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路拾,你彆怕我(入v三合一)
事情發展到今天, 路拾已經很難說清,該不該再相信自己的記憶,很多事情跟他記憶當中完全不同, 特彆是有關沉雁辭的事。
遊戲當中的“沉雁辭”可以說個路拾記憶當中的截然不同。路拾覺得少主高不可攀, 可遊戲當中的“沉雁辭”仿佛一直在主動走向與他平等的位置。
沉雁辭虛懷若穀是一回事, 對他態度親昵卻是另一回事!
路拾可以接受沉雁辭待人平等,因為少主本來就是很好的人。但他不能接受沉雁辭從以前就對自己另眼相待, 那豈不是說他多年愁苦的心情都是自我臆想出來的!
沉雁辭沉雁辭見路拾一直在發呆, 不由的問道:“怎麼了?”
路拾愣了一愣,他不知道第四節點是什麼時間,下意識道:“沒事, 我忘了剛才想說什麼了。”
沉雁辭見他傻乎乎的模樣,莞爾道:“你說你去探路, 看的結果呢?”
路拾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裡就是他們剛剛從秘境出來的時候啊, 他從城鎮回來那時。
等等!
路拾臉色忽然變了,這時候……難不成就是他遇到紅衣小姑娘被追殺的時候?那麼, 不出意外的話,現在那小姑娘正往這邊逃竄,身後還追著殺手。
想到這裡,路拾不由得緊張起來,但旋即想起,那些殺手曾經被沉雁辭輕鬆地擺平, 又稍稍放下心來。
路拾努力回想著當時自己是怎麼說的, “少主, 前麵有人爭鬥, 我回來時看見一個小姑娘正往我們這邊逃過來, 後麵有人在追她。”
沉雁辭若有所思,“距離這裡多遠?在前方的樹林裡?”
路拾點頭道:“沒錯,就是那兒。”
“無妨。”沉雁辭不太在意地道。
兩人剛將這些話說完,路拾所指的方向就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是滿身紅衣的小姑娘倉皇逃跑過來。她看見沉雁辭兩人的瞬間,眼中驟然亮起希望之光,大聲對著兩人呼救。
“兩位道友,救命!後、後麵有人要殺我……若兩位願意伸出援手,事後必當重謝!”
看得出來,小姑娘的修為不高,受到的教養卻是不凡。這事兒若是放在路拾身上,必然隻會求救,而不懂得許以酬金誘惑。
願意伸出援助之手的人未必看重酬謝,但表現出懂得感恩的態度必然會增加求救成功的可能性。從這小姑娘短短的幾句話就看得出來,她身邊的人相當講究這一點。
路拾思考的空檔被沉雁辭當成了踟躕,“你想要救她?”
“啊?”路拾微怔,看到有人在眼前遇到危險,他肯定是想救的,隻是……沉雁辭是怎麼看出來的?
“想救,那便救。”沉雁辭隻說了這五個字,便出手了。
兩名金丹期修者正在逼近紅衣小姑娘,劍氣縱橫間,聲勢駭人。換成一般的年輕修者,或許會打退堂鼓,但沉雁辭夷然不懼,運起身法把小紅衣小姑娘護在身後,周身氣勢爆發,震懾住兩名金丹修者。
飛葉盤旋起舞,神祇遺世獨立。
又見這一幕。
路拾打從心底覺得少主長得是真好看,世間少有,起碼在路拾的一生當中,從來沒有看過第二個像沉雁辭這般好看的人,否則,他也不會輕易的栽到這張臉上。
冰雪神祇的風采,即便他看過一次,依然控製不住癡迷其中。
兩個金丹修者不敵沉雁辭的威懾,狼狽敗退,走之前還要色厲內荏地質問:“你們是誰?膽敢阻攔我們行事,你可知道我們兄弟是什麼人?”
這種事,路拾後來見多了,也學到一些促狹的話。這時候就該反問他們,‘你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我們怎麼會知道’?
然而,沉雁辭向來不屑於這些,他隻是給出一個淡淡的斜睨,兩個金丹修者掉頭就跑,乾脆極了。
他們走遠之後,沉雁辭才收回氣勢,林中的肅殺之氣漸漸消散,飛刃般的樹葉緩緩落地。
沉雁辭就這樣,穿過漫天落葉走了過來。
路拾緊張得耳邊隻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前三關時他還沒有這種感覺,因為那時他把遊戲裡的沉雁辭當成假象。
經曆了第三關結尾時的那一抱,他再也不能平靜的對待眼前的沉雁辭了。
兩人相對而立,一時無言,幸好紅衣小姑娘替他打破了這份尷尬,跟個百靈鳥似的嘰嘰喳喳,令路拾的沉默不顯得奇怪。
“多謝兩位少俠在危急關頭伸出援手,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待會兒等我哥哥來了,你們想要什麼就隻管說,我家彆的沒有,法寶和晶石管夠!”小姑娘挺著胸膛扔下豪言壯語,一副散財童子的模樣,“對了,我叫柴儀真,你們可以叫我真真……”
當年路拾聽的一愣一愣的,現在他早已經知道柴儀真是萬寶閣的大小姐,對她來說,家裡法寶和晶石多得數不清,自然不稀奇。
沉雁辭生性冷淡,對著活潑的小姑娘也沒幾句話說,隻有路拾偶爾嗯、啊的應了幾聲。
就算這樣,也絲毫澆不滅小姑娘高昂的興致,“你們是哪裡修者?是哪個門派的?這位少俠你好厲害呀,一下就把兩個金丹逼退,我看著你年紀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怎麼比我厲害那麼多啊……”
一大堆嬌俏的問話換來了沉雁辭一個“嗯”字。
場麵陷入寂靜。
柴儀真:“……”
不知怎麼的,路拾有些想笑,這時笑顯然不太厚道,隻好忍住。
過了一會兒,長長的一隊灰衣修者禦劍飛過,看見同他們走在一起的紅衣小姑娘時,又驚又喜的大喊道:“大小姐,終於找到你了!”
灰衣修者們齊刷刷地落下,柴儀真歡呼一聲衝了過去。
“大哥!”
領頭的青年接住柴儀真,責備的話語中更多的是擔憂:“讓你不聽話,受傷了沒有?”
