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群紈絝頂著烈日, 杵在殿外的空地上。
每人占據一個小圓圈,在圈內呼喝踢騰,乍一看像極了後世中學生做廣播操。
鬨鬨哄哄, 指指點點, 罵罵咧咧……
呼呼一個時辰過去。
一眾紈絝猶如困獸出籠,爭先恐後地奔出昭文館, 各自找尋自家的車駕仆從。
賈寰一個小豆丁,陷在鬨哄哄的人群中,找來找去, 就是找不到賈家的車馬。
他一頭霧水地詢問彆家小廝。
那小廝一臉憋笑, 說甚麼賈政被皇帝召入宮中去了, 賈寶玉也坐車返回榮國府了。
賈家跟來的那些長隨、小廝,都隨著他一起回去了。
賈寰被撂下了!
日了狗了!
賈寰氣得小臉鐵青。
這鳳凰蛋不愧是馮紫英的“摯友”,同款的白眼狼, 玩背刺溜熟。
他賈三爺為何會被狗皇帝罰站?
還不是為了替他這個兄長出頭出氣?
然後他伸冤了,脫身了,反手就把年幼的弟弟扔在外頭?
他們這趟出來,是為選伴讀的, 隻有賈政帶了隨從,兄弟倆常用的小廝小幺兒都沒跟出來。
賈寶玉一走了之, 撇下他孤零零一小隻, 懸在半山腰上, 要怎麼下山,怎麼回府?
萬一遇到拐子, 秒變甄英蓮!
賈寰恨罵了幾句,正琢磨著去蹭誰家的馬車回府呢,九皇子遠遠看到了他, 招手喊他——
“怎麼回事?你們賈家的車馬呢?”
“我兄長……受了驚嚇,先坐車回去了。”
賈寰木著臉說得平淡。
九皇子瞠目結舌,半響搖頭不滿:
“你這個兄長……不值得。”
賈寰明白他的未儘之意,苦笑一聲自嘲:
“誰讓我時運不濟,做了人家的庶弟?今日之前,我也未曾想到他如此憊賴,半分擔當都無。”
“從前聽聞他銜玉而生,是個大有來曆的,此番一見大失所望,若隻是庸碌也罷了,竟還如此涼薄無義。”
九皇子嘖嘖咋舌,招呼賈寰上他的馬車——
“算了,不提他了,我今日剛好無事,送送你吧。”
“這……多謝九皇子了。”
賈寰遠遠瞥見仇晟那夥人靠近,不想被他們看了笑話,一步邁上九皇子的馬車,落下車簾,安坐養神。
九皇子跟他擠在一處,繼續嘀咕賈寶玉。
甚麼“抓周抓了脂粉釵環”,甚麼“水作的骨肉”,甚麼“愛吃丫鬟唇上的胭脂”,怎麼看都像是個貪花紈絝。
但今日在禦前,仇晟卻說是賈寶玉先來勾搭的他,旁邊還有好幾個人證。
九皇子想不通——
“令兄和仇晟都好美人,為何還會卷進龍陽之事?”
賈寰輕笑:“你也說了他們都好美人,‘美人’又不分男女,隻要長得好看的都算。”
賈寶玉在“好色”這件事上,男女不忌。
如他這般的京中紈絝,對“美色”幾乎都是男女不忌。
問題在於,誰是被染指享用的“美色”,誰是被服侍享受的“大爺”。
仇晟去晚晴齋的真實動機暫且不明,但賈寶玉撩撥他的言行,一定觸怒了他。
以“寶二爺”的地位,他隻能去跟秦鐘、柳湘蓮耍朋友。
蔣玉菡他都不配染指,敢上手就惹了忠順王府。
他主動對仇晟示好,在仇晟看來不是抬舉,是羞辱,是僭越,是憑你也配!
在這個所謂的“高台盤”上,賈寶玉降級成了獵物,卻還以獵人自居。
一隻小白羊主動走進狼嘴裡,下場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