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 101 章(1 / 2)

自己嚇自己是最能嚇死人的。

阮覓抓著被褥一角,警惕地掐了下手背,終於確定這回不是做夢,她真的醒了。

這才擦了把額頭的冷汗。

翠鶯打外邊兒進來,手中端著盆,上麵擺好了巾帕與各種女子常用的柔膚凝香膏。

見阮覓醒了,她便將東西放在一旁,走過去把放好的衣服拿起來。

麵色淡淡的,一看就覺得嚴厲。

阮覓不由得想起夢裡翠鶯笑吟吟的樣子,於是膽大的再次偷偷瞄了她兩眼。

她就說,翠鶯怎麼可能會有那麼溫柔的表情?

原來是做夢,怪不得怪不得……

她低聲嘀咕兩句,被翠鶯聽到了一點兒。

擰著眉橫一眼過去,“胳膊抬起來。”

阮覓立馬縮了縮脖子,乖巧地將手抬起來。

這會兒還早,外麵天都還沒有完全亮堂。

洗漱好後,阮覓坐在桌前。桌子上擺著的,是阮覓說了後,翠鶯特意去準備的東西。

一盤紅雞蛋,另有一根長條狀的餅和一碗熱粥

對著這些東西滿心虔誠地禱告了一番後,阮覓才拿起筷子。

先是將長條狀的餅放在碗上,和著粥一起吃,之後才剝開兩個雞蛋慢慢啃。

嚴謹的順序,標準的形狀。

一個一,兩個零,妥妥的滿分。

阮覓心裡頭舒服了。

她吃頓飯整得跟祈福差不多,翠鶯看著,大為不懂。

……

吃過東西後,阮覓就急衝衝的坐上馬車。

大雍朝的會試,每回都是在鱗京內城的東南方貢院舉行。

從華林巷去貢院,若是光靠腳力,要花上小半個時辰才能到。

阮覓昨日就派馬車等在陳章京同崔顏門外了,就等他們今日準備好後直接載著他們去貢院。

但或許是太緊張去的太早了,阮覓去到貢院的時候,竟然發現這兒沒有想象中那麼多人。

她站在那兒,本來一顆提起來的心忽地就落回了原地。

二月初始的日子裡,鱗京時常蒙著一層白霧。

混合了寒涼的水汽,讓人不禁縮頭頓腳,手也伸不出來。

可這朦朧白霧煞是好看,將人籠罩在其中,隱隱約約,獨具美感。

此時站在貢院外的,都是些心下緊張,在雞剛開始打鳴時就睡不著的學子。

他們穿著長袍,頭發束進方冠裡。

有些是三四十歲的年紀,也有些瞧著也隻是剛及弱冠。

每個人瞧著貢院大門的眼神都是灼熱緊張的。

沒有誰注意到阮覓站在這兒,也沒有人會覺得一個女子獨自站在貢院門口有什麼不對的。

畢竟他們此時的心神儘數放在了即將到來的會試中。

阮覓隻站了一會兒,陳章京與崔顏就一前一後到了。

他們離貢院更遠一些,就算是同樣的時間出發,到的也比阮覓更晚。

瞧著兩人毫發無傷,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地來到貢院門前。

阮覓一顆心才徹底靜下來,她覺得自己此時像是個送孩子趕考的老母親,有問不完的問題。

比如準備的怎麼樣?現在覺得冷不冷?衣服有沒有帶夠?緊不緊張?

若是讓趕考的學子列出進考場前最討厭被問到的十個問題,這些大概會高居首榜吧……

阮覓咬著牙按捺住了這種衝動,硬生生將就快要脫口而出的話壓了下去。以至於麵色都有些扭曲。

她僵硬扯動嘴角。

最終還是挑了個再尋常不過的話題道:“來早了些,離貢院開門還有半個時辰,不如去前邊兒的茶館坐坐?”

在這兒站著也不是回事,受凍吹風的,還沒開始考就要浪費體力。

不如先找個地方休息。

等會兒到了茶館不能多喝水,還有,好像聽說有些茶會和一些東西相衝,產生毒性。那最好也不要喝茶。

都到了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再出一點差錯了。

要不還是坐回馬車裡等著好了。

阮覓一瞬間想了很多。

每當想了一件事,腦中便立馬由此聯想出數十件可能會發生的不好事情。

眉宇間逐漸染上焦躁。

可也隻是想著,她並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

陳章京看著她,似乎察覺到了她心中的焦躁。

便順從地點頭,道:“走吧。”

這會兒輪到阮覓茫然了,她抬起頭,顯然不在狀態。

“去哪兒?”

