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晉江文學城首發(1 / 2)

冬日內雪下的正深的時候, 東宮內,太子蘇醒了。

痛,上半身的疼痛, 特彆是胸口處劇痛,攪的太子想嘔出一口血來, 但他卻無法起身, 他的下半身沒有知覺。

他這是在哪?他在打獵,對, 他在打獵, 他的馬受驚了, 將他從馬背上掀了下來。

太子回憶起了之前墜馬的事情, 他的長風一直是養在禦前的, 好端端的發了瘋,這是哪個弟弟對他下手了?

沒錯,沒有什麼意外,沒有什麼萬一, 不是天災, 就是人禍, 太子都不用去想,清醒過來的第一時間, 他就篤定了是有人對他下手了。

蒙福端了一銅盆的熱水, 神色鬱鬱的進了殿。

從前他走在宮裡,哪個宮人不是笑臉相迎,吩咐下去的事情, 那些兔崽子沒有一件不搶著去做的。

如今,看殿下一時落難,就敢敷衍起來, 甚至都百般推脫,要不是聖上還記掛著東宮,不知道這些小人怎麼落井下石呢。

去吧,這群王八蛋都去腆著臉去奉承十皇子吧,屁砸腳跟的時候,就知道好歹了。

進了殿,蒙福才放好了水盆,放了帕子進去,想要一會兒去幫著殿下擦洗的時候,就聽見內殿裡傳來咳嗽聲。

蒙福愣在了原地,他懷疑自己是幻聽了,他僵硬著身子,唯恐一點風吹草動連這點可能都破壞了。

“咳咳咳,是誰,蒙福?”

“殿下,殿下!”水盆被蒙福的動作打翻了,他被這驚喜衝擊的手腳僵硬,眼含熱淚,蒙福連滾帶爬的往內殿爬去。

果然,他的殿下醒了。

“太子殿下,”蒙福一時臉上都是淚水和歡喜,幾種表情一同擠在臉上。

見太子皺著眉咳嗽,蒙福想上前,一時想起殿下身上的傷,他反應過來,又要撲出去去請禦醫。

“蠢貨,回來。”聲音喑啞的說完這幾個字,太子就急促的咳嗽了起來。

蒙福忙去桌上倒了些溫水,太子妃守了幾日,今日雪下的大了,才急匆匆的回去。

兩人都是心細的人,這桌上的溫水時時刻刻都備著。

小心的被扶著喂了幾口水,吞咽時太過痛苦,讓太子推卻了剩下的水,胸部能覺出痛來,但他的下半身卻毫無知覺。

“孤躺在這多久了。”

小心的擦著太子下巴上的水漬,蒙福輕聲的說著,:“殿下,入冬了,京城裡梅花都要開了。”

入冬了,那就是快四個月了。

默了片刻,太子沒有問他的傷勢如何,或者說,潛意識裡先沒問出口。

“是誰乾的?”太子輕飄飄的問了一句,在錦被下的手緊緊的攥著了一起。

“是六皇子!”聽到太子的問話,蒙福公公神色激動的喊出了聲,那刻骨的恨意,比這宮裡的任何一個人都要來的深。

是老六啊,太子心中有數了,真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人,他們二人爭了這麼多年,突然間,這嘴上不饒人,也慣愛用虛情假意對著外人的偽君子,出人預料的突然用了這一招,有心算無心,他栽的不冤!

太子的身上抽疼著,腦海裡卻覺得清明了些。

蒙福公公還在說著話,語氣裡全然是大快人心,“殿下放心,這個目無兄長,大逆不道的逆賊已經因為在圍獵的那日裡謀反,被聖上圈禁了!活該,他害了殿下您...”

“不是他。”心中鬱鬱的太子突然睜開眼了,打斷了蒙福那激動憤恨的傾訴,“如今,在父皇身邊的是誰?”

那個藏在後麵,得了最後便宜的是誰?

啊?這,不是六皇子還能是誰,六皇子動手是真的,宮中蓋棺定論也是真的。

蒙福懵了一陣,但他下意識的沒有反駁出聲,直愣愣的回答了太子的問題,:“是十殿下,如今被聖上帶在身邊,是十殿下。”

竟然是老十?太子轉過頭看著蒙福,蒙福不敢騙他。

說起老六用同一招被圈禁的時候,太子就反應了過來,不會是老六,鬥了這麼久,他們兩人相互之間都太了解了。

老六不會天真的覺得同一個方法能用兩次的,最可能的就是,老六怕是看他栽倒在這一招上,被逼到份上了,才下意識的用起了同一個方式,在這裡頭,推波助瀾的人還不少,他那位好父皇恐怕在這裡頭都沒少出力。

他是太子,母後早逝,老六比他小一點,生母是如今還活著的貴妃,誰弱勢,父皇就偏袒一下誰,他們兩人能鬥得旗鼓相當這麼多年。

他一倒,無人壓製,老六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但想的很多,太子腦海中想過老七,想過老九,甚至都想過十二是不是在扮豬吃老虎,都沒想到會是老十。

果然,會咬人的狗不叫。

呼吸間都是尖銳的痛楚,下身,太子已經不敢去想了。

殿內是無言的沉默,蒙福還在消化太子給的結論,竟然是從來都是性情溫軟,笑起來如暖陽一般的十殿下。

“她呢?”這一聲,喚回了蒙福的理智,能在太子身邊伺候的,蒙福無疑是機靈的,甚至伺候昏迷的太子這些時日,蒙福將這宮裡的事情都探聽的清清楚楚。

“殿下,您今日剛醒,奴才去請了太醫來給您...”

