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皇陵在天啟城西北方, 依靠邙山而建, 皇莊在天啟城南方,同樣依山傍水, 風景秀麗。
從皇陵到皇莊,騎馬要一到兩天的時間,秦鈞馬快, 路上又沒怎麼休息,不過半日, 便抵達了皇莊。
皇莊建造的有獨立的小院子, 依照官階和爵位, 分配給官員權貴們居住,離太後皇子們近的院子, 不用說,便是權利中心聖眷正隆的人家,離得越遠, 便代表官職越低,處於天啟城邊緣化的人物、
作為如今朝中的第一人, 秦鈞的院子自然是離太後的宮殿極近的,且秦鈞所住的院子依山而建,景致遠比其他權貴所住的院子開闊得多, 院中還有一個練武場,供秦鈞日常習武用。
這個院子是世宗皇帝曾經住過的, 名喚昭武院, 臣子是沒有資格居住的, 李晃賜給秦鈞住,表麵上是為了彰顯他對秦鈞的親厚之情,但內裡的作用,是要秦鈞坐實僭越罪名。
秦鈞立在昭武院門前,抬頭看著門匾上的燙金大字。
這三個字是世宗皇帝親手寫的,落筆鋒利,殺伐之氣撲麵而來,一如世宗皇帝的生平。
世宗皇帝在大夏朝是一個頗有傳奇色彩的人物,出生於大夏朝的動蕩之期,諸侯爭雄,逆賊犯上,天家皇室被清洗,大夏朝不複存在,天下百姓掙紮在水深火熱之中。
世宗皇帝流落人間,受儘人情冷暖,曆儘千辛萬苦,終於一舉複國。
他的功績不亞於開國□□皇帝,在他當政期間,大夏朝由亂世變成鼎盛,成為真正意義上空前強大的帝國。
世宗皇帝是一個真正的千古一帝,文治武功,無人出其左右,在他死後的數百年,沒有一個皇帝能與他相提並論。
縱然是開國□□,在世宗皇帝複國又將大夏朝一手推向鼎盛的功績麵前,也黯然失色。
無數個大夏男兒,看完世宗皇帝生平後,無不心虛澎湃地說一句:男兒生當如是。
秦鈞目光下移,落在昭武院的大開的門上。
禁衛軍們恭恭敬敬分立兩旁,貌美的小宮女與內侍低眉垂眼地跪在地上。
宮七走上前,用手摸著門上的鎏金畫飾。
昭武院是世宗皇帝在位時建造的,聚集了天下的能工巧匠,耗時數年才建造完成,是專門供世宗皇子來皇莊避暑休息的。
自世宗皇帝死後,昭武院便再也沒有打開過了,沒有人知道昭武院究竟是什麼樣子,若不是李晃讓他家侯爺住在這,隻怕他到死也不曉得昭武院長什麼模樣。
手指觸及到門上的畫飾,宮七才發覺,畫飾根本不是鎏金,是真金,分量足的很。
傳說世宗皇帝喜奢華,袞服上的日月星辰都要用寶石玉石點綴,如今再瞧瞧世宗皇帝住過的院子,宮七覺著,傳說可能不是傳說,是真事。
世宗皇帝是真的就居住在金銀玉石堆裡。
宮七轉過頭,對秦鈞道:“侯爺,這可是世宗皇帝住過的地方。”
他家侯爺若是住在了這,明天禦史們彈劾他家侯爺僭越的折子就能把人給埋了。
禦史不比其他官員,職責便是挑從皇帝以及百官的毛病,上到皇帝立哪位皇子為儲君,下至九品芝麻官納了個小妾,都能被禦史口若懸河罵個半天,且罵得內容不會出現一句重樣。
大夏朝是一個頗有氣節的朝代,相應的,禦史的地位也很高,古往今來,隻有一頭碰死的禦史,沒有被賜死的禦史,文人不是一個朝代的脊梁,禦史才是。
皇帝百官拿禦史一點辦法也沒有,弄是沒法弄死的,祖宗國法在那擺著,禦史除非是犯了謀逆叛國重罪,才會被罷官免職賜死,可禦史們一般也做不來那種事。
弄死這條路是行不通的,懟吧,又懟不過,禦史肚子裡的那些書是白念的?
能懟贏禦史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哦,其實往前推推,還是有人懟贏了禦史的,那人還是世宗皇帝。
不過這會兒世宗皇帝的骨頭都化成灰了,禦史們一茬接著一茬,嘴炮功力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大夏朝自世宗皇帝之後的弱雞皇帝們,壓根不是他們的對手。
皇帝尚且畏懼禦史,更彆提下麵的官員了。
禦史雖然善於雞蛋縫裡挑骨頭,但也是為數不多拎得清的人,若不然,帝王們也不會給他們那麼大的權利。
秦鈞為大夏朝做的事情他們看在心裡,除了在寫完彈劾朝中百官時發覺墨水有點剩,會順手寫張秦鈞暴虐嗜殺的折子,其他時候,並不苛責秦鈞。
秦鈞十二歲時,秦家除卻秦鈞滿門戰死沙場,百官聯名上奏,要正德帝殺秦鈞還天下一個交代。
在這種事情上,一向愛沒事找的禦史們就沒攙和,在旁人都忙著落井下石時,禦史的不攙和,已經屬於雪中送炭了。
後來秦鈞浴血歸來,手中陌刀殺儘當年挑事之人,禦史們也保持了沉默。
哪怕後來秦鈞在被彈劾的邊緣瘋狂試探,禦史們也隻是可有可無地奏兩句驕橫暴虐的話。
這麼多年了,秦鈞與禦史一直保持著這種微妙關係,但宮七覺著,不管之前怎樣,秦鈞要是真住進了世宗皇帝住過的昭武院,那禦史們多半會捋起袖子,問候秦鈞祖上十八代。
世宗皇帝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太高了,遠非一般皇帝能夠比擬的,昭武院為什麼在世宗皇帝死後不再開啟,還不是因為再無一人能夠與世宗皇帝相提並論。
讓一個不及世宗皇帝的人住進屬於世宗皇帝的院子裡,簡直就是對世宗皇帝的侮辱。
彆說禦史了,宮七都覺得這事不妥當,想了又想,對秦鈞道:“侯爺,咱換個地吧。”
哪知秦鈞腳一抬,踏進了昭武院的大門。
宮七:“”
侯爺到底是沒有見識過禦史的戰鬥力,太年輕。
宮七扣著門,身體力行地拒絕跟秦鈞一塊走進昭武院。
他還不想被人問候十八輩祖宗,他還年輕,大好的生活等待著他,他不敢跟自家侯爺一樣任性。
宮七眼巴巴地看著秦鈞越走越遠,金絲楠木的大門被他摸出一個手印子:“侯爺,侯爺,侯——”
“叫杜姑娘過來。”
秦鈞輕飄飄留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
“好的!屬下馬上去!”
他正愁找什麼借口不進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