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 84 章(2 / 2)

江連年跟著她走了一會兒,不知道要從什麼地方開始查看,便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問:“咱們現在應該做什麼?”

他向來直率,心中想什麼便說什麼,並不會因為自己不懂而覺得不好意思。

阮覓正好將視線落在前麵的絲綢上,聞言,便回答他:“隻要是吸引了你的,讓你覺得有意思的,都需要關注。像是前麵那個賣絲綢的商人,旁人拿的都是北邊的料子,這人拿的卻是南邊近半月才出的料子,非常顯眼。這個我就覺得挺有意思的。”

這一番話,江連年頓時懂了。

一臉傻白甜地誇了一聲,“阮姑娘真厲害。”

之後便乾勁很足地左看右看,勢必要從這些東西裡麵找出信息。

白頌則悠哉遊哉地跟在阮覓另一邊,有時走著走著,他還伸個懶腰,將自己的漫不經心顯露無疑。

但他的眼神是有在巡睃的,懶散掃過附近的各個商鋪,將一切收入眼中。

見這兩人都在乾活,阮覓便沒有再分出心神去關注了。視線落在周邊的人和東西上,快速分析得到的信息。

從進入集市開始,她見到過的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快樂的神情。好像隻要進入這裡,就不存在讓人不開心的事情。

但是這是不合理的。

就算再富饒再美麗的地方,也無法將所有人的負麵情緒消除。

若要解釋,也能說他們這樣做,隻不過是為了招攬客人。

這是個合理的解釋,可阮覓的直覺告訴她並不是這麼回事。

三人花了大半天的功夫,終於逛完了集市,卻沒有得到明顯的線索。

有些事情急也急不來,阮覓便放慢了腳步。

隻是看旁邊時,發現江連年竟然急得滿臉通紅,神情裡還帶著些找不到線索的挫敗。

阮覓歎了口氣,停住腳步。

正好身邊是一處小攤,她便蹲下身,一邊問江連年:“喜不喜歡這個?”

聽到聲音,江連年才從挫敗中回神,連忙轉頭看去。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間往前走了這麼多,連忙退回來。

看到阮覓麵前的東西,他本就紅的臉更紅了,說話也結結巴巴起來。

“我、我……”

看起來極是不好意思,但同時眼神又一直落在阮覓麵前的東西,時而閃躲。

阮覓不解,仔細看了下麵前的攤子,竟然是孩童玩的手搖鼓。

她沉默片刻,最終還是一臉平靜重新扭過頭問:“不喜歡嗎?”

隻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

江連年久久沒有說話,隻是眼睛亮晶晶的。臉上不再是先前急出來的漲紅,而是換上不好意思的一點薄紅。

見阮覓還看著自己,他才小聲回答:“……喜歡。”

從荷包裡掏出銀錢買了一個後,阮覓想到白頌也在,不能厚此薄彼,便又掏了一份錢,買了兩個。

一個給了江連年,一個給了白頌。

江連年接過手搖鼓的時候還是很不好意思,臉上一貫的爽朗笑意都緊張地收了起來。

即將弱冠的人,手掌寬大,捏著小小的手搖鼓,神色中儘顯肅穆。想搖卻又不敢搖,十分糾結。

同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站在阮覓另一側的白頌,他饒有興味地看著隻和他手掌差不多大的手搖鼓,很快就懂得了怎麼玩這東西。

指尖微撚,手搖鼓立馬就開始轉圈,兩旁線上縫著的珠子便飛快劃開弧度,敲擊在鼓麵,發出沉悶的響聲。

或許是聲音沒有想象中的大,他還皺了下眉,那雙娟秀的眼透露出了些微不滿。

隨後指間轉動手柄時用的力氣更大了。

小鼓兩邊的線珠被這股大力催動得瘋狂工作,劈裡啪啦敲擊在鼓麵,宛如一個被瘋狂壓榨的可憐打工人,隻為了敲出讓主人滿意的聲音。

手搖鼓的聲音其實並不算大,可在白頌手中,硬是被他敲出了千軍萬馬上擂鼓的架勢,引得旁邊的人紛紛側目。

白頌玩得津津有味,江連年也悄悄轉了轉自己的手搖鼓。

那種隨著自己動作,珠線晃動,下一秒敲擊在鼓麵發出聲響的感覺實在令人著迷。

一玩,就停不下來了。

兩邊的人,一人一個,咚咚咚的聲音像密網迎頭蓋下來,將阮覓牢牢摁在裡麵。

她麵無表情走在兩個玩著手搖鼓的男子中間,聽著震動她耳膜的聲音,心裡開始質疑自己,怎麼就買了手搖鼓這種東西???

