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了,你在車廂裡睡著不舒坦,回家好好歇兩日……你那嫡母不會為難你吧?”
賈寰怔了半響才回神,苦笑攤手:
“為難是肯定要為難的,但我有個厲害姨娘護著,她不敢太過分的。”
說罷下了馬車,站在車廂外,衝著車上的九皇子鄭重叉手行禮道謝——
“今日援手之恩,寰銘記在心,來日九殿下若有差遣,寰願效犬馬之勞!”
九皇子輕笑一聲,讓車夫掉頭回宮。
賈寰轉身往榮國府內走。
就這一小會兒的功夫,門房已經擺開“迎駕”的陣勢,左右兩排青衣小廝彎腰垂首,恭敬侍立在大門兩側,從白石台階一直站到石獅子下方,場麵肅穆。
哪怕九皇子的車駕已經離開,依舊恭敬站著目送。
賈寰啼笑皆非,誰說賈家的下人都懈怠敷衍,這不挺用心的嗎?
門房管事一臉八卦地湊到他身邊:“三爺,剛才那位是……九皇子?特意送三爺回來的?”
賈寰嗬嗬。
賈家果然沒有秘密啊,這麼快就都知道他搭上了九皇子?
打從他跟九皇子認識,到現在滿打滿算也就十二個時辰,但賈家乃至整個勳貴圈甚至皇帝,都已認定他與九皇子的關係非同一般。
賈寰也不分辨,徑自往二門方向走。
昨夜他和寶玉都沒回府,賈政哄賈母說二人“得貴人青目,留宿昭文館”。
賈母信了,逢人就炫她孫子要做皇子的伴讀了。
今日賈寶玉狼狽歸來,神色萎靡,乘坐的馬車四壁被箭矢迸射過的痕跡觸目驚心,至少七八個大凹坑,有兩支箭矢直接射穿了車壁!
膂力之強,殺心之熾,唬得賈母幾乎厥倒,拉著賈寶玉細問詳情。
賈寶玉哭得昏天黑地,顛三倒四地說不清楚,還是跟去昭文館的小廝給賈母說了個大概。
具體如何說的,賈寰不得而知,肯定不會把罪責歸咎到鳳凰蛋頭上便是,過錯都是彆人的,包括他這個冤種三爺。
賈寰足足比鳳凰蛋晚了一個時辰回府。
在這一個時辰裡,賈家所有人都沒想過要再派車去一趟昭文館,把他這個三爺接回來。
他抵達榮慶堂時,花廳裡依舊哭聲不斷。
賈母領頭哭,王夫人、邢夫人、李紈、鳳姐、三春這些人陪著她哭,哭得悲悲切切,哽哽咽咽。
賈寰身心俱疲,沒精力陪一個糊塗老太太淌眼抹淚,就在廊下叉手行禮遙遙問了句安,轉身回他的東小院裡洗漱更衣,又吃了些點心充饑,身心清爽地躺在床上補覺。
半睡半醒間門,聽到趙姨娘罵罵咧咧地進院來。
奶娘錢嬤嬤攔住了她,嘰嘰咕咕說了一會子話,趙姨娘的嗓門漸漸低了,沒來揪賈寰的耳朵,坐在床前咬牙切齒地做繡活。
賈寰酣睡一覺。
再醒來時,已經是隔天早晨,窗外春光透過雕花窗欞照進來,雀鳥啁啾,布穀聲聲,一派閒謐。
賈寰舒舒服服地賴在被窩裡,冷不防窗外響起一串“小孽障”,口吻像極了趙姨娘,驚得他一個激靈坐起身。
側耳細聽時,卻是那隻鸚鵡在學舌,氣得他罵一聲重新睡倒。
奶娘聽到動靜,帶著兩個小丫鬟進到房間門——
“三爺醒了?”
“嗯。”
“老爺剛讓人傳話,讓三爺用罷早膳去外書房一趟。”
“嗯。”
賈寰大概猜到賈政找他何事,不急不慌地洗漱用膳完畢,直奔二門外的夢坡齋。
一進門,就瞧見賈政的書案上擺著個漆金果籃,裝滿各色鮮果,大多是南邊上貢的,京城難得見到。
賈政見他進來,捋須露出笑臉,指了指案幾上的果籃——
“這是九皇子一大早派人賞你的,天家恩賜,為父已替你謝過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