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空濛是練過武的, 雖然身手比較一般，但勝在矯捷。尤其是在係統外掛的幫助之下，讓她比一般人有了更多的時間訓練。對付普通人, 綽綽有餘。要不然她也不會膽大包天, 在這個治安差強人意的時代動不動就一個人往外跑。
隻不過當初付高儀從來不看重吳氏和空濛, 她就是想請先生，都得想辦法，更彆提請教習來家中教導一個小女孩兒了。
所以空濛的功夫, 是吳氏親自教的。
吳家世代從軍，多少年磨練下來, 也積累了一些自己的經驗, 然後編成了一套刀法傳家, 讓家中子弟世代學習。
所以吳家男丁個個習武, 家裡的女孩兒們, 耳濡目染下, 自然也學會了不少。
吳妙飛的姐姐吳妙微, 當初就是因為喜歡舞蹈弄棒, 老被同齡小姐妹嫌棄, 寧氏更是因此認為自己比吳妙微高上一等。當然了，最終證明, 是她自己想多了。
和姐姐吳妙微不同, 吳氏自小嫻靜，人又溫順乖巧, 對舞蹈弄棒不怎麼感興趣, 但這不代表她不知道家裡人是怎麼練武的。
那時候她年紀小，家裡哥哥姐姐，還有堂兄弟們練武時, 她就捧著瓜果點心坐在一邊看，十多年看下來，就是個傻子，也看會了。
所以空濛的練武流程，是她完全照貓畫虎，按著自家父親叔伯們教導兄弟姐妹們來的。
空濛學得很快，天分也不錯，很是懂得鑽研，沒多久就掏完了吳氏肚子裡的那點兒存貨。
可惜沒過幾年，嬤嬤就被安排到了他們身邊，空濛再不敢像之前那樣明目張膽地訓練，隻能攤平躺下，乖乖地當起了鹹魚。
好在她身體還是很不錯的，即便多年不訓練，卻也不至於柔弱無力，所以她才有膽量死遁跑路，且連吳氏都不擔心。
然而現在，空濛改變了主意。
她準備留下來了，這點兒小秘密，就應該能想辦法拿到明麵上來了，比如找個借口表示自己想習武什麼的。
空濛琢磨著留下來的計劃，沒忘了讓人把小胖子裴焱森讀書的事情安排上，讓他可以留在京城。
然後，孝敏郡主便代替四皇子上了門。
相比起從前，孝敏郡主對空濛的態度，要端正了不少。
之前因為宮如舊的原因，她對著空濛也還算客氣。但那種客氣自來浮於表麵，完全沒有進到心裡。
不過此時此刻，再見到空濛，她終於能從她的眼睛裡看到鄭重和重視了。
想必那個傳說中第一美人的名聲，以及四皇子，皇太孫，甚至葉安世的孜孜不倦的追求，讓空濛終於有了被這位皇室貴胄正眼看待的資格。
儘管，空濛並不覺得榮幸。
不過孝敏郡主這樣的態度，對於付家人來說，畢竟算是好的。
還少這說明，空濛對他們來說舉足輕重。
所以當孝敏郡主要與空濛詳談之時，付高儀很是開心地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好讓他們單獨說話。
“如今外麵都在傳言，說葉世子英雄了得，為了付姑娘你，當殿誅殺蠻人，著實深情。”
“外麵的傳言，很不負責任。”空濛笑道：“竟不曾描繪出葉公子風采之萬一。”
“付姑娘當真這般以為？”孝敏郡主嚴厲地說道：“葉安世意氣用事不顧後果，全然不顧大局。那北蠻何其囂張？又全然不講道理。那日雖是他們無禮在先，人人都除之後快。可除了葉安世之外，為何不見任何人動手？”
“因為他們懦弱無能！”
“不，是因為他們顧全大局，明白不能因為一時之氣，惹得兩國開戰，苦了邊境黎民百姓。”孝敏郡鄭重地說：“隻有葉安世目光短淺，不知輕重。這樣的人，絕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若我是付姑娘你……”
