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不疑不語,隻是讓親衛為他穿好衣袍,披上大氅就向外走去。兩個親衛在前麵領路,隻見被俘的叛軍全都捆起來,關在牲畜棚內。叛軍滿身滿臉的血汙,身上還似乎沾上了牲畜的糞便,程姣嫌棄的以袖捂鼻。

淩不疑見棚內擠滿了人,麵露不悅:“為何留了這麼多活口。”

“這群無膽鼠輩劫掠婦孺時狠辣歹毒,一看打不過降得可快了。”

淩不疑麵色陰沉,看著叛軍緩緩開口:“從叛必死無疑,可盜用軍械,不過是流放而已。你們想定何罪大可自己選。”

“當真?”一聽能有活路,叛軍立刻開了口。“我們就是盜用軍械,這批軍械是早些日子彆人賣給我們的。”

“誰賣給你們這批軍械的?”

“這個,我們不知。”

“好,”淩不疑語氣平淡,“都拉下去斬了吧。”

“你,你怎麼能出爾反爾!”

“我告訴你們,跟你們這種人沒有守信的必要。身為武將,你們明知軍械對於陣前將士來說,如同生命一般重要,竟還敢盜用軍械,可謂是罪該萬死!”

“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是樊昌將軍逼我們的!他不滿聖上讓他鎮守蜀地,所以才盜用軍械以充軍備。”那賊匪還在狡辯。

“什麼迫不得已,分明就是你們貪戀權柄和財物,明明這一切都是你們自作自受,裝什麼可憐!”少商見賊匪如此厚顏貪生,忍不住罵了出來。

梁邱起這時勸阻道:“少主公,殺降不祥啊。”

“我來殺!”

“阿姊!”程姣驚訝的看著一臉平靜的少商,連淩不疑的兩個親衛也看了過來。他們沒想到這個嬌滴滴的小女娘,竟然要殺人。

“我來殺了他們,殺降不祥,可他們又沒向我投降,我來殺了他們便沒有關係。我的家丁,車夫,全都是被他們所殺。”

“這些人不少,阿姊你受不住那血腥味的,後山挖個坑把他們活埋了就是。”

程姣一開口,更是讓兩名親衛瞪大了眼:現在的小女娘都這般凶猛了嗎,活埋說得跟埋雞鴨一般!

“上山時,我們發現了一些婦孺的屍體...隻找到了部分屍骨。”

梁邱飛猶豫著開口,少商聞言紅了眼眶,想到阿妙被害得到現在還不能行走,還有那些無辜被殺害殘死,甚至連屍體都被分食的百姓,聲音哽咽:“你們還配為人嗎,既不想做人,那今日我就當你們是牲口,想如何宰殺就如何宰殺!”

“你敢!我們兄弟化作厲鬼也要徹夜撕咬你!”那人滿臉煞氣好似索命厲鬼地咆哮,程姣見少商被嚇住了,上前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即便你成了厲鬼,黃泉路上也有被你殺害的將士百姓向你索命,我倒看看你能死幾回!”

“帶下去。”剩下的人還想怒罵掙紮,淩不疑一個手勢,幾名侍衛一齊用力將人拖了出去。

少商忍住腿軟後怕,決心一鼓作氣把事了解了,結果被淩不疑拉住:“你就留在此處,你沒有見過那個場麵,看了會做噩夢的。”

少商不肯:“我不會做噩夢的,我定要親眼看看,這些畜生們是怎麼死的!”

“你聽我的,留在此處。”淩不疑看著一臉倔強的女孩,“家丁的死並非你的過,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阿姊,你聽淩將軍的吧。”

淩不疑看著少商,過了片刻,淡淡道:“今夜睡前,喝一碗安神湯,可記住了?”

見淩不疑走了,程姣上前拉住少商:“阿姊,我們回去吧,阿妙已經能動一動了,我們一起看她好不好?”