“大哥你終於來了,我差點被殺……”柴儀真撅著嘴,把遭人追殺又幸得沉雁辭兩人救助的事情,委委屈屈地講給自己大哥聽。
青年聽得一陣後怕,安撫好妹妹,他來到沉雁辭跟前拱手。
“多謝兩位道友救了舍妹!在下萬寶閣柴信,敢問尊姓大名?”
“無名散修,李焰。”沉雁辭坦然自若道。
路拾:“……”
“原來是李道友,幸會,大恩大德,感激不儘!這位是……”柴信將目光轉向路拾。
路拾猶豫了。
這裡他應該怎麼做?按照當年那樣說自己是沉雁辭的仆從?還是保持沉默?
選擇哪種做法,更能觸動“沉雁辭”?
就在他考慮時,沉雁辭已經替他介紹:“這位是我的師弟,路拾。”
路拾猛然一震,下意識望向沉雁辭,剛好迎上對方意味不明的目光。
原來他這個時候想說的是……
路拾不知道,當時他搶先說出仆從的時候,沉雁辭心裡該是什麼滋味。
這太荒謬了,路拾心想,怎麼有種自己辜負了沉雁辭的一番好意的詭異心虛感!這怎麼可能呢?他們兩人之中占主導的,明明是沉雁辭才對!
“原來是路道友,幸會!”柴信自然而然的接受了這個介紹。
當然,路拾是“李焰”的師弟,還是“李焰”彆的什麼人,其實都不重要,柴信所看重的是妹妹的描述當中,“李焰”一招就逼退兩個金丹的強橫實力。
於是他滿臉笑容地道:“李道友,周圍的情況有多複雜,相信您二位早已心中有數。我有個提議,咱們結伴而行,也好有個照應。”
沉雁辭不置可否, “周圍的情況,我想我們還應付得來。”
柴信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也不生氣,打個哈哈道:“聽舍妹的話,我就知道李道友的修為遠超我等,自然是不用擔憂。但天機門的封鎖圈還在不斷縮小,越往後去,修者們之間的爭鬥越頻繁,且不可避免,在這種情況下,再厲害的修者也會陷入獨木難支的困境。多一個人手多一分機會,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強。”
“哦?此話也有道理!”沉雁辭似乎被他說動了,答應與他結伴而行。
柴信大喜,“好!李道友,路道友,未免夜長夢多,咱們即刻就趕過去。”
問題是,多寶閣的所有人都習慣了禦劍飛行來趕路,就算是實力最不濟的柴儀真,也有自己的本命飛劍,飛起來像模像樣。
就路拾沒有。
當年的他是還沒學會,也沒有自己的劍。現在的他倒是有本命飛劍,卻在經曆死亡時受損,隻剩下半截兒,就如他在第三關中使用的那樣,偶爾應應急還行,要踩在腳下馱著他飛,實在是,力不從心。
當年他不敢靠近生氣的沉雁辭,在眾人討論遇見飛行時絕地站在旁邊,是柴儀真主動說帶著他一起飛。
這回他的身份成了沉雁辭的師弟,自然是該由師兄來帶。
沉雁辭站在浮空兩尺高的飛劍上,對路拾伸出手。
要是當年的路拾,可能還不會多想,但現在的路拾經曆了網絡的洗禮,見到這個姿勢就會有奇奇怪怪的想法。
看田無聊時,路拾看了很多網上的視頻,關於這個姿勢有很多說法:
[霸道劍仙的十大經典姿勢之一]
[想要彰顯男修氣概,那就這樣做]
[女修最不能抗拒的姿勢]
[道侶間甜掉牙的小動作]
每一種說法都讓路拾抬不起手,恨不得回到剛重生的時候,戳瞎自己的雙眼——叫你看這些沒用的廢料!
“怎麼不上來?”沉雁辭問。
路拾咽了咽,一咬牙一跺腳,眼睛一閉,手一伸,豁出去了。真要到時算起賬來,你沉雁辭還是比我要丟臉得多!
身體被不可抗拒的力道輕柔地拉起,落在飛劍上時沒踩穩,晃了一晃,沉雁辭反手捉住他的小臂,幫他穩住之後,順勢將他的手牽到自己身前,放在自己的腰帶上,輕描淡寫地說:“不習慣就抓住我。”
“……”路拾的腦漿都要沸騰了,“嗯”一聲,聲如蚊呐。
萬寶閣的修者領頭,一柄柄飛劍劃開厚厚的雲層,成一列縱隊向前疾馳,隊伍過去很久,分開的雲海才慢慢融合。
路拾呆若木雞地扣住沉雁辭的腰帶,一顆心就像在這片雲海裡浮沉,飄飄然的觸不到實地。
一路上,沉雁辭與柴信交談,一點沒讓柴信察覺到兩人剛從秘境逃脫,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反倒還套了不少情報。
原來這附近的修者突然增多,是因為有秘境現世的傳言。
秘境二字從柴信嘴裡說出來時,就連沉雁辭都挑高了眉頭,倆人著實是怕了那奇怪的秘境。
然而隨著對方接著說下去,路拾才明白修者們所說的那處秘境,並非他和沉雁辭逃出來的那個,而是一個真正的洞天福地。
傳聞中,這處秘境靈氣濃鬱到近乎粘稠,裡麵上了年份的靈草靈藥遍地可見,還能獵到千年以上的靈獸,更有甚者,傳說其中富含晶石礦脈!