還好江連年有分寸,玩了一會兒後慢慢停了下來,再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快速轉動了。隻是時不時地搖晃兩下,聲音不算大。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阮覓,開心的神色毫不遮掩。

“多謝阮姑娘。”

聲音裡還帶著一點不好意思,故而比往常更輕。

聽到他說“謝”這個字,白頌若有所思。

或許是看出來了阮覓被吵得頭痛,他此時也收起了手搖鼓,還將那兩根線抓在手中,防止發出響聲。

他微微歪了頭,一張不做什麼惡劣表情便顯得莫名乖巧的臉笑起來。

“我也要謝謝阮姑娘。”

明明是很正經的一句話,可阮姑娘三個字,從他口中念出來,卻拖長了聲音,顯得有些親昵。

“今日,我一定會,好好報答阮姑娘的。”

江連年沒聽出來這話裡的不對勁,阮覓則是直接裝作聽不懂,敷衍地應了幾聲,便去找江連年說話了。

“我小時候倒是沒有玩過這東西。”

順著她的視線,江連年看向自己手中的手搖鼓,旋即將手搖鼓遞到阮覓麵前,笑得爽朗。

“我以前也沒玩過。”

阮覓接過,輕輕轉了兩下,“那你小時候玩些什麼?”

“小時候啊……”江連年想了想,“我小時候很忙,祖父教了我很多東西,沒有時間玩彆的。”

“累嗎?”阮覓再次輕輕轉了轉手裡的東西。

“不累。”

江連年回答得很快,完全不需要思考一般。說話時臉上的笑純淨又開朗,毫無陰霾,仿佛初生的暖陽,毫無保留地奉獻著自己。

“學自己不喜歡的東西,才會覺得累。可是祖父教我的那些,我都很喜歡。所以不覺得累,隻會覺得開心。”

跟著謝氏學習時,阮覓也聽說了江家的事情。

當年戰功卓越的武將世家,代代單傳,個個英傑。

隻是江連年的父親在駐守邊界時逝去了,當時江連年不過才三歲。

那一年,邊界安穩,並沒有發生戰亂。也沒有任何人可以證明江連年的父親是為了大雍而犧牲的。

傳回來的消息裡,隻說他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當即就沒了氣。

一個武將世家出身的人,竟然會從馬上摔死,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一時之間,“那個不會騎馬的武將世家”成了江家的代稱,江家也因此迅速沉寂下去。

人丁稀薄,外界風雨,江老將軍便從此閉門不出,一心教導孫子,期望他重新光耀門楣。

而江連年的母親是個文秀的世家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與江連年的父親感情也十分深厚。

在江連年父親去世後,也很快病逝了。

阮覓想著這些事情,沒有發現白頌已經從三人隊伍中脫離出去,走到了一處攤子前,正嘴角微掀看著商人表演。

那是個表演戲法的地方。

隻見那商人將自己空著的兩隻手放在眾人麵前展示了一下,接著又背對著眾人,讓他們看清楚自己沒有在背後藏東西。

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中,商人淡定一笑。慢慢將右手背在身後,片刻後將手拿出來,此時手上竟然出現了一朵色澤豔麗的花。

人群發出驚訝的聲音。

白頌挑了挑眉,視線在商人的手上停留一會兒,沒有做什麼,而是老老實實繼續看下去。

隨後,商人又拿出了一個編製得精美的花籃。他倒放著拍了拍,向眾人證明裡麵沒有東西。但是下一秒,他將手伸進去,再慢慢拿出來的那瞬間,他手中竟然握著一大把花!

因為太多了,花朵還卡在籃子裡拔不出來。

商人一用力,嫣紅的花瓣紛紛從花骨朵上掉下來,一片一片,被風一吹,漂浮在空中,美不勝收。

表演完畢,商人開始熱情推銷自己自己裝花的籃子。

圍觀的人覺得有意思,便也買了幾個。

白頌走過去的時候,商人以為他也是要買花籃的。見他穿著不俗,連忙拿起最貴也是最華麗的一個花籃,推銷道:“這花籃賣得最好,但凡是女子,就沒一個不喜歡的。公子若是想送人,買這個保準錯不了。”

“還有沒有花?剛才那種顏色的。”白頌懶聲問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就這一句話,立馬讓商人警惕起來。他上下打量白頌,在心中分析這個小白臉搶自己飯碗的可能性。

打量的時間太長了,以至於白頌壓低眉,先前克製著的陰鬱便在那張娟秀的臉上顯現出來。

商人手一抖,腦中警報響起,連忙將自己還沒有用過的花拿了一捧出來,小心翼翼塞過去。

“不、不要錢,送公子您了。”

實則心中鬱悶,本來還以為能宰個冤大頭,沒想到到頭來,自己才是被宰的那個。

“花籃也拿過來。”白頌捧著花,下巴微點。

???竟有如此霸道的人!

