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問道。(2 / 2)

鴿子並不是尋常隨手可得之物,因此鴿子骨的粉末不說價比黃金也至少要值得上等重的銀子了。可饒是這樣,西門吹雪也隻是在自己還幼小的幾年忍耐了一下用自己的手指撚動物骨頭磨成的粉末的感覺,到了他年歲漸長,第一次事就是自己各種藥材調配了和骨粉作用差不多的粉末。

那個時候,就連西門吹雪自己都覺得他是嫌棄動物骨骼醃臢,更勿論是燒製過的,指不定沾染了什麼臟東西。可是,在那個殺手的“提示”之下,西門吹雪忽然想到了一個自己從來都沒有想到過,也並沒有想過要麵對的問題。

——他不願意沾染鴿子骨磨成的骨粉,到底是嫌棄醃臢,還是潛意識裡覺得那是屍體,因此格外的彆扭以至於要規避呢?

在這一刻,西門吹雪開始順著那個殺手的話思索了下去,他覺得自己眼前似乎有一片迷霧,可是西門吹雪也並不心急,總覺得自己終歸有一日是能想明白的——就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

他是太過獨立的孩子,很多事情都想自己慢慢想一想就想明白了。因此,西門吹雪從來都不曾與人傾訴,西門然也漸漸習慣了他兒子的沉默。

西門然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他兒子手中的劍被一個他沒有見過的藏頭藏臉的人攥住,而他兒子就宛若成了一尊雕像一般,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良久都沒有動作。

西門吹雪太安靜了,就連西門然進門的時候他都沒有抬哪怕那麼一下眼皮。西門然皺了皺眉,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不太對勁。隻是他並沒有急著去打亂西門吹雪的思緒,西門然隻是蹲下身去,在地上的兩個屍|體的脖頸處按了按,那裡已經是一片冰涼,再無跳動的可能了。

順手遮住了拽著他死命來到這裡的阿飛的眼睛,西門然在那兩個人身上翻了翻,意料之中的沒有在他們兩個人身上找到什麼可以推斷這兩個人身份的東西。不過事到如今,知道這兩個人的身份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西門然轉而開始四處觀察自己的莊子,想要找到這兩個人是從何處混進來的。

他並不覺得自己兒子殺個把個人有什麼問題,雖然他看起來是一個文弱書生,可是身上到底流著和玉羅刹同樣的血。若是玉羅刹有著那麼三分桀驁是從骨子裡帶出來的,而其他剩下的氣憤才是他師父寵出來的,那麼西門然作為他的同宗兄弟,總也該帶出幾分和玉羅刹同樣的性情。

他們兄弟在本質上,對“生命”這種玩意的本身其實是並不在意的。玉羅刹視外人的生命如草芥,西門然亦做過用活人試藥這種事情——旁的不說,就是他自己,豈不是就是深受“試藥”之苦卻不打算悔改的人?

西門然並不覺得殺個個把人是什麼問題,特彆是那人還威脅到了他們的安全和生命。萬梅山莊還平地而起又仿佛有著潑天富貴,這樣的一塊肥肉擺在那裡,又趕走了玉羅刹派過來的暗衛,若是西門然有一絲一毫的心慈手軟,那他們父子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行了阿雪,被傻站著了,爹讓人收拾一下這裡,省的一會兒阿卿回來嚇到她。”雖然是兒子第一次殺人,但是西門然並不知道那已經斷了氣的死人曾經給了他兒子怎樣的刺激。他隻是看西門吹雪表情正常,就以為是這孩子心性堅定、天生早熟,所以才不把這種事情當一回事兒。

西門然以為西門吹雪是有所準備的,畢竟葉先生給他們姐弟二人上的第一課就是——劍,乃傷人之兵,所以西門然理所當然的沒有想到他兒子會在心中怎樣動搖。

他隻是看了一眼西門吹雪臟了的袖子,於是對身後的婢女們吩咐了下。很快,什麼洗澡水和新衣都往西門吹雪的院子裡鬆了過去。

西門吹雪沐浴用的屋子裡很快升騰起了一片水氣,西門吹雪卻並沒有去沐浴,甚至都沒有換一件衣服。他隻是將自己險些被人斬斷了長劍擱在膝上,自己則以手肘支撐著膝蓋,轉而緩緩地、緩緩地地下了頭去。

西門吹雪真的是一個很純粹的人,很多時候,他甚至都沒有劍以外的事情,可是這一次,卻不由的他不去想。

水氣升騰而上,慢慢的浸潤了西門吹雪的眉眼。他將嘴角都緊緊的抿起,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樣子就仿佛是一尊塑像。許久之後,西門吹雪長長的歎出了一口氣,轉而狠狠地將自己的手浸入了還有些燙的熱水之中。

熱水讓他白皙得過分的手指滲透出了一種粉色,如同大片大片的春花,一直蔓延到西門吹雪的手腕才堪堪停下。西門吹雪自己在熱水裡仔仔細細的兩手交叉揉搓,又尤嫌不夠一般,他猶豫了一瞬,繼而便搓碎了一旁碟子裡的一顆澡豆,用那細而綿密的泡沫在手中揉搓。

他一閉上眼,就仿佛還能感受到劍刺破皮肉的感覺。

分明刺破的是彆人的皮肉,可是西門吹雪就是莫名的覺得自己的後心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種惡心的感覺還是堵在喉嚨裡,讓他十分難受。

他不是害怕,隻是覺得有些惡心罷了——西門吹雪這樣想著。可是他不剖開自己的內心,誰又能明白他的真正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