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 104 章(1 / 2)

阮覓的表情,裂開了。

把花泥往臉上敷的時候她有多期待,現在心中就有多沉重。

仿佛鼻尖都聞到了泥土的味道。

她緩緩的,露出了極為和善的表情,看向殷如意。

“再給你一次說話的機會。”

想到殷如意這個狗脾氣,阮覓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他抱在懷中的劍上。

眯著眼道:“不然你這劍……”

隻說了前半句,留白令人生出無限的猜想。

殷如意猛地覺得背後有些涼,拿著劍的手緊了緊,那濃黑俊秀的眉也悄然擰起來。

雖然不知道自己哪裡做得不對,但是迫於壓力,真的開始對著阮覓的臉仔細研究。

半晌後,那雙平日裡冷傲的眼閃過一絲茫然。

薄唇抿得緊緊的。

解決一件事情不一定要從正麵著手,當你實在找不出彆的方法時,或許應該另辟蹊徑。

全新的角度,全新的方法。

殷如意大腦飛速運轉。

最後繃著身體,僵硬道:“對不起。”

阮覓沉默了。

沉默之後,痛苦麵具。

開始反省自己,和他計較做什麼?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她心裡安慰自己,又長長歎了口氣。

“說說吧,到底是什麼事?”

往椅子上一坐,開始談正事。

現在倒是能看出來,沒出什麼壞事。

不過她還是對殷如意急匆匆趕過來的事情很好奇。

而她那樣一問,殷如意又抱著他的劍隱進陰影中去了。

這個樣子,讓阮覓的好奇愈來愈重。

她調整好臉上的表情,儘量溫和。

“要是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也不急,先坐著,慢慢說。”

像是哄騙小動物上鉤的惡毒獵人。

……

來時,似乎乘著雲踏著馬,連身後的萬丈明光都成了他的點綴。

浩浩湯湯,氣勢磅礴。

心中有數不清想說的話。

可一見到人,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了。

殷如意垂眸看了眼手中的劍,他從不知道自己是這般懦弱的人。

阮覓沒有催他,撐著頭,讓臉上的花泥充分與空氣進行交流。

室內安靜下來,誰也沒有說話。

等那些花泥都凝固了,也到了酥春說的該將其洗乾淨的時候。

阮覓便站起身,態度自然地朝殷如意打了個招呼:“我先去把臉上的東西洗乾淨。”

說完便想離開,她估計等殷如意開口說話還得好一會兒。

但她剛一起身,殷如意的聲音就從陰影處傳出來。

“你臉上,是什麽?”

顯然過了這麼久,還是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借著這個當口有些尷尬的問出了口。

“這個啊,”阮覓揉了揉臉,“翠鶯專門給我做的花泥,用杏花搗碎,再加旁的東西。敷在臉上能養膚。”

陰影後沒有再傳來聲音,似乎因為阮覓的回答陷入自閉。

殷如意確實沒有想到,杏花竟然還有這個用處。

而自己剛才還說那是泥巴。

得知真相的殷如意再次閉上了嘴。

等阮覓把臉上的花泥洗乾淨,再去待客室時,殷如意還規矩地待在那兒。

隻是從陰影中走了出來,雙手搭在打開的窗戶邊沿。

頭微垂,一些細碎的發絲落了下來。

時下有些男子愛將鬢角拉出來,做出飄飄臨仙的模樣。還有些,則是額前耷拉著一點碎發,遮蓋住額頭。

殷如意倒是一直維持著將頭發全部束起來的模樣,露出乾淨的額頭,那眉骨也因著無遮無攔,更為清俊挺拔。

不同於成年者全然的巍峨厚重,他畢竟年少,那挺起的眉骨,比起連綿起伏的群山,更像是嶙峋石峰。

帶著少年人獨有的淩厲,尖銳,與靈秀。

此時,他正皺眉,眉骨比之以往更為突起。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露出來的神色也帶著秋日落葉的寂寥之感。

阮覓站在門口看了會兒,才走進去。

“殷兄?如意兄?殷如意?”

她給殷如意喊神似的,一連喊了好多遍,這才將窗邊的少年喊回神。

“現在怎麼舍得把劍放下來?”阮覓笑著坐下去,看到桌案上的劍,不禁調侃他。

這把劍鑄得好,劍鞘光滑黑沉,讓人一看就有觸摸的衝動。

於是阮覓伸出手指,在劍鞘上摸了一下。

指腹傳來順滑感覺,果然很舒服。

殷如意靜靜看著她把玩那把劍,忽地臉頰湧上一陣熱意,眼神飄忽。

片刻後,還是努力地將視線移回來,硬聲道:“你乾什麼?”

那語氣是冷硬又直接的,故而聽起來有著滿滿的不悅。

阮覓倒是沒有被他嚇到,反而理直氣壯嗆聲:“上麵有灰,給它擦擦。你看看你,一把劍都打理不好。”

說完後還指指點點,露出一臉的嫌棄。

熟悉的心梗感覺,殷如意噎住了。

冷峻的眉眼下又閃過些懊惱。

他一貫拿阮覓沒有辦法,剛開始接觸的那段時間裡,他就明白這件事。

來之前,他在問自己,對她是什麽感情?

