫妻這時也忍不住跳出來質問:“怎麼胡說八道,周珵是我們陽陽……”“就是,怎麼會變成聶家人……”
聶司恒眼中閃爍著詭譎之色,盯著聶老爺子,“你忘了我給你下過封口詛咒?把這件事說出來,三日內你必死。”
聶老爺子臉上也都是震驚,搖頭道:“我還沒說。”
他是想等聶司恒被抓以後,破著這條老命,讓周珵認祖歸宗,但還沒來得及啊,“你們什麼時候知道的?”老人急切地望向周珵,唯恐看見他有所怨恨。
耿全亮一腦門子問號,“周珵?你解釋一下!”
“我們家要找親人的隻有周珵自己,我可從來沒說過要找親生父母!”周勝雙臂抱胸,嘲諷道,“我也不是什麼被拐來的孩子,就是單純地被自己爹媽給賣了,老子當年離家出走,親眼看著他們用賣我的錢蓋了新房子,從那天起,老子就再沒有想過去勞什子家人,偏你能耐,給我弄了個假的!”
“小勝,不可以說老子。”周行認真提醒。
周勝的氣勢為之一滯。
王元生大聲駁斥:“你在說什麼?當初咱們都是做過親子鑒定的,周珵他是我們家陽陽……”
“親子鑒定是偽造的。”周珵輕聲道。
“……這怎麼可能?我後來自己也去做過——”王元生急切地說,被周珵打斷。
“我不是說是檢測機構偽造了結果,他們應該是用一種更奇妙的方式,直接改變了樣本的性質。”周珵平靜地說,俯視著聶司恒,“正因為在驗證那些孩子身份時,我們依賴DNA檢測結果,所以你就反向利用了我們的慣性思維,雖然不知道你們用了什麼方法,但確實是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對嗎?”
“你們……在演我?”聶司恒語氣平靜到極致,像火山噴發前的平靜,“你們居然敢把我當傻瓜來耍?”
對聶司恒來說,今日的功虧一簣,尚且可以接受,但被周珵兄弟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戲耍,而產生的被侮辱感,是他絕對不能忍受的!
“咳咳……”聶園園忽然開始咳嗽,她圓臉漲得通紅,額角繃起青筋,試圖用手捂住口鼻,然而止不住從呼吸道衝出來的血漬,隨著咳嗽聲不斷迸射出來的血沫,染紅了她的掌心,衣袖,乃至胸前的衣襟。
“園園!”周勝一陣風似衝過去抱住了即將倒下的聶園園,聶老爺子急切地試圖從輪椅上站起來。
周珵一把拎起聶司恒逼問:“你做了什麼?”
聶司恒冷笑:“既然得不到,那就毀掉好了。”
耿全亮上前查看聶園園的狀況,一連用出好幾個調查所出品的保命符咒,才堪堪止住聶園園吐血。
“星星,廢了他的右腿。”周珵森然道。
周行抬腳踩住聶司恒的右邊小腿,微一用力,哢嚓一聲,聶司恒的小腿翻折成九十度。
聶司恒痛苦低吼,“周行你找死——”
“罵錯人了,你該罵我。”周珵淡淡道,“星星,廢了他的左腿。”
周行抬腳,踩住了聶司恒的左小腿。
“住手!”聶司恒怕了,他還想著脫身,一旦兩條腿都廢了,逃生幾乎無望。
“給聶園園解咒!”周珵道。
聶司恒強忍痛楚,慢慢道:“噬命咒沒有解法……”
“星星。”
“等等,我說的是真的!”聶司恒加快語速,“噬命咒是轉移生命力的咒法,這種咒隻能控製吞噬速度,而沒有徹底解咒的方法,一旦把吞噬生命力的速度提到最快,24小時就會抽乾一個人。”
“你們放我走,我就會放緩吞噬速度,讓她幾乎感受不到。”
周珵挑眉,“聽上去,殺了你,也有解咒的可能。”
“絕無可能,殺了我,她立刻會跟我一起死。”聶司恒斷然道。
周珵回頭看向耿全亮,耿全亮沉重地點頭確認。
“這對我們很不利,一旦放走了你,你遠程殺了聶園園,我們也拿你沒辦法。”
“這種咒有觸發的範圍,方圓十裡之外,就不能再控製了。”
耿全亮點頭,“是這樣,可要是他掐著邊界……”
聶司恒不耐煩:“周珵你不會像他那麼蠢吧?”
周珵鬆開手,“十裡,給你十分鐘,彆想著耍花招,這裡是我們老家,星星能在三分鐘之內,把你抓回來。”
聶司恒笑吟吟道:“不會,咱們相互牽製,我平安,就會讓聶園園平安,她出事,你也會把我抓回來,我不會犯傻,想必你也不會。”
“星星,放他走。”
周行伸手撕開調查所設下的控製物,聶司恒恢複行動,最後用帶著野望的目光看了一眼聶園園,拖著一條腿離開活動室,一瘸一拐走入茫茫夜色中。
耿全亮撓著頭皮,在室內不停地墊腳。
十多分鐘後,聶園園憋紅的臉漸漸恢複正常,周勝抱起她,衝向停在附近的房車,去找隨車的家庭醫生拿藥品,聶老爺子推著輪椅跟了上去。
“唉,唉……”耿全亮不住地歎氣。
被放跑了關鍵的敵人,可也無法責怪挽救聶園園性命的周珵,隻好哀歎自己的無能。天亮之後,他得第一時間向總部彙報,找人來給聶園園想辦法,同時搜山抓捕聶司恒。
“……周珵,”王元生和田秀芹相互攙扶著,帶著一絲希冀,“他們說的都是……假的吧?”