可以說,進去轉上一圈,就可養活一個門派。
於是,周圍修者們聞風而動,蜂擁而至,都想要到秘境轉一圈,分一杯羹。
修者們聚集在一起,本來就容易發生爭執,又更何況大家都是為了奪寶而來,隨便殺掉一個人就等於減少一個潛在的對手,短短兩個月,附近已經死傷了不下萬名修者。
“……雖然死得人多,但活著出來的人,幾乎個個都得到了惹人眼紅的財富,所以,人們不僅沒有冷靜下來,反而變本加厲,呼朋引伴引來了更多的人……”
此地毗鄰天機門,因一處秘境淪為了血肉磨盤,天機門門主看不下去,親自發出呼籲,希望大家能夠理智一些,不要為身外之物丟了性命。
天機門是修真界正道裡實力最為神秘的門派,該門派的功法以讀懂星辰運行為基礎,輔以代代相傳的占星陣,據說境界到了,可以從星辰中得出天道的啟示。
天機門出來的弟子,尤善卜算,每每能逢凶化吉,險中得勝。但天機門門規要求,不得乾涉天道演變,所以,天機門弟子外出行走時,不願與外人結伴,亦不會主動參與到其他門派的事務中。不過,若有人命運多舛,願意付出生命的代價求得一線轉機,天機門會視情況而給予點撥。
也因此,天機門在修真界所有勢力麵前都說得上話,誰也不知道哪一天會求到他們頭上。若不是天機門選弟子的條件苛刻,每一代親傳弟子都不多,早統治了修真界的半壁江山,而非成為避世隱居的神秘門派。
既然天機門門主都發話了,有頭有臉的門派都不好再往這裡投入人手。
但散修則不受控製。
天機門縱然厲害,但我乾一票就跑,你又能奈我何?
附近局勢越發混亂起來,天機門終於忍不住了,派出門下弟子,將方圓千裡範圍內全部封鎖起來,不許進,不許出。
“……唉,修者們不尊重天機門在先,天機門封鎖在後,這麼一來,雖行為有些霸道,旁人也無可指摘……”柴信感慨道。
沉雁辭卻有不同的看法。
“天機門明明有著更妥善的解決方式,卻要選擇如此強硬的做法,天機門人向來克己持重,很難說是因為門主而被觸怒。再者說,這附近封鎖起來的用意,或許並非天機門麵上所說的為解決紛爭,若為解決紛爭,應當許出不許進,為何連出去也不允許?”
柴信猜測道:“也許是因為怕被人誤解他們想要獨吞秘境?”
沉雁辭微微搖頭,目光中流露不讚同,柴信不由得信了幾分,轉頭問沉雁辭身後的路拾:“路道友,你覺得呢?”
“什……”
路拾一頭霧水地應了聲,他的心思沒有放在兩人的聊天內容上,而是在考慮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沉雁辭為什麼沒有生氣?
當年沉雁辭明明氣得話都不願意說,整天沉著個臉,陰森得不行,怎麼這回還有心思閒聊起來了?
難道,真的是因為,路拾搶著說自己是仆從而生氣嗎?
這麼一想也太嚇人了……
“路道友,你這副擇人而噬的表情,在想什麼?是對天機門有所不滿嗎?”柴信試探著問道。
“我是對某個人……不,我是對自己不滿!”路拾欲哭無淚道。
沉雁辭側目,由於兩人距離太近,他那挺直的鼻梁險些擦到路拾的額頭。路拾眼前就是沉雁辭放大版的臉,纖長濃密的睫毛下,一顆黑曜石般的眼珠映著自己的臉,路拾整個人像被點著了,從裡到外滾燙得一塌糊塗。
他趕緊騰出一隻手把沉雁辭的臉扳回去,“你回頭乾什麼?看前麵啊,小心撞到人了!”
沉雁辭一聲輕笑。
笑笑笑!哪裡好笑了!路拾揉了揉發燙的耳尖,隻敢在心裡偷偷怒斥。
路拾在這邊陷入對自己的懷疑,那邊白芷三個已經對自己徹底絕望了。
秋元鵬進入遊戲沒半個時辰,因為一口一個少主,惹得沉雁辭不勝其煩,把他送到了城鎮裡,典當了隨身物品給他置辦了住處,留下些錢讓他在此好好生活。
秋元鵬,通關失敗。
白芷因為搞不清楚方向,剛好被柴儀真迎麵撞上,被隨後趕來的兩位金丹修者把兩人一起給殺了。
白芷,通關失敗。
碩果僅存的黎巧,幸運的沒被追殺波及,還搭上了柴儀真的順風飛劍,與其他眾多遊戲參賽者一樣飛往秘境所在地。
白芷被強製退出以後,氣得哇哇亂叫,一睜眼就看見了蹲在窗口邊兒長蘑菇的秋元鵬。
“啊,這…你也通關失敗了……”白芷瞬間沒那麼生氣了。
秋元鵬剛想訴苦,卻被白芷伸出一根手指打斷:“彆講了,想也沒用,我們快看看路拾和黎巧的情況。”
白芷三兩下摘掉身上的遊戲連接器,打開房間內的顯影陣,搜索路拾和黎巧的直播間。
“太慘了,太慘了,《少女努力追夢,直播間竟無一人觀看》、《邊陲修者發誓拿冠軍,可惜無人問津》,”白芷眨眼間給兩人編出淒慘標題,順便叫了零食來,搓著手坐下,“讓我來給你們增加一點人氣……”
一分為二的屏幕上,兩個直播間內容同步上演,萬寶閣的修者和沉雁辭到達了柴信口中的目的地。
洞天福地秘境的入口。
一處大峽穀外站滿了人,共同仰望著兩側像刀切般平滑的山壁,山壁高聳入雲,一般人仰得脖子都疼了還看不到頂。
峽穀內有大片平地,卻站不下數量眾多的修者,更多的人是禦劍飛在半空中,他們或站或坐在飛劍上,圍著峽穀平地成半圓形。後排比前排高一點,再後麵的更高一點,自發形成一排排類似巨型劇場的坐席,這坐席頗有些懸空瀑布的萬鈞之勢。
沉雁辭和萬寶閣的人來的正是時候。或者說,截殺柴儀真的人就想讓萬寶閣的人錯過這個時候,沒想到被沉雁辭兩人給破壞了。
密密麻麻的修者當中,忽然有一位身穿星宿圖案法衣的修者拔地而起,懸在最前方的半空中,方臉闊耳,麵容整肅,審視著全部的修者。
雄渾的聲音靠著山壁的反射擴散開來,“時候到了,秘境入口即將開啟,我代表天機門,有幾句告誡說在前麵。秘境之中危機重重,各位皆為自願進入,生死自負,與我天機門無關。然則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眾位能夠珍重性命,相互幫助,萬不要作出殘害同類的事情來,切記,遇到危險,走為上策。”