“郡主若是我，便會將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幫了我，以避免了我被送去和親的悲慘命運之人棄之不顧。轉而投向屁都不敢放一個的懦夫的懷抱？”空濛笑問：“我可不是那樣的人。對了，我聽說，盈盈公主出嫁前，你與她關係和睦，親如姐妹。聽到她死了，還死的不明不白，郡主殿下的心裡，可有過一絲一毫的傷心和遺憾？”
孝敏郡主眼神一跳：“你在質問我？”
“便當如此，郡主如何作答？”
“嗬！我天家之事，輪得到你同一個小小的……置喙？”
“我自然是沒有那個置喙的資格的。所以郡主殿下您，今日到我家來，是做什麼來了？”
孝敏這才想起，自己是來當說客的。
“我表哥，四皇子殿下對你，當真是一片癡心。”孝敏郡主咽了咽口水，說道：“那日在宮中，便是葉安世不站出來，你也不會被送去北蠻和親。付姑娘，你要知道，你是天生的皇後命，嫁給我表哥，才是該有的歸宿。”
“哎呀哎呀哎呀！”空濛趕緊捂住了耳朵，笑嘻嘻地說：“嫁給他，他不是娶妻了嗎？如何還能娶我？何況……我的天啦郡主殿下，天生的皇後命，還要嫁你表哥？這話是你自己說的，我可什麼都沒聽見啊！皇帝陛下這會兒還活得好好的呢，太孫也還健在，四殿下這就把自己當成了皇帝，著實讓人吃驚不小。小女子膽小怕事，可完全不敢聽些不該聽的。郡主若是無事，還請回吧。付家廟小，可不敢招待您這尊大佛！”
孝敏郡主黑臉：“葉安世不過一亂臣賊子，你當真要一條路走到黑？”
“郡主說什麼，人家聽不懂。”空濛無比敷衍地裝著傻。
孝敏郡主氣呼呼地瞪著她，發現空濛一副完全不把她和她的話放在眼裡的樣子，氣得說不出話。
過了好半晌，她才呼地一下站起來，對著空濛冷笑一聲，說道：“很好，這便是你的決定了！但願你不要後悔。”
“慢走不送。”空濛一抬手，招來小丫鬟，讓小丫鬟送孝敏郡主出門。
四皇子沒有來見空濛，卻讓孝敏郡主上門當說客，打的什麼主意顯而易見。
大概是他太過自信了，想著碰踫嘴皮，不，都不用自碰自己的嘴皮，隻讓彆人幫自己碰碰嘴皮，就想讓她這個無權無勢的小姑娘主動與葉安世一刀兩斷。
但這可能嗎？空濛又不傻。
不過四皇子顯然不是一個會善罷甘休的人。
就在她以為，對方會繼續借著自己的身份，求皇帝賜婚的時候，外麵忽然傳出來了許多流言蜚語，流言神乎其神地，說著上天指示，天下第一沒美人付空濛乃天命皇後，會生下下一個皇帝的事。
這流言一出，空濛就知道，是四皇子對她起了殺心，準備除之而後快了。
在這個時代，若一個女孩子被傳說有皇後命，那她必然會引來各方仇視，更不要說流言裡麵，還言之鑿鑿地流傳著她會生下下一個皇帝的字眼。
不說彆的，皇宮裡麵那些巴望著兒子當皇帝的嬪妃們，首先就會看她不順眼。
便是這，都還算好的，畢竟空濛的批命裡說她生的下一任皇帝，還是個開國皇帝，這還得了？
不過也許是因為不想鬨得太過人心惶惶，也或許是四皇子還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所以他留了一筆，並沒有將開國皇帝這一點放進去。
於是空濛的名聲，再一次聲嘯塵上，卻還沒有立刻引來殺機。
“嗬！這個宮如舊，不愧是咱們這位皇帝陛下的種。行事這般蜮蜮鬼鬼，全無一點兒光明磊落之氣，為了拆散你我，竟然想出這種計謀，可笑！”
什麼皇後命，要生個皇帝，這種事葉安世決然不信。
但他不信，不代表他不知道彆人會信。於是葉安世十分堅定地說道：“既然如此，我就讓他知道什麼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你想乾什麼？”
