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法相真身?靈寵怎麼可能會用法相真身?!”
金鵬的身後,一個巨大的金色虛影從它身後浮現,怒目圓瞪,法相威嚴,金色的虛影遮天蔽日,連玉重錦密不透風的劍勢都被阻攔。
“哦?”玉重錦動作稍頓,眯眼打量了一番,法相真身的威勢鋪天蓋地而來,他緩緩勾唇,“真有意思。”
蕭瑤遊雙手掐訣,臉色有些蒼白,維持這個法訣對她來說消耗太大。
而空中的金鵬,境界已經從金丹境後期暴漲至元嬰境,到元嬰境中期才緩緩停下來。
眨眼間,場上的形勢就已經逆轉,金鵬竟還高出了玉重錦一個小境界。它長翅一振,金色的翎羽如雨一般刷刷落下,每根金羽都好似鋼針。
玉重錦護體靈力罡風已破。
他反手握劍,長劍脫手,全憑靈力懸浮於身前,飛速旋轉起來,將噴射而來的金羽一一彈出。
不僅如此,蕭瑤遊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又召喚出了另外兩支靈寵,同樣的法訣,同樣的法相真身,另外兩隻的境界也已經升至元嬰境初期,三隻靈寵以合圍之勢,將玉重錦包圍起來。
如此一來,變成了三個元嬰境妖獸靈寵對玉重錦一人。
蕭瑤遊強忍著腦中劇烈的刺痛,目光灼灼,看向玉重錦。
“來吧,試試我現在最強的手段。”
台下不少人眼神都驚疑不定,他們都是自己也有妖獸靈寵的,儘管有些人天生元神神識強勁,可以契約一隻以上的妖獸,但至多也就是兩隻了。
此前蕭瑤遊一下放出好幾隻靈寵時,就有人驚訝,她的神識究竟有多強,才能同時契約這麼多妖獸靈寵,但如今,蕭瑤遊做的更讓他們吃驚。
“如果是法相真身的話……她究竟是什麼人?”
人儘皆知,被契約為靈寵的妖獸,人類驅使它們鬥法時,是無法用出妖獸的巔峰修為的,一般會在原有境界跌落一到兩個小境界。
而且,根本不可能使出法相真身。
法相真身是妖修進階到元嬰境後,溝通自己妖族的本源之力,再借天地力量才能施展。但被契約成靈寵的妖獸,已經隔絕了自身和天地的溝通,一切都需要經過主人,直接切斷了它們施展法相真身的可能性。
玉重錦眼中閃著興奮的光。
“妖修的最強手段,法相真身嗎……”玉重錦長劍指天,劍勢一變,“我還從來沒有見識過,算來還得謝謝你。”
雲上看台的掌教麵露驚色:“當真是法相真身?這女娃不是個法修嗎?”
餘東風撫著長須,沉沉道:“老夫記得,千年前有一個全部由靈修組成的門派——七星門,有一門獨特的傳承,可以打破靈寵契約的桎梏,直接以自身靈力和妖修溝通,來控製妖修鬥法,不會削弱妖修本身的實力,也可以施展法相真身。”
“靈修啊。”舒辰君感慨道,“那一門,又要出山了嗎。”
千年前,七星門號稱掌握了高出仙道八門的法門,讓靈修一脈和其他的職業相比戰無不勝,高居仙道之巔。
那個已經消失了千年的門派,如今也要重新出山了嗎。
莊鈞眼神晦暗不定,晉級決戰的十六人中,隻有這個散修出身的蕭瑤遊仙盟從未真正重視,沒想到她竟還有著這樣的手段。
他扔出一枚傳信符,傳言道:“去查,這個女修到底什麼來路。”
薄星緯手中捏著一枚算籌轉來轉去,茫然的目光跟隨著眼前糾纏的命線和星子,彙聚到祁念一身上,他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但是她身側星子不斷悅動閃爍,看來似乎心情並不平靜。
玉重錦朗笑一聲,飛身直上,身入青雲。
他身法甚是奇特,看似飄搖、毫無章法,卻每一步都能乘風踏浪一般恰好避開妖獸的攻擊,眾人隻見他搖搖晃晃在空中,似是醉酒一般,卻走出一種特彆的韻律。
“是‘轉浮萍’。”祁念一低聲道。
她的虹光步在於快,而轉浮萍的身法主攻一個“變”字,變幻莫測,讓人根本無法預判他下一步會出現在哪裡。
“是很適合他的身法。”溫淮瑜雖自稱從不習武,不懂任何攻擊性的法門,但他什麼都知道,甚至什麼都能教,對於各色功法也是如數家珍,“他的劍意突然一個‘變’字,風無常,劍亦無常,確實已經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
溫淮瑜低頭看向祁念一:“小四,你如今對他,可有勝算?”
