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2 / 2)

“好了,走罷。人家剛到這個地方,約莫是想接觸大地,感受一下沽源村的氣息。我們就不要打攪他們了。”

圍觀的人一個個被阮覓帶走,離開得毫不留戀,就像來的時候那樣,沒有給蒼國人半點做心裡準備的時間。

原先那個蒼國使者,如今也是參加比試的一員了。

他咬著牙喊道:“我們在路上遭遇了很多事情,差點身陷狼群之口,實在沒有力氣再去探查沽源村的線索。你們先到了半日的功夫,想必已經將關鍵線索握在手裡了,勝利屬於你們,我們也不會去同你們爭搶。不過若是輸得太過難看,我們回去也不好交差。可否念在大家都是為人臣子的份上,將一些線索告訴我們?”

腳步聲漸漸停下,那蒼國使者臉上頓時露出喜色。

下一秒卻聽到對麵隊伍裡那個矮個子說:“什麼?你剛才在說什麼?風太大,聽不清楚啊!”

她連頭都沒轉過來,虛偽地喊了幾聲後,迅速離開。

似乎身後跟著一大堆上門打秋風的親戚似的,嫌棄的不得了。

剛剛還極為激動的蒼國使者,瞬間從天上掉了下來似的,小心臟摔了個稀巴爛。他嘴角抽搐,無能狂怒。

狡猾的大雍人!!!

……

天越來越黑,等阮覓走回給他們安排的住處時,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了。

那個先前給他們線索的老者竟然等在他們門前,還是笑嗬嗬的。

要說之前,阮覓可能會覺得他慈祥。可是大半天逛下來,她隻覺得這個全部都是男子在活動的村落中的每一個人都詭異非常。

但這些想法自然不能表現出來,她很尊敬對方似的走上前去,“先生這麼晚了還在這裡等著,是有什麼事告訴我們?”

老者點頭,臉上笑不變。

“現在天也黑了,你們睡下之後,可千萬彆出門啊。就算聽到了什麼聲音,當作不知道就行了。”

明麵上,他是在警告阮覓等人。

可細細一琢磨,便會發現,他似乎用這句話告訴他們。

沽源村的夜晚,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麵。

這難道是額外提供的線索?

僅是眨眼間,阮覓便想了許多。動作上絲毫不慢,向著老者行了一禮,“多謝先生告知。”

老者滿意地看著她,口中重複幾句,“好好睡,好好睡。”

隨後便離開了。

房間是一人一間,可眾人進了自己房中後,沒待一會兒,都不約而同地打開房門出來,敲響了另一間房的門。

那間房間,自然是阮覓的。

她剛迎了一個人進去,關上門,還沒坐回去,便再次聽到了輕輕的敲門聲。

於是她隻得再次轉身開門。

當最後一個人也來進來了,十個人便將這間小小的房間擠得空氣都稀薄了不少。

除了少數一兩個不在狀態的人之外,其餘人都抿著嘴不說話,顯然是對於彆的人竟然也出現在這裡感到不滿。

時下女子閨閣從不讓男子進入,雖說這間房間阮覓才剛住進來。

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女子房間了。外男進來實在不合適。

於是那幾人坐在房間裡,眼神都略待譴責看著身邊的人,好似非常不讚成對方來這裡的行為。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他們大部分都是心性還沒有完全成熟的少年人,驀地來到女子房間有些緊張也是自然的。

魏驛藺神色溫和,可從他研究燭燈不眨眼的動作上,不難看出他此時的不自在。

柳十令更是如此,眼尾再次暈開一片旖旎的紅。

倒是殷如意,嘴角下壓,滿臉的不高興。好似進入這個房間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一看他完全僵直的背,便能發現這人此時真正的心情。

陳章京與崔顏都是垂眸不語,白頌同江連年則是眼神好奇左看右看。

與江連年單純好奇這間房與自己那間房的差異不同,白頌打量這間房是肆無忌憚的。

在發現這間房完全沒有沾染上阮覓的氣息後,便興致缺缺地收回視線,懶懶盯著阮覓。

似乎這間房間裡,能夠讓他感興趣的,也就隻有阮覓了。

“東西都帶好了?”阮覓無視白頌,也沒問這些人怎麼一個個都跑過到自己房間來了,隻問他們準備好沒有。

九人齊齊點頭。

阮覓才道:“那走吧。”

她給自己床上塞了兩個枕頭,將燈吹滅後。小心出了門,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響。

夜晚的沽源村寂靜,冷清,並沒有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順著記憶中的路,他們很快來到山丘附近。

