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她口中的這份決心, 這份誌向,實在難叫人不折服。
若先前, 他們還對宋問有兩分輕視,認為她不過是個能言善辯之人。那麼如今, 確實要放下對她的成見。
這位年輕人,有才學, 有抱負, 有狂妄。她雖然才二十一歲,但的確不輸於任何一個人。
為人師表,就是要向指路明燈一樣,能幫學生找到方向, 幫他們驅逐迷惘。
看看台下情不自已的叫好鼓掌的諸學子, 現在不就是這樣嗎?
因為激動而微微臉紅, 眼神堅定。他們願意為這位不是自己書院的先生送去誇讚。
在這一刻,已經無所謂詩會的輸贏了。宋問就是贏了呀。
周邊嘈雜聲不斷。
唐毅看著宋問, 想到自身的處境,生出一股自慚形穢的感覺來。
宋問同他真是不一樣,無所畏懼。
“振衣千仞崗,濯足萬裡流。”她就是一個站在高山上,站在逆流中的人。放任自由,豪放不羈。恐怕連風也追不上她的腳步。
而後挺直腰背, 笑了笑。
羨慕彆人做什麼?每個人有不同的路而已。
王義廷不知望向何處。
他想起先前問宋問,問她是為了什麼?
許多人其實就是為了那些簡單的事情。但在官場裡,這些簡單的事情, 不知何時變得可笑。
宋問的話,有股激濁揚清的力量,讓他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心境。
場內,各人各有各自的心思。
同一番話,聽在耳朵裡的卻是不一樣的東西。或感悟或敬佩或憤恨。
宋問站在台上,握住扇子,難掩得意。臉上早就收了那股決絕的狠意,朝幾人躬身施禮道:“承讓承認,失敬失敬。方才隻是答題而已,幾位先生不會介意吧?”
白須先生擺擺手,失笑道:“吾老矣。”
旁邊的先生道:“正是因為後生可畏,才有此番感慨。宋先生,來日向您討教。”
宋問回禮。
轉身向自己的學子揮手,雲深學子起跳回應。
旁邊禮官望向台上,等著眾人開口。
宋祈盯著宋問,臉上不出情緒。然後彆開視線,等他人評判。
許賀白曆來不是個多話的人。本次自發現國子監有所貓膩之後,更是一個字未說。
李伯昭輕聲拍掌,毫不掩飾的點頭讚許,轉身對旁邊的宋祈道:“這孩子不肯入仕,實在是很可惜呐。聰明,能明察秋毫。大膽,但是不衝動妄為。謹慎,但是不固步自封。一點也不像一個年輕人。若是他肯入仕,我倒是覺得,他很有太傅當年的風範。是一位可造之才。”
旁邊禮部尚書聽聞,插話道:“看來禦史公很看好他。可是這評價有些言過其實了吧?畢竟如何說,他也不過剛過二十。王侍郎二十歲的時候,也還在戶部磨礪。”
李伯昭笑了笑,沒做解釋,也沒做反駁。
吏部尚書開口道:“我兒愚鈍,不及宋先生。”
先前王義廷能出來,也是有宋問的一番功勞。外人不知,他卻對此人很是佩服。淡泊名利,絕不是四個字那麼簡單的。
禮部尚書笑道:“王尚書向來如此謙遜。”
吏部尚書朝他略一抱拳,結束了此話題。
禮部尚書起身道:“太子殿下,您如何看?”
唐清遠:“好,說的好。宋先生選題生僻,略帶偏激,但見解頗有新意,文采斐然。能夠自圓其說,有理有據。就策論來講,實在是出眾。”
策論不看對錯,隻看論證或提策。
禮部尚書:“那本場策論,是宋先生贏了?”
幾位先生作揖,而後下台,並無異議。
宋問道:“其實我倒是無所謂輸贏。今日與幾位先生討教,已是受益匪淺。”
眾人:“……”
就她先前那副嘴臉,誰信呐?
宋問走下來,抬手示意眾人安靜。
眾生坐回座位,等待下一場比試。
其實也彆的比試了,前麵已經有過六場比試。隻剩最後一項。是以時候雖然還早,詩會已經接近尾聲。
實在是沒有預料到。禮部沒有做更多的準備。
原本就提早開始,又因為前麵的“禮”與“算”,被宋問作梗,直接略去了無人參賽。
眾人還在方才的情緒當中,對這最後一項比試反沒了以往的熱情。各自選了學生上去。
禮官一看,問道:“先生,雲深的學子呢?”
宋問擺手道:“這詩一項,我雲深就不參加了。”
眾人驚道:“不參加?這可是詩會的重頭啊。”
“原本帶學生來此,就是讓他們感受一下此間的氛圍,順便目睹一下諸位的風采。”宋問起身道,“我看他們如今,也無心參加,便也罷了。”
雲深書院不參加,眾人頓時覺得有些索然無趣。
國子監等人大為不甘,他們就想著靠最後一輪博點麵子,沒想到他們竟然不參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