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劍刺入身體的聲音傳來,杜雲彤耳朵動了動。
咦,不疼?
她莫不是已經死了吧,所以感覺不到疼了?
溫熱的氣息呼在她臉上,有些癢。
這感覺不對。
杜雲彤小心翼翼睜開了半隻眼。
李易的臉離她咫尺之間,因為離的太近,她甚至能看得到李易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抖。
李易的薄唇動了動,聲音極輕。
杜雲彤呼吸一滯,瞳孔微縮。
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出,杜雲彤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曇抽劍,李易悶哼一聲,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杜雲彤扶住他的肩膀,滿是不可置信。
李易居然會舍命救她?!
她和李易隻有一麵之緣。
李易的聲音極輕,像是在祈求什麼:“妹妹拜托姑娘了。”
是為了廣寧公主。
舍命救她,是為了讓她以後給廣寧公主留條生路。
杜雲彤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廣寧公主機關算儘,為的是讓李易登上那個高不可攀的位置,而李易哪怕舍命,也不願去宵想那個位置,他的心願,一直是想讓廣寧公主好好的。
他知道與李曇合作是與虎謀其,勝算並不大,所以拚了性命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杜雲彤聲音微顫:“殿下,我”
對上李易那雙眸子時,她後麵的做不到便說不出來了。
他眼裡有太多太多的責任,與清澈的感傷。
生於天家不是他的選擇,安穩度一生更是一個可望而不可求的期許。
杜雲彤深呼吸一口氣,道:“殿下”
她後麵的話尚未說完,就被李曇冷聲打斷了:“七弟,你這是自己找死。”
“可怨不得我。”
杜雲彤的火一下子便燒上來了。
p,見過推卸責任的,沒見過能這麼推卸責任的。
杜雲彤按著李易的傷口,想讓血流的不這麼快,但一切都是徒勞,鮮血從她指縫中滲出,染紅了李易的衣裳。
杜雲彤從衣裳撕下布條,簡單給李易包紮著,一邊包紮,一邊道:“同室操戈,手刃兄弟,殿下好手段!”
李易傷得極重,有幾個禁衛軍上前幫忙扶著李易。
禁衛軍雖上前幫忙扶著李易,但不曾去阻攔李曇繼續殺她。
杜雲彤無語梗咽,李易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深呼吸一口氣,杜雲彤躲在李易身後,默默為自己點了一根蠟,道:“還不快去奪了三皇子的劍,非要等七皇子死了你們心裡才痛快嗎?!”
“還是說,你們覺得三皇子心性仁善,哪怕你們見證了他提劍殺人,他也會留你們一條性命?”
關係到自家性命,禁衛軍如夢初醒,再不猶豫不決了,幾個人合力,去奪了李曇手裡的劍。
李曇在禁衛軍手裡掙紮不已,眸色微變,道:“你們反了不成?”
“謀反的人是你!”
杜雲彤正要叉腰跟李曇懟個昏天暗地,但見李易雙目緊閉,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當下也不跟李曇繼續廢話了,進屋去翻廣寧公主的止血藥。
好在廣寧公主的藥放在挺顯眼的位置,杜雲彤沒費多少時間便找到了。
杜雲彤拿著草藥,讓禁衛軍扒開李易的衣服給他糊上去。
這邊發生這麼大的動靜,都不見有其他人過來,想來是李曇在來之前便安排好的緣故。
杜雲彤目光落在李曇身上。
李曇到底是東宮之位的強力競爭者,哪怕被她擒下,麵色仍如水一般的平靜,剛才的暴怒,已經從他臉上看不到一點了。
喜怒不形於色,的確是一個合格帝王應該有的修養。
有那麼一瞬間,杜雲彤又覺得有些惋惜,若以一個帝王的標準來看,李曇比李昱出色多了
可秦鈞偏偏意氣用事選擇了李昱。
算了,這種事情不是她能左右的。
再說了,這個李曇剛才還想弄死她來著。
說起來,她這算不算擒賊先擒王?
李曇被擒下,秦鈞那邊的處境應該會好一點吧?
一想到秦鈞,杜雲彤的心又揪了起來。
那可是五萬精兵啊,秦鈞隻有百餘人,會是五萬人的對手嗎?
與秦鈞相處這麼久,她也算摸熟了秦鈞的脾氣,秦鈞這人愛麵子,又極為護短,若不是自顧不暇了,絕對不會不管她的。
五萬精兵啊,杜雲彤心肝發顫。
秦鈞若是死了,那便昭示著五皇子一脈的全部潰敗。
五皇子潰敗,做主東宮的便是李曇了。
她這會兒剛狠狠收拾了一頓李曇,李曇若是得勢,怕不是連個全屍都不會給她留
夜色越來越暗。
描金瑞獸裡升起層層雲霧,正德帝雙目緊閉,睡得正香。
外界的殺伐之音,一點也不曾傳入他的耳內。
秦鈞穿好護甲,宮七外麵走了進來,眉頭微皺,一臉凝重,道:“侯爺,咱們先撤吧。”
“外麵可是五萬精兵,我們不足五百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更何況,三皇子有備而來,陛下太後那裡早已被他掌控,我們的人無法得知裡麵的消息。”
“陛下若是無事還好,陛下若死,我們便真成了反臣逆賊了!”
秦鈞漫不經心抽出陌刀。
月色照射下,陌刀泛著幽藍的寒光。
寒光閃著秦鈞的眼,秦鈞眼底如古井一般無波。
外麵的喊殺聲震天,仿佛他已經是甕中之鱉一般。
秦鈞噌地一下把陌刀回鞘,大步走出,漠然道:“一百人隨我衝鋒,剩下的人保護五皇子。”
宮七連忙追上來,道:“侯爺,我們沒有勝算的,差距太大了——”
秋夜風氣,秦鈞暗紅色的披風翻飛,他回眸看了宮七一眼,淡淡道:“一百人,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