來的路上,他問自己,她對他是什麼感情?

可到現在,他連一個問題都沒有弄清楚。

喜歡,自然是喜歡。

可他喜歡到了什麼地步?

難道喜歡一個人,便一定要將這件事說出來?

殷如意避開阮覓的眼神,看著窗外。

鄭小七曾笑說他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會討姑娘家開心,是個遲鈍的人。

可有些人是生來遲鈍,有些人則是後天遲鈍。

殷如意大概是兩者皆占。

因為明白,所以隻能欺騙感知,掩埋情感。

有些事就算開口問了又如何?是那樣的結局,終究是那樣。

更何況他到現在都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

幼年所見所聞,給他感觸最深的便是——

若沒有足夠的覺悟、堅定、能力與承擔,還是不要開始得好。

像是他母親,遇到一個沒有擔當的人,最後才變成那副模樣。

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能做,殷如意心中很清楚。

故而,他決定在沒有徹底明白自己的想法前,不給阮覓增添煩惱。

緊繃的身體滿滿放鬆下來。

……

縱然平日裡表情不多,可阮覓一直看著他,也能從那張假裝高冷的臉上瞧出些端倪。

見他一會兒沉重,一會兒淡然,心中的猜測也越來越多了,好奇得不得了。

但這事兒殷如意顯然不願意說出來,她也沒開口問的打算,隻能自己抓心撓肝的在那兒好奇。

“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殷如意說著就要走,乾脆利落得阮覓都沒有回過神來,隻能愣愣點頭,“嗯……好的,慢走。”

等走到門口,殷如意又停下來。

挺直的背在門簷投射下來的陰影下,仍舊是寬闊。

隨後,他抱著劍轉過身,唇邊帶笑,眉眼張揚。

“就算不敷花泥,也挺好看的。”

說話時習慣性地微微揚起下巴,給人一種倨傲之感。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融入春風中,殷如意沒有再停留,毫不猶豫轉身便走,瀟瀟灑灑。

等人走後。

阮覓反應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當即震驚了。

這樣的話,竟然是從殷如意口中說出來的嗎???

這就和翠鶯換上笑吟吟的表情一樣,嚇得阮覓久久不能回神。

……

大雍春闈發榜之日在四月十五,因著杏花多雨時節,故而也被稱為杏榜。

那一天正好是阮覓的生辰。

也就是十五歲的及笄禮。

兩個日子撞在一塊兒,阮覓想著把及笄禮的時間往後推幾天,阮祈卻說大雍從未有過這種做法。隨後學了阮覓平時胡攪蠻纏的模樣,鬨得讓阮覓捂著心口躲了起來,再也沒說過挪日子的事情。

崔顏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神情還是同往日一樣。

“若是考中,就算不去看,名字也不會跑走。”

他淡定得很,連猶豫都不曾有,便選擇去參加阮覓的及笄禮。

事情也就這樣定了下來。

除了自己認識的好友,彆的人都是阮祈同阮母擬定的請帖。

及笄禮那日,阮覓先是被迫觀看了段意英幸災樂禍大笑的模樣,然後才在兩人的祝福聲中開始了及笄禮的流程。

順元帝倒也記得自己給阮覓封了郡主這件事,在及笄禮開始前,送賀禮的太監便一臉笑意地過來了。

好聽的話不要錢似的通通往阮覓身上扔。

阮祈自然私下裡給了個滿滿的荷包。

那太監也有趣,本是要走的,拿了阮祈的銀子後臉上的親近更加明顯,竟留了下來,站在一旁觀禮。

上回段意英及笄禮時,順元帝遣了皇子過去。

不過阮覓終究不是宗室,這回便隻有內侍前來。

送了東西就走也是正常操作,但送完東西後還留在這兒觀禮,就讓許多人暗中揣摩順元帝的用意了。

這是……專門給這位清樂郡主撐場麵?

阮覓看了那內侍幾眼,臉上帶著溫和笑意,實則心中在想順元帝到底想乾什麼。

若是沒有順元帝的授意,就算阮祈給幾百兩黃金,內侍也不敢自作主張在宮外逗留。

至於順元帝隻是單純的派人來祝賀的這個可能,阮覓壓根就不信。

實在是順元帝坑過她太多回了,條件反射便想了各種陰謀詭計出來。

殊不知那內侍心中也各種心思。

隱晦的瞧了幾眼阮覓,想起昨日在皇宮內發生的事情。

梓寧大公主近來夢魘越來越嚴重了,甚少進宮。

昨日卻在日落時分,一身煞氣地進了順元帝的書房。

這位公主在宮中一向是沒有限製的,什麼地方都暢通無阻。

不過,顯然是心情不好。瞧那臉上的陰鬱,似乎含著刀子和風雪,看一眼便叫人心中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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