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啼霜想了想,然後稍稍點了點貓腦袋。
在這貓舍裡,婉兒是同他最親近的,知道他似乎偶爾能聽得懂幾句人話,所以對他點頭一事,也並不覺得奇怪。
“你啊,”婉兒摸了一把他的腦袋,低聲告誡他道,“往後可千萬彆再往聖人宮裡去了,誰都知道聖人不喜歡貓,你還傻巴巴地往他跟前湊。”
方啼霜有點哀傷地喵了幾聲,聽起來像是在歎氣。
“對了,方才秦太醫說你近日胖了不少,我每日瞧著你,倒也沒發覺,今日被他這麼一提,才發現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近來抱著你,總覺得愈發沉了——秦太醫讓你多動動,快隨我去外頭院裡跑跳一番。”
方啼霜絲毫不為所動,依然懶懶地窩在軟和的軟墊上,任憑婉兒如何催促,他都一動不肯動。
“再這樣下去,你就要胖成豬啦,”婉兒恐嚇他道,“以後也沒旁的小母貓看得上你……”
她話音剛落,便見窩在那兒懶懶散散的方啼霜忽然站了起來,她心裡一喜,以為是方啼霜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不曾想他隻是用前爪扒拉了幾下那小軟墊,把墊子往炭盆那邊挪了挪,看來並非是想通了,隻不過是想睡得更暖和些。
婉兒對他簡直沒話可說了,於是隻好作罷。
自從變成貓後,方啼霜上半夜幾乎都不怎麼睡,到了白日裡卻很嗜睡,動不動就要打個盹。
不過夜裡宮中人也少,倒是方便了他出去尋找曹四郎。
剛變成貓那會,方啼霜滿心滿腦都是那個又破又擠的家,還曾經試過偷偷溜出宮門,但這裡是皇城,無論是哪道宮門,都有重兵把守,他每次都是還沒靠近宮門,就被巡邏的衛兵給攔下了。
回家是暫時回不成了,所以方啼霜隻得寄希望在找到曹四郎上。
這次出來,方啼霜其實並沒抱太大希望,畢竟往前的那麼多日子裡,他每次都是失望而歸。
可當他路過臨近宮門的一處廊下家的時候,卻見那其中一個小院裡曬了一塊帕子,今夜月光格外明朗,再加上他現在的夜視能力極強,他一眼便認出來了。
那塊帕子一角所繡的竹葉乃是阿姊的手工,正是他阿兄曹四郎從前貼身的那塊——
曹四郎一定就在裡頭!
方啼霜跳進院子裡,隻見那院內屋子外皆是門窗緊閉,用紙糊得嚴嚴實實,絲毫不透光,他就是夜視能力再好,也沒法看清裡頭睡著的人。
一入夜,這外頭的溫度便更低了,儘管身上還披著厚實又蓬鬆的毛發,可一旦有寒風刮過,方啼霜還是感覺冷得不行。
他在院裡繞來繞去走了好幾圈,然後後腿一蹬,跳上了一口水缸頂部,緊接著一爪子抓破了這間屋子的窗戶紙。
然而即便沒了那層窗戶紙,屋裡頭也是一片漆黑,方啼霜把一張貓臉貼近了那窗戶,然後朝著裡頭喵喵叫了幾聲。
裡頭大通鋪上有個睡眠淺的,直接便被方啼霜那幾聲貓叫驚醒來了,他揉著眼睛撐起身子,然後往窗戶的位置看了一眼。
這一看,差點沒把他嚇尿。
隻見方啼霜那一對貓眼在夜裡發著熒光,而那張貓臉又壓在那方形格扇之上,乍一看甚是嚇人。
“娘啊,有妖怪,”他驚慌失措地拍醒了身邊的其他人,“快起來,快起來!”
於是他身邊的宦官也被驚醒了大半,等看清了窗口的“大妖怪”,便笑話他道:“你這驢糞蛋兒,哪來的妖怪?那不過是隻野貓。”
“不對吧,哪來的野貓?”又有人問。
就在此時,睡在通鋪最左端的曹四郎卻忽然披上衣服走出屋去。
“鳴鶴,你上哪去?”有人問他。
曹四郎冷聲答道:“小解。”
緊接著他就踏入了院子裡,與站在水缸頂上的方啼霜打了個照麵,在看到那隻通體雪白的貓兒的瞬間,曹四郎就認出它來了。
這就是當初那隻將他們家霜兒害死的那隻小畜生!
方啼霜從水缸頂上跳了下來,它的尾巴高高豎起,尾尖彎曲,擺出了一副親近的姿態:“喵嗚~”
阿兄,他用平時在家的語調喚他。
可曹四郎卻立即抄起了牆角的掃把,簡直是怒火攻心:“這潑皮畜生,你還敢來?”
“你還我阿弟命來!”他一邊說道,一邊掄起那掃帚往方啼霜身上打去。
方啼霜連忙躲開了,他急的不行,拚了命地想辯解,可口中除了發出破碎的貓叫,其餘什麼也不能。
但凡他能說出一句話,但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