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六十八章(1 / 2)

“昨晚發生什麼事了麼?”

“是不是他們又給你打電話了?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發生那樣的事後夏茯實在很難再把二人稱為父母,她咀嚼了幾口蛋撻酥脆的外皮,明明在快餐店品嘗熱氣騰騰的點心,卻沒法品嘗到甜味。

對麵方景澄早就解決了漢堡,從剛剛開始就望著她發呆。被突然點名,他下意識湊近夏茯,詫異地回複道:

“誒?能看出來麼?”

“這裡。”

夏茯伸手,手指從他形狀流暢的眉弓落下,劃過上揚的眼角,最後落在青年眼下小片皮膚,在上麵輕輕地揉了一下。

方景澄生得相貌俊美、皮膚也白皙,一旦熬過夜,黑眼圈會悄悄顯露。而且他一手托著麵頰,另一隻手則搭在手機屏幕上來回摩挲,宛若炸開鱗片趨勢待發的毒蛇,那副躁動不安的樣子同樣叫人沒法忽視。

青年將臉貼進夏茯的掌心,在她溫柔的觸碰下,神情稍有放鬆:

“嗯,阿姨昨晚打了電話過來。”

“她又說了難聽的話麼?”

“沒,她說她知道錯了,希望你給她個機會回家好好談談。但我覺得不是那樣,她還是想替兒子說話,所以我覺得不搭理她也可以。”

隻是電話而已,他根本沒必要草木皆兵。可出生在那樣的家庭,方景澄對母親的偏愛尤為敏感。

他一直被忽視,一直被推開,活在哥哥方斯宇的陰影之下,方景澄看著落魄的夏茯就像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委屈、不解、憤怒而無力,種種感情交織,他很難像往日一樣鎮定。隻不過他的女孩要更可憐、更淒慘,他也不再年幼可笑,變成了能夠守護她的那方。

她能掙開對家庭的期待麼?自由就是解脫麼?

還是說她會得到悔悟後的愛?那種愛又值得麼?

“我不相信那些難聽的話的,我認識你,我知道你是最好的。”

方景澄不知道這話是對夏茯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如果她又要誹謗你,我會直接把電話斷掉,我會保護你的。”

他急著為夏茯作出決定,想要保護自己的戀人,又在心底的某一個角落猶豫不決,等待夏茯為他交上答案。

“你是怎麼想的?哪怕手段沒那麼光彩,但隻要你想,我都能做到……”

夏茯望著方景澄漂亮的眼眸,就像注視開封的魔盒,放出了無所不能的魔鬼後,留在盒底的是一隻鑲嵌著寶石的萬華鏡,千萬枚被分割的碎片,每一片都映照著她心底的願望——

我是怎麼想的?

之前她努力維護自己的自尊,活在對暴力的恐懼中,滿腦子都是忍耐,期待有一天能委曲求全換來美好的未來,但下場她也已經親眼見識到了。

她需要的從來不是愛或者認可,而是屬於自己的自由。既然不打算在乎對方的看法,那謾罵、侮辱又有什麼可怕?

不要怕,不要讓。

李老師和方景澄已經做的夠多了,繼續一味擔心和等待,隻會把陰影接著傳導到他們的身上,讓曾經的美好變得破敗不堪。()

的確得聊聊說清楚,我想去派出所辦一張戶口遷出證明,把戶口遷到學校的集體戶口。我希望跟他們斷絕關係。

?河邊草的作品《垃圾桶裡的灰姑娘》最新章節由??全網首發更新,域名[(()

“至於家?那裡才不是我的家,那是個用我換來的小房子,違規加蓋,又悶又黑,好像房頂要掉下來了。為了安全,他們最好早點搬出來。要談的話隻能在電話裡談。”

夏茯一字一頓說得認真,而方景澄屏住呼吸聽得入神,他澄清的眼眸如同凍結的潭水,而隨呼吸緩慢眨動的睫毛則是飄落的霜雪。他握住夏茯的手掌,好似打算借給她力量那樣,慢慢地、慢慢地抓緊了這一熱源:

“好,我可以約酒店的會議室,我和李老師都在……”

沒想到夏茯這賠錢貨出去一趟這能釣個金龜婿回來,眼下他們已經失去了陳鑫鴻這個助力,決不能再得罪方景澄,夏家不假思索地答應了這次線上談話。

十幾年來的回憶,過往畫麵一幕幕在腦中放映。夏茯在電話前深深吸氣,她極力控製情緒,試圖以最平穩的語氣講述自己的訴求:

“在女兒之前,我首先是個人,不是什麼可以交換的物件。發生了這些事,我已經沒辦法繼續留在縣城了。我會把戶口遷出來,在外地工作,正常支付贍養費用補償之前的學費和生活費,但其他,我不會再給了。”

“我不會嫁給陳鑫鴻,那個彩禮換來的違規房,我勸你們也儘快搬出來。”

對麵沉默了很久,才重新發出聲響。開口的照舊是母親張梅,她幽幽發出一聲長歎:

“戶口?你把那張紙撕了的確有點麻煩,既然你真的不想跟我們擠在一起,換個地方也不錯……”

“彩禮我們肯定不會要的!但房子是我們正常出錢買的,怎麼會違規呢?你還小,供你讀書是應該的,說什麼贍養不贍養的……這樣吧,這房子寫你一個人名字,你戶口在上麵放心了吧?我承認之前是家裡窮苛待你了,女孩還是富養比較好,你現在有主意了,也該多給你點錢……媽不會苛待你的。”

張梅極力放低身段,刻意的語調裡顯露出一種母親特有的軟弱與可憐,如此柔情脈脈,如此溫情備至,卻夏茯像被針紮了那樣,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她急忙打斷說:

“把戶口遷出來就夠了,房子和錢,我都不要,我什麼都不要。”

夏茯越是抗拒,張梅越是苦口婆心。

“什麼都不要?彆傻了孩子,現在都流行婚前財產,你總不能什麼都不要就跟男人跑了吧?現在的好隻是一時的,以後呢?家永遠是你的後盾,父母也是普通人,會做出些偏激、錯誤的決定,但到底是愛你的呀。”

不斷編織出家庭溫情的幻想,如同風吹落的蛛網、粘乎乎地貼在身上。夏茯像被踩尾巴的貓一樣驚恐不定,急切地想要從對話掙脫。她不明白為什麼連分彆都會變成鬨劇,讓她看起來像個不知父母愛意深切,精神不穩定的叛逆孩童

() :

“我自己的財產,我自己會掙!”

“我恨這個房子!你們把我關在裡麵,怎麼會覺得我還想要房子?家裡的東西我一分不要,贍養我也會照常贍養的,但作為交換,彆聯係我了,彆再說這些愛不愛的傻話了,我受夠了!”

夏茯越是言辭激烈,張梅便越是隱忍溫和,甚至開始關心女兒的情緒說:

“哎,我知道你委屈、生氣,不想聽媽說話……但我知道這都是氣話,你再好好想想,給媽一個補償的機會。”

這是一場殘忍的道德圍獵。不被愛、不被關心也不被傾聽的感覺從未如此強烈,儘管說著不抱任何期望,但淚水還是像連串的珠子從她的臉上滴落。

心愛的女孩在不住的顫抖,方景澄已經看不下去了,他有一瞬間想奪過電話,告訴夏茯這樣就夠了,但她接下來的舉動卻讓他停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