一番話說的親真意切,可被秘境迷花了眼的修者們哪裡聽得進去,不停地催促。
那修者隻好歎息一聲,腳下驀的出現一柄劍,載著他飛向後方,穿過峽穀,突兀地消失不見。
修者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見他消失,群情沸騰,一個個駕起飛劍火急火燎的往裡衝,飛劍拉出炫目的軌跡。
峽穀就像是湖麵,修者們宛如雨點。漫天雨滴灑落湖麵,隻泛起些許漣漪,湖麵還是那個湖麵,沒有任何改變。
萬寶閣的人也等不下去了,柴信抱拳拱手,“兩位道友,咱們也走吧。”
路拾人在沉雁辭的飛劍上,去留都由沉雁辭決定,沒什麼好說的。
沉雁辭微微頷首,“走吧。”
飛劍衝向峽穀,路拾聽到沉雁辭傳音入耳。
“天機門行事向來神秘莫測,這回張揚到眾人皆知的地步,很可能用意不善,進去之後,你跟在我身邊,不要獨自行動。”
這話,沉雁辭當年也有說過。
因為這句話,小雜役覺得,少主大概消氣了。
現在回過頭想想,路拾覺得自己當初蠢笨如豚,沉雁辭都被他氣得話都不想說了,還得在危險來臨之前特意叮囑他。
然後,他還覺得少主心中一定恨他。
路拾單手捂住臉,不堪回首,不堪回首……
想到這裡,路拾忽然想到洞天福地秘境當中曾發生的事。那是剛進去的時候,所有修者都是禦劍飛進去的,可沒有人想到,進去之後就會遭遇靈氣亂流。
飛劍靠靈氣駕馭,這才是當年修真界的常識。修者禦劍,首先要保證靈氣輸送穩定,無論用什麼姿勢、飛到多高的高度,靈氣的穩定都是飛行的前提。
修真界空氣之中,靈氣分布均勻,流動柔和,適合飛行。而有一些地方,比如說,火山附近,靈氣灼熱,分布不均,被稱作禦劍飛行禁區。
而洞天福地秘境裡麵,恰好就是個非常不適合禦劍飛行的環境。
修者們飛進去以後,就遭遇了大規模的墜落,半數以上的修者都死在了那場墜落裡。
此刻,那些著急衝進去的修者應該正在經曆死亡。
沉雁辭和路拾屬於運氣較好的那一批,僥幸掉在了一處水潭。
當然,沉雁辭靠的是運氣,路拾靠的是沉雁辭。
路拾是隨著柴儀真飛進去的,自然也同她一起墜落,是沉雁辭半路抓到了他,帶他一起墜落水潭。
這一次,路拾覺得自己該主動點,直接抓緊沉雁辭,反過來保護他一回。
飛劍穿進峽穀,放佛穿過一層薄薄的輕紗,眼前的景象從山壁變成了雲團,往下一看,眾人竟身處飄渺的高空。
然而高空處處靈氣亂流,修者們腳下飛劍開始搖晃抖動,像是脫了韁的野馬,更像是沒了頭的蒼蠅,飛劍失控的在空中兜了幾圈,便失去力量栽了下去,連帶修者緊跟其後。
“啊啊啊……”
方才還沾沾自喜的修者們慘叫著墜下,砸穿雲層,筆直的衝向地麵,並且速度翻著倍的加快,巨大的風阻將修者們的臉扯得奇形怪狀。
路拾在還沒進入秘境時就做好了準備,當飛劍剛出現失控苗頭的時候,就一把摟緊了沉雁辭的腰,雙手死死扣住。
若遊戲設定與前事相同,那他和沉雁辭會掉在同樣的地方,僥幸保住性命。
俯瞰視野當中的景物急速擴大,路拾眼睜睜看著自己二人像個炮彈砸進了一處靜謐的水潭。
嗵的一聲巨響,水花衝天,水潭上空飄落一陣淅淅瀝瀝的小雨。
“呃……”路拾剛好墊在下麵,背部砸中水麵,肋骨好似全部斷了一樣疼。
上一次,是沉雁辭承受了這痛楚。那時候,路拾貝失重感嚇得像其他修者一樣隻知道閉著眼睛嘶喊,根本不知道沉雁辭是如何在墜落的途中找到他,並護住他的。
就算是現在的路拾,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自己在下麵,除此以外,想張張嘴都無能無力。
每當路拾更了解沉雁辭,便更覺得對方無可比擬。
路拾痛得脫力,沉雁辭得以轉過身來,抓住了下沉的路拾,但路拾整個人還在急速下降過程中,水麵折射進來的光亮飛速消失在身後,下沉越久,周圍越黑暗,一個小小的水塘竟然深不見底!
無論沉雁辭如何發力都阻止不了兩人的下沉,仿佛底下有巨大的吸力,拉著兩人去往水潭底部。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轉瞬之間,沉雁辭發現自己能踩到硬質的地麵,伸出手去摸索,麵前是一片嶙峋的牆壁,手指點到了某一處,牆壁迸射出幾道光線。
光線破開眼前的黑暗,發光的幾條裂隙倏然擴大,驟然的亮光刺激地沉雁辭閉上眼睛,適應了亮度再慢慢睜開時,發現麵前出現了一個洞口。
試探著伸出手,沉雁辭探了探洞口,洞口處有無形的力量把水拒之門外,洞裡麵乾燥富有空氣。
扶著路拾穿過水幕,走進洞中,讓路拾坐下,替他查看傷勢。
“這裡痛麼?”沉雁辭每碰一處,就問一聲。
路拾弓著身體躲避,“不…不痛了……你彆動我,一會兒就好了。”
沉雁辭忍耐地閉了閉眼,無力地道:“路拾,你彆怕我。”
“……”路拾鼻子一酸,“我沒有怕你。”
更多的話,沉雁辭說不出口,隻是道:“傷勢要緊,你讓我看看……”
話說到這份上,路拾隻好任由沉雁辭解開了他的上衣,洞裡的涼意侵襲著背後的皮肉,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應激浮現。
他在心中不停地唾棄自己,路拾啊路拾,白芷說的對,腦子是個好東西,你怎麼就沒有呢……
上一次受傷的是沉雁辭,路拾也很擔心,但被少主拒絕看傷,更不敢動手動腳,隻能默默的擔心。
他竟然天真的以為,一如沉雁辭可以拒絕他,他也能拒絕得了沉雁辭!