這是溫淮瑜第一次把祁念一放在弱勢位置問這種問題。
祁念一平靜道:“頂多三成。”
現在的她,要勝玉重錦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對安王時那種萬物通明的境界或許可以,但那一招的不定性太大,她用完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狀態如何,南華論道人多眼雜,又是仙盟的地盤,她根本不敢輕易使用。
玉重錦踏著飄搖的轉浮萍,身影詭奇地在空中騰轉,手中長劍斜刺,打算將三個妖獸的法相真身逐個擊破。
另一邊,楚斯年和黎雁回兩個太虛境劍修的親傳弟子,打得驚天動地。
這不僅是這二人之間的決戰,更是青蓮劍和孤山劍,劍尊和道尊之間的一戰。
誠然,劍尊和道尊兩位尊者自然是沒有將小輩之間的對決放在眼裡,但在旁人眼中,他們這一戰代表了如今天下第一劍究竟歸屬哪方。
或許在大能的眼中,這樣的說法確實有些好笑。
但現在,無論是台下觀者還是雲台上鬥法的兩人,都是抱著這樣的心情來進行這場論道的。
一方是山勢沉沉,另一方明月綽綽。
黎雁回手中的雁鳴劍就像一根長鞭,細長的劍身每每行過,都會激起風聲嘶鳴,而楚斯年手中的攀明月劍身似有月光閃過,明明昭昭。
無人知曉似黎雁回那般慢的劍,是如何阻攔攀明月勢不可擋的劍鋒的。
也無人知曉,攀明月劍懸月光,卻又為何如此源源不絕。
黎雁回橫劍時,南霄山脈的群山連綿都在為之戰栗。
孤山劍,雖以孤山為名,但卻隻是道尊一個人的劍。
道尊劍道雙修,拿起這把劍也是因緣際會,甚至半是身不由己。
進一步,便是劍道雙修,大道可期;退一步,則會永遠被困於這一身不屬於他的劍意之中,終身不能再有寸進。
於是他拿起劍,麵對著孤山隻影,日日揮劍數萬次,感受著究竟什麼是劍,為何能讓無數的劍修一生為之追求,九死不悔。
自幼接收道法熏陶的人,講究的就是個清淨自在。
他道心無暇,很難理解劍之一字中包含的不滿和不平之意,於是日日對孤山,耗時十年,終於在千山萬壑中探尋出一條自己的劍道。
蘊藏著萬千道法的劍道。
黎雁回徐徐推出一劍,這一劍裹挾著嶙峋的山和奇險的路,巍峨險峻,載滿了一個太虛境強者幾十年的孤苦和克製,壓得楚斯年喘不過氣。
孤山劍落劍式——壁立千仞。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道尊對於劍法和道法的融合,儘在這一劍。
山是不會具有太強的攻擊性的,山就在那裡,無論風雨飄搖。
所以孤山劍慢,慢得深沉孤苦,卻又懷有無限的包容,任爾殺意萬千,我儘收歸己用。
楚斯年手中長劍一抖。
他此前時常覺得,他自己的性格,並不適合習青蓮劍。
青蓮劍瀟灑不羈,恣意豪邁。
或許隻有像師尊,像念念那樣率性自我的人才能使用出來。
他永遠無法忘記,在他進入青蓮劍派後的兩年,念念知曉了他同樣入了修行之道,前往青蓮劍派來見他,師尊看見她時那種似喜似悲的神情。
他那時才知,原來天生劍骨,也算不得什麼。
這世上還有像她那樣,天生劍心通明的人。
心通明,則七竅皆通,她無論習什麼劍法,都暢通無阻。
但她從未張揚,隕星峰也從未對外宣揚過此事。
那時他就知道,自己這一身劍骨,並沒有什麼好驕傲的。
但師尊卻說他傻,說這青蓮劍,他最適合練。
很多人都說他除了一身劍骨,心性其實並不適合練劍,隻有師尊覺得他適合。
他那時不知為何,現在卻懂了。
楚斯年隻是平靜地將劍平舉。
他知道自己很難做到像他們那樣,恣意瀟灑如風,他性子太沉悶,很難生出殺意,更難有衝勁。
綿柔的劍力從攀明月身上蕩開。
月光清澈,平靜如水,從不與太陽爭輝,卻永遠高懸,任何離人隻要心生悲涼時,隻要抬頭望去,都總有一縷月光,指引歸途。
他做不到輕快瀟灑,卻能做到亙古不變的靜默。
青蓮劍第七式——縱死俠骨香。
楚斯年平靜地睜開眼。
至少,他還有這一身鐵骨,敢照千載明月光。
劍刃相激,一時間風雲變幻,山川撼動,太陽無輝。
孤雲蔽日,溫瑩的月光從雲台亮起,照進所有人心裡。
連綿山川,樹影搖曳,似是回應。
他們兩人都沒有再用更多花樣的劍式,隻是純粹的劍心比拚。
但如此,也足夠駭人。
巡場人緊張兮兮地看著雲台,生怕雲台再碎一次。
祁念一目不轉睛看著楚斯年,少見的發自內心的笑開。
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劍。
恭喜了。
後麵的論道,她沒有再看下去。
兩個頂尖劍修的對決讓她心有所感,她需要趁勢平穩心境,突破元嬰。
必須要進階元嬰,她才能將勝過玉重錦的可能性提高一些。
她背對著洶湧人潮緩步離開,卻在距離自己小院不遠的地方,看到了一個身影,似乎已經在那裡等候她許久了。
雲上看台,幾位掌教看青蓮劍於孤山劍的對決,完全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許久後才發現,天機子不知何時消失了,不知去向。
院前,一片枯葉搖搖落下,正好落到薄星緯的肩頭。
他似有所感,回身看去,而後輕輕勾唇一笑。
“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