“抱歉,我本以為你們與聶司恒串通好的,便順勢承認了親子關係……”周珵省略了中間的過程,“從結果上說,利用了你們,我並不是你們家的孩子。”
他們找回來的孩子,一表人才的、寄予深厚期望的周珵,不是他們家陽陽,不是……他們思念的孩子。
“那……我們家陽陽……”王元生深受打擊,語不成句。
周珵目光中帶著同情,“節哀,恐怕他當年就死在了海水裡,我托人調查的結果在車上,一會兒拿給你們。”
田秀芹嗚咽兩聲,拽著王元生的袖子大哭起來。
第 66 章
王元生夫妻多年尋子未果, 本來已經慢慢接受了兒子可能再也找不到的現實,誰知道柳暗花明,突然被告知兒子找到了,還長成了優秀的年輕人, 夫妻倆彆提多高興了。
雖說保勉強維持著體麵人的姿態, 但內心依然將周珵當成了驕傲, 不然也不會得意忘形到對周珵的生活指手畫腳。
突然一天夜裡,兩人被告知,當初的檢驗結果出錯了,周珵不是他們的兒子, 這是多麼巨大的打擊。並且他們的親生兒子, 早已經死在了冰冷的海水中……
這對年過半百的夫妻難以承受,在顫抖著看完周珵提供的調查資料後,便相互攙扶著黯然離去。
聶老爺子憐憫兩人,特地派聶家的一個司機開車送他們。
周家兄弟三人在村子旁邊的高崖上,俯瞰著王元生的車慢慢駛離周家村。
周勝掐滅香煙,“這倆人真的跟聶司恒沒關係?”
“目前的調查顯示,他們就是聶司恒隨手找來惡心我的。”周珵道。
冬日凜冽的風呼嘯而過, 周珵幫周行戴上外套的帽子, 扣緊。
“聶園園怎麼樣了?”周珵問道。
周勝頓了頓才回答:“就像是大病了一場, 很虛弱, 但沒有性命危險。”
“還在生你的氣?”
周勝滿臉忍耐,“是聶司恒搞的花樣,咱們隻是將計就計, 怎麼受氣的成了我?”
周珵笑道:“越親近, 越會發脾氣。”
周勝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轉身抄小路往村子裡走, 背對著兩人擺了擺手,“我回去看看,不然大小姐一會兒更生氣了。”
周行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又望向離開周家村的那條公路,此時早沒了王元生的車的影子。
那兩個人昨天還跟大哥是親人,今天就不是了。
小勝昨天還是聶園園的哥哥,今天就不是了。
周行不由得焦躁,會不會某一天,大哥不再是大哥了?
“星星?”周珵敏銳覺察周行的情緒變化。
“大哥,小勝以後不和聶園園住一起了?”
“這個要看他們兩個人的決定。”周珵思索著,小勝和聶園園的關係不一定能被聶老爺子認可……
周行的焦躁稍微緩解了一些,沒錯,兩個人可以決定要不要一起住,他和大哥會決定一直住一起。
但同時,周行也深刻地理解到,人的關係原來是會變動的。
這可不令他開心。
耿全亮一大早就把消息傳遞給了調查所總部,把這一夜發生的所有事情詳細彙報,得到的回複是,總部會儘快加派人手,來周家村圍捕聶司恒。
同時還要解決聶園園身上的噬魂咒,才能真正擺脫聶司恒的牽製。
而綜合戰鬥力和學識,調查所也沒有那麼多的人才可用,所以,這次帶隊前來的正是耿全亮的人生偶像——調查所所長,顧琿。
調查所的人接到消息沒多久便從京市總部出發,預計到傍晚到達周家村,在此期間,調查所已經讓周圍高速路口設下關卡,以防聶司恒逃離。
耿全亮的任務就是,在這一天的時間裡,保護好周家村附近的人。
這是個簡單的任務,耿全亮讓周村長發布廣播,告誡周家村人今天不要外出就可以了。
然而,意外的狀況發生了,玄門的人竟然比調查所的隊伍更早到達。
在出行方麵,玄門倒是與時俱進,乘坐著複古低調的豪車前來,到了村口,被耿全亮的手下給攔住,穿著玄門特有的道袍下車溝通,才被確認身份。
耿全亮眉頭擰緊,陪著村長一起前去交涉。
“這裡有案件發生,閒雜人等不得進入。”
從司機位置上下來的黑色道袍青年倨傲道:“閃開,不要妨礙我們長生門行事。”
耿全亮上前一步,用身軀擋住了道路正中央,亮出證件:“調查所辦案,你們請回吧。”
道袍青年不悅道:“調查所又如何?長生門要尋回門派傳承,調查所也不得阻礙!”
尋回門派傳承?
耿全亮心中猜測著來人話中的意思,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堅決不讓。
要是他在這兒,還讓玄門人給闖了進來,調查所的威嚴何在?臉都要丟儘了!
無論如何在總部的人來到之前,耿全亮絕不會讓長生門的人踏進周家村半步。
他帶來的手下則不像他這樣堅定,其中一人湊到他身邊,小聲道:“耿隊,這合適嗎?他們可是長生門的人……”
長生門在玄門之中算是創立最為久遠的門派之一,門中傳承眾多,還掌握著許多符咒的製作方法,如今雖然沒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現在長生門掌控的資源仍然不可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