“乾什麼？當然是提親啊！”葉安世笑嗬嗬地看著她：“他不就是像讓我知難而退麼？我倒是要看看，如果我不退，他又能乾什麼？”
空濛心裡一跳：“你就不怕天下人罵你大逆不道？”
“天下人不是剛剛才在攢揚，說我與你情深義重，一片癡心麼？”
空濛紅著臉，真是覺得這戀愛談的也有些太聲勢浩大。外麵吃瓜群眾傳說中的他們的戀情，可比他們本人的真實經曆要跌宕起伏纏綿悱惻得多了。
“就怕你父母不準。”
“放心，我會想辦法說服父親他們的。”
空濛果然被她說服了。
她到底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即便在這裡已經生活了十幾年，但某些根深蒂固的東西，也已依舊沒有改變。
就比如她知道這個世界存在著巨大的階級差異，門第之見很難根除。卻也不知道在有些人眼裡，門地差異是空氣，天然如此，都不需要去了解和分析。
所以，在得到了葉安世準備提親的許諾之後，空濛便又是激動又是期待地等著葉家媒人上門。
然而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等來等去，沒有等到多久，等來的居然是葉安世與長門家嫡女長門慧婉訂婚的消息。
而葉安世，他也果真如期而至，並為空濛帶來了簽上了英王府葉家準世子妃長門氏慧婉大名的納妾婚書。
空濛：……
“我覺得我在做夢，葉公子，麻煩您告訴我，我們之間，究竟是誰理解錯了對方的意思？”空濛整個人都傻眼了。
她知道葉安世出身高門，不僅是葉家繼承人，還是英王府世子。他這樣的身份，娶的妻子不是金枝玉葉就是世家貴女。像自己這樣出身普通宦官人家的女孩兒，想要嫁進這樣的家門，會遭受的阻礙必定不會小。
即便之前有了葉安世的保證，空濛其實也是有被葉家長輩拒絕的心裡準備的。
所以在葉安世離開的這一段時間，她也不是什麼都沒乾，而是想方設法補習了世家大族的禮儀習慣，還在思考一旦被反對，該怎麼加重自己身上的籌碼，讓葉家願意娶她進門。
隻不過是因為她對葉家的了解還不太足夠，不能對症下藥，所以想著等葉安世回來之後，一起商量好了再說。
然而空濛萬萬沒有想到，她哪裡是對葉家了解不夠，她分明是對葉安世本人的了解，也遠遠不夠。
至少，在得知葉家與長門家聯姻，為葉安世定下了長門氏嫡女的時候，空濛以為與葉安世見麵，會見到一個因為食言而深感挫敗，對自己心有愧疚的葉世子。
甚至她都想好了到時候該怎麼安慰他，然後再和他一起想辦法。
空濛承認，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她以為自己像那些和電視劇裡麵的女主角一樣，在堅強勇敢地，為了自己和心上人的未來，與門第階級做鬥爭。
但事實是，再見葉安世，她等來的是一個歡天喜地，帶著求表揚的表情驕傲地為她捧上納妾婚書的男朋友。
“怎麼樣？我說到做到，父親答應了我們的婚事，舅舅和表妹也同意了讓你進門。”葉安世說著，還無比羞澀地朝空濛撒起了嬌：“雖然挨了一頓打，但好在舅媽和外祖母都幫我說了話，所以隻受了一點兒皮肉傷。彆擔心，一點兒都不疼。”
空濛：“……”
“不，不是！你是在跟我開玩笑麼？”空濛風中淩亂：“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去你家做妾？我好好的正房夫人不當，跑去你家當姨娘，我瘋了嗎我？而且，當時你親口說的上門提親，彆告訴我提親和納妾是一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