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1 / 2)

之後很久,白頌都沒有作妖。他乖乖跟在阮覓身後,好似這世上就沒有比他更聽話的人了。

對於這番改變,阮覓不多作評價。

倒是江連年看著他們兩個人一直不說話,便開始活躍氣氛。

“這手搖鼓,看白兄也很喜歡。難道白兄小時候也沒有玩過嗎?”他問這話沒什麼惡意,隻是單純找個話題罷了。

白頌順勢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手搖鼓,挑挑眉,慢悠悠轉了兩下。

被拿捏住線珠的手搖鼓無法發出聲音,轉了個寂寞。

對於江連年問的事情,白頌在玩夠了手搖鼓後才懶聲回答:“自然是玩過。”

停頓了一下後,他很快又道。

“家在鱗京,父母俱在,幸福美滿。怎麼,還有彆的要問?”

聲音因為拖得綿長,而顯出一點惡劣。

江連年隻是張了張口,白頌再次道:“家中僅我一個,父親母親疼我入骨,五歲的時候都還沒有下地走過路,十歲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長至如今,生活順遂,從無難事。”

他說這話的時候順溜得好似說過千萬遍,敷衍又隨意。

等阮覓轉身看他,白頌便乖巧地笑笑,娟秀眉眼間一派無辜。好似在說,我這不是好好回答他的問題嗎?

表麵上看,確實是這樣沒錯。

江連年經過短暫的錯愕後,很快笑起來。

“伯父伯母肯定是極好的人,若是有機會,下回也想拜訪拜訪。”他並沒有從白頌那一大段聽起來就很不走心的話裡聽出敷衍的味道,而是笑得毫無芥蒂。

也有可能聽出來了,不過並沒有在意。

三人繼續往前走,隻是相比於之前,氣氛更沉默一些。

沽源村雖說沒有像金吾衛這樣的兵將維護秩序,可是在集市裡所見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好像所有人都無聲遵守著某些規矩一般。

驀地,一個大約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從泛黃的麻布簾子後跑出來。

她一出現在集市中,阮覓便發現有許多人停住了手中動作。他們或是皺眉,或是冷漠地看著那個孩子。

那種眼神……

無端地讓阮覓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她悄然皺起眉。

還沒等她走過去,就又有一個女子跑出來,神色慌張地追著小女孩,口中不停地喊道:“蘭蘭,快回來!蘭蘭!”

她一邊往前跑,一邊焦急地用披在頭頂的布料捂住自己半張臉。

但在這女子完全捂好臉之前,阮覓便看清楚了她的模樣。與先前跑出來的女孩子有八成像,顯然是母女。

這名女子很快追上了自己女兒,她一把摟住女兒,隨後牽著女兒的手快速走了。好像這塊地方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在身後追著她咬似的。

在這片人人都笑得快樂又幸福的地方,這個女子的惶恐顯然極為突兀。

這其中定然有線索,隻是阮覓追上去,卻發現完全找不到對方的行蹤了。

忽地,她想起來一件事。

這個女子,好像和他們來沽源村時借住的那戶人家有五六成像。

那個屋主人說過,他有個孿生妹妹。若是做一個打扮,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是很久之前,他妹妹跑出家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他妹妹是個戀家的人,不可能自己不回來。屋主人猜測一定是受到了旁人的威脅,無法回家。

這個時代,一個女子離奇失蹤,幾十年沒有回家。很大的可能就是已經不幸去世了。但是屋主人一直相信自己妹妹還活著,並向任何一個可以求助的人求助,絕不放棄最後一點希望。

阮覓當時心中感歎,其實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大的概率見到他的妹妹。

可就是這麼巧,人還真的被她遇著了。

從剛才那個女子的年齡看,應該是屋主人的妹妹,也就是馬蕊的女兒。而那個小女孩兒,則是馬蕊的外孫女。

阮覓正準備再往前去找找看,說不定運氣好能再次碰見,卻聽到身後有人在叫她。

轉頭一看,原來是柳十令等人。

想了想,阮覓還是收回腳步,轉身去和他們彙合了。

說起來,柳十令等人方才過來的時候,經過了一片散著花瓣的地方。

嫣紅的花瓣鋪在地上,有許多已經被踐踏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樣,與腳下塵土融為一體了。

隻是有些人還在議論前不久發生的事。

“剛才那個小夥子真是俊呐,長得也高。耍戲法似的從花籃裡拿出了那麼大一捧花送給前麵的女子。哎呦,要是我兒子有那小夥子那麼俊就好了。”

“你還說呢,難不成你沒瞧見那小夥子麵前的女子?那叫一個麵無表情。彆看矮矮小小的一個,後來可是直接一拳頭就給過去了。難搞哦。”

“一看就是外鄉來的……”