茂盛的荊棘將山丘圍了起來,再往裡麵一點是枝葉疊合的綠樟,形成一堵堅實的牆,阻擋了所有想要進入裡麵的人。

而唯一的入口處,此時正亮著燈。

四五盞油燈高高懸掛起來,將入口的每一個地方都照的清清楚楚。

還好守在那兒的隻有一個人。

阮覓從身上的包袱裡拿出一個小瓶,小心晃了晃,隨後往手帕上倒去。

乳白色的液體瞬間沒入手帕,消失不見。

她將手帕交給陳章京,陳章京腳步很輕地走近那個守夜人,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音。很快就把手帕捂在了對方的口鼻上。

那人還沒開始掙紮,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下一秒就閉上眼軟下身體睡著了。

陳章京將他放好,做出個正在睡懶覺的姿勢才離開。

低聲道:“走。”

幾人迅速走過來,越過睡過去的守夜人,上了山丘。

那藥是曹雪冉在旁人買乾糧的時候,去了一家熟悉的鋪子買的。有輕微的致幻效果,一吸入,就會陷入昏睡,甚至產生是自己太困了才會睡著的錯覺。

彆人一喊,也會立馬醒過來。

完全看不出來中藥的痕跡。

上了山丘後,他們沒有第一時間就點燃火折子,而是繼續往前走了一段距離。

阮覓小心地抬起腿,卻不想麵前有個高至小腿的東西,突然將她絆倒。

瞬息間,她立馬雙手護住頭,儘量避免傷到重要的地方。同時還閉緊嘴,以免發出聲響引來山下人的注意。

黑暗中很難有人能注意到這裡,阮覓也沒想過真的有人能拉自己一把。隻是在她已經感受到了泥土腥濕的氣息後,突然有個人攬住了她。

抱著她就地一滾,整個人給她當了墊背。

這點聲響不算大,但身邊的人自然是聽得見的。

此地離著入口已經有一段距離了,加上有荊棘群和綠樟的保護,就算點起火折子也不會被發現。

他們本是打算再往前一些距離再點燃,可這會兒顯然已經需要火折子了。眾人便沒有再磨蹭,立馬拿出了火折子。

一團團的小小火光亮起。

阮覓借著光看清楚自己身下的人,是崔顏。

他手還放在阮覓的後頸處,冰冷的指腹落在溫熱肌膚上,存在感很強。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靜靜看著阮覓,像是在仔細看她有沒有受傷。

阮覓搖搖頭,打算從他身上起來。

但是剛抬起眸子,便呼吸屏住。

墳墓。

目光所及之處,淨是墳墓。

僅僅是火光照耀的這小片地方,便有六七座。

嶄新的,或是攔腰折斷的,無一不說明著這是個什麼地方。

沽源村裡,被當作線索的所謂最高的山丘,竟然是一座墳墓山。

阮覓怔了片刻,神色才慢慢恢複正常。

小心從崔顏身上起來,也打開了自己的火折子。

如果說這座山丘上全是墳墓的話,就隻能從這些墓碑上找線索了。

她很冷靜地看向眾人,想了想,問道:“害怕嗎?”

不管男女,每個人都有自己害怕的東西。不能強逼著對方去適應。

還好,在場的人都算是膽子比較大的。聽到阮覓的問話後都搖了搖頭。

“那好,都打開自己的火折子,看看墓碑上的名字,或者生平。注意不要和旁人離得太遠。”

如今隻能這樣做了,於是十個人很快散開,正好是一轉頭就能看到另一個人的距離。

阮覓一隻手捂著火折子聚攏光源,湊近墓碑。

上麵的名字很奇怪。

不是像張三李四這樣的姓加名,也不是古時女子墓碑上的張氏李氏。

而是先寫了個年份,後麵加了個明顯是男子的名字,最後末尾處,綴了個錢數。

像阮覓現在看的這個,便是“大成八十七年,屠鬆,九兩八。”

下麵一個,依舊是這樣的格式。

“大成九十一年,錢立業,三十二兩。”

“大成八十八年,楊榮,六兩七。”

“大成……”

阮覓越看越快,後麵的格式依舊是一模一樣。

像是記載著某些年代,埋葬在這裡的人價值幾何。

她嘴角緊緊抿著,不再像先前那樣瘋狂地察看著墓碑上的字。或許也是知道,就算再看下去,也是差不離的內容。

隻是,這些墓碑上的名字,為何都是男子?

就像今日在沽源村中看到的那樣,除了馬蕊之女與她女兒,再也沒有見過旁的女子的身影。

這個村子裡,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阮覓站在墓碑前不動,手中的火折子在風中閃爍。她似乎是累了,又似乎是心神已經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裡了。

看著便好像是心情有些低落。

魏驛藺看了她一會兒,還是走了過去。

“阮姑娘?”他低聲喊她。

在阮覓轉過頭看過來的時候,笑著問:“可是火折子不夠亮?”