算了算了,更親密的事兩人都做過了,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
“……看來傷得不重。”沉雁辭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顯得有些悶悶的。
路拾如獲大赦,趕緊把衣服穿好,果不其然,遊戲設置的痛楚就那麼一會兒,現在就已經完全不痛了。
兩人決定繼續往前走,甬道蜿蜒曲折,通道寬敞,足夠三人並肩前行,順著通道往裡麵走,洞壁上嵌著數不清的極品晶石,它們以一種玄妙的布局排列著,既用來照明,又用以維持洞中的某種陣法。
他們誰也沒有停下來關注這些極品晶石。
屏幕外,白芷控製不住發出鳥叫聲,打翻了一盤小零食、兩杯飲料,跟火燒了尾巴似的滿房間蹦躂。
秋元鵬雙手捂住耳朵,生無可戀地望著屏幕。
“……謔謔謔謔哈哈哈,我要瘋了——”白芷叉腰仰頭問天:“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看?這麼刺激的場麵怎麼可以沒有人看見?”
秋元鵬痛苦地揉耳朵,“我也要瘋了……”
白芷拚命扒拉顯影陣,“能錄屏嗎?能嗎?能嗎?”扒拉了半天,她萎了,“不能錄屏,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對了,論壇!”白芷重新奮起,登上討論區,尋找可以供她吸引同伴的陣地。
陣地沒找到,先看到了掛在最顯眼處的淘汰人數即時統計數據。
看到近乎三分之一的參賽者被淘汰,白芷“嘖”了一聲,她和秋元鵬也是其中之一。
接著往下看,是幾位大熱參賽者的簡要介紹,白芷一一翻看,看完後忽然沒了刷論壇的興致。
無他,這些參賽者太強了,各有優勢。
有人外表極佳,有人遊戲經驗豐富,有人修為高深,居然還有人運道絕好……
這些參賽者才是萬眾期待的人選,討論區的人們斷言,最後贏得比賽的一定是這些人中的某一個。
比起這些人,路拾真的沒有可稱道的地方。
白芷不願去看那些人怎麼通關,就隻守在自家兩個人直播間裡,為他們加油鼓勁,嗯,雖然他們聽不見。
黎巧好運的從墜落中活了下來,撲騰著爬到岸邊,大口地喘氣,姑且是活下來了。
不妙的是,她與少主失散了。
天上還不斷的有修者掉下來,落點差的被摔成了肉泥,叫人不忍卒睹。
黎巧小心避開其他修者,尋找著少主的身影,剛才太亂,她並未看見沉雁辭掉到哪裡了。
走了沒多遠,她開始察覺不對勁——摔成肉泥的修者不見了。
要是被摔個半死,不見了頂多是自己離開了。可這都摔成肉泥了,總不能是爬起來跑了吧?
黎巧彆的不敢說,對記憶力有著絕對的自信,她絕對、絕對沒有記錯位置!
可那塊地方,此刻綠草如茵,連一滴血都沒有。
黎巧起了好奇心,眯著眼睛仔細看,看著看著,不經意走近了幾步,這下子,如同踩中了陷阱,周圍的青草齊齊搖擺,像是突然活了過來,伸長了葉子去纏黎巧。
她被嚇了一跳,趕緊退兩步,不料身後是一棵樹,樹冠搖了搖,掉下來一些粉末。
“咳咳咳……”
猝不及防吸了一口粉末,黎巧開始咳嗽,咳著咳著,人就死了。
黎巧,通關失敗。
“……什麼情況?”白芷的怪力晃得秋元鵬頭昏腦脹。
“我哪知道,放手……”
黎巧醒來就看見兩人你打我我掐你的鬨劇,習慣性吐出一口濁氣,“有吃的嗎?”
秋元鵬:“……”
白芷:“……有。”
三人湊在一起,總結黎巧失敗的原因,討論了半天,認定是那樹上灑下來的粉末有問題。
“看起來,秘境之中的所有草木都很危險,除了樹冠上的粉末,那些小草也不正常。”黎巧道。
白芷又翻起了網上討論區,這時已經有不少修者中了和黎巧一樣的招術,大家都在說第四關的難度高。
有人就表示,這才哪兒到哪兒,第四關的凶險還在後頭!看著大家倒抽一口涼氣,替參賽者們默哀。
“路長老這是在什麼位置?”黎巧望著屏幕問道。
路拾和沉雁辭不斷順著甬道往深處走,此時,已經走到一個巨大的蜂巢樣的空腔。
空腔四麵八方全是洞口,兩人就是從其中一個走出來的。
不僅是他們,還有彆的修者從其它洞口走了出來,很快,一小批修者在這空腔之中彙聚到了一起。
修者們沉默著相互打量,目光中滿是戒備和警惕,其中有幾名修者最為引人注目。
沉雁辭就是幾人之一。因他的氣質樣貌出眾,在人群之中最先被人注意到,又因為他的年紀,那些目光中的警惕慢慢變成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黏膩惡意。
路拾非、常、不高興,怎麼重來一回,這些人還是那麼惡心?
上一次沉雁辭還傷著,這些人比現在更加肆無忌憚,路拾忍無可忍,強撐著膽子,用自己擋住了沉雁辭。
這回,路拾比上次更強,一步跨到沉雁辭前麵,想用眼神嚇退他們。
可惜,他有點錯估了自己的長相,那些人看到他的臉,非但沒有退卻,反而轉成另一種興趣盎然的眼神。
路拾認為,那一定是蓬勃的戰意。
第25章 你是一個好人
空腔內部很高, 頂上數不清的鐘乳石像是無數長矛指著地下的修者,間或滴下一滴水來,涼意徹骨。
空腔的結構有些像蜂巢那不規則的形狀, 除了上下, 周圍的邊上都是孔洞。孔洞遠看上去很小, 但其實可以容納兩三個人並排行走。
石壁表麵光滑像是被水流常年累月衝刷出來的,明明沒有通向外部的縫隙, 可洞內並不黑暗, 修者們可以看清彼此。
也因為如此,大家也看清了彼此身上所攜帶的其他東西,比如說, 極品晶石。
那些嵌在牆上的極品晶石並非隻有路拾和沉雁辭兩人遇到,還有其他人也看見了, 並且他們還鑿了下來隨身攜帶。
這正是修者們敵意交鋒的源頭,畢竟誰會嫌棄極品晶石多呢?
