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哢嚓(1 / 2)

說紺音是自信心爆炸也好,或是稱之為玩心大發也無妨,總之替義勇剪頭發這件事,她覺得自己義不容辭。這個重要的任務,無論如何都該由身為日輪刀的自己完成不可。

如果被鐵之森五郎知道自己辛辛苦苦鍛造的日輪刀變成了剃頭師傅,說不定他會惱怒到立刻從刀匠村衝到蝶屋來找義勇興師問罪吧——結合刀匠們普遍的精神狀態,這個可能性實現的概率相當之高。

所以眼下的好消息是,鐵之森五郎尚且不知道日輪刀變成了人(應當感謝主公大人幫忙堵住了多嘴烏鴉們的舌頭),也不知道這個傍晚發生在蝶屋的一切。

更好的消息是,對於紺音這不可思議的請求,義勇居然同意了。

也不知道他是真心答應的,還是純粹隻是因為酒勁讓他穩不住腦袋,晃來晃去的小動作被誤解成了點頭。總之在紺音看來,這絕對就是讚成的表現沒錯了!

隔天的上午,趁著陽光正好,她問蝶屋的妹妹們要來了不用的舊圍裙和最大的一把剪刀,趕緊搬了把椅子擺在屋外,推著懵懵懂懂的義勇坐了上去,嘴角揚起的得意弧度,怎麼看都透著難以掩飾的自信感。耳邊的剪刀發出了哢嚓哢嚓的光滑聲響,聽得義勇後脖頸發涼。

刀刃的摩擦聲越來越近,近到仿佛快要將他的耳朵剪掉,他這才遲疑著開口,問紺音想乾什麼。

“給你剪頭發呀!”她說。

她的表情看起來和義勇一樣納悶。

紺音納悶的是,昨天根本沒怎麼多考慮就直爽地答應她的義勇好像消失無蹤了。

而義勇所疑惑的,當然是紺音怎麼會知道自己動過剪短頭發的心思。

實不相瞞,上一個傍晚發生的事情,他已經不記得多少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嘀咕了許多關於頭發的事情,更忘了他還稀裡糊塗地答應了紺音的請求。

他隻當是自己的刀終於覺醒了心靈感應這種了不得的技能呢。

“哎,我都和你說了,我才不會這種奇奇怪怪的本事!”她替自己辯解著,“我隻是一把日輪刀而已——現在變成了人。就隻是這樣而已,沒什麼其他特彆的了!”

光是從刀變成了人,這件事就已經有夠特彆了吧?

義勇暗自在心裡這麼想著,但沒有把話說出口。

剪刀的摩擦聲這會兒總算是停下了,紺音正在一本正經地捋著他打結的頭發,叮囑他千萬不要亂動。

“否則我很有可能把你的頭皮剝下來喲——就像剝橘子皮那樣!”她故作惡狠狠地衝他威脅。

她不成熟的威脅是否當真派上用場了,這實在不好說。

義勇配合地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態,任由她費勁地把一縷打結的長發捋順,這番奮力拉扯讓他的腦袋不受控地往後傾斜。他也不確定自己算不算是正在亂動。但既然日輪刀大人沒有發表什麼額外的抱怨,想來這點不可控製的小小動彈應該無妨。

用力把每一根發絲都梳理齊整,實在是超乎預期的繁重工作。紺音的手指都快被亂糟糟纏成一團的頭發勒出凹痕了。

“明明晚上睡覺的時候看起來挺規矩的,怎麼會亂成這樣啊……你這家夥大半夜到底在乾嘛?”

她忍不住發出小聲抱怨。

這確實是個好疑問,然而義勇完全無法回答。下意識地想要低頭,又想起紺音的“剝頭皮”恐嚇,隻好呆呆地繼續保持著此刻的姿勢,任由她的怨念毫不留情地落在腦袋上。

從鬥誌滿滿到興致缺缺,再到徹底罷休,想要實現這番斷崖般的心情變化,大約需要數十次反複拉扯的動作,以及怎麼都弄不服帖的亂糟糟腦袋。紺音罷休了,頹廢似的一甩手,徹底不想乾了。

也恰是在宣告放棄的同時,她忽然意識到了一個了不得的事實。

既然義勇的頭發都要剪短了,那麼她如此費力地為他捋順長發,意義到底是什麼呢?

紺音感覺自己的思維似乎停轉了幾秒鐘。

總感覺,好像白乾了?

在懊惱的心情追上來之前,她趕緊搖了搖頭。這個事實實在太過悲傷,她可不願意再多想了。

“你要剪掉多少?”

雙手攏起他的長發。發絲吸滿了今日的暖風,摸起來有些熱乎乎的,紺音豎起兩根手指,假裝是一把剪刀,哢嚓哢嚓在他的頭發上剪了幾下。

“剪到這裡嗎?”她的手在義勇的肩膀處停留了兩秒,而後才往上挪了幾寸,“還是這裡?”

她忘記搬一麵鏡子出來了,義勇完全看不到她的手指剪刀比劃在了什麼位置,隻能靠著直覺和估摸,在自己覺得差不多的位置才點了點頭。

“剪到這裡哦?”

手指剪刀又動了動,恰好落在靠近耳垂下方的高度。紺音和他又確認了一次,再度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她這才抄起真正的剪刀。

這把有著長長刀刃的黑色剪刀是蝶屋的妹妹們平常剪裁布料用的,格外鋒利。紺音用力合攏剪刀,長發卻沒有如想象那般順利而輕鬆地瞬間切斷。惱人的發絲散在刀刃之間,每當剪刀合上時便飛快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