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1 / 2)

“欺人太甚!”李琰在自己的府邸中拍著桌子怒道,“滿朝誰不知道範少卿是甘家的親戚,範崇那混賬東西和老三的婚事是我阿娘說的,她這是什麼意思?啊?舅舅你說說,李安然這是什麼意思?!”

一邊的甘道遠倒是沒有年輕人那麼大的火氣,他上前來,寬慰地拍了拍自己外甥的肩膀:“你該叫她長姐。至於她要做什麼,這不是明擺著,就是打壓外甥你嗎?”

甘黨和章黨雖然同屬門閥陣地,但是隨著皇帝年紀漸漸上去了,寒門又被提拔上來逐漸開始分去他們在朝堂之上的權利,在無法撼動李昌的情況下,想要奪回門閥昔日的榮耀,隻能在下一任儲君身上動腦筋。

但是皇帝雖然年紀已經大了,卻遲遲沒有立下儲君,這讓門閥之中勢力最大的甘、章二黨都有些克製不住地動了歪心思。

皇帝的其他皇子年紀都不大,而甘黨能在朝堂上和章黨一行角力的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們手上有著皇帝如今年紀最大的長子。

但無論如何,橫亙在儲君之位上的,除了皇帝本人的意見,還有一個李安然——如果隻有皇帝一人,可能還耗得起,再多了一個寧王李安然,這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手握重權,手下黨羽心腹又多在邊關為重將,連禁軍之中也多有她的舊部,封地威州又是物產豐富,盛產鹽鐵,進可攻退可守,無論誰繼位,她都是第一個急需拔除的眼中釘肉中刺。”甘遠道吃了一口茶,“寧王殿下可不是蠢人,她這麼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呢?”

“那她還想怎麼樣?登基為帝不成?”李琰見舅舅坐下了,也坐下來跟著吃了一口茶,“父皇這麼急著把她嫁出去,不就是因為她權柄太盛,會擋著儲君的路麼?為了這個,還把我家髫髫氣得半死呢。”

李琰和昭華是一母所生,甘貴妃生昭華的時候,李琰年歲已大,最是寵愛這個妹妹,有什麼新鮮的好玩意都先拿去給妹妹。

說到這,他又氣道:“那衛家不識抬舉,父皇諸多兒子之中,隻有我年紀最大,在朝中當差最久,髫髫看上了衛顯,他們還推三阻四的。我當那衛顯是真的身子不好呢,原來想著另攀高枝啊。”

甘道遠瞥了一眼義憤填膺的外甥,道:“自古以來,女主乾政,無非就是兩條,要麼身為太後,扶立幼子。要麼做皇後,皇帝卻是個不像樣的傻子。”他身子微靠著茶幾,向著李琰靠過去,“可彆忘了,章黨手裡,也還有個皇子呢。前不久去江南監製塘坊的事情,不是寧王殿下建議讓三殿下去的麼?”

李琰原本還在生氣,聽到這,倒是啞然失笑:“老三?老三騎在馬上都坐不穩,去江南還得跟個娘們似的坐車,膽子又小又隻知道跟在他同母長姐屁股後麵打轉,又是送鳥,又是送香的,他能成個什麼事。”

甘道遠深歎了一口氣:“這不就正好嗎?儲君性格文弱,又同她親厚,寧王殿下不就能借機把持了嗎?”

李琰擺手道:“不可能不可能,章鬆壽那個老匹夫又不是吃素的,他能由著寧王把持新帝?”

甘遠道笑道:“所以啊,寧王那可是妥妥的寒門黨,有自己的黨羽,章鬆壽是不可能放任她繼續和三殿下親近的,章黨現在是既要依靠著大殿下的勢,又和大殿下若即若離,你想想你那長姐是個什麼性子,能放任這幫人在她眼皮底下離間她和老三麼?”

他伸出手來,點了點茶幾中央:“這,就是咱們的機會。”

李琰被舅舅這麼一點醒,立刻恍然大悟:“還是舅舅眼光老練,看來章鬆壽和寧王之間,必有反目的一天,隻能要能逼走李安然,一個章鬆壽,不足為慮。就是父皇寵她寵地沒邊際,這實在是難辦。”

甘道遠搖頭:“逼走?”他感歎自己這個外甥到底嫩了點。

李安然這種人,死了才是最叫人安心的。

可惜她和皇帝感情過於深厚,動了李安然,皇帝一定會當場跳起來誅了參與者九族——除非,大殿下先做出什麼讓皇帝暴跳如雷的事情。

但是以皇帝對李安然那極端的寵愛,甘道遠說句過分的,哪怕現在大殿下立刻扯旗造反、要坐皇位,那陛下估計也隻會虎目含淚,笑地欣慰。

李琰聽了,自己也沉默下來,半晌才道:“長姐她在府中養和尚,父皇都不怪罪她,你聽聽她今日早朝上那嗓子啞的,也不知道昨晚做了些什麼。”

甘道遠:“……”

他現在有一種衝動,他非常想、非常想質問自己的妹妹,在生這個外甥的時候,是不是把他的腦子拿去換他的臉了。

外甥傻當然好拿捏,就是扶著有點累。

——隻不過有一點,這個外甥說的確實對的,得想辦法讓李安然遠離天京,最好,是能讓她和皇帝離心。

那和尚,說不定是個不錯的切入口。

皇帝如今不管李安然,無非是寧王和那和尚之間僅僅是一些揣測流言,實際上,甘道遠覺得他倆可能並沒有流言之中說的那些事,至少到現在應該是清清白白的。

不然皇帝怎麼會放任榮枯依舊在天京四處講學,早就逼他要麼還俗,要麼死二選一了。

甘道遠摸著下巴,一雙小眼睛裡閃著陰毒的光。

榮枯早早的出去講學,他如今過得是從長樂坊,直接到佛佑坊報恩寺兩點一線的日子,報恩寺的眾僧一開始還有些沙彌知道他是小乘僧,不太願意過來聽他講法,但是自從第一場講法之後,漸漸前來聽講的人就多了起來。

榮枯不僅通曉小乘,連大乘經典也爛熟於心,時時能說出一些觸動人心的話來。

他仿佛就是有這樣的魅力,隻要當他開口說起來,不管是花鳥魚蟲,還是飛禽走獸,都願意停下來聽他說一說。

此刻他正在給一群小沙彌講釋迦摩尼決意出家典故。

當他說到“如果釋迦摩尼不出家便會是最為偉大的君主”的時候,下麵有個小沙彌道:“如何知道佛祖如果不出家會成為最偉大的君主”呢?

榮枯笑道:“推及而知,以仁慈心、聰慧心、平等心、寬容心去治理國家,整理人心,由提婆達多之例可知,佛非不懂人心,而是熟稔人心,善惡皆如此。一個能想到一百年、五百年、一千年之後世界的大智神通者,若將他的智慧放在治理一方土地上,那必然將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君主。”

眾僧聽了,紛紛低頭思忖,不由得點起頭來。

那小沙彌又追問道:“那他為什麼沒有選擇做君主呢?作為優秀的君主,不是一樣可以做到讓百姓遠離饑餓、病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