商人難以置信,決定誓死也要捍衛自己作為一個商人的尊嚴。

做人情可以做,但是絕對不能虧。

他哆哆嗦嗦地還沒說話,白頌就丟了一顆銀子過去,“快點。”

“好嘞!”商人立馬不抖了,手腳麻利將花籃又擦拭了一遍,力圖讓它全方位不留死角。

在白頌接過花籃的時候,阮覓正麵無表情往回走。

一不留神人就沒了,心情糟糕至極。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帶熊孩子逛街的痛苦?

江連年這會兒倒是很敏銳地察覺了阮覓情緒的變化,安慰她:“不用著急,我陪著阮姑娘慢慢找就是。再說了,就算白兄和我們走散了,他也能在我們放馬的地方等我們過去找他。”

他天生就樂觀,勸彆人的時候臉上的關切很是真誠。尤其是和某個人一對比,簡直是天使。

阮覓深深吸了口氣,放慢腳步。才勉強笑出來,“你說的對。”

就算生氣,也不能讓自己的怒氣嚇到身邊的人。

她這會兒擔心白頌是有理由的。

蒼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過來,白頌又是愛惹事的性子,一旦打起來,他一個人就算再能打也鬥不過對方十個人。

而且這個村子,總讓阮覓覺得怪異。

單獨行動最有可能出事。

她嘴上雖然附和了江連年的話,腳下步子卻越來越快。

見狀,江連年便不再勸她,而是十分爽朗的笑了笑,“那我們快些走吧,早點找到白兄。”

這人的笑可以感染彆人,阮覓心中的焦慮也消失不少。

兩人走得飛快,同時目光巡睃,快速看一遍四周的人。沒有發現自己要找的那個人後,立馬再次往前走。

直到……

看見白頌提著個花籃慢悠悠閒逛。

阮覓冷笑一聲。

而白頌看到阮覓,也笑了一下。

不過他這笑,與阮覓的冷笑完全不同,反而帶著些得意。

隻見他兩步並作一步,一眨眼的功夫就來到阮覓麵前。

接著,在阮覓冷冷的眼神中,白頌渾然不覺危機已經臨近。他像模像樣地拿著那個花籃,放在阮覓麵前讓她看清楚裡麵什麼東西都沒有。

空著的手,慢慢放進花籃裡。

白頌沒有立即將手拿出來,而是看著阮覓。

這回,他倒是察覺了阮覓眼中的怒意,明白自己剛才不打招呼離開的事情做得太過了。

這人願意道歉的時候,極為迅速。

就比如此時,他故意笑得純良,企圖用自己這張看上去勉強算作乖巧的臉博得原諒。

“抱歉,剛才是我的錯,我不該不打招呼就離開。”

道歉的話說得流利順暢。

阮覓還是沒說話。

見狀,白頌便接著道:“為了賠罪……”

他一邊說,一邊慢慢將自己的手從花籃裡抽`出來。

沽源的風很大,即使是集市裡,也有呼嘯的寒風鑽過各種厚實簾幕,在集市內席卷。

那一捧嫣紅的花從花籃裡抽`出來時,熟透了的花瓣儘數脫落,被風席卷而起。

這小片天地瞬間充盈著花香。

花瓣向天空落下的雨,哄擁而起,又一點點落下。

掉在人的發間,擦過人的臉頰。

留下一場瑰麗至極的景象。

白頌接著說完方才沒有說完的話,“送你這個。”

“也是方才的回禮。”

說起回禮,江連年看了看自己的手搖鼓,又看了看遍地的花瓣,急忙左看右看開始尋找能夠用來回禮的東西。

阮覓喊住了江連年,讓他站在原地不要動。

然後走到白頌麵前,勾了勾手指讓他低頭。

麵前人的神情還算正常,白頌便放心地彎下腰,以為阮覓要悄悄和自己說什麼感謝的話。

比如“我很喜歡,謝謝你”之類的。

可是就在他彎下腰,將自己的臉徹底暴露在阮覓前麵那一刻。

阮覓突然揚起拳頭給他來了一下,直接把白頌一腦袋的猜測打得消失了。

他怔了怔,舌尖抵著上顎,舔了舔犬牙,微斂著眼看向阮覓。

“這一下,是給你的懲罰。要是你不服氣,可以打回來,當然我會還手的,不是站著讓你打。”

白頌頓時覺得牙尖更癢了。

“還有,剛才的花很好看,謝謝你。”

她說這話的時候,是仰著頭看白頌的。故而那雙形狀姣好眼睛裡,全是白頌的影子。

固執,板正,卻又真誠得有些可愛。

白頌驀地笑了。

舌尖抵著上顎,口中的血腥味也無法阻止他這一刻的歡愉。

胸腔都在振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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