後麵的話,因為聲音漸漸變低,他們也沒有聽清楚在講什麼。

不過前麵那些話已經足夠眾人從中提取出關鍵信息了。

俊俏的男子。

麵無表情,矮矮小小的女子。

外鄉人。

好了,他們知道是誰了。

殷如意嘖了一聲,第一個加快腳步,魏驛藺緊跟其後。

其餘人也是神色各異,紛紛邁開步子往前麵走去。

終於在不遠處看到了阮覓。

魏驛藺放慢腳步,恢複了一身溫文爾雅,笑著喊她:“阮姑娘。”

十人再次聚在一塊兒,先前去找“最高的”線索的七人均看著白頌,目光或是冷然或是好奇。

白頌倒是悠哉遊哉,嘴邊噙著笑,雙手交叉搭在腦後,還伸了個懶腰。

一邊挑眉,主動問道:“有事?”

這副姿態頓時讓人火氣上來了。

殷如意站在那兒,濃黑俊秀的眉壓得低,聲音有些冷。

“淨是些花裡胡哨。”

他眉宇間還殘留著一些青澀,是獨屬於少年人的痕跡,說話時神色極是冷冽。

花裡胡哨指的是什麼,除了江連年,誰都能聽出來。

隻見白頌虛假地笑起來,歪了歪頭,娟秀的眼裡閃過陰鷙。

“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僅這一句話,便讓殷如意慢慢眯起了眼。

兩人才說了不到三句話,便有了火`藥味。

局勢之緊張,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發戰爭。

江連年急得團團轉,都打算去打桶水過來,把兩人身上的火氣給澆滅去。

倒是站在他身邊的阮覓阻止了他,她神色淡然地看著那兩人,經驗很足地搖搖頭,“等著吧,打不起來。”

於是江連年半信半疑,跟著阮覓站在那兒,緊張地等待。

過了一會兒,殷如意扯起嘴角笑了笑,沒再說話。

他這樣笑的時候,總給人一種不屑於與你計較的嘲諷。比說上千萬句譏諷的話更有譏諷意味。

白頌臉上的笑也慢慢收起來,眼神微冷。

不過果然同阮覓說的一樣,兩人很快便分開,絲毫沒有動手的打算。

江連年瞪大眼,轉頭看向阮覓。

“阮姑娘真是神機妙算!”

他個子高,滿臉直爽笑意看著阮覓的時候有些憨憨的,讓人能夠切實地感受到他心中的信服。

明明隻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從江連年口中說出來,卻是讓人莫名讓人覺得心中熨帖。好似在三伏天裡喝下冰鎮過的水,身心順暢。

阮覓虛偽地擺了擺手,口中說著哪裡哪裡,嘴角瘋狂上翹的弧度卻怎麼都壓不下去。

還好她還記得正事。

“你們可有什麼發現?”

柳十令靜靜看著她,眸子微斂,回道:“所謂最高的,有九成的可能是指沽源村外的一座山丘。”

“山丘?”阮覓沉思片刻,“那山丘上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嗎?”

這回是陳章京回答,他搖搖頭,清正的瑞鳳眼裡帶了些探究。

“進山丘的路有人守著,隻能等晚上的時候混進去。”

什麼樣的山丘,才會專門派人把守,甚至不讓外鄉人進入?

這實在值得人思考。

阮覓略微皺了眉,總覺得自己從剛才開始,就忽略了什麼。眼神落在曹雪冉身上,驀地,阮覓再次想到剛才的那對母女。

是了……

從他們進沽源村開始,那對母女竟然是她看到過的唯二兩個女性。

恍然間,阮覓的記憶飛速倒退。

一張張男性的臉,或瘦或胖,或白或黑。場景從集市倒退到沽源村口,熙熙攘攘的人群,竟然沒有一個女子。

寒氣從背後竄了起來,不冷,隻是讓人覺得無端陰寒。

“阮姑娘?”江連年擔憂地看著她,“你怎麼了?”

阮覓這才回神。

看著眾人關切的眼神,她勉強笑笑。猶豫再三,還是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經她這樣一說,眾人才發現,偌大一個沽源村,竟然沒有一個女子的身影。

她們是被藏了起來,還是說,在躲避著什麼?

“趁著蒼國的人如今還未到,不如我們先往前找找看?”

懷揣著疑問,阮覓等人又順著那對母女方才消失的地方找了找,依舊沒有找到人影。

沒有線索,阮覓便極是自然地開始同一邊的攤主搭話。

“這位大哥可娶了親?”

她一上來就問這種話,商販自然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便哈哈大笑起來。

“自然有哩,我孩子都有兩個了。”

言語間還很是自豪,仿佛這是很了不得的成就。

阮覓也注意到,這個商販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旁邊攤子上那個年紀更大些的攤主眼中露出點羨慕。

羨慕什麼?羨慕對方成了親,有兒女?

