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阿父阿母也怕聖上威儀。如此可見,這皇家富貴不是常人能想...”程姣話沒說話,就見三皇子站在不遠處。

“程三娘子,方才你家家仆來傳話,說有客去莊上拜訪,還需你回去待客。”程姣覺得那客人應該就是謝家的人,正要告辭和程姎回莊園,三皇子又道。

“吾見程五娘子對許夫子講經頗有興趣,不如留下來一同聽聽,也好長長見識,陶冶性情。”

“臣女...”

“能多學知識自然是好事,”程姎為程姣高興。“姣姣,還不快謝過三殿下。”

程姣心想,這哪裡是什麼好事,分明是三皇子找個墊背的和他一起受罰。

“臣女謝過三殿下厚愛。”

三皇子板著一張棺材臉,眼神也不給程姣一個。

“姣姣,我先回莊園,你跟著許夫子好好學,知道嗎?”見程姣乖巧點頭,程姎告退先行離開。

目送程姎離開,程姣和三皇子麵對而站,臉上都沒了笑容。

“程五娘子,陪吾走走。”

三皇子發話,無人敢不從。於是程姣略落後三皇子半步,身後幾米外跟著三皇子的侍衛和程家的家仆。此時天下初定,濃烈的尚武之風彌漫全國,且男女大防還沒那麼重,是以相熟的男女在一起說說話不算越界。要是換到清朝,都要浸豬籠百回。

“算起來吾與程五娘子見麵不過數次,程五娘子每次都是不同麵貌,當真是讓人驚喜。”

“臣女愚鈍,不知殿下是何意?”程姣裝作聽不懂。

“吾隻是從未見過,如程五娘子這般善於變臉之人,人前乖順背後卻謊話連篇,滿腹壞水連家人都欺騙。”什麼得見天顏不敢說話?當時她一句句一套套,說得順暢得很!

三皇子句句如刀,程姣知道這三皇子準是聽到了她和程姎的對話。

“滿口謊言是因為那人知道,若是流露出內心真實想法的可怕。殿下,您難道對家人就沒有秘密嗎?”世人都有秘密,她的秘密,注定這輩子要說許多的謊言,且不會告訴第二個人。

三皇子背在身後的手握成了拳頭。“程五娘子,此話是何意?”

“並無何意,隻是想告訴三皇子,我確實有很多秘密,連家人都不可告知,所以隻能在人前裝作溫順乖巧。”

三皇子皺了皺眉,隨即道:“程五娘子倒是有心機,不過在吾看來不過是自作聰明。一個女娘能有多少秘密?不過是暗中傾慕哪家的兒郎吧。”

“算是也不算是吧,比如,我很想說‘嫁人實在沒什麼意思,而我就算不嫁人離開程家也能自己獨活‘這樣的瘋話。”

“確實是瘋話。”三皇子譏嘲的笑笑:“男子為陽,女子為陰,陰陽有如天地,自有禮法因循。身為女子就該嫁人生子,合該賢淑端莊,謙恭守拙....至少不會隨意插嘴夫子的話。”

“就是因為我不夠賢淑端莊,所以便裝作如此。不過還好有殿下看穿了我,起碼在殿下麵前,能有片刻的放鬆。”

“可笑,”三皇子嗤笑,“你在吾的麵前,還敢言什麼放鬆,真是不把吾放在眼裡。”

“殿下,小女自認為,對殿下從未有不敬之處。”

“哼,你的不敬之處,可多著呢。”三皇子說著甩袖離去,程姣長出了口氣,不就是大男子主義嗎,她懂!不過她又不需要求到他三殿下,乾嘛非要捧著他順著他?

三皇子上了馬車,一名不起眼的侍衛貼近車窗小聲回報。

“稟殿下,屬下已經查清楚,那玉佩是程夫人給兩個女兒的貼身之物,上麵刻有兩位女公子的乳名,且都是女子旁。”

“程姣的玉佩?”

“屬下看得真切,程五娘子的玉佩戴在身上,完好無損,上麵是個‘姣’字。”

三皇子輕哼了一聲便不再說話,馬車朝著都城的方向,飛快駛去。

剛才的一番對話,在三皇子看來是他在逼問,而程姣迫不得已說了實話。然而在程姣的視角中,這算是一場交流。交流會增加信任感,信任感會降低防備感,她主動承認就是為了減少三皇子對她的防備和敵意,即便這坦白經過謊言的粉飾和包裝,即便這交流建立在欺騙和試探之上,但隻要對方沒有察覺,那這份交流就是有少許作用的。

可有作用的同時,程姣的疑惑更加深了,這三皇子幾次的接近試探,到底是為了知道什麼?程姣從來不覺得三皇子是看上她了,她各方麵都平平無奇,既不如程姎性情柔順,也不如少商敢愛敢恨特立獨行,隻有一張臉還算好看。皇子們從小就見識了各色美人,三皇子的寵姬愛妾也不少,所以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

自程家和淩家定下親事之後,皇帝以異常亢奮的狀態催促兩家辦完了采納問名等各項禮節,還定了下聘的黃道吉日——正是今天。淩不疑請皇室宗親中最年長的老王爺請來當禮官下聘,聘禮從金銀玉器,珠寶錦緞到各種山珍海味,擺得整條街都放不下。程姣見他如此重視少商,完全放了心又有種自家白菜被豬拱出院子的辛酸。

程姣知道她對少商有些親密得不正常,按常理來看,她們相處的時間不多,她理應和蕭夫人更為親密。然而實事是一旦蕭夫人和少商起衝突,她多數都在站在少商這一邊...程姣清楚,這親密是因為在少商身上,她能看到自己曾經的影子——孤獨落寞,不被認可。看到少商她的心就會隱隱發疼,就像她在心疼過去的自己。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啦…我還是周全周全我自己吧。”

程姣不是沒想過鮮衣怒馬一簫一劍走江湖,遊曆山河吃遍美食,然而她實在吃不了那個苦。坐一天馬車她就叫苦連連,更不提騎馬睡野外,一路上搞得滿臉沙土連口熱食都沒有。

“阿母還說少商是文不成武不就,我看我才是啊!”

程姣自言自語道,隨後一頭紮進後院離廚房較近的院子。這裡原來是存放一些木柴放養家禽的地方,自程姣跟蕭夫人要弄些小東西,便被收拾出來。如今這裡堆積了不少樹皮麻頭,還有敞布和漁網。

造紙術的工藝程姣隻知道有四步,具體的細節還得一步步慢慢琢磨。搗漿池已經砌了起來,底部掏空了一部分可以燒火讓纖維帚化,而成為紙漿。現在的問題就是,紙漿要到什麼樣的程度。

古代房子不怎麼隔音,今日前院人聲鼎沸,淩不疑聖眷正濃,程姣估計往後這樣的排場程家肯定是少不了,就是不知道程老爹吃不吃得消。被念叨的程始今天確實不好過,聖上親派老王爺為禮官確實讓程家有麵子,可下聘日郎婿不在,他不能表現得不滿,還對一眾門第爵位都比他高的賓客作揖行禮,著實吃不消。

程始心中打定主意,小女兒的郎婿還是找門第相當的好,打明天開始,他就把小女兒帶在身邊,一定要找個平交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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