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均衣身旁本是有侍衛守著的。
他自來體弱,謝氏與阮氏都在他身邊安排了暗衛守護。
隻是在年大領著災民闖進來前,他命暗衛將那些不便行走的年長治水官員護送離開。
自己則留在原地為他們拖延時間。
一些不願意離開的官員也被他勸離。
除去一些實在不聽勸的,阮均衣便隨他們去了。
後來,年大仿佛知曉阮均衣的身份,將他同魏驛藺關押在另一間房內。
兩邊消息不通,那些官員便也無法得知他們遭遇了什麼。
阮均衣身上滾燙,遲遲未醒。大夫讓人煎了藥給他喂進去,之後搖搖頭,走出來。
“公子身體本就不好,若是安心養著,不受風寒倒也能好好的。隻是現在……”
他歎了口氣,神色中的惋惜不言而喻。
阮覓盯著關得緊緊的門,久久沒有說話。
大夫是她從鱗京帶過來的,從前便喜歡待在明華寺賞景,隨便給阮均衣診脈。熟人之間自然不會藏著掖著。
威脅的話,更是不用多說。
喉嚨有些澀,她最後閉上眼,強行壓製住身上奔湧著的疲倦。
躬下身朝著大夫行了個禮,久久沒有起來。
“求您,救救他。”
說話時,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大夫見她這樣,再次歎了口氣。
“在下儘力而為。”
說完後,那大夫又走進去查看阮均衣的情況,想法子去了。
阮覓保持著行禮的動作,許久沒有起身。
直到朱雀衛來到她身邊,輕聲道:“押送糧食的車隊落日後將抵達城內,如今,隻有您能主持大局了。”
阮覓順著朱雀衛的話,恍惚想著。
是了……
她的兄長此時正躺在那兒,生死不知。這世上她最熟悉的人,音信全無。那個曾經前來平湘治水,失望而歸的少年,也在池塘祭天之事後,不知去向。
三個人,沒有一個站在她麵前。
這樣想著,阮覓直起身。
臉上帶著罕見的茫然。
低低應了一聲:“好。”
她看了房門最後一眼,轉身離開。
許久之前,阮覓曾同魏驛藺說過,世間有惡人,卻也有善人。
為了惡人舍棄善人,從此逼退三尺,不問世事,乃是因噎忘食。
如今倒成了自己勸自己的話。
……
翌日。
糧食早就悄悄運進知州府,清晨天還未亮,阮覓便差人下米煮粥。
她出發時朝廷已經開始運輸新一批糧食,不日將抵達平湘。
而且從當時鱗京的形勢看,順元帝應當要收網了。
糧食是誘餌,貪官是可以捕撈的魚。
如今這個皇帝,行事手段向來奇詭。
不在意會犧牲多少,隻在意能否達成目的。
阮覓能隱約猜測出一些事情,隻是沒有想到,他的計劃之下會有這般多的鮮血與性命。
她斂下眼瞼,身後早就搭建好的棚子下放著熱粥。
災民在侍衛的指揮下排起長隊,熙熙攘攘。
除去此處,其餘地方也陸續開始分發熱粥。
一個年壯力強的男人幾口喝完一碗粥,抹了把嘴,立馬又擠進隊伍裡,將一個小孩兒扔了出去,自己則站在小孩兒原先的位置上。
小孩兒被扔得重了,捂著嘴咳了幾聲,完全不敢反抗。
那個男人卻擺出可憐模樣,想在等會兒排他的時候,裝可憐多分得一點粥。
豈料下一秒,他就侍衛被踢出隊伍,直接暈過去。
排著隊的人臉色突變。
阮覓冷冷看著他們,平靜地重複一遍這裡的規矩。
不同於先前的漠視,此時排著隊的人都繃緊身體,生怕犯了錯被一拳打暈。
隊伍也更加有序起來。
他們手裡拿著碗,不敢抬頭看阮覓。
阮覓卻也清楚他們此時心中是怎麼想的。
無非是憤怒,憎惡,卻又不得不從自己手中討要熱粥而覺得屈辱。
他們或許不壞,手裡沒有人命,卻也不相信朝廷派來的人。
喝著熱粥,心中唾棄。
阮覓不在乎,她靜靜站在那兒,看著一個個人捧著粥欣喜若狂。
直到一個小孩兒打了粥後,沒有立即離去,而是停在她麵前。
是原先被男人扔出去的那孩子,瘦瘦小小一個。手上捧著碗,一雙黑溜溜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看著阮覓。
在發現阮覓也注意到自己後,他摸著自己的碗,摳了摳碗底,怯怯地抿著唇朝阮覓笑。
阮覓安靜看著他,沒有動作。
這卻給了小孩兒勇氣。
他將粥碗放在地上,不好意思地走上前,張開手試探著抱住了阮覓。
身量不高,隻堪堪抱住了阮覓的腿。
他有些緊張,努力地將臉上的笑展開,想表示著什麼。
不知為何,阮覓眼眶有些熱。
她仰起頭,眨了眨眼。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太忙了,就一更哦,明天應該是兩更。感謝在2021-10-2923:55:24~2021-10-3023:52: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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