對於渴望成家立業的人來說,這確實值得羨慕。

違和縈繞在心間,阮覓笑著繼續問道:“大哥想必與自己的妻子非常恩愛吧?”

說完,她還調侃一句,“嫂子不來給大哥你送些飯菜?”

商販隨口道:“那可不行……”

話還沒說話,他似乎就意識到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立馬閉上嘴。之後不管阮覓說什麼都不再搭話,甚至一改臉上的爽朗笑意,露出凶狠之色,企圖來抓阮覓。

隻是被殷如意擋住了。

即使年紀比對方小上許多,但身高完全可以碾壓對方。

他隻是站在那兒,眼神冰冷。那商販便不敢再有動作了,悻悻往後退,直到縮回自己的攤子後。

殷如意猶覺不滿,上前去想提著人過來給阮覓道歉。

他都沒在她麵前逞過幾次威風,這個人算什麼。

少年護短得很,眉骨清俊,略往下壓便極是嚇人。隻不過往前走了幾步,那商販便嚇得屁滾尿流逃走了,連自己的攤子都顧不上。生怕殷如意抓著他痛打一頓。

壞心眼地看著商販跑走,阮覓也沒有勸阻。

她倒是很想把這個人抓起來“好好”問問,可是這裡是集市,身邊全是與那商販相熟的人。

要是阮覓真把這人抓走逼問,大概就跟捅了馬蜂窩似的,還不等她問出來什麼,可能就會被那些與他有關係的人拿著刀槍打上門來。

隻能之後再打算了。

眾人趁著天還沒黑,又將沽源村逛了一遍。

經過沽源村口時,發現幾個眼熟的人正脫力地躺在地上,橫七豎八。

失去束縛的馬快樂地四處溜達。

阮覓好奇地走過去一瞧,喲,原來是蒼國參加比試的人。

她狀似驚訝地捂著嘴,“怎麼來的怎麼晚?我們還以為你們遇著什麼事了呢?”

魏驛藺等人也紛紛圍了過來,鬆鬆散散的,正好將這些蒼國人圍住。

一方癱在地上,一方好端端站著,自然有了高低的對比。

阮覓終於能俯視彆人了,臉上的笑也真誠了不少。

“累了嗎?晚上好好歇歇吧。”

這幾句話在格桑聽來,與挑釁沒有差彆了。

他張了張口,卻因為虛弱完全出不了聲,隻能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想指著阮覓表達自己的憤怒。

可是手剛舉到一半,下一秒又失去力氣,啪唧一下摔在地上。

有人明目張膽地笑了出來。

接著又是幾聲悶笑,似乎還給他們留了點臉麵,沒有直剌剌地笑出聲來。

可蒼國人可憐的自尊心還是被傷到了。

他們木然地睜著眼,看著聚在一塊兒圍觀自己慘狀的大雍人。

心中大罵。

狡猾的大雍人!!!

他們運氣實在不好,好不容易出了鱗京便拚命往前趕路。

為了追上大雍的人,他們快馬加鞭。就算天色黑了下來,也不打算停下來尋找村落借住,而是想著趁夜晚的時間,一鼓作氣追上去。

可是半路上他們居然遇見了狼群!

狼群數量繁多,戰鬥力強大。

不說蒼國十個人的隊伍裡有好幾個都是連刀都不會拿的,就算這十個人都武藝高強,都不一定能打贏狼群。

於是蒼國人大驚之下,狼狽逃竄。

好幾次都差點被狼群咬住,險象環生,還沒鬆口氣,馬的前蹄竟然往下一陷。

登時人仰馬翻。

這竟然是獵人布下的陷阱!

好不容易把人給救下,那匹馬卻是拉不出來了。商量之後,幾人決定舍棄這匹馬。

這樣折騰一番後,實在沒有力氣再往前去了。於是十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還是選擇就地找棵樹爬上去湊合一晚上。

附近沒有村落,再往前走的話說不定又會遇上什麼危機,便隻能這樣了。

但這個晚上誰都沒有睡著。

“你們帶了水嗎?”

“我有些餓了。”

……

一夜睜眼到天亮。

回想起這些,蒼國人就麵色扭曲,顯然十分痛苦。

阮覓便是不用問也知道這一路上他們過得並不好,於是眼神含著憐憫。

敵人的痛苦,就是我的快樂。

柳十令蹲著看他們,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那雙眼尾下垂的眸子安靜且專注。

像極了蹲在牆頭的黑貓,看著牆下的惡狗發呆。

乖巧又有恃無恐。

阮覓看的好笑,便也揚起張笑盈盈的臉,喊了柳十令的名字。在他仰頭看過來的時候,故作體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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