程府眾人收斂了屍體後,便堆柴澆油,集中火化然後分彆裝回去,至於那些賊匪的屍首則隨意扔下山澗等著被鴉獸啃食。少商列於眾人之首,看著熊熊烈火,為這些無辜生靈默哀。

處刑完畢後淩不疑立刻領軍開拔去捉拿樊昌,留下一隊黑甲軍護送程家車隊趕往驊縣,領隊的就是兩名親衛中略瘦的那個。少商和程姣這才知道他姓梁邱,名起,已領有數百石的官秩,為淩不疑帳下裨將,與那愛插嘴的少年梁邱飛是親兄弟。

收好屍骨,程府眾人收拾行囊,等待兩位女公子下令啟程。少商剛將桑氏扶進馬車,她那位天坑叔父和求救求了一天不回的樓垚終於回來了。

“嫋嫋,姣姣!”

“少商!”

三叔父程止不等馬停就急忙翻身下馬,嗷的一嗓子撲過來,拉著少商和程姣左看右看:“嫋嫋,姣姣你們沒事吧?你們三叔母呢!她人呢?!”

程姣指了指馬車,程止大喊桑氏的閨名,顫顫悠悠跑上馬車,隨後車內就傳來了桑氏和程止的哭聲。程姣剛嘖嘖了幾聲,又一個身影衝到少商麵前左看右看,她頓時覺得她不應該在車外,她應該在車底!

“少商,你還好吧?”樓垚拉著少商的手,一臉關切。

不待少商回答,程姣冷笑連連:“還好還好,你們再來晚點,直接可以吃席了。”

樓垚沒聽懂程姣的嘲諷,認認真真道歉:“少商,實在對不住!今後無論發生什麼,我都絕不離你半步!”

少商甩開樓垚的手,指責道:“你說,我讓你去搬救兵,為何這麼久!”

見樓垚一臉的欲言又止,少商不耐煩轉身就走,樓垚生怕少商生氣,隻好和盤托出:原來這一路上,程止足足暈過去三次。

程姣和少商聽完都是一臉複雜,沒想到三叔父這麼沒用!程姣想起之前程母讓程止多吃饢餅,覺得還是有些子道理的,這三叔父當真是弱如柴雞!

聽完樓垚講清他尋程止的來龍去脈,程姣直接無語。她們這叔父不僅是運氣好,還一好好一生,最令人牙根發癢的是,這歐皇轉世錦鯉附身的叔父漫山遍野亂跑了快一天一夜,愣是一個賊匪都沒遇上!

少商也覺得驚奇不已,對樓垚發出了靈魂質問:“你們就這般安安穩穩,一個賊匪都沒遇上?”

“想必...賊匪都是山頂上圍剿你們了,所以我們這一路都很安全。”

“三叔父果然是生來好命,我們這一路上水深火熱又一直被追殺,你們倒是...連皮都不曾破,老天爺可真是偏心得很!”少商看著樓垚,說得略有些咬牙切齒。

“不不不,少商,你人美心善自會被上天眷顧的。你看這不遇到了淩將軍嗎,他還派了黑甲衛保護咱們,他可當真是個大好人!”

程姣聽了樓垚的話直接噴笑出聲:她頭一次見給情敵發好人卡的!不過樓垚現在還不知道,等他知道淩不疑對少商有意思,她倒看看這樓垚是什麼反應。

程止和樓垚歸隊,程家眾人一路西行,這回沿途再無襲擾之事。程姣覺得哪怕有小毛賊想來打秋風,看見車隊旁騎行著這麼一支沉默肅穆的黑甲軍也被嚇回去了。臨到驊縣城門前,梁邱起一板一眼的上前拱手告辭,並且堅決的辭謝了程姣的謝禮,還對少商道:“女公子若要恩謝,不妨來日親自謝過我家少主公。”

待馬車接近城門,眾人的臉色都變了——城門外屍橫遍地,血流成河;城門內撲眼而來的就是漫天白皤,路上行人也多披麻戴孝。看著街上的情景,少商深深明白了那句:生逢亂世,人如草芥。

程止深覺事情不對勁,直奔縣丞府,府裡的小卒見了程止淚流不止:“小程大人,您終於回來啦!老縣令大人協同子孫,殉城了!”

程止同老縣令一見如故情同父子,聽聞噩耗又差點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