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因著下聘那日淩不疑並未親至,少宮覺著早膳時,氣氛有些微妙。少商大早上就拉著臉,屢屢挑釁蕭夫人。換做往常,蕭夫人早就拍桌子了,今日居然不訓斥她。程頌和少宮交頭接耳,都感慨女娘們的心思琢磨不定,並覺得少商不高興是因為淩不疑昨天沒有親自來,揚言要給淩不疑下馬威。就在這時,他們的準妹婿淩不疑,帶著一隊的黑甲衛氣勢洶洶進入程府,狀似要抄家。

“少商,程將軍程夫人,”淩不疑進了廳堂,恭敬行禮。“那日因我有緊急軍務未能趕上下聘,實在抱歉。”

“淩將軍向來不與人商量,自己拿了主意便是,有何好致歉的?”少商的話說得頗為不客氣,程老爹忙轉移話題。

“正事要緊,正事要緊!那個淩將軍來了便一起用膳吧,青叢,去收拾下九騅堂,請淩將軍過去用膳。”

“不必多禮了,馬上就是一家人了,一起用膳吧。”淩不疑說著,極為自然的落座於末席,笑容可掬。“大家不必拘束,子晟很好相處的。”

此話一出,席上又是各種眼神亂飛,淩不疑像是沒看見程家眾人不自然的表情,開始用膳。

“大家,為何都不說話?”

“那個,食不言寢不語,我們程氏雖是小門小戶,但終究還是要講究一些規矩的。”程老爹自覺這番說辭天衣無縫,轉頭就看到了少宮和程姣鄙視的眼神——也不知道是誰,每每用膳時,總愛給他們講些戰場上斷胳膊斷腿的故事,美名其曰:鍛煉膽量。

“食不言寢不語,甚好甚好。”淩不疑客套了幾句,氣氛再度變得尷尬。程姣垂眸好似碗裡是山珍海味;程始夫婦已經互相送了好幾次‘秋天的菠菜’;少商正不斷偷看淩不疑…後者發現了少商,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

“不如子晟給大家講一件趣事吧。”淩不疑放下碗筷,接著說。“古時有一位書生最是自私涼薄,從不與人交好,自認為如此便不會有任何損失。他所住之村是一座湖心島,每每出島都要乘船渡湖。有日渡湖時,發現所乘之船破了個洞,他本可脫衣服補洞,卻不願意臟了自己的衣服也不願意浪費口舌,就任由這洞不斷的冒水。知道船行至湖中央,眾人才發現這船一直在漏水,驚呼道這船要沉了,各位猜這書生如何作答?”

“那書生說…這船又不是我的,沉了與我何乾?”程姣想也不想的回答。

“程五娘子,答對了。”

“這怎麼就對了,那最後呢,那書生如何了?”少宮覺得這故事好沒道理。

“自然是淹死了。”淩不疑乾巴巴笑了兩聲,守在廳門處的梁邱飛接了句甚是有趣也跟著笑了起來。程家眾人都笑不出來,少商更覺得淩不疑是故意嚇唬她的。少宮心想這算什麼趣事,忙轉移話題,問程姣。

“姣姣,你是怎麼知道那書生是如何回答的?”

“因為聽得多了,這種笑話還有個彆名叫做‘冷笑話’,就比如這個故事,就是冷笑話。說一對夫妻來到一口許願井旁,丈夫彎腰許了個願後往井裡扔了一枚銅錢。妻子也想許願,但她彎腰時不小心翻入井裡。丈夫驚呆了,然後笑著對自己說:真靈啊!”

一陣風卷著葉子從廳堂門前吹過,這下子連淩不疑都笑不出來了。程始咽了咽口水,剛想說幾句場麵話,少商一句話直接讓廳堂裡的氣氛從尷尬直接降到冰點。

“這井真有這麼靈嗎?”

