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傍晚,飛鳥的孤影沉入暮色,黃昏如漲潮般肆意湧起。
段京淮心亂如麻,他提前結束了工作,開著車停靠在君逸的樓下,點了支煙。
青灰色的煙霧將他眉眼和下頜線都掩的虛幻。
擔心了一整天,他想看時嶼幾眼,內心的渴望如同高山上衝湧的瀑布。
五點多,時嶼西裝筆挺的身影出現在大樓內側。
他沒戴眼鏡,瞳仁在夕陽的照射下變成淺淺的咖色,透著琉璃般的光影。
昏黃模糊了他的輪廓,他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眉因刺眼的光線微微皺起,長腿邁到車前,與助理一同坐進車裡。
車子啟動,段京淮碾滅了煙頭,也鬼使神差的跟在後麵。
副駕駛上還放著他給時嶼買的藥。
車子一路行駛到景銘軒,夜幕降臨,頭頂上的星辰稀疏的散在夜幕。
時嶼跟一輛寶馬在門頭停駐,車內走下來一個西裝革履大腹便便的男人,兩人聊著天邁進餐館。
段京淮定了定神,發現是博恒的趙總。
隻是公事。
他暗暗鬆了口氣,後仰靠進座背裡,降下車窗來吹風。
他的車停在景名軒不遠處的拐角口,入夜風涼,寒冷貼著他的脖頸盤旋。
不知道時嶼會不會喝醉,如果喝醉了還跟上次一樣怎麼辦?
段京淮瞥了眼副駕駛放的藥膏,思忖片刻,決定停在這兒等。
等候的時間煎熬又漫長,段京淮手臂支著車窗,點燃煙,神色專注地盯著景銘軒的門頭,生怕錯過了他的身影。
一晃三四個小時過去,煙頭一截截燃逝,無數漆黑的車身從他眼前擦過。
黑暗與闃靜緩緩覆蓋,燈火仍舊不知疲倦的燒著,直到十點多,時嶼的身影才出現在門口,昏黃的光線落在他肩膀上暈出幾分溫柔。
段京淮心動了一下,連忙直起身來,稍側著腦袋定睛注視。
他臉色白皙如常,跟在他身後的趙總賠著笑又連連彎腰,想必在飯桌間沒撈到什麼好處,還讓時嶼抓住辮子壓了一頭,此時擺出一副千恩萬謝的模樣。
段京淮薄唇勾起個小小的弧度。
時嶼一向聰明,在博弈中哪怕在下風也要跟對方撕個你死我活,這點,段京淮從小就十分欣賞著迷。
等候在門口的車童為時嶼打開門,他側了下身子,忽然身後有一個聲音叫住他,他頓了頓,略微抬眸。
身形挪開的那一刹那,段京淮唇角的笑容驀然僵住,片刻,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昏昧的燈光下,麵容姣好的女生眼睛笑意盈盈,不知她跟時嶼說了什麼,後者微微頷首,臉上的神色閒適自得。
溫宜。
時嶼喜歡的那個女生。
段京淮指尖深深陷進了掌骨裡,骨節用力到了青白。
她竟然也回國了嗎?
——
時嶼高三那年曾經給溫宜寫過情書。
段京淮還記得前些天他跟時嶼因為一些小事吵了一架,冷戰了一段時間。
那天下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他剛打籃球回來,發現好多人都圍在他桌邊起哄。
一個男生像發現什麼新大陸般興奮地叫嚷著:“哎竟然是情書啊嘖嘖嘖。”
另一個男生接話:“這個年代還有人寫情書,這也太老土了吧。”
“還是粉色的信封哦。”
“哎呀溫宜本來就老土,這也很正常啊。”
“到底是誰寫給誰的?”
段京淮拎著礦泉水瓶坐到後排座椅上喝水,修長的頸線拉長,喉結滾動著。
有人指出:“是溫宜寫給時嶼的吧,信封上寫了時嶼的名字,但是夾在了溫宜的課本裡。”
有個男生猥瑣地打趣道:“哎呀,他倆誰寫給誰不都很正常嗎。”
“就是啊,他倆昨天上課睡覺的時候還頭蹭著頭呢,說不定早就背著我們好了一段時間了。”
話音剛落,後排傳來嘩啦啦的刺耳聲響,輕軟的塑料水瓶被緩緩捏扁。
段京淮眸危險的眯起半度,他實在是聽不下去,扔了瓶子站起身來——
就在這時,時嶼跟溫宜從前門走進來,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他們。
角落裡掀起刺耳的起哄聲:“呦呦呦,不愧是正副班長啊,都是一前一後的,體育課都沒上,偷偷約會去了?”
時嶼麵無表情地將手裡的作業本扔到他懷裡,淡道:“批作業,下次你去?”
時嶼不好惹這點,他們還是知道的,但話頭沒完,於是所有人將調侃的目光放到了溫宜身上。
“溫宜你竟然給我們班長寫了情書啊——”
溫宜性子軟,一直都是老師眼裡的乖乖女,人也內向。