“孤躺在這,你便能騎在孤的頭上不成?”

太子的陰陽怪氣,蒙福已經習慣了,對著太子,蒙福從來沒有過一句謊話,無論好壞,蒙福從來沒有自以為是的瞞過太子。

“宮中養在園中的梅花開了,”蒙福公公的聲音小的多,:“郡王府辦了賞梅宴,往外遞了不少的帖子,崔家,崔家就在其中,今日休沐,這會兒,恐怕梅宴已經開始了。”

“嗬,去賞梅?”

“哈哈,真是好雅興。”

那個女人,她怎麼敢不來東宮守著他?!

怎麼敢和彆的人,特彆是害了自己的人去賞梅?!

下半身的傷勢刺激的太子恨意噴湧!

這女人,崔府申了他那麼久,見他失勢,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捧起了旁人的臭腳!

太子暴怒中捶著床榻,蒙福嚇得魂飛魄散,他撲過去擋住了太子的動作,:“殿下,殿下,您千萬保重身子,千萬保重身子,不值當,為了這些不相乾的人不值當。”

“滾,給孤滾出去!”太子便是憤怒,都隻能囿於床榻間,甚至動作一大,就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

蒙福急的眼淚都出來了,一疊聲的安慰著太子。

太子的手死死的捏著床邊,感受著一陣陣尖銳的刺痛,血氣翻湧,他猛地嘔出一口血來。

蒙福手忙腳亂的擦拭著,太子本就傷重,如今情緒激動,甚至還吐了血,蒙福瞬間恨上了十皇子,恨上了崔府,恨上了崔蓁蓁,要不是十皇子,殿下怎能落得如此地步?

要不是崔氏女,殿下又何必動此大怒,在蒙公公眼裡,自家殿下自是最完美的,又身為儲君,這世間的一切,隻要殿下想要,就該是殿下的。

崔府承了東宮的情,就不該三心二意,想起宮裡這幾日關於崔氏女從未斷絕的討論,那個被崔府主母攥在手裡的美人,果然,紅顏多禍水,這些女人,統統都比不得對著殿下一心一意的太子妃。

急火攻心後的太子吐出了血,緩過了神,他神色陰鬱,陰森森的笑著,:“去,先去叫老十二來。”

“孤還沒死呢,就是死了,她也得來給孤殉葬,想跟著老十去享福?嗬,孤不會讓他們如願以償的。”

*

這是一處皇家林園,是十年前泰康帝專門下令修建的梅園,在這裡,你能找到各色名貴的品種,如今,這梅園,十皇子卻直接開啟,散了帖子,邀請眾人前來觀賞。

才下過雪,路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今日給崔蓁蓁禦車的,是崔府裡專門為崔柳氏禦車,經驗老道的車夫。

說實話,對於這種集體活動,旁人不覺得有什麼,但對於從前沒有機會出府,但一出府就是一個個名場麵的崔蓁蓁來說,給她略微造成了那麼一點點的陰影。

一場大宴送走一個,甚至這些人都曾在輝煌的時候,將禮送進了崔府,順利的讓崔柳氏勾搭上。

如今,十皇子是第三個了,送禮,下帖子,和前頭的幾個倒黴鬼一樣,一樣不差,甚至他還自己親自辦了這場賞梅宴。

啊,這,蓁蓁說不好,蓁蓁不好說。

今早的時候,崔蓁蓁起床收拾,她甚至都沒抱著豔壓的念頭,當然憑著崔蓁蓁的樣貌,她這麼說,略微有那麼一點的不要臉。

但確實是,崔蓁蓁不如前兩次那麼,搭配的心機了。

她甚至沒看著穿什麼輕便好看的衣裳,而是選了行動利索些的冬裝,和一件厚重的披風,那些她喜歡的,值錢的,閃著亮光,一擺一擺,樣式精美的首飾,她一件都沒有戴。

哪怕柳氏都鬆口了,哪怕如今可供選擇的人員銳減,十皇子的可能性大大的,但萬一,萬一有個什麼,是吧。

“姑娘,手爐。”放下簾子,金環檢查了一番手爐,就遞給了崔蓁蓁,馬車裡到底不如屋裡暖和,金環將東西給了崔蓁蓁,就忙著再檢查一遍車廂裡的備用衣物。

冬日裡出行,雪天路滑,寒冷是一個,容易濕了鞋襪也是一樣,旁的外衣還好換,鞋襪卻是不好換,偏偏,這些人賞梅又愛在雪中或雪後,所以,車廂裡少不得要備上一些。

從前崔府不拿崔蓁蓁當回事,什麼細心周到自是與她半點不相乾,如今,光是羅鞋就備了三雙。

一切檢查好,金環放下心,但想起昨夜闖進院中的四姑娘,今日,主母柳氏也沒能來一同前來,若是四姑娘撒起潑,金環擔憂的看向崔蓁蓁。

“不必如此,”崔蓁蓁靠著馬車內壁,心滿意足的感受著手爐內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