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貴嬪這話倒是合情合理,畢竟哪怕宮中真有人能無聲無息的毒害嬪妃也不至於對鄭良人這樣一個低位嬪妃下手——殺雞焉用牛刀。再者,人若是在情急之下確實是有可能失去理智的。
隻是,元央心裡卻不這樣認為:宮妃是不能自儘的,若真是服毒自儘,不僅不能安然入葬更是要問罪其家的。鄭良人這般在宮中熬日子也不過是為了給無子的母親撐腰。若真是出了事,問罪鄭家,她的母親也要跟著受累。更何況,據那宮女澄水的話來說,那晚鄭良人會來的時候心情極好,不至於一時氣惱服毒自儘。最重要的是,毒藥從何來?
隻是這事還輪不到元央來說——鄭良人身份低微,放在皇帝皇後眼中大概也就和一朵花、一隻鳥相差仿佛。雖然皇帝的來意不甚分明但皇後會來也因為出了鬨出了人命,她是後宮之主必要表態。隻是此事又驚動了皇帝,皇後現今怕也想著要早些把事情掩下,要是因為此時再扯出其他來,反倒要更顯出她這個做皇後的失職來。
故而,麗貴嬪這話其實也是暗和了皇後的心思。皇後垂了眼,低頭抿了口茶,並不說話卻也代表了默許。
皇帝手中握著茶杯,聞言倒是彎了彎唇,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在座的諸人,然後才道:“就依麗貴嬪所言,按自儘論處。”他語氣裡麵帶著明顯的譏誚然而語聲卻是冷定的,“此事到此為止。”
一條人命就如此輕而易舉的在一言之中定下。
皇後跟著放下茶盞,看了看皇帝線條冷峻的側麵,輕聲接口道:“過些日子就是中秋了,不若讓鄭良人早日入葬,也顯得陛下心胸寬廣。”七夕剛過,離中秋自然還有些日子,皇後這般說法也不過是尋個借口罷了。
皇帝微微頷首:“可。”
宸妃大約也有些不適應這種人命如草芥的態度,歎了口氣:“妾前些日子抄了一部《地藏經》,遲些讓人送來燒了去。無論如何,總也能排上用場。”她說是信道教,實際上佛經道經全都讀且不求甚解,每每論起經書來都要難倒一群和尚道士。
惠妃撫了撫自己的小腹,麵有悲憫,溫聲接了一句:“這鄭良人真論起來亦是稱得上一句‘可恨之人亦有可憐之處’,陛下一貫聖明,還望因此不要牽連到她的家人才是。”
皇帝聞言握住了惠妃的手:“你放心,鄭知府也算能乾,朕自不會因為這點小事怪罪於他。”頓了頓他又道,“好了,這裡死了人,陰氣重,你還懷著孩子,先回去吧。”
皇帝話聲落下,自己便先站了起來,其餘諸人不敢再坐著,連忙也跟著站了起來。
皇帝漫不經心的掃了內殿一眼,忽而把目光落在一側站著的元央身上,忽而伸手將元央拉了過來:“朕還有事,先回乾元宮。你們都回去吧。”
在場之人都依禮恭送聖駕,隻是她們的目光都仿佛刀尖一般的落在被皇帝拉走的元央身上,恨不得把她剝皮去骨,立刻送去給鄭良人作伴。
元央深覺皇帝沒有好心,狼心狗肺正好成雙。隻是事到如今,她也隻能一臉羞紅、亦步亦趨的跟著皇帝出了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