那些運氣不好, 碰到的晶石數量少或者甚至沒有碰到的人,貪婪地望著那些滿載而歸的修者, 那眼神恨不得化成一隻隻手,從彆人口袋裡把晶石給抓回來。
而被盯上的修者們也不甘示弱,紛紛掏出飛劍來彰顯武力。
這時候,空有樣貌、實力不顯山不漏水的路拾兩人倒是被忽略了。
空腔內的鬥爭一觸即發,這時有人站了出來,正是那位方麵闊耳的天機門修者。
“各位道友, 請聽我一言, ”天機門修者站在中央對所有修者道, “此地情況不明, 切勿把力量用在自相殘殺上。”
他的話顯然無法感動眼裡隻有極品晶石的修者們, 但是,他背後是天機門,大家都願意給幾分薄麵,示威的動作收斂了許多。
風波暫時平息,可隻要還存在利益分配,鬥爭就不可能消失,空腔裡的所有修者們,隻要有人還惦記著極品晶石,那麼這一場殺戮就無法避免。
天機門的修者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於是他極力提議,大家一起回到地麵上去。
“這秘境處處透著詭異,大家也都親眼所見,外麵還有很多修者們摔成重傷,等待救治,我們須得儘快趕到地麵之上,能救一人是一人。”
這句話就不如方才那般頂用了,任由天機門修者在中間如何的苦口婆心,沒人應答,也沒人動作。
路拾搭眼掃過周圍修者們各色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無非是‘老子來這裡是來發財的,那些人跟老子有什麼關係?’、‘救什麼人,找晶石才是正事兒,誰冒著生命危險來到秘境一趟是來玩的,還不都是為了法寶和晶石’、‘一條甬道裡有這麼多極品晶石,這裡還有很多沒人走過的甬道,無數極品晶石正等著人去找’。
這事兒是無解的,除非外麵有更貴重的物品在等著,否則想讓這裡所有的修者都主動離開,根本不可能。
天機門修者沒有辦法,僵立在中央,一言不發。
這時,沉雁辭忽然開口道:“道友說的極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師兄弟二人願意隨道友去,不知道友可有出口的線索?”
隨即,一個略顯油滑的嗓音道:“說得好,救人的事兒怎麼能少了我?”話裡說的是救人,可語氣懶洋洋的,聽上去是一點兒救人的誠意都沒有。
路拾順著嗓音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一個熟悉的麵孔。
這人是個混不吝,上一次他們就是在這裡認識的,後來還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天機門的修者表現出相當克製的驚喜:“兩位道友仁義無雙,令人欽佩。”他轉頭揚聲道:“在下倒是有一些線索,不知道可還有哪位道友願意一同前往嗎?”
無人應答,他苦笑搖頭,“看來,隻有咱們四人同往……”
“等等!”
開口阻止之人隱藏在修者中,辨不清位置,“走人可以,晶石得留下。”
“什麼?”天機門修者詫異地問。
“晶石是大家一起發現的,再沒有分配合適之前,誰也不能私自拿走。”這句厚顏無恥的話,引來了修者們此起彼伏的聲援
“對,把晶石留下才能走!”
“不錯,不能把晶石帶出去。”
“秘境之中的東西,見者有份,憑什麼要我們留下晶石?”嗓音油滑的修者道。
“不憑什麼,你們就是不能拿出去,萬一你們用這晶石引來了更多人,我們不就吃虧了嗎?”
眼看這些修者是不想講理了,反正就得把晶石給留下,不然就動手。起哄到最後,鬨到了要搜身的地步。
路拾前世也遭遇過這一遭,隻是那時他不懂這是多麼大的侮辱。現在他知道了,再見這一幕,不由得怒火中燒。
“誰敢?”路拾氣憤的想要上前理論。
沉雁辭一步踏出,無形氣勢轟然蕩開,修者們頓時失聲,空腔內一片寂靜。
“我們並未動那些晶石,信不信由你們,想要搜身,須得先打敗我才行。”此話一出,沉雁辭的氣勢不斷攀升,從煉氣期到築基期,一路飆升到金丹巔峰。
空腔中的修者們臉色都變了。
修真界的俗話說的好,元嬰不得見,金丹遍地走。
現如今的修真界元嬰期以上的修者們,大多已當上門派長老或者掌門,長期閉關修煉或坐鎮門派中,被派外出行走的大多是金丹期修者。
同是金丹期,也要分實力高低。
巔峰期的金丹修者輕易能壓製金丹初期、中期乃至金丹後期修者,而如沉雁辭這種,真要發揮全部實力,連元嬰期都有一戰之力,碾壓這些普通金丹修者不在話下。
找茬兒的修者們不敢再起哄,天機門修者卻突然轉變了想法,他歎息道:“這些人已經為晶石所迷惑,我無法放下他們不管,我隻能告知三位離開這裡的方法,願三位能夠順利到達地麵。”
據他所說,離開空腔的方法很簡單。
出口就在空腔的穹頂上的無數鐘乳石之間,隻是因為視覺死角才讓人無法發覺。天機門常年研究陣法、方位,對光線和障眼法都很精通,他正是通過空間裡的光線折射發現了這一點。
沉雁辭和路拾根據他的說法,找到了隱藏在鐘乳石當中的出口。那也是一個甬道,隻是漆黑無比,周圍濕漉漉的,不停的有水滴滴下來,像在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甬道狹窄,兩人隻能攙扶著行走,向斜上方走了一段時間後,豁然開朗,地麵坡度平緩,可以直立行走。
路拾趁此機會,問出了埋在心裡的疑問:“少主真的要去救那些摔傷的修者?”
上一次他們去到地麵以後,沉雁辭並未對任何一個修者施救。
沉雁辭在前頭打著亮光,回答道:“不會,我隻是想趕快從那裡離開。”
“為什麼?”路拾好奇,“少主是覺得一會兒會打起來?”
“你沒注意到那天機門修者的眼神?”
