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程頌大聲道。忤逆不孝是何等重的罪名,一旦落實,嫋嫋就萬劫不複了。

程頌不敢置信望向蕭夫人,程少宮也滿心失望,顫聲道:“阿母,少商不是你的女兒麼。這老媼適才說了那樣悖逆之言您都不懲治,反而要對少商說這麼重的話?”

蕭夫人自覺怒極失言,扭過頭去,默然而坐。程姣此時卻不肯放過蕭夫人,不管是出於對少商的同情,還是為自己打算,她今天必須要撕開蕭夫人那‘公正’的麵紗。

為了不給彆人抓到話柄,蕭夫人就苛待自己的孩子來維護自己的公正形象。她不僅先入為主,戴著有色眼鏡看自己的女兒,嫋嫋用自己的智慧保護自己時,還覺得她咄咄逼人。虎毒尚不食子,程母再愚蠢也知道舍了自己的親弟弟,保護她的孩子,蕭夫人這樣行事,讓程姣很是失望。

“阿母不肯處置這老媼,不過是為了姎姎阿姊的臉麵。覺得處置了姎姎阿姊的傅母,會讓阿姊臉上無光,所以就賠上親女兒的的名聲,斥她忤逆要也保護自己的侄女,真真是舐犢情深,感人肺腑!”程姣轉頭看向那傅母,“你放心,有我阿母一天在,你家女公子定不會受委屈,你覺得我和兄長偏心嫋嫋,你家女公子有我阿母偏心,我們幾個加起來都比不上你們女公子。”

“姣姣!”青蓯夫人高聲大喊,滿眼都是驚慌,蕭夫人不可置信地看著程姣。

“放肆!”蕭夫人強忍怒氣,“你這是在埋怨我!”

程少商輕撫程姣背脊,回過頭來,淡淡說道:“阿母您如果覺得姣姣說的話不好聽,女兒也大可以說假話糊弄過去。”

“你這倆個孽障!來人來人!”

見蕭夫人似要動家法,少宮忙撲上去緊緊抱住其雙腿,哀求道:“母親,都是兒子的不是,是兒子思慮不周才釀出這樣的事,惹的母親大怒,都是兒子的過錯!姣姣年幼,嫋嫋又自小沒人教,您彆怪她們!”

蕭夫人聽兒子口口聲聲都在給女兒們說話,怒火更旺,遷怒道:“你知道就好!你當初要是送出兩張書案,豈不就沒有這些是非!”

“為什麼是阿兄的錯?阿兄一點兒錯都沒有。”少商跪的筆直,她雪白稚氣的麵龐沒有一絲血色,眼眶發紅聲音更是帶了哽咽。

“為什麼長兄隻給我一人書案?那是因為我粗鄙無文,長兄可憐我,才將自己心愛的書案給了我,盼著我不要氣餒,好好讀書。又不是他特意去外麵打造新書案時隻打了一張,漏過了堂姊。阿兄何錯之有?”

“阿母,我如今能寫之字不過百,讀過之書不滿十卷,還都是些孩童啟蒙之物。堂姊呢,該學的她都學了,還沒學的您正在教。堂姊有書案,我不曾有書案啊!”

“如果有一個不能分割的麥餅,麵前有兩人,一個快要餓死了,一個卻七八分飽腹,阿母,您要將麥餅給誰?亦或是,您要跟那將餓死之人說,為著公平起見,你先忍忍,待我有了兩個麥餅,再給你們一人一個,可好?”

