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0(1 / 2)

李安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調戲了榮枯的後果就是接下來七日,他都把自己關在了廂房裡,一步都不曾外出過。

因為紅玨要從瀚海都護府帶回阿史那真,還得需要舟車勞頓一月有餘,李安然主要的精力還是花在教導榮枯宮廷禮儀上。

雖然他作為方外之人,鄭太後特地囑咐過不可以太拘了他,但是李安然之前和鄭太後說好了浴佛節之前會讓榮枯法師進宮為鄭太後講經。

好在榮枯學得快,李安然倒也沒有覺得有什麼為難,畢竟榮枯作為僧人,如果行為處事太過像士子,反而讓人覺得穿鑿造作。

她再去廂房找榮枯的時候,發現他搬了個幾案出來,盤腿坐在廊下,手持一杆細筆正在貝葉上寫著什麼。

幾案案上散落著裁剩下的貝葉碎片——這些東西是他從雍州帶到永安來的,一路上彆的他都不在意,就心疼這一遝曬乾了的樹葉子。

“法師在做什麼呢?”李安然坐到他邊上去,一時間兩人之間隻繚繞著炭火煮沸水的“咕嘟”聲。

榮枯道:“默寫《金剛經》。”他將已經用木板夾上,裝訂好了的另一本貝葉經文雙手捧著,交給了李安然,“這是《心經》。”

李安然看了一眼:“這是打算先讓我交給祖母嗎?”

榮枯點頭。

李安然便收了,放在一邊。

榮枯道:“殿下不看看嗎?”

李安然撚起一片他放在一邊晾曬的《金剛經》貝葉經文:“這上頭是梵文,我看不懂。”

曬乾的貝葉呈現出一種清新的淡綠白色,襯著榮枯的字跡娟秀。

“貧僧還要用書卷謄抄一份漢文的兩經。”榮枯小心捧起剛剛寫完的貝葉,輕輕吹了吹上頭的墨跡。

“你後天就要進宮去替我祖母講經了,你抄的完嗎?”

漢文不比梵文,梵文在李安然眼裡瞧著和蝌蚪似的,這個和那個生得也沒有什麼兩樣,但是用漢文抄寫經書,注重書法、氣韻,所以佛寺裡不少謄抄漢文經卷的老法師同時也是精通書法的書法大家。

榮枯道:“若是抄不完,殿下幫我抄,如何?說出去,也能說是殿下侍奉祖母至孝,親自抄寫浴佛節的供奉經文。”

李安然原本就精通書法,她雖然下棋總是被元容罵臭棋簍子,但是她那一手蠅頭小楷元叔達卻是讚不絕口。

“我當然能抄。”李安然拉過一邊的竹宣——這種通州產的竹宣潔白如玉,觸之細膩光滑,落筆寫上去很順,曆來受到諸多文人墨客的喜愛,李安然精通書法,王府中儲備了不少,“你這通州竹宣哪來的?”

榮枯道:“我說要謄抄經文,藍管事便給我尋來了這些竹宣。”他頓了頓,露出了一個春風一樣暖融融的笑,“藍管事真是個善心人。”

李安然將胳膊肘支在膝蓋上,看著他這樣,自己也笑出了聲:“你這麼看阿藍啊。”

榮枯怪道:“難道殿下不這麼看他?”

李安然的手指輕輕按著自己的臉頰,有一下沒一下,半晌才道:“水開了。”

榮枯連忙將已經曬乾的貝葉移到了一邊,用濕布裹住鐵壺的握把,倒進了茶壺之中,蓋上了蓋。

悶了一會之後,才給自己和李安然各倒了一杯。

李安然吹著茶水泛起一抹漣漪:“阿藍他,確實是個精細人——八麵玲瓏、小心翼翼,這世上好像沒有他打點不了的事情。”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但是有時候,我總是希望他能稍微自在一些。”

榮枯道:“我雖然同藍管事不甚熟悉,但是我卻覺得他很自在啊。”

李安然挑眉。

“若他為殿下鞍前馬後不覺得自在,他的眼裡怎麼會有歡喜呢?”榮枯搖了搖頭,“人與人對於自在、歡喜的感覺是不一樣的,藍管事為殿下儘心,是他的自在歡喜。殿下籌謀政事,是殿下的自在歡喜。人各有不同,也不必以己度人。”

李安然聽著,眉梢上不知不覺暈開了一絲柔軟:“那法師的自在歡喜,又在何處?”

榮枯笑道:“無處不在。”

他仿佛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藍管事給了我一箱子的竹宣,接下來夏三月,哪怕不去寺廟掛單,就隨叔達去太學暫住,也可以日夜謄抄多份了。”

李安然:……

一箱子?

她搖頭:“謄抄《金剛經》……不需要這麼多竹宣吧?”

榮枯道:“這是精進養心之事,當然是多多益善。”加上夏三月快到了,他即使不在寺廟中結舍安居,也不方便四處行走。

李安然想起自己年幼時候練書法磨性子,那時候也是能關在書房裡練掉一甕水的,便不再多說什麼了:“法師給我一套藍本,我抄謄抄一份心經,也算為法師分擔一些,給祖母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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