剛才想的事情太多,瞬間便將一開始說的事情拋之腦後。被她否決的選項也太多了,一時之間竟不知道陳章京說的是什麽。

不怎麼喜歡說話的人,往往說出的話卻都帶著安定感。

便如陳章京。

他看了阮覓一會兒,沒有問彆的,隻是道:“去前麵的茶館坐著,等貢院開門。”

聲音低沉,帶著令人心安的力量。

阮覓這才想起來自己一開始說的話,撓了撓臉有些尷尬,連忙找了找旁邊的茶館。

“就前麵那家吧,位置正好。”

陳章京點頭,走在前麵。

沒有過於嚴肅地盯著阮覓此時的神態,給足了讓她自己調整的時間。

看著人往前走去,阮覓輕輕歎氣。

今日清晨的天氣算不上好,濃霧籠罩,到處都黏著濕氣與水霧一般,讓人實在提不起乾勁。

阮覓懨懨地跟在陳章京身後,反省自己。

心理素質怎麼這麼不行?

不就是一場考試嗎?

但就算用各種話去激勵自己,阮覓發現到頭來竟然還是沒什麼用。

太緊張了……

她木著臉,自暴自棄地耷拉著一雙眼,恍若失去了靈魂。

崔顏一直都走在她身邊,在邁進茶館的那瞬間,他忽地道:“我會考中的。”

頓了一息後,他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便揣摩著什麼一般,再次道。

“會試不難。”

茶館裡坐著很多人,大多是來自大雍各地的舉人,來參加今日的會試。

其餘的不是他們的友人,便是親眷。

因著每一個呼吸過去,就離貢院開門的時間更近了。

那些人的臉色越來越凝重,極少有人開口說話。

就算有說話的,也是低聲私語。

故而茶館內,安靜得可鑒針落地之聲。

崔顏說話時沒有刻意壓低聲音,用著慣常的清冷疏離的語調,說著在旁人聽來再狂妄不過的話。

瞬間,茶館內所有的人都看了過來。

會試不難?

笑話!

一些發絲裡都摻上銀色的年長者怒極生笑。他們自幼飽讀詩書,乃是鄉裡數得上名的人。才氣努力樣樣不缺,卻還是參加了好幾次會試,如今仍舊被擋在這個關卡麵前。

一介小兒,竟然敢在他們麵前大放闕詞。

簡直可笑至極!

人的眼神若是能實質化的話,崔顏此時恐怕已經被射成篩子了。

可他沒有管這些,隻是微低下頭看著阮覓。

問她:“還緊張嗎?”

這回的聲音倒是低了下來,依舊是淡淡的口吻,卻含著些溫和。

像是初春寒氣甚重時穿破雲層投射下來的暖陽,叫人忍不住愜意地眯起雙眼。

所以剛才說那些話,就是為了讓自己不緊張?

阮覓嘴角抽了抽。

仔細想想,還挺成功的。她現在一點兒也不緊張會試的事情了。她比較擔心的是崔顏等會兒會不會被這些氣炸了的舉人圍毆。

做人做事,低調為先。

她心中感慨一句。

但想想崔顏以前樸素的生活方式,再看看這回他為了緩解她的緊張故意說出的那些囂張話,阮覓頓時覺得,自己不能拋下崔顏一個人。

好兄弟,一起社死吧。

於是她挺直腰杆,光明正大地看了一圈在場的人,字正腔圓附和道:“也對啊,不過是會試而已,應該很輕鬆吧?”

說完這句話後,茶館內的怨念更重了。

阮覓臉上看起來有恃無恐,實則手已經在袖子裡抖成狗了。

希望能活著走處這間茶館……

她強作鎮定,欲哭無淚之際,沒有發現崔顏嘴角很是隱晦地翹起一點弧度。

似一片落葉掉落在平靜湖麵,泛開漣漪。隨後落葉也沉入湖底,被珍惜地保存起來。

兩人這個模樣落進旁人眼中,就更讓人火大了。

有個年過半百的舉人看不下去了,站起身譏誚道。

“尚未見過風浪,便大言其海不過如此。且回去好好看幾年書,再來也不遲。省得進去了,玷汙我等讀書人的地方。老夫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沉穩踏實,每日埋頭書案,才有了如今這個成就。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沒一個能靜得下心學習的。不過是走了大運考中舉人,便真以為自己天下第一了。依老夫之見,還早了四五十年呢。”

說罷,冷笑一聲坐了回去。

那些沒說話的人冷眼旁觀,心中萬分讚同這個舉人說的話。

誰不想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光是用嘴皮子,誰不能一日成為狀元郎?

也就是當著小姑娘的麵說說大話罷了。

可笑!!!

一些人躍躍欲試,就打算等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反駁一句,他們再站起身斥責。

豈料,麵前這個說放大話的年輕人,麵上竟然絲毫沒有怒意。

依舊是那般平靜。

隻見他端方有禮,朝最開始說話的舉人拱起手行了一禮。

這是後輩對前輩表示尊敬時行的禮。

他姿態從容,不急不慢。

就在旁人以為他要開始什麼長篇大論,據理力爭的時候。

卻隻說了三字。

“冒犯了。”

眾人齊齊瞪眼。

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聽著是在道歉,卻還是感覺很生氣?

但人家禮數到了,致歉的話雖然簡短,卻是切切實實說了的。

還能怎麼辦?隻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啊。

於是茶館裡的氣氛就更加沉重了。

陳章京原本已經上樓找好位置,下樓接應他二人時,聽到那些話,不禁有些無奈。

不過並沒有把這當回事,走到兩人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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