“眼神?”路拾大感意外。
路拾的習慣,從來不主動去捕捉彆人的眼神,甚至可以說,不到萬不得已,幾乎不會去正視彆人的臉。
“他看我們的眼神,就像在看草木一般。”
“啊……”路拾努力去回想,依然沒辦法在腦海當中複原。
沉雁辭他沒懂,說的更直白了一些,“他根本不在意修者們的生死,卻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表現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必然另有所圖。”
路拾想了想,更加不懂了,“既然他不懷好意,少主為什麼還要順著他的話走?”
沉雁辭一聲輕笑,“因為他圖謀的對象不是某一個修者,而是一群人, 所以,我們隻要做出跟大多數相反的選擇就好。”
“……原來是這樣啊。”路拾老臉一紅。
沒機會給他沉浸在羞愧中,沉雁辭停下腳步,對著路拾身後的黑暗沉聲道:“出來。”
路拾趕緊回頭看去。
黑暗中走出一個人影,笑容滿麵地道:“喲,這麼巧啊……”
沉雁辭冷眼看他,“為跟在我們身後偷聽?”
“嗨呀嗨呀,彆說這麼難聽嘛,咱們隻是同路,巧合,都是巧合……”
沉雁辭側身讓開路,道:“既是巧合,你先請。”
來人臉上笑容一僵,“你這人,恁地不可愛。”
見沉雁辭不自覺皺起了眉,路拾眼中漾起笑意。
少主還是一樣,對這人沒轍。
“兩位英俊瀟灑的道友,在下楓林劍修阮楓林,不知二位怎麼稱呼?”阮楓林拂了一下鬢角,挑眉毛,歪嘴笑。
沉雁辭不想說話,路拾便道:“我叫路拾,這位是我……師兄李焰。”
“哦,原來是李道友和陸道友,久仰久仰……”阮楓林意思意思拱了拱手,“我觀二位風采出眾,與我頗有幾分相似,不如咱們結伴同行如何?”
路拾看了看沉雁辭的臉色,見他也沒有明顯反對,這才道:“那就一起走吧。”
阮楓林笑嘻嘻道:“李道友請,路道友請。”
還沒走幾步,阮楓林又有話說:“嘿嘿,我剛剛聽到李道友說,天機門的修者另有圖謀,這事兒不妨展開來說說呀……”
沉雁辭冷著臉,一語不發。
路拾無奈隻好幫他說道:“師兄說天機門的修者隻是假裝關心我們的生死,其實心裡並不在意。”
“嗨呀,李道友的想法與我的不謀而合!”阮楓林拍著手掌道,滿臉相見恨晚的模樣,“我早看那道貌岸然的天機門修者不順眼了,還說出去救人,糊弄傻子呢?”
傻子路拾:“……”
“咳,阮道友猜得到天機門的圖謀?”路拾清了清嗓子,問道。
阮楓林哈哈一笑,不知從哪摸出一把折扇來,啪的一聲打開,慢條斯理地扇風,“這個麼,我猜不出來。”
路拾:“……”
早該知道這人沒有個正形。
有了阮楓林插科打諢,甬道顯得不那麼幽長,很快三人通過一條山體裂隙回到地上。
這約莫是秘境之中唯一一座山,山勢猙獰,寸草不生,像一把巨錘砸在地上,再也不曾拔起。
三人站在半山腰,眺望著沒有邊際的參天密林,不時有慘叫聲從密林深處傳來。
“呀呀呀,這可不妙……”阮楓林咂舌。
路拾歎氣,少主和阮楓林的打算都是從秘境中出去,可問題是,他們進來時的入口在高空之中,一來看不見摸不著,難以尋覓,二來秘境裡無法禦劍飛行,就算他們找到入口也夠不著,是以無法原路返回。
那就得另找出口,但眼前秘境一望無垠,短時間想探索一遍,異想天開。
沉雁辭卻很平靜地望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片刻後,沉雁辭轉身,對阮楓林道:“既已經從地下走出來,結伴同行到此為止。”
阮楓林如遭重擊,“這可叫我如何是好哇……”
路拾也挺意外,上一次阮楓林纏著要背沉雁辭,都沒有被趕,這回是怎麼了?
“少……師兄,”路拾還記得換個稱呼,“人多力量大,阮道友人也挺好的,咱們非得分開走嗎?”
沉雁辭眸色暗了下來,“……他人挺好的?”
阮楓林:“……”有殺氣!
路拾不疑有他,點頭肯定道:“是啊,我覺得他不是壞人。”
把你日後的好朋友趕走了可怎麼辦。
“……不是壞人?”沉雁辭的聲音泛起冷意。
阮楓林趕緊自汙:“不不不,我這個人挺壞的,路道友你彆看我長得好看,其實一肚子壞水……”
路拾好笑,“哪有壞人說自己壞的?阮道友,現在不是玩笑的時候。”
當心少主真的狠心把你趕走!
阮楓林堅持:“我真的是個壞人,路道友你不擅識人,我做過的壞人……不,壞事可多了,當然,在李道友麵前,我絕不使壞……”
路拾真誠地說:“阮道友,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阮楓林都快哭了,“路道友,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是個好人……”
“夠了!”
沉雁辭罕見地沒控製住怒氣,扔下一句話,拂袖而去。
“路拾非要你跟著,那就跟著!”
第26章 要是我的錯,我改還不行嗎?
白芷盯著屏幕, 喃喃道:“我懷疑他的腦子裡裝的是石頭……”
“研究表明,即便修者突破元嬰,也不能往腦袋裡裝石頭, ”黎巧話鋒一轉, “但我讚成你的說法, 要腦子裡裝的不是石頭,乾不出這種事。”
秋元鵬則魂不守舍的反複說:“聖主不是這樣的……這不是真的聖主……聖主怎麼對凡人動心……這不是真的聖主……”
“聽聽!聽聽!”白芷出離憤慨, “連元鵬這個笨蛋都明白聖主動心了, 路拾竟然還沒看出來聖主為什麼生氣?!”