程姣偷看了眼淩不疑神色,涼涼道:“隻是個笑話而已。”她十分懷疑如果真有這口井,少商就會許願解除婚約。

眾人都無話之時,程母人未到聲先聞,還帶著三分雀躍五分歡喜。

“哎呦,我聽說淩家的郎君來了呀~”程母用她自己健碩的身軀,擠走擋在門口的梁邱兄弟。“哎呦喂,可真熱鬨,大母沒來遲吧?”

程母說著一眼就釘在了淩不疑身上,雙眼發出詭異的光芒,一屁股坐在淩不疑身邊。蕭夫人和程姣同時歎氣:老色迷的病又犯了。

“你就是淩家的郎君吧?”程母說著用厚實的手掌托起淩不疑白皙的俊臉。“哎呦呦,看看這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的,當真是卓爾不群呀!跟我家老頭子不相上下!嗬嗬嗬~”

程母對著淩不疑繼續道:“我跟你們說呀,我這輩子看人就沒錯過,你跟我們嫋嫋一個鼻子兩隻眼那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看就是白頭偕老的夫妻。”

程母的話就像撓到了淩不疑的癢處,他柔聲道:“我也這麼說過,程老婦人當真睿智。”

“哈哈哈,對,睿智...睿智是,什麼意思?”

...

結束這頓令人尷尬又冷清的早飯後,淩不疑之後頻頻拜訪程家。既是過了明禮,他已算是半個程家人,就是留在府裡過夜也沒什麼問題,問題是程家人多數都不太想與未來郎婿多相處。用程少宮的話說,淩不疑比祖宗排位都有氣勢!反正嫁的是嫋嫋,讓她一人去接待淩不疑即可。

蕭夫人對此似乎早有預料,第二日帶著程姎和程姣以赴約的由頭躲了出去。這次她們去的都城外的道觀進香,程姎也見到了謝文禮。

今日也不知是什麼黃道吉日,進山的馬車行人都不少,把路都堵住了。有不少女眷都下了馬車活動,樓二夫人眼見尖,一下子就看見了蕭夫人,她拉著一個頗為俊郎的男人走了過來見禮。

程姣發現這男人身形頎長,麵容白皙,此刻他眼眉半垂,雖斯文有禮,但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程姣猜這親事多半不成,謝文禮官職雖高,但程姎也不是非他不可。按照此世對女娘的評判標準,程姎除了父親是白身之外,出身算是中等,樣貌和才學都是中上等,她性子又和順,跟蕭夫人一起參加了幾場宴會之後已有了賢名。嫁世家旺族困難些,但書香門第是可以的。

見馬車實在動不了,兩位夫人決定走著去道觀,幾個婢女在前麵開路,蕭夫人和樓二夫人在前麵邊走邊聊家常。謝文禮同程姎和程姣走在一起,雖沒說話,但主動走在外側,格開往來的行人的車馬。

走了不久,一隊騎馬的人從山上疾馳而下,好些來不及躲避的行人都受了傷,一對母女躲閃不慎,雙雙磕破了頭,血流如注,女童啼哭不止,路人紛紛指責。馬上的中年男子非但不道歉,還抽出馬鞭,抽打攔住他的人。

“我乃太子妃堂兄,誰敢攔我!”

電視劇裡這般仗勢欺人的,一般都沒什麼好下場。程姣覺得那謝文禮身為太史令應該不會不管,遂上前阻止。

“閣下傷了人就想走,是否太過跋扈了些?”

“你個小娘皮,敢管老子!我看不...”

“錦瑟。”見這人無法溝通,程姣直接選擇暴力解決。錦瑟上前抱住馬頭,直接連人帶馬掀翻在地。

中年男子被摔得回灰頭土臉,沒什麼傷但蒙了,他一向作威作福慣了,沒想到一個小小女娘敢阻攔他。

“我記得太子妃娘家姓孫,孫公子是吧?縱然你是太子妃的堂兄,也不可故意縱馬傷人,還是孫家覺得出了個太子妃,這天下就都是姓孫了?”

“你你你...”

“孫公子,我也不為難你,你給了這些傷者賠償,我便放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