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問道。(1 / 2)

第二十六章。問道。

西門吹雪記得他初試劍道的時候, 大莊主曾經拉著他和阿姐的手, 將他們的手放在了鋒銳的劍鋒上。

那個時候大莊主說了些什麼呢?西門吹雪低頭細細回憶,隻覺得那日的場景依然清晰如同昨。他記得他們大莊主說“劍,天下之大凶也。先知其鋒,小心傷己, 此乃第一重境界。後知其利,敢以傷人, 此為第二重境界。最後反身自重, 仗劍之鋒而護所重之人,此方為第三重境界。”

西門吹雪一直覺得自己並不是那麼內心柔軟的人,也見慣了死亡——是了, 既然萬梅山莊莊主懸壺濟世, 那麼萬梅山莊自然就有往來的病患,可是西門然雖然是神醫傳人, 卻到底並不是神。所以, 哪怕他的醫術再高超,可是萬梅山莊卻到底還是有回天乏術的死人的。

死亡即是彆離,年紀尚幼的西門吹雪看著那些抱著親人的屍首哭得撕心裂肺的人,在心中恍惚的有了對死亡的理解。可是他仿佛天生就沒有什麼悲天憫人的心思,而是將他爹的荒誕不羈學進了骨子裡。

人和人的悲喜並不共通, 至少對於西門吹雪來說,他覺得就是這個樣子的。

西門吹雪看著那些因為這種一生隻有一次的“彆離”而痛哭失聲、久久不能自己的人, 時常都覺得困惑。他不不知道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哭的, 早晚都是要離開的, 那或早或晚,又有什麼差彆?

很長的一段時間,西門吹雪將這種痛哭歸結為個人的軟弱。也正是因為這樣,西門吹雪從來不覺得“死亡”是一件多麼不得了的恐怖事情。

可是一直到剛才,甚至到自己一劍乾淨利落的解決完那第一個殺手的時候,西門吹雪都覺得自己仿佛從來都沒有真正理解過死亡的真正含義。

長劍割裂皮肉,一寸一寸的沒入那人胸口,而後那個人敏銳的捕捉到西門吹雪動作之中一絲的僵硬,他果斷的攥住西門吹雪的劍尖,猛的又將那長劍從自己的胸口拔了出來。自然,他這樣粗魯的動作,讓他胸口本就猙獰的傷口湧出了更多的鮮血,西門吹雪想要後退,卻被那人是死死的用手攥住了自己的劍尖,他並不想放開自己的劍,於是這一個再短暫不過的猶豫之後,那人的血就濺落在西門吹雪的手上。

他雪白的衣袍被染濕了一個袍袖,宛若一棵雪地之中綻開的紅梅。

不,現實顯然沒有那麼多詩情畫意,西門吹雪隻覺得自己的手濕了一塊,最初的時候那裡還是溫熱,但是因為如今太原的天氣也漸漸地涼了下去,因此那塊也很快就失去了溫度,甚至變成西門吹雪虎口處的冰涼觸覺。

還有幾滴血彙聚一處,最終沿著西門吹雪的修長手指滴落,砸在地上綻開一朵朵鏽紅。

那人的胸口還在起伏,雖然已經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或許是咬破牙關才能在這樣的時刻剝離出最後的繼續清明,那人狠狠咬爛了自己的腮幫,一出口便有血跡蔓延在齒關,他囂張而惡意的對著西門吹雪笑了起來:“怎麼樣,殺人的滋味兒,不錯吧!”

他也並不需要西門吹雪回答,因為西門吹雪根本就不會回答他,他隻是要用自己的死在玉羅刹的兒子的心裡種下一顆種子。

他要讓他畏懼死亡,或者……愛上殺戮。

這人的劍法在當世並不算是十分頂尖,但是終歸也堪堪觸摸到了“道”的邊緣,因此他比尋常人更加知道該如何去毀了一個劍客。

劍是凶器,總是要和死亡相伴的。因此,若是一個劍客無法看透生死,那他無論是軟弱還是嗜血,都始終不是正道。而劍的本性剛而不折,乃是君子之鋒,背離了劍道人也終將遭到劍的厭棄——就如同現在的他自己一樣。

玉羅刹的兒子小小年紀就能戰敗他們兄弟二人,讓他們十多年的努力功虧一簣,然而若是能夠就此斬斷這個少年的劍道,他們兄弟倒也不算太虧——他們簡直不敢想象,若是玉羅刹有了一個足夠成器的兒子,他們父子將如何□□大漠,到了那個時候,他們這些人恐怕就連苟延殘喘的機會都沒有了。

西門吹雪是一個潔癖的人,所以如今,他在覺得驚懼之前最先感覺到的是一股惡心。

這個小少年能潔癖到什麼程度呢?

尋常劍客用來拭劍的都是骨粉,而“骨粉”顧名思義,就是骨骼焚燒之後留下的碎渣。這骨粉自然也是有講究的,最好的便是用鴿子骨,因為旁的骨頭不是太過粗糲會劃花劍身,就是本身油脂含量過多,焚燒之後不夠澄淨潔白,氣味也不好。唯有鴿子骨的軟硬適中,燒出來的骨粉也潔白細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