屏幕中,路拾正愁眉苦臉地跟在沉雁辭後麵,不知道自己哪裡惹怒了他。
上一次沉雁辭和阮楓林挺聊得來的啊, 還背著他說悄悄話……
想起這個,路拾就不高興。
那時候, 路拾扶著因庇護他而傷到背部的沉雁辭,在黑暗的甬道中艱難前行, 阮楓林像現在一樣從後麵追了上來,非覺得沉雁辭與自己英雄所見略同, 要一起走才行。
沉雁辭稍微遲疑了一下,就同意了。
三人出來後,沉雁辭也並沒有說要趕走阮楓林的話,還同阮楓林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起如何探索這片秘境的方法。
漸漸的,攙扶沉雁辭的人,從路拾變成了阮楓林。
兩人走在前麵, 路拾獨自綴在後麵。望著兩個人並肩前行的背影, 路拾心中沒有欣慰, 隻有淒苦。
他想, 恐怕他對少主的最後一點用處, 都要消失了。
從羲和山覆滅那天開始,他一直與少主在一起,路拾覺得,自己哪怕萬事都不行,給少主做個伴兒還是合格的。至少每當少主追憶羲和山時,路拾能附和兩句。
可眼看,少主找到了新同伴。
比他聰慧。少主和阮楓林所說的那些話,路拾大部分都聽不懂。
比他厲害。阮楓林好歹是個金丹修者,路拾都還沒摸到金丹的影子。
比他有趣。阮楓林三句話裡可以讓人笑兩回,路拾卻是個鋸嘴的葫蘆,有時兩三天都不能主動跟少主搭上一句話。
這樣想下來,他對於少主來說,真的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呢。
路拾越想越是惶恐不安,每走一步都要擔心,下一刻沉雁辭會回過頭來,冷酷無情地對他說,彆跟著我了。
於是,他的腳步越來越慢。幸而前麵的兩人走得也不快,勉強跟得上。哪像現在,完好無損的沉雁辭可真沒辜負兩條大長腿,健步如飛,叫人小跑著才能追上!
“嘿,道友,聽我一句勸,儘量少惹你家師兄吧。”阮楓林提高了音量勸道,又小聲補充:“就算要惹,也彆拿我當借口!”
路拾替自己喊冤:“我哪裡敢惹他!”
阮楓林露出死魚眼,“道友,你這就不地道了。”
路拾根本不明白他想要表達什麼,“彆胡說八道了,趕緊幫我想想,該怎麼讓他彆生氣了,要是我的錯,我改還不行嗎?”
“你這態度就大有問題,還怎麼改……”阮楓林不太滿意。
兩人在後麵吵吵鬨鬨,前方沉雁辭的慍怒幾乎要凝成實質。然而就是有人在生氣的同時,操好探路的心。
忽然,沉雁辭停下腳步,背對著兩人抬起手,示意兩人都不要動。
前方的一棵大樹那密實的樹冠裡,有東西正在輕輕抖動。
三人屏息凝神等了一會兒,樹冠裡的東西非但沒有出來偷襲,反而安靜下來了。
沉雁辭對著逐漸恢複平靜的樹冠抬手一揮,無形劍氣貫穿密實的枝條,樹葉飛濺。
喀拉一聲輕響。
人的骸骨從樹冠裡倒吊下來。身上穿著眼熟的灰色法衣,是曾與沉雁辭路拾兩人同行過的萬寶閣的人所穿的。法衣領口處露出慘白的頸骨和頭骨,顱麵上空蕩蕩的孔洞對著三人。
骨頭外表光潔,連一根肉絲都不見。
“是柴信他們的人。”路拾比起上次,膽子大多了。
阮楓林用力扇風,驚歎不已,“喔唷,這種死法還真是相當少見。”
沉雁辭觀察著那副骸骨,“應該是被某種東西腐蝕而死。究竟是什麼隻腐蝕皮肉而不會傷到織物?”
“欸這你就問對人啦,”阮楓林得意洋洋,啪的一下合上折扇,“聽聞有一種藤蔓,伴樹而生,平常偽裝成普通草木的樣子,暗地裡會產出奇特的香味,誘惑靈獸和人主動靠近,然後——欻的一下,就被藤蔓纏住,先是吸乾血液,再啃食皮肉,直到被吃乾抹淨,成為一堆骨頭。”
阮楓林講的時候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演示被藤蔓殺死的場景,演完後還哈哈笑幾聲,覺得自己表演得很有趣,“有意思吧哈哈哈……等一下,這裡有嗜血藤?”
路拾同情地看著他:“……”
“此地凶險,我們繞道走。”沉雁辭決定道。
三人遠遠繞開這片地方,因此闖進兩撥修者廝殺的範圍,險些被波及。三人換了方向,卻又轉撞上了另外一場廝殺。
整個密林,放佛處處都在殺戮。
沉雁辭麵上的慍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情況不太對,修者們之間的鬥爭過於頻繁。”
阮楓林不以為然,“這裡可是秘境,修者之間為了天材地寶爭鬥很正常啊。”
“不,剛才有一株罕見的生死草就在使用金剛杵的修者腳下,他僅僅看了一眼,就又與對手廝殺起來,明顯不是尋寶的正常反應。”
阮楓林滿臉欲言又止,“剛才我們就從旁邊路過一下,你就連誰腳下有什麼天材地寶都注意到了?”
“有什麼不對?”沉雁辭不解地反問。
“沒,一切都很對。”阮楓林無話可說,轉頭悄悄問路拾:“你家師兄是長了幾個心竅?”
路拾與有榮焉,“師兄過目不忘。”
然而,沉雁辭的推測無法驗證,路拾當然知道他是對的,卻無法言明,三人也隻好順其自然,繼續尋找秘境出口。
沒過多久,他們就遇到了舊相識,萬寶閣的柴儀真。
此時的她比被兩名金丹追殺時還要狼狽,一身紅衣處處被劍氣撕裂,發簪不知所蹤,淩亂的青絲自然的垂下,神態與初見時大相徑庭。
“……柴姑娘,你這是?”路拾心下歎息,明知故問道。
柴儀真看見熟悉的兩人,眼圈通紅,卻沒有哭,聲音有些沙啞道:“我們遭到圍攻,大哥受傷了,兩位可有傷藥?我願意用彆的東西換。”
沉雁辭看著她,開口說:“不必了。”
柴儀真臉色猛然一白。
“帶我去看看你大哥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