也沒有問剛才在想什麼,而是提了個完全不相關的問題。瞬間讓阮覓從剛才有些抑鬱的想法中抽身出來。

她看了看魏驛藺的火折子,又看了看自己的,還沒用眼神表達自己的問號,殷如意便走過來了。

他最近就像是隻護崽的母雞,時時刻刻關注著自己的崽子——阮覓。一旦有人靠近,他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立馬趕過去,張牙舞爪地將靠近的人逼退。

此時也一樣,魏驛藺剛隱晦地表示想把自己的火折子給阮覓,他就趕過來,不容置疑地將自己的火折子塞在了阮覓手中。

然後一臉高冷地直視魏驛藺。

仿佛在說,有多遠就滾多遠。

相處數日,魏驛藺對殷如意這張臭臉已經有了免疫力了,他幽幽歎了口氣。

“原來我是這般的討人嫌,我走就是了。你不要這麼生氣,免得嚇到阮姑娘。”

殷如意額角青筋暴起。但那也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很快,殷如意就恢複平靜。

他甚至很輕很輕地笑了一聲,並不接話。讓魏驛藺的那些茶言茶語沒有發揮一點作用。

從中可以看出來,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聽到魏驛藺說話就渾身不得勁,火冒三丈的人了。

迅速成長,今非昔比,不再是當年吳下阿蒙!

而魏驛藺見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也不氣餒,他彎著眸子。

反而故意將火折子也塞進阮覓手中,低聲道:“火折子多了些,也就更亮一些。這樣阮姑娘應該……看得更清楚。”

他本來想說彆的,最後還是改了口。

神色在深夜裡溫和極了。

他們三個人顯然引起了其餘人的注意,都若有若無的看了過來。

正巧柳十令離得近,有幾塊想要看的墓碑正好在前麵,他便走過去。順帶著將殷如意與魏驛藺的對話全部收入耳中。

他剛開始有點茫然,可很快就聽懂了。於是抿著嘴角,腳下一錯,便朝他們走去。

現在阮覓一看到人舉著火折子朝自己走來就覺得頭痛,乾脆將火折子粗暴地還了回去,同時空出手擋在柳十令麵前。

“彆了,你們自己拿著。給了我,你們還怎麼看腳下的路?”

她麵無表情將三個人哄了回去,隻覺得心力交瘁。

山丘上不能待太久,否則容易露餡。

隻是現在除了查看墓碑,也沒有彆的更好的辦法。

前麵依舊是同樣格式的墓碑,不過這回,阮覓湊得更近了。

一手舉著火折子,另一隻手細細摸過墓碑冰冷的表麵。

“大成一百零一年,蔣貴順。”

名字後麵居然沒有記下錢數。

這是阮覓看過的幾十塊墓碑中唯一的例外。

阮覓神色一肅,很快跪坐下來,從墓碑的底部開始尋找。

指尖一點點觸摸,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但是前麵後麵與側麵都看了個遍,都沒有找出第二處值得注意的地方。

火舌子越來越短,或許知道自己在人世間的時間不多了,閃爍得更加厲害。

這塊與眾不同的墓碑,靜靜立在這兒。上麵有風吹雨淋的痕跡,甚至觸手滑膩,像是從來沒有人擦拭,長了一層的青苔。

從底部長起來的不知名藤草攀著墓碑爬起來,或許過不了多久,這塊墓碑都將被這些藤草覆蓋。

阮覓看著被藤草遮擋住的那一小塊地方,眼睛微微眯起。隨後兩三下扯掉藤草,俯下身去。

隻見原先被遮住的那個角落,竟然被人用小刀刻了兩個字。

歪歪扭扭,橫撇分離。

阮覓看了許久,認出前麵是個“馬”。

後麵的怎麼看也看不出來。

於是她舉起火折子搖晃幾下,眾人看到信號,都聚攏過來。

不一會兒,十個人都趴了下來,對著墓碑的一角琢磨,這到底是個什麼字。

臉和手上,衣服上全沾了泥,卻沒有一人起身離開。

最後還是段意英遲疑著出聲:“這好像是個蕊字。”

“……我以前打瞌睡的時候,手上沒力,寫出來的蕊字就是這個樣子。”

馬蕊?

阮覓怔住。

心中升起不知道怎麼形容的情緒。

“也不一定是她的墓。”曹雪冉看她一眼,輕聲分析,“我們十個人看的墓碑,上麵寫著的都是男子名姓。這上麵的,說不定是她自己加上去的。這個蔣貴順,或許是她丈夫。”

靜了一會兒。

沒人願意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途中遇到的那個知天命之年的屋主人,囑托他們幫忙尋找妹妹。即使沒有誰覺得他妹妹還活著,可親眼看見,終究是不一樣的。

寂靜中,隻有阮覓輕飄飄的聲音響起,在漆黑的夜中尤為冷靜。

“若是這山上埋葬的,全部都是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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