程頌側頭拭淚,逆光中回望身形單薄的妹妹,一時心痛如絞。程姣因為已有成熟的三觀,隻當蕭夫人是長輩是領導,即使被訓斥也覺得無甚。可想到少商是她親生女兒,從未得她一分疼愛,如今還被親生母親這樣對待,就忍不住抽噎。

“阿母這樣看似公平的公平,就當真是公平嗎?還是以公平之名,行偏心之事。”

程頌忽地起身:“阿母要懲罰嫋嫋,就連我一起罰吧。”

“還有我,我也願意受罰。”程姎擦乾眼淚,跪到少商身邊。

“還有我。”

“我也是。”

程家孫輩的五個孩子都跪在一起,蕭夫人如何不知這是她的孩子們在向她表示強烈的不滿,她一口氣梗在喉頭無法下咽,眼見情勢難以善了,桑氏忽然‘哎呦’一聲大叫起來,眾人忙去看她。

隻見桑氏一手捂腹,一手抓著蕭夫人的手腕,痛苦道:“姒婦,我好似又腹痛了,你上回那藥丸可還有?快與我取兩丸來!”

蕭夫人有些懵,正想叫青蓯去取,誰知桑氏手勁甚大,生生將她拖了起來,一邊嘴裡還喊著:“痛死我也,快與我取藥丸!然後就拉著蕭夫人往內堂去了。

桑氏和蕭夫人就這樣一陣風似的離開,留下眾人呆若木雞,不知所措。程姣這世淚腺發達,加上之前一直忍著氣,等蕭夫人走後就放聲大哭,因為程姣覺得這氣是不能憋的,憋著憋著就會胸中不暢,久了更是會傷身。

“可憐的嫋嫋...嗚嗚嗚。”

“姣姣哭什麼,阿母這不是沒罰我嗎?”

“可是你的心會疼啊!”知道內堂離這裡不遠,程姣哭得更是大聲。“期盼了十年的父母,結果...可憐的嫋嫋!”

程頌和程少宮本就忍著淚,聽到此處,終於忍不住和兩個妹妹一起放聲大哭。兄妹四個抱頭痛哭,哭得好像是被繼母虐待的小可憐,哭得程姎無地自容,更是心裡埋怨葛氏。

桑氏拽著蕭夫人到了內堂,就立刻不腹痛了,厲聲屏退身旁的侍婢,然後一下將蕭夫人甩在日常歇息的胡床上,瞪眼道:“姒婦今日好大的威風,可把我嚇住了!”

蕭夫人適才被氣的昏頭昏腦,現在反應過來桑氏是在裝腹痛,好給眾人一個台階下,免得鬨到不可收拾。

蕭夫人揉著自己的胸口,嘴硬道:“我威風?你看看那孽障,一句句逼著我說,她才威風呢!”

“活該!誰叫你起手就錯了,明明是委屈了嫋嫋,卻一句好話都不肯說。自古以來,父不慈,子不孝,你自己立不住道理,倒擺母親的威風,活該被迫到這地步!”

蕭夫人聽到九錐堂傳來的哭聲,恨恨道:“這幾個不省心的孽障,讓一下又怎麼了!一句釘牢一句,難道我看不出那老媼和小賤婢的伎倆,回頭暗暗發落就是。姎姎的臉麵...”

“你彆再姎姎姎姎的了,我聽著都不快!”桑氏不客氣道。“人皆有偏向,這不稀奇。可你偏心也太過了!明明理虧,儘扯些全無道理之話,我都看不下去。少商不是你生的呀!就算是婢妾生的,你也不該如此待她!剛才你的話,一句比一句狠呐,連忤逆這樣大的罪名都說出來了。真把嫋嫋逼死了,我看你怎麼和伯婿交代!”

“她一句頂過我一句,句句拱火不肯服軟,拱得我火氣一下子就上來!昏了頭...”

“不曾想,嫋嫋生了這樣一幅好膽色。你想仗著長輩的威風壓服她,她可半分沒在怕的。你有沒有想過今日之事婿伯知道了該怎辦?”

“將軍那我自然要去交代,此事是我做的不妥,自不能隱瞞。隻是今日之事該如何收場。”

桑氏也很乾脆:“你彆出去,我去。就跟那群小冤家說,你被他們給氣倒了,回頭讓孩兒們來給你陪個罪,你含糊一下,事情就算完了。”

蕭夫人性格剛烈,實在不喜歡這種和稀泥的做法,低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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